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国与爱的感想

http://www.xjtust.com  2001-05-30
南乡子
承蒙东大学友会朋友的抬举和邀请，又考虑到该报纸主要是面对东大的留日学人，所以
权衡再三就选了「爱国的随想」等拙文寄了出去。因为是“随想”，也就是所谓的抒情吧，
也就没有更深入地小生对怎样才算更好地报效祖国的个人看法。这可能是让您有“空洞一片
”的感觉的原因。非常抱歉。
我非常赞同您说的“报效祖国的最好最直接的办法是回到自己的国家用在外面学到的东
西从事自己的事业,推动国家发展”，也相信这也是很多国人共同的想法。
问题是：现实是否真能如您所言，即回国後是否真能“用在外面学到的东西从事自己的
事业,推动国家发展”？倘若不回国，真的就不能“推动国家发展”？
对此问题，我想也许因人而异。这里面牵涉到很多现实的问题。似乎不能只用物质条件
优越来解释。
例如，有的人回国的话，也许很快就能发挥自己的作用，很快就能为国家做出贡献。但
并非人人都能如此，有些人在国外也许更能为国家作贡献。
就像“我们的留学生活”里的那些主角，大多数在国内时一般都是很平凡的人。说得实
在点，就是少他们一个，对国家发展似乎并没有影响。就算他们想要为国家做事，可在目前
的社会环境下，假如自身不拥有一定条件的话，似乎就很难有什麽作为，最多只是一个终日
为生活奔波的普遍老百姓而已。打个比方，由于目前没有完整的健康保险体制和贪污腐败的
横行，一旦身体有病，就有可能因无钱贿赂医生而无法住进医院，无法得到及时的治疗。如
此一来，“报效祖国”又从何谈起？
家父不幸身患癌症，假如我不在日本，假如没有及时寄给家父住院的钱，恐怕家父早已
不在人世。家父住院期间，曾亲眼看到因无钱贿赂主治医生而被凉在一边得不到治疗的病人
痛苦地死去；也曾亲眼看到再也凑不出钱来，尽管跪下苦苦哀求，其丈夫却被医院冷冰冰地
赶出医院而放声大哭的农村妇女。
可另一面呢，稍微有些权势的干部，却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养情妇，建私宅，不仅为
自己，还为自己子孙大谋私利！
－－就这一点来说，我很理解当初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时为什麽会得到那麽多人的狂
热支持。也理解毛泽东为何要大力培养“赤脚医生”，要求医院必须为广大工人农民服务的
做法。尽管家父文革时曾受到过冲击，为此小生小时候曾常常受到他人同龄小孩的挖苦和嘲
笑。
面对如今这样的社会现实，倘若自己只是一般人的话，能够避免因领导一句话就被下岗
的命运就算幸运的了，又如何能“报效祖国”？所以不能因为有人“想要在国外功成名就或
着成为有钱人之后再以成功者的身份报效国家”就认为他们的想法不好，就“是想自己在先
,想国家在後的”，就不是真的“爱国者”。毕竟现实和理想不同，现实社会往往是很残酷，
如果连自己都保不住，再大谈理想似乎也不能真的就能报效祖国。
也许有人会说：“既然这社会有种种不如意的事情，那就去改变这样的社会啊”。这也
许不符合现实社会，因为并非人人都能这样做，况且一个人或少数人的力量也太有限。即使
有人想去做些改良社会的事情，但如果不知道怎样去改变，不知道改变成怎样的社会才更有
利于国家的情况下就贸然行事的话，就有可能招致相反的效果。所以很多人只想用自己的知
识和才能为自己国家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不能说就不是爱国的行为。
还有这样的情况：有些人在国内时很可能是碌碌无为，也可能因各种原因而无法施展自
己的抱负。来到国外後，靠自己的努力靠自己打工终于完成了学业，然後在国外企业就职或
创办公司。只要他们心里还有祖国，只要他们能尽力把国外先进的技术和经验传回国内，甚
至只是出钱支援国内穷苦人家的孩子上学，那麽，总比他们在国内碌碌无为时要更有利于国
家，更比国内那些吃国家还欺压老百姓的贪官污吏要爱自己的祖国。这也是报效祖国的一种
方式，也不能说就不是爱国。
钱学森的例子的确是学子爱国的模范。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倘若钱先生在美国没有“
功成名”，倘若他不是“成功者”，他回国後会受到那样的待遇吗？他有可能担当那样的重
