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然梦(第三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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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二十九章 舍命
第29章  舍命
    枪还握在手中,我被祈然扯着从草地上起来,浑身汗湿一片,禁不住手脚发软,冰寒颤抖。
    胸口的剧痛一阵阵传来,终究还是内力消耗过度了。
    恍惚间感觉祈然将我抱在怀里,呼吸轻轻触到我的脸,我的肌肤,浓郁的血腥味,象扎了根似的,在我鼻间脑中弥留不去。
    我一时听不清祈然在跟我说些什么,只是紧张地拽住他衣襟,抓了满手的血,喃喃地问道:“祈然,你的伤没事吧?”
    祈然伸手轻拍了拍我的面颊,半晌,我的视线终于对上他苍白的面容,只觉这张脸,仿佛是隔了一世才让我再见到,忍不住便泪湿眼眶。
    “没事,我没事。”祈然仿佛是松了口气,眼中蓝天碧海般深彻的温柔,把我轻轻揽在怀里。
我心满意足地靠在祈然怀中,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然后,我的视线,越过祈然的肩膀,落在那身月白长衫的颀长身影上。
    卫聆风的面色比祈然还要惨白上几分,嘴角留有淡淡地还来不及擦去的血迹,映衬着他全身上下异样俊秀的白,惨然夺目。
    他的目光,透过夜幕般黑沉的双眸,定定地落在我和祈然身上。我浑身打了个颤,心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直跳到心口都麻木生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那里没有如海的深情,那里甚至没有深沉的悲伤,然而就是那样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平静,才让我心底产生了一阵阵的恐慌。
    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眼前的这个帝王,可是我却清楚的知道,那样的神情,那样的决绝,只有在他受到莫大的伤害时,才会被用来掩饰自己。
    我怕他那样的神情,更怕那神情背后……不可预知的行为。
    “清雅……清雅……”耳中猛然被灌进萧逸飞低沉的越加沙哑的声音,我视线一飘,落在生机全失的冷清雅身上。
    她哆嗦着,抓住萧逸飞的手,干裂渗血的嘴唇绝艳颤抖,想吐出一句话,却始终不能成声。
    萧逸飞赤红了双眼,一把抓住她纤细莹白的手,颤声道:“清雅,清雅,你放心,你的愿望,朕发誓都会帮你达成的!清雅……”
    “噗——”冷清雅猛地吐出一口血,那鲜艳的红色,一半洒在萧逸飞身上,一半溅在他脸上。
    但她的脸上却缓缓露处残酷冷血的笑容,在萧逸飞怀中,闭目……而逝。
    谷中的时间、微风、尘埃,象是一瞬间,凝滞了起来。
    然后,化为无形的压迫力,笼罩住我。别说将枪举起来,就是勉强站着,也不得。
    萧逸飞冰寒的声音,象是来自地狱的修罗,响在我耳畔,不,就象是只响在我耳侧:“敢杀清雅,就要想清楚,你,以及你在乎的人,都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死——,不生不死,还是……生不如死!!”
    “噗——!”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后身子横飞出去,却轻缓地落地。
    祈然、步杀、卫聆风他们都挡在我面前,脸上是深沉的凝重。
    沙石寒风凛冽,萧逸飞进来时的石门忽然大开,我惊恐地看到身穿黑衣的几十人,蒙着面,动作整齐一致地鱼贯而入,瞬时间,团团将我们围住。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走过那么多的风雨,相遇了分离,分离了又相聚,我们却最终要死在这里吗?不!我绝对不要!
    我忽略浑身地疼痛,运起内力抵抗这惊人的杀气,忽然将握枪的手狠狠举起,喊道:“祈然————!接住!!”
