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举禁摩行动牌 有人暗中发横财

通过关系向派出所拿车辆放行条“卖”钱，警方人士透露扣车场赚了大钱

    阿健我们都很熟悉，他以前靠骑摩托车赚钱的，不知怎么认识了这里的一位副所长，经常拿单过来找他批，还说，“这批条你必须给我批，我一个条赚300块”。

    ———观澜派出所一不愿透露姓名的民警

    他当时来，我给他批了一两台车，为什么？他在那里跟我们社区民警发生了冲突，我给他们调解，我们考虑到辖区道路状况不是很好，我们人性执法、和谐社会，方便就方便一下了。

    ———观澜派出所一副所长

    小王在观澜以开摩托车拉客为生，大概一个月前，他的一辆摩托车被观澜派出所扣下，为尽快恢复拉客，他拿出了850元钱，托阿健（化名）去派出所开车辆放行条。最后，他如愿以偿地拿回了自己的摩托车。

    记者随后找到阿健，阿健坦言确实拿放行条赚过钱。他说，“吃这碗饭的人不少”。依靠与派出所的关系，请派出所领导开被扣车辆的放行条，帮车主拿到被扣车辆后，他们就能从车主手中拿到600元至1000元的酬金。然而，曾经吃过这碗饭的阿健表达了悔意。他说：“警方扣车，扣车场赚钱，下面牵线拿车的人也能赚钱，但我觉得这对车主不公平。我希望深圳的禁摩能够治本，像东莞那样，扣了就销毁。”

    那么，是深圳禁摩法规有纰漏吗？宝安区禁摩办给予否定：法规没问题，关键在执行。

    现象

    每种车都有“放行价”

    10日，记者与阿健约在观澜派出所门口见面。记者到时，他正蹲在地上打电话，似乎有人在电话中请他办事，阿健嚷道：“我帮你搞掂？怎么搞掂？”三言两语结束通话后向记者跑过来。

    根据可以证实的消息，阿健多次向警方提供案件线索，并由此获得了数百元的奖金。他也因此与多家派出所有过联系。阿健说，他曾三次帮人拿过车辆放行条，摩托车主都是在车子被扣的第二天找到阿健，托他去拿车。最后车主除了向扣车场交250元的停车费外，还要交给阿健600元至1000元不等的劳务费。

    这三次拿车分别发生在5月中上旬，阿健把车辆放行条拿到派出所的两位副所长面前，两位副所长在阿健拿去的放行条上签下“同意”字样并写下名字。阿健说，除了派出所的正、副所长，教导员都可以签放行条。据他所知，去请派出所领导签放行条的大概有五六个人，“这些下线专门吃这碗饭。”

    有没有民警或者巡防员在“吃这碗饭”？阿健说他没听说过。

    就在阿健接受记者采访的前一天，他到位于观澜第三工业区的扣车场暗访，根据他身上偷拍器拍下来的视频，阿健在扣车场遇到了一名前来取摩托车的男子，这名男子称自己拿回摩托车花了850块钱，他同时答应替阿健去拿放行条，阿健则答应到时付给他950元的劳务费。警方事后表示，那名取车男子跟派出所一名巡防员是老乡，不过男子是“证照齐全，本身不存在问题”。

    阿健为什么能拿到放行条？阿健说，他跟观澜派出所领导都认识，他去拿放行条，从来不需要出示被扣车辆的任何证件单据。

    阿健说，这种托关系拿放行条卖钱的现象，不仅存在于观澜，在很多派出所都存在。每一种车的放行条都有价格，摩托车是600元，电动车是500元，三轮摩托车是1000元，面包车是3000元。

    对此，远在沙井的电动车主予以了证实。今年5月18日，百来名电动车主及其亲属老乡聚集在沙井好万年百货门口，对警方查扣电动车表达不满，在采访中，他们告诉记者，警方“禁电”成了一些人中饱私囊的途径，他们的电动车被扣之后，那些人向车主收钱，利用关系从派出所中取出车子给车主们。

