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机后，中国家具业的发展和机遇 ——2009年9月9日中国家具业发展论坛（上海）

危机后的大趋势：回归实业

演讲/樊纲

世界金融危机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过去了，下一步还会发生什么情况？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樊纲9月9日在上海举行的“中国家具业发展论坛”讲话中指出，危机基本趋于结束状态，“多数国家已经企稳，负增长衰退的状态趋于结束。”即使企稳并不等于增长，经济低迷依然还会持续相当一段时间。

没有免费的午餐

2008年的金融危机被认为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一次金融危机，比1929年还大。而在1929年金融危机以后，形成一个十年的大衰退，连续十年深度下降，一直到1954年，世界经济才恢复到1929年之前的水平。但由于各国政府比较及时，比较有力的联手采取了宏观调控政策，现在看来，可以说已经成功地防止了大萧条的出现。企稳——这个结论对整个经济体来说应该还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危机爆发，各国政府联手采取措施。在市场经济范围，政府干预一直都争议不断，但此次多数经济学家争论的不再是政府该不该管，而是怎么样才能管好，使实体经济和其它部门都能够较快的稳定下来。

   “争议、矛盾、后遗症等等肯定存在，无论政府作出什么样的调整，成本代价肯定是有的。经济学从来不承认天下有免费的午餐。”樊纲说，经济学问两个问题，第一政策机会成本是什么？机会成本就是假如你不采取这个政策，不去调整经济，后果是什么？如果后果是大萧条的话，那现在那点成本太合算了。第二经济学从来不承认有十全十美的方案，从企业角度来讲也是这样的。只有在都有问题的方案当中，都有成本的方案当中，哪个成本小一点，最大化，最优化含义是在不好当中相对来讲最好。如果不是这样的，那么替代方案是什么，替代方案的成本是多少。

这一次的金融危机导致全世界的市场，特别是作为核心国家经济体的美国、欧洲、日本，受到金融危机大规模的影响，购买大幅度下降，购买力大幅度下降，全世界的贸易下降了大约20%。这样一个大背景下，中国出口受影响这是不可避免的。而政府也采取了相应的措施，提高出口退税。“现在出口退税也都差不多回到了历史的高点，再退也不现实了，就扭曲了，而且将来也会产生贸易摩擦。直接给补贴，增加一些贷款，如果还卖不动东西，再补贴就可以多持续两年，但是还是没有解决问题。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不是我们采取措施就能解决的，没有市场，没有需求，没有人买东西。大家都不买东西，即使调整了，出口需求还是不行。”

最近几个月，中国出口整体上按环比计算已经在增长，而且增长的势头还不错，出口订单增长速度还是比较快的，这意味着一旦人们开始买东西，整体上恢复速度是比较快的。当消费者不买东西的时候，都停下来不买东西，无论价格高低，不管性价比如何，质量好坏等等都不管。而一旦开始买的时候，价格是不是比别人低，质量是不是比别人好，性价比是不是高一点等等，这些因素都开始起作用了。这时中国的产品出口就可能会有比较明显的回升。

“这次在整个世界贸易当中我们比重还是上升，说明我们还是有优势。”樊纲提出了“土豆现象”的理论，就是在危机当中大家别的东西都不买了，必需品得买，奢侈品都停下来了，长期产品都停下来了，短期日用必需品不能停下来。而中国做的就是这些必需品，成本又比较低，需求会向我们倾斜。从这点上看，当美国很多行业都亏损下降的时候，像沃尔玛这样的商店价格反而暴涨，利润也在提高。

而下一阶段需要通过事实求证的是，一旦人们开始购买东西，第一阶段特别关注性价比，特别关注成本与价格优势，如果中国产品有价格优势的话，会在市场有很好的表现。

保“八”问题不大

很明显，世界经济还会处于低迷时期，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的市场不一定很快就会恢复过去两位数的增长。但是近期来看正在增长，即使行业和行业之间不太一样，总的趋势还是比较被看好的。现在很多行业内部市场都做得不错，主要的问题是外部市场，“外部环境不是很好，这也不是我们能解决的问题，怨这个怨那个也没用。”

    根据世界情况，现在情况大概是什么样的趋势？现在经济学界有一个争论，有人认为中国经济的增长是两大问题，第一恢复的根基不牢，可能还会掉下去，呈W型；第二是对于一些“后遗症”，包括通货膨胀压力，财产泡沫的压力等等的处理。

