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政治》(第五回)裴宣铁面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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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政治》(第五回)裴宣铁面    [原创 2005-08-29 16:22:34 | 发表者: 吴鹍]   

  上回说道杜兴在大叫救人,卢员外和我都吃了一惊。我拉杜兴坐下,让他稳住神,慢慢说话。杜兴咕嘟咕嘟喝了半盏茶水,把嘴一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卢员外,前山运钱粮的船失火了!"
  卢员外呼的站起来,紧盯着杜兴问,"伤着人没有?火是怎么着起来的?"
  杜兴苦笑着说,"员外,火是不要紧,都给扑灭了,可是人打起来了。我家李员外还有前寨头领两头蛇解珍与专管赏罚的头领铁面孔目裴宣急眼了,三个人在那动手呢,裴头领还有手下的八班差役被打得够呛,都见血了。员外快去弹压!!"
  一听事情紧急,我和卢员外连忙让杜兴带路,赶往出事地点。路上杜兴简要地把经过讲述了一遍。
  原来钱粮物资都在后山,今日上午轮到犒赏山前三寨。裴宣和李应主持着,在后山按功劳簿分了犒赏之物,大小喽罗欢天喜地,各自领到了自己的东西。但是后山往前山路不好走,运了半日,还没有运完,东西和人都挤在那,妨碍了水寨领取。水寨头领混江龙李俊从水寨里调了条大船,招呼剩下的人把自己的东西都标了记号拿上船,由水军帮忙走水路绕到前山去。本来是好事,谁料船半路上起火了。勉强靠岸时,火势已经难以控制。
  前寨的解家兄弟也有大堆东西在船上。眼见着火势凶猛。解家弟兄就号令众喽罗,不必管东西谁是谁的,哪是哪的,抢救出来就行,谁抢救的就归谁。
  不料一起的铁面孔目裴宣却带了八班差役横刀挡在那里,不准众人上船抢救东西。
  两下争执不下,李应也出面帮助解释,东西让兄弟们拿了总比烧了好。可是裴宣黑着脸就是不肯,眼见着好端端一船的东西就那样烧没了。大家心疼得直跺脚,把恨都撒到裴宣身上,两下就动了手,裴宣带的人少,哪禁得住这么多人的拳脚,三下五除二就放倒了好几个。
  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到了山前。场面果然是纷乱不堪,水上的船的残骸还在冒烟,岸边的人群吵吵嚷嚷的,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裴宣他们。还是杜兴外眼尖,点指着不远处的水面说:"在那,那条小船上。"
  我看过去,果然看见裴宣和自己的手下都在一条小船上,裴宣那身红袍被撕了好几个口子,身边的人当中还有受伤的躺在船上。
  岸边不远处,混江龙李俊扯着李应、解珍正在说着什么。
  卢员外不愧是能掌大事的。打发杜兴把几个人都叫了过来,不等几个人开口,劈头就对解珍说:"给你半个时辰,把你的人都给我带回寨里去。半个时辰后,但叫我看见这岸边还有你的一兵一足,我请令斩了你!!"
  众人很少见员外发狠,今天对着卢员外刀子一样的眼神,都心虚了。
  岸边的人很快撤走了。
  李俊把躲到小船上的人们接了过来。裴宣的腿有点瘸。
  卢员外扫视了一下众人,沉声到:"杜兴李俊留下来处理后事,其他人跟我往宋公明哥哥那里说话!"
  走不远就碰见吕方、郭盛二人拿着宋大哥金皮大令调相关人等聚义厅上问话。事情闹大了!
  其实凭心而论,我也觉得裴宣有点过。
  聚义厅上,当堂对质,解珍委屈的说:"东西都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不论分给谁,总比一把火烧了强。可是裴头领硬是让东西就那么白白烧了!!弟兄们不服!!"
  李应也跺着脚说:"一船的布匹绸缎酒肉粮米,就这么白白烧了,心疼呀!!"
