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回忆

说到《战争风云》和《战争与回忆》，可以算得上是美国版《战争与和平》吧。历史是公平的，美国二百多年的积淀还不足以产生一位有影响的哲学家，所以与《战争与和平》相比，这两本书更注重细节与史实，尽力刻画战争带给人们的爱与恨，幸福与悲伤，几乎没有特别的哲学思考在里面，更多的只是叙述。但就是这种叙述深刻地打动了我。
战争是否本是一场虚妄？并不是说它带来的灾难与后果，也并不是单指它的原因与目的，当一个人，像我这样站在普通家庭的角度上，从头至尾通览了一场完整的战争，那些战役或战斗不再以刻板的数字和单纯战略意义分析的形式，而是以一名参战士兵，以及他在远方家人的立场慢慢展现时，那种对生命的无助感，对战争的疑惑，便再也不能从脑海中驱除。
到底是什么引发了战争，并且支持着战争一直发展下去，直至不得不结束？不用亲历死亡，只消在作战室指画一下的最高首脑们，是否过高估计了战争胜利带来的目的满足，而忽略了参战士兵及其家人本无需做出的牺牲？参战是一种义务吗？战斗并永不退缩，直至命令下达，真的是一种荣誉感和责任感的体现吗？几个人怎能有权决定几十万、几百万乃至几千万人的性命呢？国家像一部机器，当它发动起来的时候，人们都跟随着它盲目运动而不问为什么，他们接受既定的事实，并努力在被划定的范围内做得更好。
而参战这种义务，又是于什么权利相对应的呢？我们享受各种福利和公共措施，因为我们纳税。我们接受政府的各种管理，不管这种管理有效还是失衡，促进发展还是阻碍进步，我们需要政府的协调，为了这种协调，我们纳税，以纳税的形式享受这一切，努力工作换取生活所需，同时也为国家发展尽了一分不自觉地努力。然而战争，我们参与它，情愿或者不情愿，又给我们带来了何种权益？不错，历史学家的分析，某些人的功成名就，某些人的飞黄腾达，甚至是国家地位和实力的飞跃，经济利益的极大满足，但是这一切，对无数阵亡的士兵而言，对他们悲伤欲绝的家庭而言，又有多大意义呢？
诚然，阵亡的肉体终将归于尘土，幸存的心灵也将在时间的帮助下慢慢远离悲哀，但创伤是无法被抹去的。汉唐盛世，古希腊罗马帝国，奥斯曼帝国，大不列颠日不落帝国，没有哪个国家可以永世辉煌，总会陆续被历史的尘埃湮没，但是尽管国家在兴衰更替，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民却总是渊源流长不止不灭。在地球上，除了人类以外，万灵万物都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以及后代的生存苦苦挣扎，有时或许会为了种群选择自我牺牲，但是绝没有像人类这样，一些人听从另一些人的指令，为了一些莫名奇妙的理由神仙战争的泥淖之中，杀人，或是被杀。
人类的战争是不符合地球上生物的的生存法则的，毫无理性。或许它始发于必需的生存斗争，但最终操纵于一些善用此道为己谋私的人，并且终于成为一种习惯，在五千年乃至更长的惯性牵引下，隆隆向前，由于历代的推波助澜，远无停下或者减缓的迹象。
战争是位于权利顶端的那些人的虚荣之争，相信这句话吧，尽管我并不知道该向谁呼吁，并确知这种呼吁不会带来任何我所期望的结果。不管那些操纵着一国一族性命前途的权贵们怎么想，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心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国家的发展民众的福祉，但是，归根结底，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虚荣之争。胜或负，丝毫不能改变整个人类缓慢向前的步伐，也无法预先阻止未来的衰亡或者兴盛。因为战争或许会改变现状，但绝不是影响兴衰的决定性因素。
影响兴衰的决定性因素是什么呢？也就是说，是什么真正决定战争自以为达到的目的呢？我不知道，也无意知道。地球缓慢地绕着太阳旋转，几十一年如一日，如此宁静，如此从容不迫，一时的兴衰荣辱与之相比真的是太过微不足道。包括一切植物，一切动物，几十万年来它们也像地球这样，沉默又欢腾着，为了某个被遗忘的目的繁衍生息。他们会选择去死，但是从来不曾被选择去死。
战争是普通人的苦难，是被选择的苦难。它存在的一切基础都这样虚妄，与亡者的哀伤相比，简直脆弱得不堪一击。
战争有许多种，目的也各不相同，但他们都是可以避免的。
以整个人类的观点看，战争除了有效减少人口膨胀，甚至连优胜劣汰的自然选择都谈不上----很明显，死去的都是孔武有力的军人。除去带来悲哀与毁灭，难道还能为地球的旋转带来动力吗？但是具体到一国一时的利益，我们又不得不选择战争，立场决定态度，这更显出了战争的虚妄本质。
直到现在，我都不能为虚妄二字下一个准确的定义，每个人对战争都有不同的理解。但我透过浓重的硝烟，只看见一排排，一片片，重重叠叠无边无尽的尸体躺在战场上，几千里或几万里之外，他们的父母妻儿正忧心忡忡倚门相望，或者在明媚的阳光下嬉笑打闹，从不曾想过灾祸已经降临。一将功成万骨枯，决不是一句轻易的话。
人自诩为有理性的动物，但实质上同地球上其他生物一样，都在裹着一种盲目的生活，甚至更为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