    缘由

    取车难 有人想走捷径

    曾经托阿健拿过放行条的拉客仔小王说，像阿健这样的人很活跃，常在警方开展扣车行动的同时，就有人上来搭讪：“要不要拿车？”这些都是在派出所有关系的、能拿到放行条的。

    车子被扣，按正规途径，车主要备齐八种证件单据，车子扣满一个月，才能从警方那里拿到放行条，这八方面证件单据包括居住证、驾驶证、行驶证、购车发票、购车附加强费、交强险保单等，如果证照不全，车主一般是不敢到派出所开放行条。阿健介绍，证件不全去取车，不但拿不到放行条，还会受到民警盘查，弄不好还要留在派出所接受调查。因为没有谁能保证你没有开着摩托车去从事一些非法的活动。所以，对于那些证件不齐全的车主，托关系是唯一途径。

    可以肯定的是，很多车主都证照不全。深圳从2003年开始禁摩，不再发放摩托车车牌，现在在深圳大街小巷中行驶的摩托车大多是来自外地，很多都是二手车，有几个有购车发票、有交强险保单？阿健说，车主有时为了拿车，就伪造一张购车发票。

    这些客观情况，再加上深圳的禁摩现状，给了托关系拿放行条的人赚钱的机会。

    调查

    开条是工作需要？

    采访完阿健，记者走进观澜派出所，阿健所说的两位副所长均不在所中，记者电话联系上了其中一位副所长，他表示认识阿健，“他当时来，我给他批了一两台车，为什么？他在那里跟我们社区民警发生了冲突，我给他们调解，我们考虑到辖区道路状况不是很好，我们人性执法、和谐社会，方便就方便一下了。”

    那么阿健向所里拿了放行条，转而将放行条以600元的价格“卖”了出去，这个情况所里知道吗？这位副所长说：“这里面我就搞不清楚，如果我知道这里面有一些东西，我绝不给他们批的。”这位副所长表示，虽然他给阿健批车，但从来没有收过钱。

    阿健说曾经找过观澜派出所另外一位副所长也批过放行条。昨天，记者联系上这位副所长，这位副所长对阿健的说法予以了否认，他说，阿健没有找过他，找的都是上面提到的那位副所长。

    记者采访了观澜派出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民警，他说：“阿健我们都很熟悉，他这人以前靠骑摩托车赚钱的，不知怎么认识了这里的一位副所长，经常拿单过来找他批，阿健还说，‘这批条你必须给我批，我一个条赚300块’。派出所里有时是工作需要，毕竟基层派出所天天跟老百姓打交道，有时是‘治安耳目’来批，证件齐全的，就给别人报一下批。”

    这位民警说，按照正规的流程，被扣车辆的车主需要备齐驾驶证等八证，到派出所，这些材料经过派出所审核后，上报给宝安分局法制科审批同意后，车主才能拿到放行条。然而实际操作中，放行条的审批权已经下放到了基层派出所。宝安分局的一位民警也证实了这一点。

    扣车场赚天价利润？

    这位民警认为，真正应该好好曝一下光的是扣车场。他算了一笔账：扣车场放一辆车，拿250元停车费，1万辆是250万元，“观澜四个派出所一年（扣）4万辆摩托车，4万辆全放了，（赚）1000万元，4万辆放1万辆，（赚）250万元。它就一块地，一年租金（才）10万元左右。”

    据宝安区禁摩办一位负责人称，250元是“停放服务费”，并非扣车场直接收取，而是由车主交到银行。至于扣车场，有财政部门的专项经费支持。然而观澜派出所的这位民警说，根本不存在把钱交到银行的事，而是扣车场直接收钱，有时会开一张非常简陋的收据凭条。

    阿健也证实，是扣车场直接收取了250元停车费，有几次他和车主去观澜第三工业区的扣车场取车，交了停车费后，扣车场并没有开具发票收据。

    当天下午，记者来到那家扣车场，假装表示要取车，管理员让记者先去派出所开放行条。记者问，拿了放行条，交了停车费后，有没有收据？管理员说有，记者要求看一下发票，管理员却一个劲地把记者推出门外，记者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管理员关上铁门，头也不回地走回了管理室。

