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课录音(由魏丹整理):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2:15:42

讲课录音(由魏丹整理):

1986年,就是我在复旦大学读本科,大二的时候,我当时在一次演讲中提出来政治课就是一个愚民教育,这是我们中国之所以需要政治课就是因为需要愚民教育。那当然,这种激进的言论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就我个人来说,如果我认为学习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是件很无聊的事情,那我完全可以不做这种教师。我可以做选择,后来我面临和大家一样,读博士,然后选择自己的工作,我可以不干这个,但是现在大家看到了,我坐在这里,跟大家一起学习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这是我个人的选择。所以,在这个对我个人来说是个真问题,为什么呢?本可以不做的事情,我现在正在做,说明我认为它有意义,有价值。如果没有意义,没有价值的话,大家如果是不感兴趣,你学完了就算了,是吧?学完了就考试,有个成绩,有个交待,拿个学分,就算了,然后尽快的把它忘掉,免得让它来禁锢自己的头脑。但是我个人不是这样,我个人把自己毕生的精力放在了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研究上,说明我认为它有价值,而且是最有价值的。所以至少对我个人来说,它是个真命题。当然,这个真命题啊,也是经历了一个过程。我刚才告诉大家,在本科,在大二的时候,我当时曾经对这种政治教育,对政治意识形态上的马克思主义失去了信心。但我小时候不是这样,我一开始就谈到沂蒙山区,因为我家是属于沂蒙山区的,我舅舅,我大舅就是一个老八路,所以我对党的热爱可能超过一般的同学,因为家庭背景的原因,而且由于我个人的原因,是我眼睛不行啊,眼睛高度近视,所以咱们同学,本来我上课按规定要点点名认识认识,为了考察有没有同学没来,应该认识一下,但是我,一个是因为咱们同学人多,再一个我个人来说还是免了这道工序,因为我眼睛不行,所以后面的同学,点了名之后站起来让我看看,根本看不清。所以,大家以后可以放心,以后在路上,见到我之后可以不用打招呼了,你打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当然事先我也要请咱们同学原谅,就是说碰到同学啊不打招呼,那不是由于我这个人怎么高傲,是眼睛的原因。至于眼睛的原因,我从小就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在什么地方呢?一般的孩子参加的游戏我基本上多无法参加,高度近视,近视到什么程度呢?就是高考的时候啊,体检,老师知道我眼睛不行,让我把视力表背过,把视力表背过之后阿,下边抱在那里看,医生在那指,拿着棍在那里指,这个口朝哪?这个口朝哪?我瞪眼了,我看不清他手里的棍!(笑声)所以大家可以想一下,小时候那一般的小孩都在那玩的时候啊,我老是呆呆地坐着,坐着干什么呢?听广播。因为那时候村里一个很大的喇叭天天在播音,每一村,每一家都有小喇叭,乡镇都有广播站,天天都有,我因为眼睛不行,但是我觉得我耳朵还可以,就整天坐在那里听,听什么呢?因为我是67年出生的,那大家可以想一下啊,66年是文革到76年结束,所以我小时候受到文革非常深的影响,一方面呢,所谓人啊,可以吃不饱肚子,可以穷,但是要有比较高的思想觉悟,要做到无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我整天接受这种教育,而且我信以为真,这是很不幸的,我信以为真了。因为一般的小孩虽然在文革中长大,受不到多大的影响啊,顶多是你读书生活受影响,偏偏我由于很少和小朋友一起玩啊,整天听广播,剩下的时间就是读书,读什么书呢?