    是否恢复可持续，会不会再跌下去？对于这个问题，樊纲显得比较乐观，“我相信中国经济今年8%左右增长不成问题，明年依然能够达到8%增长是很有可能的，如果明年再是8%，后年基本长能够恢复，这个增强增长是指8、9%增长，而不是12、13%的高增长。”

    在他看来，现在主要的论据有人担心今年的增长很大程度上靠着政府投资的支撑，明年的继续有政府投资的支撑，但是如果力度没有今年这么大的话，明年经济就会掉下去。这个算法怎么算？今年政府支撑力度有多大，恐怕财政赤字，今年财政赤字相当于3%的GDP，也就意味着去年财政赤字是0，从0到3%，相当于今年财政赤字本身就支撑了直接转化成3%的增长。明年如果再有3%的GDP的财政赤字的话，就没有了GDP的增加，因为今年的基数已经是3%，最多是0.8%，要想有再有三个百分点政府支撑，明年相当于6%的GDP财政支出，这个是不现实的。从政府角度来讲，首先当然不能再减少，还得适当增加一点。但客观上力度会减少。得出一个结论，明年还是增长，除了政府因素之外，其它的一些因素开始都起作用了。

    第一，今年房地产的投资活动大概是最近十几年来最低迷的时期，房地产投资增长现在只有8、9%左右，往年都是20%，房地产投资占全部固定资产投资30%左右，这一块低迷导致，除了政府投资以外这些投资都比较低迷。估计明年房地产投资会有所增长。第二关于企业投资，包括建厂房，买机器，扩大生产能力等等。企业投资今年都下降了，原因是因为金融危机，经济不景气，大量过剩生产能力下降。经济危机都是生产过剩的表现。目前情况来看，不是所有的行业过剩生产能力问题都很严重，各种情况行业不一样。有一部分行业到了今年年底，明年年初过剩生产能力的问题能够解决一部分，生产能力能够利用起来一部分，有的会达到人们开始考虑新的投资的时候。第三，初步的估计，明年外贸会有一个比较明显正的增长，不是1%、2%，是比较明显的增长。这些因素加在一起，今年主要是政府投资拉动，但是到了明年政府仍然不能撤股，仍然要支撑一定的增长，同时其它的因素也是会起作用的，这样我们的经济才可以达到持续的增长。

回归实业

回归实业，这是危机过后的一大趋势。英国人过去说不搞制造了，就搞服务业，而今他们都在讨论是不是要搞更多的制造业，保持更多制造业的优势，有媒体报道发达国家也要搞制造业。

实业不仅仅是指制造业，也可以包括指各种非金融业的服务业。金融危机爆发了，中国的金融当然还好，中国的金融水平还是比较低的，全世界金融脱离了应该有的轨迹。而中国过去尽管金融业理财落后，但是过去有些政策、舆论是打压制造业，批判制造业，瞧不起实业的。

然则，制造业、实业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基础的东西，更是发展中国家发展的基础。金融业看起来挣钱多，挣钱快，容易挣钱，但其实经济学的基本规律是平均利润率，是把风险因素考虑进去，高收入是和高风险相联系的，低收入和低风险，金融业是挣钱多，挣钱快，但来得快，去得也快。金融危机依赖，当下就有很多人是羡慕制造业，羡慕搞实业的。

樊纲说，过去有人就唱衰制造业，包括一些学者，媒体，还有政府的政策导致，打击制造业，这就使制造业的一些企业家自己开始瞧不起自己了。举个例子，做机械的开始说，我们低端，是劳动密集型，就开始想转厂，好不容易十几二十年走到了前沿，好不容易有了和别人有差异的东西，有了核心竞争力，三心二意又想转厂，想去搞金融、炒股或是搞房地产去了，这就导致了精力不投入的问题，进而不投入所在行业的改进、创新、品牌、效益等等。“一天到晚想着别的事，想着转产，过去几年转变生产方式，怎么就变成转产了，这个行业不好，做别的行业。”

在樊纲看来，在这个激烈竞争的世界中，要不专注，不专业，什么都是搞不好的。“这个行业做不好，那个行业你也做不好，金融危机一来说破产就破产，总觉得好象有别的行业，比我们这个行业更好过，现在你说说哪个行业比哪个行业更好过？新兴行业，你知道是新兴行业，等你去了，开始出产品，别人也出产品了，竞争程度是一样的。世界经济竞争到最后，不是谁比谁能够找到哪个行业更好做，是比谁在哪个行业做的更专业，做的更有水平，更有能力。”