任从而真正做到报效祖国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另外，我想爱国也有各种各样的方式，例如有的人以行动爱国，如捐款捐物和以自己的
专业知识报效国家；有的则是时时刻刻关注着祖国的现状和发展并为此提出自己的看法，这
也不能说不是爱国，更不能说只是“口头的爱国”。当年的鲁迅先生弃医从文就是一个很好
的例子。我一直认为言论也是一种行动，其影响有时甚至比实际的行动来的更大。这也是一
些国家的当政者们非常害怕言论的原因之一。而且，如果进行捐款等实际行动者并非政府部
门或国民的大多数参与的话，积极去这样做的人数以及他们的影响力就会受到极大限制。据
说，每年“希望小学”的捐款金额远远低于每年被以各种名义吃掉的国家公款数额。甚至一
个“世纪坛”所费的金额就超过了给“希望小学”的捐款。
所以如何才能打动政府以及大多数国民的心，如何才能树立良好的社会风气，言论所起
的作用也相当重要。这也是报效祖国的一种方式。所以如何更有效的报效国家，有很多方式
。不一定非要回国才算是最好的方式。
此外，完成学业後马上回国当然是一种报效祖国的很好的方式，但似乎因人而异。对某
些人来说归国也许不能算是一种很好的报效祖国的方式。因为若仅仅是在国外大学里完成了
学业而不到国外公司企业工作的话，除了一部分专业外，还不能说就学到了国外先进技术，
更不能说对国外企业和所在国的社会有真正的了解，如果就这样回国的话，究竟能为国家做
多少事情、究竟能把多少国家所急需的技术带回去就很难讲。
反过来，假如毕业後再到国外公司工作的话，一方面可以学到真正的技术和管理经验，
一方面还可以挣一笔钱为自己将来的生活打下“基础”以免回国後生活上还要拖国家的後腿
。这样做，既利国家又利自己，一举两得，岂不更好？
我个人觉得爱国不一定就非得不能考虑自己，如果自己都生活不下去，哪还能谈得上“
爱国”？而且如果真正爱自己国家的人的生活和待遇反倒不如那些想尽千方百计挖国家墙角
的；反倒不如那些想尽千方百计抛弃祖国而以做他国人洋洋得意的人的生活的话，反倒还受
到自己国家的政府的歧视的话（例如抽血只抽拥有中国国籍的，对洋人和假洋人却连声都不
敢吭；发生灾害时首先报道外籍人士的安危和受难者名单却对国人的情况一笔带过），则只
能让更多想爱自己祖国的人心寒和气馁，只能让那些出卖国家利益的人，背叛自己国家的人
更加得意和嘲笑不肯与他们同流的中国人。
这样，就是报纸天天强调爱国，也很难树立起真正爱国的风气，“邪不压正”就永远只
是一句空话而已。
我想，只要能为国家发展作贡献、时刻想到祖国的利益、时刻关心着祖国、永不背叛自
己的祖国，那麽无论身在何处，仍可称得起是一位爱自己国家的人。
就我个人而言，我想回去也许比在这里更能为国家的建设发挥作用，虽然我并不反对其
他人留在国外。但说实话，如果现在就回国的话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才好。也不知道哪里有合
适地方需要我，因为我目前的水平尚不足以达到能为国家真正做事的程度。如果现在就回去
的话，可以肯定地说：只能增加包括妻子小孩在内的几个吃国家饭给国家增添负担而不能做
什麽事的人而已。
对您的“本人也在这里求学，因为自己国家经济上的落后(文化并不落后但在经济和政治
的束缚下，显得灰土土的，没有显露出它得精湛)”话，深有同感。如果我们的国家不落後，
我们又何苦到异国他乡去奔波、去奋斗呢？又何苦去忍受那和亲朋好友分离的寂寞，去经受
那许许多多的难言苦衷？又何苦去忍受他人的歧视呢？
“我何苦到日本来，我何苦要求学问？既然到了日本，那自然不得不被他们日本人轻侮
的。中国呀中国！你怎麽不富强起来。”郁达夫的这句话已过了差不多八十年。然而，祖国
仍然还没富强起来。
我和您一样非常敬佩那些有着豪气和睿智报效祖国、鞠躬尽瘁的先人们，他们的确是伟
人。
不过，我不认为那些不是伟人的人就不是爱国的人。毕竟中国人是由绝大多数是凡人的
人组成，只要大多数平凡的中国人的心里也有祖国、时刻想到如何才能更好地报效祖国而不
是像那些贪官污吏那样如何算计挖祖国的墙脚，那麽祖国一定会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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