  大家都把目光转向裴宣,裴宣跛着脚一直站着。吴军师拉了一把椅子,扶他坐下,轻声说:"裴宣兄弟,当着宋大哥和众家兄弟的面把你的想法说一说吧。"
  裴宣抓着吴军师的手慢慢座下,冲众家兄弟一抱拳,还未开口,鼻子一酸先掉出几滴泪来,"宋大哥,各位头领,裴某也和大家一样,知道咱梁山的钱粮都是弟兄们拿命换来的。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一船好东西被火烧光啊。可是今日之事,实在是出于无奈,不得不烧、不能不烧啊。"
  一番话把大家都说楞了。
  宋大哥眼睛里也闪着些许迷惑。于是裴宣给众人道出了一个谁也没有料到的理由。
  船上的货物各有其主,起火时候却已经难分彼此,大家上船来救东西,必然有人拿多有人拿少,还有人动作慢就拿不到。拿少的人,心生不满,会和拿多的人争抢,于是救火的好事最后就极容易演变成为只抢东西没人救火,而且还会出现打架斗殴。这是一不可。
  火中得的拿得多的人会因为意外之财而心存侥幸者。他会想,原来山寨里得不到的东西,在大火中可以这么轻易的获得。于是下次着火,就难免有人只图东西不救火,更有甚者,还会有人想火盼火,乃至纵火,以求合法地满足自己的私利。这是二不可。
  有此二不可,可以知道烧坏一船东西事小,败坏了山寨风气事大。不能因为贪图小利而给梁山种下隐患。
  所以似今日这般的危难时候,财物只有两个处置方法,要么归公,要么烧毁,自拿自取、谁救归谁是遗留后患的事,万不能做。
  "那今日财物为何不能抢出来归公呢?"神算子蒋敬问了一句。
  裴宣回答:"一来财物已有归属,无法甄别救出来的是不是救火者自己的,万一自己抢救了自己的东西还要归公,心中必要生怨恨;二来即使是全部归公,以后补偿,也难免人多手杂,有人私下隐匿,众人互相攀比,这样一来又成了只抢东西不救火;以上都是担心,不是要害,本来排除了这两种担心,还是可以抢出东西归公的。怪只怪解珍未经商议草率下令,火海中财物任人自取,命令已出,事情无法挽回,只有阻止众人上船,宁可烧了这一船东西,也不能坏了风气。"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悦诚服,解珍、李应也低头不语。
  宋大哥本来要追究解珍等人动手打人之罪,裴宣却极力劝解,众人更加钦佩。解珍当堂下拜,一段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从此宋大哥更加器重裴宣。
  吴军师给裴宣的评语是:"忠肝义胆,奉公而知大节,受辱而不失志,梁山清正楷模。"

  李忠救人
  不知不觉已是春深时节,一派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好景致。这天我批完了各处的文书,嘱咐中军主簿写了节略上报吴军师。我自己就忙里偷闲从后门溜出来,提调了一条泥鳅小船,由一个老军驾着,往水泊深处来看景色。
  才行不远,就远远看见右岸滩上聚集了一群人,中间有一个隐约像是柴大官人。
  我嘱咐老军把船划近。等离近了一看,果然是柴大官人小旋风柴进。地上还躺着一个老汉,浑身湿淋淋的。我心中好奇,就下了船走过来看个究竟。
  原来那老汉是山前的农户,年成不好,春天青黄不接的当口一家五口断了粮,还欠着人家十两银子的陈年老债。
  眼看揭不开锅,儿子就把种子粮拿出来要熬粥救命,老汉自己不肯,嚷着:"饿死爹和娘,不吃种子粮!"坚决不让儿子动种子。可是儿子还是偷偷把种子粮熬粥了。老汉一时心窄,要寻短见,投了水,刚巧被路过的柴大官人遇见,就把他搭救上来了。
  柴大官人问随行的军需采办官:"山寨不是有令,青黄不接的时候,周围方圆百里的百姓凡有揭不开锅的,山寨都要送粮到户的。怎么还有人家挨饿?"
  军需说:"规定是有的,难题是告示一出,十里八乡的人家都到山寨来领粮食,个个都说自己家缺粮。山寨哪有如此多存粮分给众人,于是便改了章法,每年春节一过,各乡报上名单,山寨统一拨粮,各地自己发放。想是周转调拨,耗费时间,粮食没能及时到手的缘故吧。"
  那边老汉已经在人帮扶之下,坐起了身,听军需官说话,老汉接道:"几位英雄有所不知啊,自从梁山开仓放粮,两年了,我老汉是一粒梁山的粮食也没有吃到过!"
  柴进闻听此话就是一惊,蹲下身问:"老丈这却是为何?"
  老人把其中的原委讲了一边。
  梁山的赈灾粮食的按时放到各村的,不过各村管放粮的人并不把粮食立时就放出去。他要等些日子,等着各家各户来走关节,然后会把和自己亲近的、有所表示的人家列为放粮对象,同时自己也留一部分。真正能拿到救灾粮的普通百姓少之又少!