那时候,现在大家见到的这么多的文学名著啊,各方面的名著,都被烧掉了,即使有那么一两本,那也是属于内部参考读物,是属于一些有权利的人啊他看的书,那人民群众看到的是什么呢?《毛泽东选集》,《雷锋的故事》,或者是,当时还有《马恩选集》,《列宁选集》,《斯大林选集》,就看这东西,小学大约三四年级的时候,我能找到的这些所谓的经典著作都看了一遍,但是当然,那时无法理解,三四年级这样的小孩子你根本看不懂什么,我从中看出来的就是当时所谓的林彪四人帮那一伙所宣传的那一套,就是人可以不吃饭,但不能没有精神,可以没有物质力量,不可以没有精神力量。就是所谓的关于崇高的教育,人一起崇高。所以我从小被认为是思想政治觉悟最高的,比所有的人都高。我成为完全是一个异化的孩子。所以我从小就想做毛主席的红小兵,作毛主席的好战士,像雷锋那样要求自己。所以尽管我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是学习成绩最好的,但是我从来不认为学习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我认为我真正了不起的地方是我的思想政治觉悟。当时我认为除了毛主席就是我。所以大家可以想一下,到我初中的时候,那时候已经开始改革开放了,高中的时候改革开放转为城市,我坚决反对改革开放,为什么呢?我认为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后来高中一次考试,把政治课老师吓坏了,为什么吓坏了?因为我在我的答卷上,正确答案我都知道了,我都背过了,我全都答上了,但是在后面加了我的说明,我谈谈我自己的看法,那正确答案改革开放是对的,是吧?过去文革是如何错误,但是我谈谈我自己的看法,我认为改革开放是完全错误的,为什么呢?因为改革开放一开始,农村的这个改革啊,实行承包责任制,它实质上是利用人们的私心来生产,原来为什么文革以前我们经济上不去?大锅饭,大家都是为集体生产,所以没有积极性,搞承包责任制,就是每个人为自己生产,多劳多得嘛,那多得他当然要多劳啦,这样一来,经济发展起来 ,但在我看来,人们的私心也跟着膨胀,所以物质生活水平是提高了,但是精神生活水平在我看来是下降了,而且得不偿失。我认为我们中国实际上是把自己的优势丢掉了,去跟外国鬼子(当时我是这样想的,现在不这样想了)去拼我们的劣势,凭我们的优势,我们抗美援朝会打败美国人,你拿你的劣势去跟外国人比会比得上呢?我认为改革开放是完全错误的。物质生活虽然在爬坡,精神生活却是在滑坡。所以我坚决反对,所以我老师找我谈话说,拥军啊,你这样很麻烦,高考的时候不要写。现在大家没有这个感受了,大家年龄跟我相差至少十几岁,是吧?已经没有这个感受了。当时高考有的学生要被枪毙,为什么呢?因为他在答卷当中答一些错误的东西,反党反政府错误的东西。今天顶多不录取你,所以老师跟我讲说:“马拥军,我知道你的理想是很崇高的,但是你要先考上大学,然后再考虑别的,如果这个世界错的,你可以把它纠正过来啊。改革开放错了,你做个邓小平,回到毛泽东的正确路线上去,但是你现在连大学都上不了,你还能做什么呢?你在农村呆一辈子,整天去刨地,你还能干些什么呢?”我相信也有道理,反正我也不是背不过,政治无非就是背一背,大家能考好的,又有多少能相信那胡说八道的那一套呢?但是是我今天的想法,当时是有多少人是真能相信的呢?是,没办法,你得背。我就问我老师,我说:“那我读大学,我要解决我的问题,我要读哪个专业?”他说:“你读哲学。因为你要研究的是物质和精神的关系问题,读哲学。”那我就毫不犹豫的在我所报的三个志愿当中的第一个志愿全都是哲学,第二跟咱们的部分同学有关全部都是中文,第一志愿复旦大学的哲学系,第二志愿北京大学哲学系,第三志愿是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但现在没这么报,一般是拉开档次,第一志愿为名牌大学,第二志愿一般的,第三志愿最差的。我也不管,反正我觉得什么大学我都能考上,所以我当时就这么乱报,当时我外语也不错,由于我每门课都不错,我母亲就给我偷偷地改过来,你考哲学,哲学是政治,以后怎么办?还不如弄个外语,以后出出国什么的。