    黝黑发亮的手枪,掠过长空,飞入祈然举起的修长五指中。祈然,是天才,即便只看我示范过一次,我相信,他也一定能正确使用这把手枪,甚至用的比我更流畅。
    果然,他身体不稍一停,一个转身,举枪,瞄准,急跃,扳机扣下。
    “砰————!!”巨响声再一次回荡在谷中,眼中有血腥的红抹过。
    我甚至还来不及看清到底是谁受了伤,胸口就有一阵窒息的剧痛传来,喉咙被一双大手,紧紧扼住。萧逸飞空出来的那双手,平举在空中,微微放开。
    我惊愕地看到,冷清雅纤弱带血的身体,缓缓倒落在地。身上,有两个小孔,其中一个已经凝结,另一个却仍在汩汩向外冒血。
    他冷笑地看着我,我回望向他,心底竟觉一阵发毛。
    如果说,刚进来时的他,眼中还有一丝人的温度的话。那么此刻的他,却已是什么感情也不余半分了。那眼神,那耻笑,仿佛没有仇恨,没有厌憎,只有毫无理由的毁灭和残杀。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词——破绽。
    原来,冷清雅就是萧逸飞的破绽,他拥有感情的证明。可是,我那一枪,却把他所有的感情都毁灭了,同时,也抹杀了他……唯一的破绽。
    可是,即便已经在如此绝望的时刻,我的心里,却仍有一个声音在呼喊。我要活,我一定要活下去。活着和祈然在一起,活着……看尽这本是陌生的世界,起起落落。
    他冷笑地看着我,扼住我喉咙的手,越来越紧:“你以为,同一种方式,可以成功两次吗?”
    “不要————!!”对面传来惊恐的喝阻声,却踟躇着,没敢上前一步。
    我双手抓住他扼住我的右手,本能地往外扮,脸色紫胀发青,心脏象是要跳出胸口般,搏动。
    呼吸,被抽空了;意识,也即将远离。
    身体忽然猛地转了个身,肩膀一阵轻微的剧痛,隐约感觉是子弹入体的声音。
    眼前好黑,好暗。耳中听到了什么,也已经迷离不清了。可是,那个在我心中叫嚣的声音,却越来越大。我要活,我要活,我一定要活下去!
    我用仅剩的一点意志,仅余的一点力气,抓住萧逸飞的手,左手无声无息地跟上去。
    我的眼睛失去焦距,什么都看不见;我的神志模糊灰暗,什么都不能思考。我只能乞求,爸爸,哥哥,请你们保佑我,保佑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下去。
    我按下红宝石按钮。
    “嗤————”一阵轻若罔闻的声音,却仿佛轰鸣般,擦过我耳畔。
    然后,我只觉喉咙猛地一痛,心中苦笑,竟然还是失败了。便瞬时失去了知觉。
    待我因着肩膀和喉咙的剧痛苏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身在祈然怀中。子弹的弹壳,凌乱地散在一旁,却不及我衣衫头发的凌乱。
    我吃力地转动眼珠,看了下四周,才发现,我们仍在别有洞天的小谷中,形势依旧剑拔弩张。
    冷琢夕昏迷着,躺在瀑布前,身子被水溅湿了几分。
    祈然抱着我,半跪在地上,见我醒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步杀,就站在一旁,长刀架在昏迷不醒的萧逸飞身上。
    那几十个黑衣男子,看不到表情,围站在四周,蠢蠢欲动,却碍于萧逸飞的生命而不敢行动。
    卫聆风站在前方不远处,和傲天君对峙着。他的身边站着个人,身影有些熟悉又陌生,我定睛一看,竟是不出意外时刻都隐在卫聆风身边的成忧。
    不!似乎不是与傲天君,我瞪大了眼睛,卫聆风是和铁面人对峙着,和……他竟是一脸幽寒冷笑地看着无夜。
    我挣扎地爬起身来,祈然慌忙扶住我。我一步一步踉跄到风暴的中心。步杀的刀架在昏迷地萧逸飞身上,警惕地注视着周围,随着我们缓慢移动。
    “……包括玄将军攻下银川以前,属下也查到,莫劲曾偷偷去见过尹国四皇子。皇上,属下离开,竟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成忧!”卫聆风看了一身狼狈的我一眼,眉头轻皱,淡淡打断他,“把你刚刚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成忧冷淡地看了我一眼,躬身道:“是,皇上。”
    我能看到无夜,立在我对面的身体,狠狠一震。
    “属下在经过仔细地调查后发现,当日尹子恒收买步杀去刺杀娘娘,事前,曾收到过当时仍是娘娘护卫的莫劲的……飞鸽传书。另外,属下也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莫劲在私底下,曾多次与钥国皇太子傅君漠,以及尹子恒见面。”
    我浑身猛地一颤,只觉胸口、心脏都痛到了极点。
    祈然抱紧了扶住我的手,满目担忧。我拼命地向他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见他脸上忧心更甚,望向无夜和卫聆风的眼中一片冰寒。
    “你是成忧?!”黑衣男子中忽然有人惊呼出声,“当年的云海灵蛇,君成忧?!”