  "乡绅猛于虎啊!"柴进恨恨的说道。说着话从腰间摸了20两一锭的银子出来,交到老汉的手里说:"老丈,这是一些银子,拿回去买粮买种度饥荒吧。千万莫再寻短见了!"
  老汉千恩万谢地走了。柴进看着他蹒跚的背影紧锁着双眉一语皆无。
  沉默了半晌,他突然问我:"朱军师,这赈灾的粮食不能这么个发法,这样下去岂不是养肥了那些乡绅,百姓该挨饿依旧挨饿。"
  我点点头,确实需要想个新办法出来。
  巡山看景的心思早消得一干二静,我和柴大官人一路走一路商议,径往聚义厅来。一路上我反复考虑,进屋落座的时候,心里已经有的主张。当夜我和柴大官人就起草了新的放梁章程。
  其一,凡领粮米者需亲自到山寨来办理手续,并且每次限量三十斤,多领多来。这为的是增加领粮手续成本,闹饥荒的不怕麻烦,贪小便宜的就会考虑为三十斤粮食值得不值得。
  其二,凡领粮米的,需登记姓氏、住址,梁山进行查证,一旦发现有人虚报饥荒,作弊冒领救灾粮,给予严惩,决不手软。这为的是增加作弊的风险,让贪小便宜的人望而却步。
  其三,给每村的困难户登记造册,组成互帮组,凡有新增困难户,需原有众人表决,通过了方可领粮。这为的是让挨饿的人有发言权,穷人最知道穷人苦,谁是作弊的,谁真有困难揭不开锅,立时就见分晓。
  其四,困难户组成的自帮组,实行按人口等额放量,有人要进组,经表决接纳的,增人增粮,同时互帮组内要每年公选,大家都公认可以自力更生的,要给予除名,但是减人不减粮,多出来的粮食大家平分。这为的是鼓励吐故纳新,确保把救灾粮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调整了新的办法以后,感觉良心稍稍平静了一些。
  第二天,柴大官人水泊救人的事情不胫而走。
  黄昏时分,我到裴宣处拿公文节略,一进门,看见丑郡马宣赞正和裴宣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
  宣赞拉我坐下,跟我说:"朱军师,你来评评理,救人家性命之后,该不该收人家钱财?"
  我笑着摇摇头,"救人是义举,怎好收钱。"
  宣赞又问:"前日柴大官人救人,不但没要人家酬谢,反周济了人家20两银子,这是不是大义举动?"
  我点点头。"确实是,此事我当时就在场的。"
  宣赞指着裴宣说,"前几日,李忠在泊外的路上也救了一个人,这个不长进的,救完人还收了人家谢礼。这不,山寨里要赏有义举的人,裴宣不考虑柴大官人这样的,却要赏李忠,真是莫名其妙!"
  这事情确实有奥妙。我看着裴宣点点头,会心一笑。裴宣也笑了,"就请朱大哥把里边的曲直给他讲讲吧。"
  宣赞惊诧地看着我:"怎么?你也是赞成的?"
  我把椅子朝他拉近了些,"宣赞兄弟别着急,听愚兄给你讲两位古人吧。"
  "子路拯溺而受牛谢。孔子曰:鲁国必好救人于患也。子贡赎人而不受金于府。(鲁国之法,赎人于他国者,受金于府也。)孔子曰:鲁国不复赎人矣。子路受而劝德,子贡让而止善。"
  孔子的学生子路,有一次救了一个落水的人,被救者家里人非常感激,送了他一头牛。子路高兴地接受了这头牛。于是孔子说,好啊,将来鲁国的人,都愿意救人了!
  孔子还有一个学生叫子贡,他在外国为一个被迫为奴的鲁国人赎了身,依照当时鲁国的法令,在国外为本国奴隶赎身,可以到政府领取一笔钱。但是子贡只救人,却没有不收政府发的这笔钱。孔子说,这样有问题啊,恐怕以后鲁国人没有人在外国替本国人赎身了。
  为什么孔子这么说呢?
