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老龄化 福兮祸兮？

只要中国着力于提高劳动生产率，提高每个劳动力人口“养人”的“贡献率”，即使到本世纪中期，中国老龄化高峰到来，但社会、经济发展的前景仍然可以是一片光明。
《纽约时报》发表了题为《老龄化和廉价劳动力短缺，将为这个国家带来深刻变化》的文章（以下简称《纽文》），国内媒体纷纷转载。《纽文》引用了上海的人口数据，但显然对数据的理解出错。日前撰文澄清，但限于篇幅，还有些问题需要进一步说明，故而再写此篇作为补充。
在现代社会中，老龄化的到来有其一定的必然性。2002年，在第二次世界老龄问题大会上，联合国秘书长安南指出：世界正在经历着一个史无前例的人口转变，从现在到2050年，老年人口总数将从大约6亿增加到20亿左右。老龄化已经不再仅仅是“第一世界的问题”了，在老年人口的增长中，发展中国家的速度最快。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迹象。
因为实行了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大约少生了4亿人。所以在老年人增长的同时，青少年急剧减少，这两者“相反相成”使中国的老龄化进程猛然加速，仅用了18年时间就跨入了老龄化的门槛，在今后50年中，老龄化进程还要发展，到本世纪30年代040年代，中国的老龄化程度将达到20%025%。
既然“是祸是福躲不过”，不可逆转的老龄化趋势对中国的社会、经济发展究竟意味着什么就成为必须非常认真去探讨的问题。但现在的研究却浮在表面，经常“攻其一点，不及其余”，甚至出现将银发浪潮“妖魔化”的趋势。
老龄化直接的社会后果：一是老年人口增多，社会负担增加；二是劳动力短缺，社会供给减弱。有一个指标是用来说明这方面情况的，这就是“老年赡养比”。“五普”数据表明：目前中国的劳动年龄人口大概占75%左右，老年人口占10%，两者相比是7.5∶1，也就是7个半人养1个老人。而到了2020年，据专家估算，会达到4~5个劳动年龄人口养1个老人。当然，这样的发展趋势还会继续，于是，有研究者据此将老龄化的前景描绘得很可怕，《纽文》即是一例。
但是，仅看老年赡养比是不全面的，因为还有一部分被赡养人口——儿童没有被考虑进去。要看一个社会的赡养能力，其实应该看“总赡养比”，即以劳动年龄人口对老年人口与未成年人口之和来进行比较。以下列出几种计算结果供大家参考。20世纪80年代初，联合国人口司预测，2000年，中国总赡养比为1∶2.41，2030年是1∶2.33。世界银行预测，2000年中国总赡养比为1∶2.07，2030年是1∶1.84，2050年是1∶1.71。2000年的“五普”数据表明，总赡养比是1∶2.38。因此以上的预测还是有参考价值的，但世界银行的误差较大。这说明，在老年人口数量增多的同时，由于儿童的数量在减少，所以社会总的赡养比变化并不大。
上述数据同时表明，在今后的50年中，中国劳动力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相对稳定，联合国人口司预测，2000年是70.7%，2030年70.0%。世界银行预测，2000年是66.8%，2030年是64.9%，2050年是62.5%。“五普”数据表明：2000年是70.1%。
如果看中国劳动力人口的绝对数，应该更乐观。联合国人口司预测，2000年是8.56亿，2030年是9.38亿。世界银行预测，2000年是8.50亿，2030年是10.28亿，2050年是10.29亿。虽说对中国人口高峰时的人口规模，近年来的估计有所降低，但中国劳动力人口总量维持在8~9个亿应该没有问题，以这样的劳动力人口规模应对中国的经济增长也应该“玩得转”。而《纽文》的说法是没有道理的。
更重要的是，光讨论几个人养一个人似乎有点形而上学。打个比方，就一个家庭而言，一个“有本事”的家庭主要劳动力“养人”的数量和质量与“没本事”的相比，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中国的“廉价劳动力”也是“低端劳动力”，难道中国的经济增长就应该永远靠“廉价”和“低端”吗？有研究表明，就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而言，目前美国是中国的18倍，英国是16倍，日本是15倍，韩国是7倍多，连马来西亚都是3倍多。这就要说到“未富先老”的“好处”了，这里又蕴含着“后发优势”，只要中国着力于提高劳动生产率，提高每个劳动力人口“养人”的“贡献率”，即使到本世纪中期，中国老龄化高峰到来，但社会、经济发展的前景仍然可以是一片光明。从这个意义上说，提高人口素质和教育水平，使他们“有本事”起来，则是刻不容缓的事。
最后，还须指出的是，现在有将银发浪潮“妖魔化”的现象，细究起来，其目的不是为了掩饰自己职责范围内的工作失误，就是另有所图。（作者：唐钧，中国社科院社会政策研究中心秘书长、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