我一愣,回首望向祈然,只见他眼中露处诧异之色,望了成忧一眼,解释道:“天和大陆早在三十年前就有公认的三大高手,一是我和白胜衣的师父,青竹居士谢烟客;一是冰凌王萧逸飞;最后一个,就是当年仗着四大神器之一的灵邪剑,挑遍全天和大陆的君成忧,人称云海灵蛇,因他最早出现,是在东面云海的一座岛上。”
    成忧眉头微微一皱,面上冰冷一片,转向卫聆风时,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淡淡地恭敬和小心翼翼,活灵灵就是一个唯主子之命是从的忠仆模样。
    忽然,他冷冷瞥了我一眼,却弯身恭敬道:“娘娘,有一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当日,皇上知道你在阳紫国后,怕你被冰凌的人发现,于是瞒着属下偷偷前往。就是在那里,他遭人刺杀,差点九死一生。这些,娘娘都知道吗?”
    我双目猛地瞪向卫聆风,一时间眼前竟一阵模糊,身体站立不稳:“上次,你为什么不说?”
    卫聆风望着我,幽深冰寒的目光微微转柔,却漠然不语。
    成忧打断我想继续说的话,看了无夜一眼,冷冷道:“而当日跟在皇上身边的,只有一人,就是当时身为飞鹰之主的——莫劲。”
    “无夜……”我握紧了冰凉渗寒的手,看向他,“你不是说,那天,你去了交接飞鹰之位吗?”
    无夜抬起头来,看着我,面具下发处蒙蒙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他的眼中,复杂黯然一片,最终却只吐出两个字:“主子……”
    “不要叫我主子!!”我痛苦地大吼了一声,挣脱处祈然的怀抱,跌走到他面前几米远处,“我从来就没想让你喊我主子过!我不问你到底为什么要接近我,我也不问你……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我看着他,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伤害步杀和卫聆风的事,你……有没有份?!”
    无夜的手,背在身后,低着头,紧紧地望着我,那眼中波荡的是什么,汹涌的又是什么,竟仿佛要将他,和他身边的我灼烧,煮沸了一般。可是他的眼中,却荡漾着一抹异样的温柔,和留恋。
    忽然,那一抹温柔,如被生生折断般停驻,转为撕裂他全身的惊恐和慌乱。
    恍惚间,我感觉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冰凉气息,穿过我和祈然之间的中空地段,急袭而来。
    那速度,快如闪电,迅愈疾风;那气势,千石压顶,万军难敌。
    我听到祈然喊出一个让我无法置信,无法闪避的名字。胸口仿佛有什么被撕裂了,又刺入了,痛到无法忍受。
    他喊,惶恐慌乱:“步——!!你干什么?!”
    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身影,已经跃到了我身后。冰寒的气息,熟悉到仿佛融入我体内,又仿佛本就是出自我体内的,笼罩了我全身。凝聚在一点,汲血……杀至。
    然后……在我还无法接受这一切的时候,身体已经被拥入一个僵硬却温暖的怀抱。那里,什么熟悉的气味也没有,我并不是一个擅长记住一个人气味的人。
    可是这一刻,那个怀抱,却深深烙印在我心中,脑中。随着缓慢旋转,沉重的身体,一点点,融入我心底。
    这一天,这短短几个时辰,我到底已经流了多少泪,又要再流多少泪,才能甘心。我抬头看到旋转中,那双隐在铁面具下,从来无法真切看清的眼睛。
    那双眼睛,深深地留恋地望着我,不肯错过哪怕一分一秒,相聚的时光。他的眼波微微晃动,铁面具下发出单一、沉沉的声音——主子……
    主子!我忍不住揪住他衣襟,只想放声大哭。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要叫我主子,为什么我都怀疑你到如此地步了,还要救我,拿自己的生命救我。
    “哧——”我惊恐地听到黑刀入体的声音,鲜血喷洒的声音。黑刀,微微翘起,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刀尖,从他灰黑的衣服中破出,鲜血染红了我的眼。--------------------------------------------------------------------------------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三十章 崩塌
    “哧——”我惊恐地听到黑刀入体的声音,鲜血喷洒的声音。黑刀,微微翘起,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刀尖,从他灰黑的衣服中破出,鲜血染红了我的眼。
    然而,这一天的惊心动魄,这几个时辰众人的生离死别,远还没有结束。
    无夜抱着我,勉强站稳了身子,黑刀猛地离开他身子,暗色的衣衫一片血湿。
    他安顿下了我,下一秒,没有管自己的伤势,没有听我的惊呼,却是一个转身,挡住了再度袭来的黑刀。
    此刻,我的视线才终于有机会落在步杀身上。
    只需一眼,我就知道,那个人是步杀,可是,又不是步杀。
    他的眼眸,漆黑一片,却连半点神光也没有。那明显是一副,受了深度催眠,行动遭人控制的模样。可是,谁能控制,刚刚还一切如常的他呢?
