李庄抗议一审判决 律师要求二审与证人对质

2010年1月8日上午9时30分，北京律师李庄涉嫌伪造证据、妨害作证案在重庆市江北区法院一审宣判，法院以 “辩护人伪造证据、妨害作证罪”判处李庄有期徒刑二年六个月。

“结果早在意料之中，得知宣判结果后，李庄的情绪稳定。”李庄辩护律师陈有西说。

审判长付鸣剑用了20分钟宣读完万言判决书后，李庄当庭大声抗议，表示不服判决。李庄辩护律师高子程、陈有西表示，他们10天之内将提出上诉，二审时依然要求与龚刚模当庭对质。

本月5日，龚刚模涉黑案开庭，龚在法庭上未谈及自己是否受到刑讯逼供，他同时极力强调，自己检举律师李庄教唆自己作伪证属立功表现。但龚案的二号人物樊奇杭却称他受到了刑讯逼供，并当庭翻供。樊的律师朱明勇说，樊遭受刑讯的具体情节和龚刚模向李庄陈述的情节几乎一样。

强人语录

李庄庭审最具争议“牛言”

2009年12月30日的 “马拉松”庭审中，李庄声音洪亮、滔滔不绝、针锋相对等“个性”表达方式备受关注，他在庭审过程中的“强势”作风和“牛人牛言”也成为最具争议的网络话题。但也有网友认为李庄有藐视法庭的意思。

“让公诉人一家去说”

“我提交5个申请，如果接受，我配合你们，否则我一个字不说，让我的辩护人也一个字不说，就让公诉人一家去说。”

“只要龚刚模出庭当面指证我教唆他作伪，我愿坐牢一万年。”

“我宣布……李庄无罪”

“所有证据都应当庭质证，公诉人刚才宣读的第二组证据没给我看，我完全可以认为你是照着《大众电影》在读。那我现在宣布，经最高人民法院裁定，李庄无罪，建议立即释放。我不给你看，你信吗？”

“我嫖宿了谁？你把名字说出来”

“我嫖宿了谁？是你的朋友吗？姓甚名谁？你把名字说出来。这是对我的公然诽谤。你这是什么意图？”

法庭陈述阶段，当公诉人指出李庄涉嫌嫖宿时，李庄抢话反驳。有网友认为，这起公诉人与被告人之间相互侮辱的责任，应由公诉人承担，因为李庄是否“嫖娼”与当日法庭审理的“涉嫌律师伪证罪”无关。也有网友认为，李庄这样说话是“流氓口吻”。

李庄案一审宣判，陕西刑法专家贾宇称——

控辩平衡才能减少冤假错案

律师被判伪证罪，把重庆的打黑风暴引入舆论风口浪尖。一方面，一大批律师和法学学者为李庄声援，坚称其无罪；另一方面，来自草根的大量网民认为李庄是“黑吃黑”，支持判其有罪。

昨日，李庄案一审宣判后，西北政法大学校长、中国法学会刑法学研究会副会长贾宇教授（以下简称贾）就案件审理、司法背景及法律适用等问题，接受了本报记者（以下简称记）专访。

关键证人都不出庭是一个遗憾

记：作为刑法专家，您个人倾向于李庄有罪还是无罪？

贾：李庄是否有罪，要由法院终审判决决定。仅从媒体公开的一审庭审情况看，我个人还不足以做出判断。如果李庄确实教唆嫌疑人说受到刑讯逼供，那就构成了伪证罪；如果只是正面问有没有受到刑讯逼供，这个很正常。不能说每一个律师都是依法履职的，正如我们不能说每一个法官、检察官都是在依法履职一样。一方面，我们支持律师的辩护权，但律师同样也要承担依法履行职责的义务。构成违法犯罪要承担法律责任。李庄是否有罪，与他收了当事人的多少律师代理费，或者道德上有没有瑕疵无关。

记：8名关键证人均未出庭，公诉机关称证人不愿意出庭，他们无权强制。这样的回应有没有法律依据？

贾：审判过程完全可以做得更好一些。证人都不出庭，造成社会上对审判公正性的不必要怀疑，是一个遗憾。证人有作证的法定义务，就本案而言，证人也有条件出庭，他们多是在押人员，法院发个通知让带来就是了。证人出庭，在法庭上接受质证，有助于法官了解更多、更准确的信息，对弄清事实真相很重要。证人出庭，也是司法公正、透明的要求。

律师依法“对着干”是法定本分

记：在您看来，李庄在法庭上算不算“张狂”？

贾：作为被告人，李庄享有自我辩护权和律师辩护权，他是否有罪，应该通过公正的司法来决定——如果审判最终结果认为他有罪，大家就应该接受，其他律师应引以为戒，注意更加合法履职；如果没有充分证据证实他有罪，法院就应宣布他无罪，这是对国家法治建设负责任的态度。