我知道之后,我说不行,我又改回来了,但是我读了一年哲学系,我发现自己完全错了,不仅没有解决我的这些问题,反而我认为那些教科书都在胡说八道,都在骗人,都在帮助当局在骗人,就是我说的话,我大二的时候认为政治教育是愚民教育,我们当时学的那些哲学和政治差不多,这样我后来就成为所谓的自由化分子,走了很大一段弯路,在这不啰嗦了。但是后来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重新成为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什么叫真正的马克思主义,下面大家会讲到。一个什么机会呢?就是我虽然认为那是愚民教育,但是我心里非常困惑,因为原来我很自负,我觉得全世界都错了,只有我是对的。为什么大家改革开放都拼命去发展经济?都拼命去捞钱?拼命去捞权?那时候还没有捞女人。只有我是最纯洁、最高尚、最伟大的。我这么想,所以这个世界等待我去拯救。我从小我就坚信我是毛泽东、邓小平这样的人物,有可能比他们还要伟大,但是大学读了一年,我发现完全是个幻觉,完全错误,我学的这些东西啊,不仅我学的这些东西毫无意义,反过来,我过去的十八年——我十八岁考上大学,都是白过了。别人都走在正确的轨道上,而我却走了一条斜路。所以我白白地浪费了时间,尽管我觉得大家的做法不好,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既然这样,我觉得我的生存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任何价值。为什么呢?因为我原来觉得我的生活价值就在这里啊,我要改变世界,把它变成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更加纯洁的世界,现在结果这个不纯洁是对的,丑恶是对的,而纯洁和美好是错的,叫我怎么能受得了?所以我觉得我的生存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任何价值,当时经历了第一次精神危机,当时我是不想活了,我觉得我已经没法再活下去了。那后来,为了家庭,主要是为了家庭,当时我觉得如果我死了,我父母怎么办?我兄弟姐妹怎么办?所以我就觉得人应该有足够的勇气活下去,纵然这是一个丑恶的世界,纵然这是一个肮脏的世界,纵然人应该丑恶,应该肮脏,那我也要这么做。大家可以想像,实际上是做不到的。只会导致人格分裂,因为你十几年接受的一种教育,而且是那样的一种人啊,现在即使你有这个勇气敢于正视自己,你能转变地过来吗?转变不过来,所以我就变成一个有点分裂性格的,在生活当中还是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是最好的,是一个好人啊,但在思想上我是最反动的。我就认为无产阶级是错的,资产阶级是对的,不是我们这个人民群众的无产阶级的意识形态,所以我不学马列了,我要学习资产阶级的,把资产阶级的原著、著作——实际上是翻译过来的,汉译本,我就去看,一本一本的去读,读不懂,可想而知,德国古典哲学、康德、黑格尔,黑格尔号称是最难读的,但读不懂,我也要读,死命地去读。当大家在那里,大家想一下,十八九岁,二十出头,花样年华,大家都自己在那里吃喝玩乐的时候,我在那里拼命地读书,读得非常苦,非常累。但读完了我觉得我也读懂了,资产阶级这一套有一定道理,但是不适用于中国,我觉得它比我们的马列,宣传的那套马列,(以后还会说),比我们官方宣传的这一套是高明,什么哈耶克、波普尔,都是伟大的人物,那你更不要说康德、黑格尔,说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斯多德这样的一些人物,那才是非常伟大的。