    要知道,深度催眠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不是长时间的诱发,就是药物控制,或者是……我一惊,难道,是潜在的诱发?
    那诱因,早已潜藏在步杀体内。是以,只要一瞬间的特殊暗示,就会……
    我紧皱着眉,心头千丝万绪,茫茫然向前看去。忽然浑身狠狠一震。
    无夜架住步杀黑刀的剑,并没有停顿,直刺过去。周围的黑衣人,因为步杀的离位,而抢过来,救萧逸飞。
    卫聆风有成忧保护,祈然自行挡住了攻击,无夜和我,离那些人,还远。
    可是步杀,步杀他竟仿佛呆滞了一般,双眼无神,一动不动。任凭无夜的剑,黑衣人的刀砍向自己身上。
    “无夜,不要——!!”我大声地喊叫,想冲过去,想横手挡下无夜手中一瞬不停的剑,却因为胸口剧痛,行动迟滞,只差了那短短的几秒。
    眼看着那把剑要刺入步杀胸口,眼看着……步杀要被那些长刀,撕裂切碎。
    然后,祈然迅如闪电的身影在我眼前闪过,他反手架开所有黑衣人手中的长刀,拖着步杀后退几步,然后一个纵身踢飞了无夜手中的长剑。
    那反震之力极为巨大,无夜随着长剑的落地向我这个方向倒跌过来。
    祈然神色一凝,眼中不知闪过怎生复杂的光芒,忽然狠起心肠,直冲过来,重重一掌打在无夜身上。
    灰黑色的身体,没有再撞到羸弱不堪的我身上,而是直直地,直直地,横飞出去。擦过,昏迷在地的冷琢夕衣衫,溅起水珠,撞在瀑布下,刻着别有洞天的……石碑上。
    “无夜——!!”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撞在那石碑上,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身上的刀伤,汩汩涌出鲜血。
    “轰隆————”
    我踉跄着想跑过去扶起无夜,却忽然身子在剧烈摇晃之下跌倒在地上。仿佛起自心底的巨响,震动,从某个点,蔓延到整个幽谷。
    “糟糕,断石启动!”傲天君低吼了一声,一脸的恐惧慌张,“祈然!别有洞天要塌了,快    出去!你们扶了皇上,马上出去!”
    “轰隆——轰隆——”仿佛就是为了印证傲天君的话,由八块巨石组成的屋顶,忽然间有漫天的尘埃洒落下来。
    我狼狈地支撑起自己,却又马上被剧烈的震动甩倒。摔倒、爬起,爬起、再摔倒,耳鼻口中都是细碎苦涩的尘土。
    “冰依——”祈然和卫聆风的惊叫声,同时传来。
    我支吾地应了声:“我在这……”一块巨石,从头顶落下,堪堪砸在我身边。我奋力地在地上打了个滚,手臂上划了数十道伤口,本就被子弹打伤的肩膀,鲜血直流,染红了我大片衣衫。
    幽谷中,瞬时间,就被碎石尘沙弥漫,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众人尖叫,奔逃的声音,巨石轰隆砸落的声音。
    “咳咳……无夜……你在哪?”我没有办法用沾满灰尘的衣袖去擦眼睛,只能勉强睁着眼,摸索着向原来的方向走去。
    “主子……”熟悉的蒙蒙声,虚弱地传递过来,“小心……”
    “无夜!”我心头一喜,看不清,却伸手抓住他衣袖,满手和着鲜血的尘埃,“无夜,你怎么样?你的伤……”
    “主子……皇上的母亲……”我这才在朦胧中,看见他还吃力地抱着一个人。
    “冰依——快跟我出去!”祈然呼喊声越来越近,我忙回头应声,“祈然,我在这,无夜和冷琢夕也……”
    “轰隆————”一声巨响,猛然盖过了我的话。
    “碰————!!”我能感觉到坠落在我头顶的巨石,我能听到一点点崩塌的四壁,然后,我的身体,被狠狠,狠狠地……推出去。
    那一瞬间,好奇怪,仿佛那些尘埃是透明的,能看到漫天的巨石下,那张被面具掩盖的脸。
    那一时刻,心好痛,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被彻底砸碎了,再也……再也……回不来。
    那张铁面具下,有一双无唇蔽齿的嘴巴,他正轻轻开合地叫着我的名字,我在他心目中的名字——主子。
    “无夜————!!”
