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坐牢---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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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人狱友的人生百态
2008-06-07 02:50:00 来源:中国青年报(北京)网友评论 0 条点击查看
对普通中国人来说,美国联邦监狱高墙内的一切,显得神秘而又陌生。法律出版社新近推出的《我在美国坐牢》一书,以第一视角方式披露了其中的种种内幕。
随着时间的流逝,作者逐渐摆脱了入狱之初对铁窗生活的恐惧,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等待案情出现转机,并结识了许多来自中国大陆、台湾和其他地方的华人狱友。他们千奇百怪而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生经历,着实令作者大长了见识。
1.室友是“职业杀手”
进监狱后不久我就听人讲,这里有个绰号叫“老虎”的职业杀手,很厉害,手中有几十条人命。不过等到真正和他见面时,对方给我的印象却大出意料之外——眼前的这个人皮肤白白净净,个头大概1.7米,虽然身体并不弱,但绝对和“职业杀手”这几个字给人的印象不沾边。我们认识以后,经常在一块儿吃饭、聊天,后来有一阵还同住一个房间,他告诉了我很多他的故事。
“老虎”的老家在广东顺德,20岁不到就偷渡到了香港,自己筹建公司搞装修,做了个小老板。但他在接手一个工程时,受到当地黑社会的敲诈,于是就领着手下的二十几个工人和对方打了起来,最后居然打胜了,从此就逐步走上了职业犯罪的道路。由于他头脑聪明,不怕死,下手狠又跑得快,因此在江湖上赢得了“老虎”的绰号。后来,他领着一帮人投靠到了香港三大黑社会帮派之一——大X帮的门下,很快就当上了该帮派老大的贴身保镖。越南战争时,黑帮生意的重心放在了东南亚一带的贩毒活动上,“老虎”也就成了该集团的头号杀手。
据说,“老虎”当时的主要任务是听从老大的指挥,去杀本帮派的对头。一般他是不直接出面的,只在十分重要的时刻才亲自动手。他们这些人尤其痛恨“吃里扒外”——拿了组织的钱,又卖身投靠别的帮会或当警方卧底的人,一经发现就要立即解决掉。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外面传你杀了很多的人,是这样吗?”他说那是胡说,他只杀了二十七八个人,而且其中没有一个是美国人,否则麻烦就大了。被捕以后,FBI也明确告诉他,他们不追究在其他国家杀人的责任,之所以指控他,主要是因为他把毒品弄到美国来。
当我提到他的外貌同“杀手”联系不起来时,只听对方哈哈大笑:“我不用任何武器,在两秒钟之内就可以杀死你。”我赶紧道:“千万别,你只告诉我怎样干就行了。”他轻描淡写地对我说:“你只要站在目标的背后,右手托住他的左下巴,左手从前面按着他的右前额,两手突然发力,只听咔嚓一声,他的脖子就扭断了,立时毙命,只是脑袋来了个向后转。”就凭这套功夫,这位老兄在黑道上风光一时,挣了很多钱,在香港、台湾、荷兰等地各有一个老婆,每个老婆都给他生了两个孩子。被捕后,香港的老婆说要离婚,他也同意,只要求对孩子好,否则一定饶不了她。
“老虎”曾经让我给他写传记。然而写了几万字以后,我突然意识到:对方把犯罪事实讲给我听,我把它写在纸上却没去告发,这就不等于和他“串谋”了吗?按美国的法律,这是可以治罪的。我郑重其事地把自己的想法和担心告诉了“老虎”,尽管对方很不高兴,但我还是把“传记”剪成碎片,一股脑冲进了抽水马桶里。
2.心系祖国的“国军”少将
和“老虎”一样,我在监狱里遇到的其他许多华人,或多或少地都和毒品有关。不过要是说起人生经历的复杂程度,很少有人能和曾在大毒枭坤沙手下当过师长的刘XX相比。
“刘师长”个头不高,头发全白,但说话底气还是挺足的。他的家乡在云南,为了省几口饭吃17岁就离家当兵,到解放战争时已经当上了国民党李弥将军的警卫排长。“国军”在大陆战败后,刘所属部队也从云南撤退到了缅甸、泰国北部,在金三角地区站稳了脚跟。他告诉我,虽然自己也回台湾待过几年,还捞了个少将的官衔,但最后还是带着一帮弟兄回到了金三角一带,为的就是多过几天自由自在的日子。说来也巧,那个时候正好赶上坤沙贩毒集团大肆扩张势力范围,刘和战友们一合计,索性就率部归顺了坤沙,还凭着自己的军事才华当上了后者手下三个主力师之一的长官。
在同坤沙的交往中,他们彼此相处得很融洽,坤沙一度将手中最大的毒品提炼基地让刘掌管。刘率领坤沙的部队,凭着当地人的支持、精良的武器和对地形的熟悉,数次与美军和缅泰政府军的联合扫荡部队作战,让对方不是损兵折将就是无功而返。再后来,坤沙宣布归顺缅甸政府,刘不想过被管束的生活,于是自己又拉起一支人马占山为王。因为刘的部队战斗力强,所处地形又是崇山峻岭,山高林密,加之深得当地民众支持,无论是缅甸、泰国还是美国都一直拿他没有办法。