  因为子路给大家树立了一个榜样,这个榜样告诉人们一边救人也可以一边自己有回报,这一点即使是思想不那么先进的人都可以接受,所以这是容易做到的善,无论贫富贵贱或者思想境界高低,大家都可以模仿。这样一来,各个阶层的人士肯定都争相为善。
  而子贡是一个富商,以当时多数人们的生活水平看,很多人即使想想子贡那样做,也没有那个经济条件。子贡也树立了一个榜样,就是做事情可以不记个人利益,不要政府补助。这个榜样确实很让人钦佩,可以他只适合那些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已经很高的思想境界的人,所以子贡的榜样属于难为之善。孔子担心一旦政府按照子贡的标准来要求众人,那么做善事的人恐怕就越来越少了。
  对于一个管理者来说,如何劝善确实是个重要问题。
  在劝善的过程中,最常使用的工具一个是建立制度,一个是道德教育。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手段。管理者可以宣传子贡式的先进典型,鼓励人们做善事,但是千万不能把这种模式作为制度设计的模版。劝善就是要劝大多数人做好事,这当然就要考虑大多数人的经济水平和思想境界,如果按照少数优秀分子的标准为大多数人定做制度,那就是完全的"画饼充饥"、"空中楼阁"。
  李忠就好比子路,他提供了一个劝善的样板,而且这个样板绝对适合梁山绝大多数小喽罗的思想水平和经济水平。所以,在制度设计上,就要比照李忠案例,我们要肯定人们的个人利益,让大家都知道做好事有好的回报,并且把这种实实在在的回报宣传出来。
  因此,宣传李忠,不是宣传他的思想境界,而是为了宣传我们的回报机制,以鼓励和号召大多数普通人也努力做善事。
  而柴大官人就好比子贡,对他的宣传是纯粹的道德表扬,跟制度设计无关,我们决不会因为一个柴大官人做好事不要实惠,就否定很多个李忠做好事要实惠的行为。人们总是有差别的,管理者当然要承认大多数普通人和经济上、思想上都领先的优秀分子的不同。
  因此对柴大官人事迹的传播只限于道德赞美而不会涉及制度,在小喽罗的心目中,无疑李忠的事迹更有吸引力和说服力。
  这也就是我们首先要宣传李忠的原因。劝善贵在能劝众。
  我们就是要用制度设计解决底线问题,然后再通过道德教育,使人们的境界逐步提高。
  宣赞大瞪着两只眼睛,听得楞楞的。
  裴宣在一边则是频频点头,最后,等我说完了,他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要用规则管事,而不是用良心。
  白胜骗酒
  早上刚用完早点,小校来报说是笑面虎朱富与玉臂匠金大坚求见。我一边穿外衣一边往外走,迎面朱富、金大坚两个人争吵着就闯进来了。我感觉很有趣,一个管酒肉,一个管印章,本来是不相干的,不知道他两个争吵却是为了什么原由。
  一问才知道,前时攻打大名府,得了四十几坛御制美酒。宋江哥哥传令众家头领各自分发5瓶品尝。朱富主管分酒事宜。
  领酒凭的是宋大哥专用的大印。用印的当然是金大坚。
  本来酒就不多,还要留些存底。所以朱富发得格外仔细。发完之后核对数量,发现有多发了三份,核对手续,各个都有金大坚用的印,所以朱富就怀疑是金大坚自己用印多领。来找他理论,金大坚却矢口否认。两个人争执不下,最后就调出有关手续再次核对,金大坚发现有两个印是假的,朱富却说是真的,是金有意开脱自己。最后,两个人决定来找我辨认,因为我是主管中军印信的。
  我当时一看,就知道那印是假的。在用印的时候有个秘密,只有吴军师、我还有金大坚知道,山寨大印有三颗,表面上看相似,其实却有差别,一颗梁山之印的之字上点是隶书体,一颗是楷书体,一颗确是篆书体。凡是文书用印使用的是隶书体的那颗,凡是调动军队,使用楷书体的那颗,而领用钱粮使用的则是篆书体的那颗。领酒当然要用篆书体的这一颗,但是眼见着眼前的印记是调动军队用的,根本不是领钱粮用的。
  一听我说是假印,朱富一咧嘴,金大坚嘿嘿的笑了,"咱山寨用印是有规矩的,不是说随便人就能仿造的呢。"我见金大坚说多了,忙拿眼神示意他,他识趣地住了嘴。
  回过头来我对朱富说:"朱贤弟,事情其实好查,领酒的时候都有签收吧。你只要看看谁多签了自然就能看出是说伪造的印记。"
  朱富恨恨的说,"一定把这个人查出来交给黑脸裴宣治罪!"