所以他说现在至少这个危机过后，可以把这些问题想清楚，想想清楚以后，把虚幻的一些东西丢掉。制造业大国不是一个丢人的事情，中国一个13亿人口的国家，我们制造业大国刚到3000美元GDP的时候，劳动力70%是只上过中学还是初中教育，农民工，能够做制造业大国是很了不起一件事情。“唱衰制造业的人，最基本一条都没有论证清楚，不搞制造化，我们不搞机械化，搞高新科技，难道我们不需要皮鞋袜子，不需要家具？如果大家还需要穿皮鞋袜子，需要家具，那么你不生产，就在别的国家生产，给别国创造就业。我不搞钢材水泥，直接跳跃式发展，搞高新科技，搞金融业，得先论证刚开始怎么做？动不动这个不搞，动不动那个不搞，动不动驱赶这个，驱赶那个，政策舆论导向要清楚，错误的似是而非一些分析，导致了一些问题。”

这次世界经济出现问题，金融泡沫其实就是等于金融和实业比例变了。中国本来也在朝这个方向发展。“幸好并没有走多远，危机让我们清醒清醒。发现原来那些工作岗位这么宝贵，动辄2000万人回乡了，城市化、工业化逆转了，这后面问题更严重了，社会平等，贫富差距缩小等，所以这次给我们一个重要的启示，就是更加重视制造业的发展。”

中国从行业发展来讲，不管哪个行业，中国还有很多事是没有做的。中国只有3000美元人均GDP，35%劳动力还是农民，美国只有1.7%是农民，日本只有4%是农民。“这么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我们多少人要进城，还要盖多少房子，有多少人要从没有家具的房间里面搬到有家具的房子里面，还有多少人要想穿皮鞋。其他国家可以把皮鞋袜子做成时尚，你的皮鞋袜子能不能一个家族几代人搞出一个世界品牌来，中国皮鞋袜子是不是能替代意大利皮鞋袜子，也成为时尚。包括中国的家具能不能替代意大利，从低端到高端我们都做，有什么不好，这是可以做上百年，中国城市化50您都走不完，中国要富裕到1万美元人均GDP，2万美元人均GDP像发达国家的房子，都住上像样的房子，使用上像样的家具，漫长的道路，对企业来说长远的发展潜力。”

    而对于中国来说，过去三十年代制造业的成功发展的一些因素在今后二三十年的发展中基本都在，劳动力成本会有所提高，但是在世界上仍然比较低。产业链，集聚产生的效应等等，基础设施的改善，设计理念的提高，文化水平提高，科研水平提高，这些东西比过去还会好等等发展制造业的要素都存在。

“能挣什么钱，关键取决于有什么生产要素，取决于有多少人力资本。没有那个要素，比如说政府资本组合的钱，没有在世界范围内组合资本，组合各种生产要素能力是挣不了那个钱的。就说组合生产要素，你要是不会做那个市场渠道，不会到那个市场，不懂得怎么在人家市场卖东西，或者人家市场渠道都占满了，你就挣不到市场渠道钱，那是要素，你抱怨什么呀？”在樊纲的理念里，能够挣到扎堆的钱，比起没有挣到这些钱的人，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我们要在全世界组合资源，要逐步学会做世界市场，要在世界范围内组合资源，这是我们后面要学的事，你没有那个生产要素，没有前提就不要挣那个利润去，资本不是你的，设计不是你的，你要挣设计钱，凭什么？”

该挣什么样的钱取决于企业发展的结果，樊纲说，发展中国家就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就是从加工学习，给人贴牌学习，一步一步的学习，“我们后发优势，节省了很多的学习成本，一步一步走。为什么说以前唱衰制造业可惜呢？就是可惜在这里，我们开始会自己发明创造，能挣高级的钱，又转产了，又转到自己不熟悉的地方了。”

现在很多的企业是在邓小平1992年南巡讲话后发展起来的，与国外几百年几十年的企业比，相对要年轻很多，而发展是一个过程，不可能一下子吃成一个胖子。“在西方国家是夕阳产业，在我们这些国家正是朝阳产业。我们要学习西方国家产业结构我们完蛋了。所有发展中国家很多情况都是这样，今天要赶超，明天要赶超。”樊纲认为，回归实业，要坚定做实业，专注做实业的信心。做得不好不是这个行业没有前途，是你自己做得不好，是你能不能做好，能不能做得专业。

（本文根据樊纲在“中国家具业发展论坛”上讲话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