我认为我读懂了,但是解决不了我的问题,还是非常困惑,而且,大家想一下,这样一种精神分裂的状态很难延续长久,即使我这个时候不想死了,还想活下去,但是在从精神分裂当中活下去,所以我有一天无意当中,因为我的床头上老是摆着书,也摆着《马恩选集》,随手把《马恩选集》翻开,看其中的一篇,现在新买的《马恩选集》已经没有了,叫《反克立盖的公告》,我大吃一惊,一边读一边直冒冷汗,背心,后面的背心都湿透了,因为马克思恩格斯批克立盖,我觉得好像批的就是我,好像马克思恩格斯指着我的鼻子在这里骂,你这个如何如何如何,你这个崇高,你这个纯洁,你这个什么,这都是非常可笑,非常荒唐的,但是他们说的真正有道理,他们说历史并不是由善良人来写就,但也不是恶人来写就,历史它有它自己的逻辑,它总是迈着自己的步伐前进,并不是你要来个好的世界,它就来个好的世界?没那回事,但是这个世界肯定会变好,但是变好并不是按照我们的愿望去变好,它自己有自己的逻辑,你要了解它为什么这么变,怎么这个世界会这坏,为什么丑陋和肮脏能够主宰一切,你要了解这个原因,而且这个丑陋和肮脏它被扬弃之后,会产生新的丑陋和肮脏,它是一步一步地发展,这个丑陋和肮脏实际上从某个角度,就是换个角度,它又有它积极的意义,所以我看了这篇文章之后,当时是出了一身的冷汗,透透地出了一身冷汗,这样一个偶然的机会,使我反过头来重读马恩列斯毛的著作,当然叫全部著作,只能是浏览,光《马恩全集》就五十几卷,《列宁全集》六十卷,你不可能每篇仔细地看下来,我是怎么做呢?能找到的我就浏览一遍,我认为最重要的篇章我把它标出来,然后再读这些篇章,然后再筛选,最后留下来我认为最经典的一部分反复地去阅读,读到什么程度呢,几乎接近背诵,这时候我觉得豁然开朗,我在想我小时候也读过,为什么没读透这些东西呢?原因很简单,因为马恩的思想非常深刻,一个小孩不可能读懂。你比如马克思,恩格斯,从小我们就学习,但剔除了德国古典哲学,没有德国古典哲学你根本读不懂啊,但是碰巧我大学二年级以后读了德国古典哲学,都认为包括现在我们学术界,很多康德专家根本就不懂康德的。我当时我认为我读懂了,你反过头来你再读马克思,就完全不同了。我读到什么程度呢?这些著作好像我写的一样,读得懂以后,那我这个时候就充满信心了,我终于找到这条路了,但是请同学们记得,找到这条路不等于你已经找到了答案,走对了路,但是答案是错误的,这在哲学当中是允许的,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找到答案,但是我知道我的路已经走对了。我要解决我的问题,原来的那个问题现在已经完全变了,就只有通过读这些著作,但反过头来,马克思恩格斯没有给我提供答案,为什么?因为他生活在十九世纪的西欧,他不可能了解今天的中国,所以大家想一下啊,如果单纯地读经典著作毫无意义。但是我读马恩读到那个程度,我就想,如果马恩今天活着,他会怎么办?那当然了,简单一点说,他们会进监狱,如果马克思现在活着,他会被我们的马克思主义者抓到监狱里去,就跟毛泽东说鲁迅一样,如果鲁迅活在新中国,他也会被抓进监狱,但从另外一方面,我认为我们中国现在存在的问题只有用马恩的那些能够解决,因为资产阶级那些我也知道,所以过去几年我在给研究生上课的时候,有的研究生读了波普尔,哎呀真了不起,波普尔是看不起马克思的,我说波普尔只不过是个二流的思想家,是一个绝顶聪明的笨蛋,马克思是天才。那这个同学不服气啦,你没有读过波普尔的,你认为这样?那你说吧,波普尔你读过哪本书?我们来讨论一下,包括另外的也是,你认为这个伟大,咱们来比一比,我是都读过,马克思我也读过,波普尔我也读过,你只不过是读过波普尔的一本书,一篇文章而已。所以到最后这些同学,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包括我后来出去开会。今天当然不一样了,今天我是所谓的博士教授,又是什么,一大堆光环照着,自然大家都会另眼看你,原来不是,我原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和大家一样,一个硕士生的时候,出去跟着教授,跟博导们一起讨论,那些搞西方哲学的瞧不起马哲,你搞什么的?我说马哲。哎呀,马哲嘛,那意思是不值得研究。我说那咱们可以讨论一下。讨论到最后,一般会出现一个什么结果呢?因为他们都是专家嘛,不可能向我投降,即使真的佩服,他们也不能投降,那他们会怎么说呢,如果马克思主义真的象你说得那样,那倒是值得研究。(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