  一查果然把这个人查 出来了,后山库上的记录上别家头领都只签了一次,偏偏白日鼠白胜的大名赫然签了三次。
  真是个白日鼠,大白天就敢冒领犒赏。
  我让朱富写了呈文,送到裴宣处等候发落。下午的时候,裴宣派人来请我和朱富带了一应证据过去对质。
  一进门看见白胜蔫蔫的也在那坐着呢。按照程序把有关证物都一一给他看了一遍,证据确凿,他也没什么可抵赖的。裴宣最后问,"白胜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白胜嘟囔着:"我寨里人多,宋大哥给的酒不够喝,只好用以前存的印记多领了10瓶。本想贪个小便宜,还被你们发现了,我认倒霉了。随裴大哥发落吧。"
  裴宣拿起一只令箭,口中判道:"白胜假冒印信私领奖赏,判罚银200两,明日午时在堂前当众打30军棍。该犯明日午前二刻来交银领打,逾期不到,加倍处罚。"
  白胜一脸委屈地嚷嚷着:"罚了不打,打了不罚。多领几瓶酒就打30棍子啊,不服!"
  裴宣挥挥手,几个军校过来连推带搡把白胜撵了出去。
  由于还有别的事情商量,我把朱富打发走了,然后和辔宣转到后堂说话。刚说了几句,就听外边来报:"宋大哥到!"
  裴宣一笑,对我说:"看看,白胜搬救兵来啦!"
  果然,宋大哥一进屋,连寒暄的话也没有,直接就谈起了白胜的案子,他说:"白胜没有别热毛病,就是贪点小便宜,10瓶酒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何况白胜对山寨有不少贡献,当初为了生辰纲的事情可是没少吃扳子。念在弟兄情分上,就罚了不打吧。罚200两银子算了。怎么样?"
  因为是裴宣主持的事务,所以我基本上采取旁观的态度,也不说话,只看裴宣怎么做答。裴宣很有意思,没有直接回答宋大哥的话,而是笑呵呵地反问道:"白胜刚刚去过大哥那里了吧?"
  宋大哥点点头,裴宣有说:"听见白胜叫苦,我估计大哥是把自己的那份酒也赏了他吧。"
  宋大哥扑哧笑了,"是啊是啊,既然他酒不够喝,我又不喝酒,索性把自己的那份也给了他,省得他日后还做这丢人的勾当。"
  裴宣低头沉吟了一下,回头问我:"朱大哥养过猫吗?"
  一句话把我和宋大哥都问楞了,不知道这个黑脸判官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我摇摇头说:"没有养过。"
  裴宣说:"刚到山寨的时候,我养了一只猫,"看着裴宣津津乐道的样子,我马上明白了他这是要借养猫给宋大哥进言,不过真不知道养猫与处罚白日鼠有什么牵连。就听裴宣接着说:"有一天我正在吃饭,忽然听见外边鸡笼里一阵嘈杂,隔了一会儿就见我的猫叼着一只小鸡进屋里来了,那小鸡还在不停的挣扎。我心疼小鸡啊,就连忙从桌子上夹了一块鱼丢过去,引小猫把鸡放下。小猫果然听话,放了小鸡来吃鱼了,小鸡飞快地跑掉了,逃了一命。"
  说到这,裴宣顿住了,问宋大哥:"兄长觉得我有什么不妥吗?"
  宋大哥摇摇头,"没什么不妥啊,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猫把小鸡吃掉。"
  裴宣把话接过来,"可实际上第二天我就发现自己犯了巨大的错误。"
  "哦?"宋大哥感兴趣的看着裴宣,"你错在哪里呢?"
  裴宣继续他的故事:"第二天,我吃饭的时候,正在吃,忽然门帘闪个缝,那只小猫进来了,它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桌子上的鱼,我看见他的嘴里叼着两只小鸡。"
  "所以--",裴宣有点得意的看着宋大哥,"我错就错在不该在头一天给小猫鱼吃。小猫偷鸡吃,是犯了家规的,为了纠正他的行为,我使用了奖励的手段--用好吃的鱼跟他交换。这个不当的手段直接造成了不良结果就是,第二天小猫想吃鱼的时候,又抓了更多的鸡。本来想制止不良行为,结果反到引发了更多的不良行为。
  白胜就好比这个偷鸡的小猫。现在他犯了家法,大哥你不但不处罚他,反而给他美酒安慰他,那下次他在有贪心的时候,就会使用严重的手段。而且,这个事情一旦在梁山传开,上行下效,后果就不堪设想啊。
  我梁山要想疾恶扬善、长治久安,该使用惩罚手段的时候,就要毫不犹豫的使用,否则就会贻害无穷。"
  一席话说得宋大哥良久不语。
  我补充到:"小猫两次进鸡笼,说明笼子也要修修了。我这就回去定一个新的印信章程出来,堵塞漏洞。"
  第二天,白胜当众被打了30军棍,全军肃然!