刘的失败在于他的疏忽。一天,他带了三十多人的卫队下山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没想到多喝了几杯,在主人盛情相邀下只能原地过夜。天快亮时,他突然被卫兵摇醒,说是被包围了。出外观看,才发现整个村子已经全被缅、泰政府军及美国缉毒局人员包围,几架直升机在头顶盘旋,用扩音器轮流喊话让他投降。他一看此阵势,知道对手是有备而来,再拼下去也没多大意义,只能打出了白旗。刘自知自己制毒贩毒,没什么可说的,也用不着在当地打什么引渡官司,于是心甘情愿地认了罪,一切听凭美国政府发落。
“刘师长”不止一次地跟我提起,说他虽然没有上过正规的军事院校,但自己带领的部队在台湾那段时间很是出风头,还得到过蒋介石的嘉奖,是模范师之一。尽管如此,对于“蒋总统”所讲的“反攻大陆”那一套,他根本不相信——你在大陆有那么多军队都打不过“共军”,现在到了台湾一个小岛,还说要反攻大陆,那不是纯属宣传嘛!在他看来,台湾、大陆有朝一日一定要统一,因为都是一个祖宗,根本没有必要分离。他还告诉我,自己虽然早已离开大陆,老婆、孩子也是泰国公民,但到死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中国国籍。
3.碰上了陈水扁的大学同学
我身边的这些华人狱友,无论犯了什么样的案子,无论有多么复杂的背景,绝大多数人对祖国很有感情,当然也有个别例外的。忘记具体是什么时候,从洛杉矶监狱转过来一个名叫马XX的台湾人,他利用美国东西部的时间差向托福考生出卖试题答案牟利,所以报纸上都叫他“作弊大王”。这家伙自称是台湾大学经济管理系毕业的,和当时的“台北市长”陈水扁是同学,还特别崇拜日本,日语也讲得不错,对外常以日本人自居,我也据此给他起了个“马太郎”的绰号。尤其让人反感的是,他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华裔,却总爱往西方人那儿混,满嘴都是英文,所以某些福州来的狱友又送了他“香蕉”(意思是黄皮白心)的雅号。
记得有天早上,“马太郎”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中国大陆想统一台湾不可能了。我问为什么,他回答说,美国、日本已经把台湾纳入了太平洋导弹防御体系,不是那么好惹的。不料周围很多人纷纷反击他:“美国是什么玩意儿?在朝鲜、越南照样被打得落花流水!日本鬼子更是王八蛋,它们两家搞个导弹防御体系就把中国人吓住了,你该不是大脑进水了吧?”马顿时张口结舌,过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问:“如果大陆用尽国力攻打台湾的话,得多长时间才能拿下来?”我反问:“你估计用多长时间?”他说最少得三个月。所有人听了顿时哄堂大笑,只听一个福州人嚷道:“最多4分钟!”我说4分钟倒也不可能,估计三天到一个星期应该没问题,多数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还有一段时间,为了表示彻底“洋化”,这家伙几乎每天和白人老外打棒球和网球,藉此在老外和警官面前大肆卖弄,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监狱方看他英语不错,认为让他学英文没有必要了,就直接让他去捡垃圾。姓马的觉得让他这个大学的高材生捡垃圾实在是有辱斯文,就提出想去监狱里的学校当助教,千方百计托人求情,最后也没成功。此后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只见到他一手提塑料垃圾袋,一手戴手套,满操场收拾垃圾。几个“高档次”的华人就用讽刺的语气调侃说:“我们也想去捡垃圾,但英语不行,老美非让我们学英语。你英语那么好,没必要再学了,否则想去捡垃圾还没资格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姓马的家伙虽然崇拜日本,鼓吹“台独”,但受教育程度高,知识渊博,作为谈天说地的一个伙伴倒还算说得过去。马也自视清高,从不和那些福州人往来,反倒认为我和他档次差不多,每次吃饭、散步、聊天,都愿凑过来和我在一起。相比之下,那些被他看不起的福州人表达感情就比较直观了,经常扬言要“修理”他,还不时故意派三四个人当面拦住他,毫不客气地质问:“马太郎,你是哪里人?”马这时往往头一低,脸色通红地绕道走开,实在躲不开了才说:“大家都知道,我是从台湾来的。”“我问你是哪里人,没问你从哪儿来的。”“我当然是中国人。”“那你怎么在老外面前说自己是日本人,你以为我们听不懂英语?你这个卖国贼!”直把“马太郎”弄得冷汗直冒,福州人才算是满意了,大笑着离去。我也能看出,马打心底惧怕那些福州人的手段,心中虽然万分瞧不起对方,但在挑衅面前不敢怒也不敢言,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节选自《我在美国坐牢——揭秘美国联邦监狱》,法律出版社2008年4月第一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