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汇储备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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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7-02 | 外汇储备的尴尬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中国的外汇管理局,对此一定深有体会。

中国坐拥两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但是遇人不淑,所托非人,一不小心嫁给了美元郎。不仅嫁了出去,而且已经产子生根。市场估计两万亿外储中,至少60%为美元资产,其中主要是美国国债或政府担保的机构债券。

    当美元老公行为不轨时,外储怨妇的愤恨和郁闷可想而知。然而出走又是一个不可能的选择。——只要中国抛售几百亿美元的国债,都随时可能触发美国国债市场的震荡。美债崩溃,到头来身陷其中的上万亿美元的中国储备同样遭到浩劫,中国的外汇储备和美国的国债市场早已坐在同一条船上,根本难以全身而退。

    再说,和美元先生的日子过不下去了,隔壁的欧元先生以及马路对面的日元先生,看上去也不是好东西。外储太太能做的,不过是高调地发几句牢骚、抛几天美债,这其实同夫妻打架时,太太砸个盘子或扬言出走区别不大。走,能走到哪儿去呢?

    于是外储太太开始寻求精神寄托,与幻想中的情人拍拖。亚元和IMF的SDR便成了热门话题。

    理论上,亚元作为亚洲资本输出国的货币代表,有同美元、欧元分庭抗礼的本钱,但是实际上却必然难产。亚元的主推者是日本,以及深受日本影响的亚洲开发银行(ADB)。这就决定了与日本在国际舞台上明争暗斗的中国的态度。如果中日两国不能像当年德法推欧元那样齐心合力,亚元根本没有希望出生。亚洲各国的政治形态、经济发展、宗教文化的差异性极大,历史上的纠葛仍留下不少难以逾越的鸿沟。的确亚洲如今很有钱,而且在美元危机中很受伤,但是笔者看不到它们全心全意推动亚元的动力和政治意愿。

    欧元从50年代开始议论到1999年正式发行,花费了欧洲四十多年的时间。当时美国是一个资本净输出国,无需惧怕一个新兴的货币竞争对手。今非昔比,如今的美国是失去信用的借贷大国,必然为扼杀萌芽中的亚元无所不用其极。

    IMF的SDR (Special Drawing Rights  特别提款权),比起亚元,至少已经是一个现实的存在。不过,它具有虚拟货币的一切缺点。SDR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创设的一种储备资产和记账单位,并无任何资产作为支持。财富不仅要有货币形式,更要有储蓄载体才能生存。以长期占据国际货币头把交椅的美元郎为例,外汇储备购买的不仅是美元,而且是(也必须是)美国债券、股票、房地产等资产。另外,现实货币的美元,亦作为交易货币不停地在民间流动交换着。民间商业活动中的需求,乃是现实货币的灵魂。而虚拟货币如SDR,不过是央行的筹码,平时没有流动性,危机时央行们又多进行同方向操作,难有对手盘。

    亚元、SDR等虚拟货币,好似世界语(Esperanto),美丽但无根,合理却未必能够存在。虚拟货币,可以独立于主权意志之外,不受国家财政状况、货币政策的影响。但是,抽离了历史渊源、社会认知、商业交易,虚拟货币不过是水月镜花空中楼阁而已。

    外储太太与虚拟货币之间的情缘,相信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精神恋爱,顶替不了现实中的美元先生。无论是亚元还是SDR,笔者认为只能是一时之话题,而无法成为有足够容量的、全球范围流通的新储蓄载体。

    嫁错郎的中国外储,手中所持的牌其实有限,短期能做的不外乎一哭、二闹、三上吊,威胁一下而已。从温家宝总理的“有些担心”,到金砖四国声称分散投资,再到中国四月份净卖出美国债,不过是发泄了不满,表明了立场。这并不代表外储以后可以不再买美国债,也不代表它们打算全面抛售现存的国债仓位。

    随着市场回稳和风险意识改善,笔者相信中国会从新增外汇储备中拿出更多的资金来购买资源和技术。不过这种投资一年最多几百亿美元,并不能完全支撑每年两千亿美元新增外汇的投资需求。而且入主公司、矿藏,无可避免地会遭遇当地的政治阻力,一个项目可能被拖延数年。

    至于将投资分散到美元以外的资产,同样受到制约。欧洲、日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主权债券发行可供认购。强行购买只能炒高这些金融资产价格,为自己制造新的泡沫陷阱。

笔者相信在可预见的未来,中国的多数外汇储备,还是不得不流向美国国债。

    外汇储备的长期出路有两个:(一)刺激内需,减少顺差,钱与其被美国人骗掉,不如自己花掉。(二)加速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将自己的货币打造成具有国际信用的储蓄载体。人民币的自主、开放和崛起,是解决中国外汇储备投资难题的根本办法。不过,人民币国际化仍需要假以时日,并非可以一蹴而就的。

    全球通货膨胀,则颇有山雨欲来之势。外汇储备如何自保?

    这轮可能兴起的通胀,笔者估计有几个明显的特征:(一)全球性:全世界的央行同时犯规,为拯救经济而联手制造过度流动性,几乎没有哪个国家和货币可以置身事外;(二)政策风险:由于同时面临通缩与通胀压力,而且经济数据好坏参差,央行在回收流动性上行动过迟的风险很大;(三)同步反应:央行政策变得同步,市场走势变得同步,美元走势造成商品和农产品价格的全球反应,热钱更是跨国界地流窜,资本的全球化带来通货膨胀的同步化;(四)资产泡沫:因为就业市场低迷,CPI通胀会在低位维持一段时间,但是史无前例的过度流动性势必先行拉高金融资产价格;(五)大幅加息:一旦通胀危机明朗,加息幅度可能远超出人们的预期,央行既要先将利率水平正常化,又要再收紧银根以适应通货膨胀的形势。

    以目前的失业形势和产能过剩观察,实体经济不会马上见到通货膨胀,这为央行推迟回收流动性提供了借口,令过度流动性继续存在下去。以此,金融资产价格上升势头已成,泡沫隐现。更值得注意的是,银行的资本金已通过最近的集资得到明显改善。一旦银行重启金融中介功能,资金可能迅速流向实体经济,货币的乘数效果骤增,通货膨胀也许在短时间内变得不可收拾。

    笔者认为,当下一轮通胀来临时,资金很可能会涌入商品市场,而不是某一种货币。因为所有央行同时失去信用,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个货币可作避险天堂。商品不受央行操纵,其独立性和保值性在通胀中大放光彩。同时商品不像房地产那样高杠杆,受大幅加息的影响相对较小(当然如果经济不景气,商品需求必然也会下降)。

    从长远看,笔者看好人民币。等人民币走出美元的豪门,自立门户,相信裙下一定有许多追求者。

 

  本文原载于台湾财富月刊,为个人观点,并非任何劝诱或投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