    ■民警算账

    扣车场放一辆车，拿250元停车费，1万辆是250万元，观澜4个派出所一年（扣）4万辆摩托车，4万辆全放了，（赚）1000万元，4万辆放1万辆，（赚）250万元。它就一块地，一年租金（才）10万元左右。

    ■困局

    抓了放，放了抓

    有民警认为深圳禁摩治标不治本

    观澜派出所有民警认为，基层派出所天天跟老百姓打交道，有时出于工作需要，就开一下放行条，这一行为绝不是为了钱。这位民警认为，这种事情的根源其实在于深圳禁摩措施的治标不治本。他说，深圳警方在扣下了摩托车后，并不是没收车辆，而是在扣满一个月后，如果车主证照齐全，在交了停车费后，就可以领回车辆。这不同于东莞的做法。

    在采访中，多位民警表示赞赏东莞的禁摩做法：警方扣下车辆后，不再返还，进行销毁。车主将获得补贴，或者警方出钱，让车主把摩托车寄回老家去。但同时这些民警也承认，没收车辆涉及到所有权，深圳暂时做不到这一点。

    于是，在深圳就出现了摩托车“抓了放、放了抓”的现象。

    在观澜，民警身上都有禁摩任务：每个社区民警每天至少扣一辆，每个侦查队民警，每星期至少扣一辆。民警说，这是分局禁摩办下达的任务。民警们认为，深圳的禁摩目的是为了防止飞车抢夺，但现在这种形式的禁摩“不但治不了本，因为你抓了放、放了抓，还滋生了一些灰色交易，同时大大影响了警民关系。”

    警方的做法也让一些摩托车主抱怨，警方扣车不但没有禁摩，反而让一些人中饱私囊。

    ■回应

    宝安区禁摩办：

    法规没问题，关键在执行

    针对基层民警抱怨深圳禁摩治标不治本、衍生灰色交易的说法，宝安区禁摩办相关负责人认为，深圳的禁摩做法是比较好的，一开始就是按照法律程序办，自从《物权法》出台后，有很多情况需要注意，摩托车是私有财产，如果没收销毁摩托车，就可能触犯《物权法》。

    深圳的摩托车被查扣满一个月，有合法手续的车主就可以领回摩托车，至于无人认领的摩托车，有关部门将会在媒体上进行公示，满三个月无人认领，按照法律规定上缴国库。大体算下来，最后被领回的摩托车数量，占了被扣总量的约10%，其余的90%的被扣车辆最后是被销毁。

    如何减少禁摩过程中走后门开放行条这种情况？这位负责人称，被扣车辆的放行条，一般都是要经过分局法制科审批，如果实际操作过程中，基层派出所没有按照法律法规办事，才会出现灰色交易的情况。

    此外，早在2003年，就已经有一套软件系统用来管理禁摩事项，这套系统名字叫“摩托车查扣登记录入放行系统”，当时没有应用到派出所，今年已经全面应用，一辆摩托车的信息一经录入系统，它的查扣时间、手续情况全都清清楚楚地显示在上面，车是跑不了的，人为去做手脚也是不可能的。

    但所有的规定、工具，都是需要人去执行，所以，要减少违法违纪现象，一是要加强管理，二是要提高人的素质。

    宝安公安分局的有关人士则认为，深圳现行的禁摩规定实施前肯定经过了调研的。一条法规的出台实施，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如果扣了车之后就销毁，同时对车主作出补贴，那政府要支付多少钱呢？这位人士认为，现行禁摩规定大方向是好的，对社会治安起到了稳定作用，交通秩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虽然同时出现了一些不好的现象，那应该做的是加强管理，逮住一个处理一个。

    AⅡ04—06版采写：头条记者 陈乐伟 实习生 胡雪石 摄影：头条记者 高贵彬 实习生 黄霹（报料人：佚名报料奖：300元）更多内容详见奥一视频新闻专区：http://sznew s.oeeee.com .cn/t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