记：挖掘刑讯逼供的疑点，是李庄的刑辩风格。刑辩律师为何总爱在刑讯逼供上挑毛病？

贾：现实表明，办理刑事案件中，侦查机关最容易出问题的就是刑讯逼供，所以刑辩律师找这个突破口很正常。刑讯逼供一旦被证实，证据的合法性即动摇，指控的犯罪事实缺少了证据支持，侦查机关陷入被动，侦查人员甚至可能被追究刑事责任。

律师找刑讯逼供的疑点并不可怕，因为最终有没有刑讯逼供，不是律师说了算，而是由法院审查证据来认定的。作为侦查方、公诉方，不能不让人家质疑，不要人家说你刑讯逼供，你就急。相反，你能做的只有好好办案，经得住律师挑剔。对付律师的“挑剔”，侦查方、公诉方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搞刑讯逼供。

律师依法与侦查方、公诉方“对着干”，是这个职业的法定本分，也是现代司法制度设计的应有之义，不能因此对律师职业有偏见。我个人主张，司法机关不要把过多的注意力集中到收拾律师上来。对律师履职过程中的偏差，尽量用平和的手段纠正。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千万不要动用刑事手段抗衡。

刑法第306条易成职业报复工具

记：律师能不能“为坏人说话”？这个职业代表正义吗？

贾：否认刑辩律师的价值，是对现代法治的不了解。刑事辩护是我国刑事司法制度的一个基本内容。律师只要站在合法的立场就可以，要求律师站在所谓“正义”的立场，不符合现代司法制度的设计。法庭上，控方作有罪、罪重指控，辩方作无罪、罪轻辩护，可以说都不站在公允、公正的立场上。但控辩双方各司其职，同时又相互制约，二者缺一不可，共同保障司法的整体正义。居中裁判是法院的职责，只有法官才是代表正义的。

只有控辩双方平衡，才能保证事实的全部真相被揭露出来，才能减少冤假错案。因为担任“黑老大”的辩护律师，就把像赵长青这样的刑法专家都说成是“帮坏人说话”的“黑律师”，这种舆论十分有害。

记：李庄案促使刑法第306条存废成为法学界关注焦点。这样的关注有什么现实背景？

贾：如果仅从法律条文来说，很难说刑法第306条本身有多大问题。在司法制度完善、律师制度完备、法治环境良好的前提下，第306条不会对律师执业构成威胁。但目前的实际情况是，刑辩律师履职困难，刑辩律师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甚至现实危险。和控方相比，刑事辩护的力量太弱，第306条很容易变成个别司法机关进行职业报复的工具。

现行刑事诉讼制度、律师制度有很多需要检讨之处。不涉及具体的李庄案，我们需要帮助律师站起来，以便形成控辩平衡的格局，这是刑事司法制度完善的重要标志。

案情脉络

2009年12月10日

重庆涉黑疑犯龚刚模主动向警方检举律师李庄造假

2009年12月13日

龚刚模辩护律师李庄涉嫌伪证罪被批捕

2009年12月15日

重庆警方认为李庄存在违法行为，李庄自称无罪

2009年12月16日

20余律师联名上书称重庆打黑存在违反律师法行为

2009年12月20日

李庄涉嫌伪造证据和妨害作证被提起公诉

2009年12月22日

重庆法院驳回李庄辩护律师有关异地审理请求

2009年12月30日

李庄案庭审从上午9时审到黑夜，持续16个小时

辩护门名词

“重庆速度”

2009年12月12日李庄被重庆警方刑拘，13日被批捕，20日被检方提起公诉，30日出庭受审，2010年1月8日一审被判二年六个月有期徒刑，李庄由替人辩护变为被告人，—些法律界人士称这样高效率的办案是“重庆速度”，几乎可以申报吉尼斯纪录了。

“检举有功”

2010年1月5日，龚刚模出庭受审，强调检举李庄教唆作伪证属立功表现。李庄的辩护律师认为，龚有无受到刑讯逼供事关李庄命运。李庄案是龚案的衍生案，应先审龚案再审李案，现在的审判顺序试图以李庄是否犯罪来认定龚是否具备立功表现，从而决定量刑。

“担心反咬”

“李庄案对我们律师心理影响极大，很受震动。律师需要有自保意识。即便全程录音，到时候他真要咬你，会说你剪掉了一段录音……”曾因追讨圆明园流失文物而闻名的北京律师刘洋，近日顶着压力，步李庄后尘赶赴重庆，为当地一个“黑老大”嫌疑人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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