  裴宣不掌细作
  宋大哥把梁山的绝大部分考核奖罚的事宜都委托给了裴宣。
  不过只能说是决大部分,而不是全部。梁山各路细作(谍报人员)的考核是单独进行的,所用钱粮由李应统一拨付,完全不经过裴宣之手。
  此事是军师吴用给宋公明哥哥的特殊建议。连裴宣自己也不知道。
  有一天,中午用饭的时候,裴宣见左右无人,低声问我:"朱军师,有一事请教,传闻山寨中尚有一支人马是宋大哥亲领的,粮饷及犒赏之物不经中军,直接向后寨取用,可有此事?"
  我点头道:"确有此事。"
  裴宣眉头一皱,"赏罚不归于一处,似乎不妥当啊。"
  我说:"此事确实有些曲折,说来话长,此处不是讲话所在,你我后厅详谈!"
  到了后厅,我就帮裴宣分析了一下这个设计的苦心所在--
  实际上,这支人马人数不多,不到700人,全是山寨在东京汴梁以及各重要州府县安插的细作眼线。实际的领导人是神行太保戴宗。奖罚全凭他处置。
  这是一直特殊的部队,构成十分复杂,落第举子、衙门小吏、经商小贩、井市无赖应有尽有,他们为梁山传递情报也个有所图,有人为钱,有人为泄愤,有人为报仇,有人为打击政敌,有人为爱慕梁山威风,有人为自己留后路。
  古语有云: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管理这样一支良莠不齐的队伍,如果任用了裴宣这样的清正梗直之人执行赏罚,过不了几天,一伙人肯定就要作鸟兽散。梁山又不能少了这些耳目,只要他们的行为不出大差池,能为山寨办事,就要容忍,该赏的还要赏,该用的还要用。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必须有一个机巧应变的人来掌管这个队伍。
  戴宗在官府牢城营作过负责人,熟悉官场和井市风俗,为人机敏,善于处理各种人际关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正适合这个职位。
  听我这么一解释,裴宣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我一笑,看着他的黑脸继续说道:"除此以外,宋大哥还有一层深意在里边,不知裴贤弟能否明白?"
  "哦?"裴宣遥遥头,"还请朱军师讲明白。"
  我给裴宣提起了春秋五霸的齐桓公和相国管仲的故事。
  当年,齐桓公与管仲一起讨论治国之道。管仲却和他讲起了养马的事情,他说自己以前养过马,然后问齐桓公对于养马这项工作来说什么最难?齐桓公感觉很好笑,就说养马有很多环节都很难,比如饲养、训练、治病等等。管仲摇摇头说,不对,这些都不难,难的是扎马圈的围栏。齐桓公哈哈大笑,让管仲讲讲为什么。管仲说扎围栏难就难在选第一根木头,如果第一根木头选的是直的,那么以后再用弯曲的,围栏就扎不结实;同样,如果第一根木头用弯曲的,那么以后如果再用直的,围栏一样也不结实。国君治理国家也是一样,最困难的工作是用人,而用人过程当中最要紧的事情是选择好"第一个"。
  裴宣点头赞叹到:"军师说得透彻,小可明白了。管理细作眼线,就是要扎曲的围栏,而我这个人为人太直,一旦我管了一任,那以后的工作就不好做了,因此一定要选一个机敏圆通的人来做这第一任,才能把根底打好!"
  我不禁击掌大笑,裴宣聪明。

  时光荏苒,转眼又到了冬天。入冬以后,由于战事紧张,戴宗往来传递消息,事务过分繁忙,就交卸了这个差使。在戴宗之后,宋大哥和吴军师选的继任者是浪子燕青。
  这是我早就料到的。

  燕青上任那几日,正赶上连日鹅毛大雪。卢员外专门设了酒席,把平日里常来往的一干人都请来吃酒,也连带着给燕青贺喜。大家一边吃酒一边赏雪,正聊得开心,冷不放听见窗外山崩地裂一声巨响。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要知这响声从何而来,且看下回《宋清设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