    巨石——砸向了他,淹没了他,连一点点的声音……也没留下。
    眼睛……看着我,那双我从未认真去在意过的眼睛,在最后的那一刻,仍然专注地看着我。
    无夜,消失了!原来,曾经是理所当然在我身边的人,也会消失;原来……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事,是理所当然的。
    无夜……那个,曾经无时无刻不在身边守护我的无夜,真的消失了。
    消失在漫天的尘埃、巨石中……
    “无夜……无夜……”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口中不住叫着那个我创造的名字。大脑是灰白的,身体是麻木的,心脏……是停滞的,眼泪……却流不下来。
    “冰依!他已经没救了,这里要塌了,快跟我出去。”
    谁,是谁在我耳边说话?能不能……“救救他,救救无夜……”我猛地转头抓住那乱石尘埃中看不见的衣襟,“祈然,快救无夜,还来得及……”
    “轰隆————”
    “冰依!”祈然一把护住我躲过砸落的巨石,大声吼道,“你听我说,先出去!别再管他了!”
    我顿了顿,却不足一秒,终于崩溃地哭出来:“那是无夜啊!那是为了救我,才被埋在下面的无夜啊!你让我别管他?我怎么能够不管他?!”
    我猛地一把甩开他,往乱石滚落处跑去。我没时间了,对!我要快,赶快去救他。无夜他刚刚,流了那么多血,吐了那么多血,我必须要快点救他才行。
    “砰——”颈间猛然酸麻的一痛,我眼前昏黑,失去了知觉,在那漫天飞舞的乱石尘埃中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晶莹的水珠,透明的,穿过尘埃,一滴滴串落在地上,那是……谁的泪,如此悲伤,如此绝望。是谁在说,蓝天下的心,没有透明,依旧晶莹……
    永……别了……    “让我走!”我坚决地看着面前的祈然,眼中却不敢映入他此时的神情。然后,狠狠甩开他抓住我的手,转身离去。
    走了六步,脚下沉重地象灌了铅一般,我没有回头,声音低低地说:“不要担心,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
    我茫然地向前走了很久,是在等什么事的发生,又是在等什么人的到来。
    距离别有洞天崩塌已经过去三天了。步杀仍在昏迷不醒中,却不知道成忧把卫聆风带去了哪里疗伤。我的肩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胸口的痛,闲时无事,偶尔一痛,却痛入骨髓。
    这三日,我们借宿在一户农家,我的伤都是自己治疗,然后由农妇帮忙包扎的。无论祈然如何软语相劝或是强硬霸道,我都坚决地没让他仔细查看。这个伤,我自己很清楚,其实并不严重到要我的命。但恐怕,如果不好好调养,迟早会烙下病根。
    这三日,我日日闭眼都会看到那双漫天飞石下仍无法闭上的眼睛。我想了很多很多,以前的,现在的,未来的,点点滴滴。
    然后,我知道,我真的没有办法再这样等待下去了。于是,我跟祈然说——让我走。
    我的脚步猛然一顿。人来了,却不是我等的人。十几个素未蒙面的黑衣高手将我团团围住,我忽然有好笑的感觉,刚刚才夸下海口说有能力保护自己,现在却很可能马上横尸当场。
    打斗比想象中来得激烈,我知道这些人肯定是萧逸飞的手下。这三日,我虽只是在普通的农户家中,实际上却是处于祈然,也就是依国保护之下,他们才没下手。
    我亲手杀了冷清雅,萧逸飞最爱的女人,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甚至,他可能不是想杀我,而更想活捉我。这样,既可以让我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又能威胁到祈然。
    我舞动着手中的长剑,招式行如流水,内力却逐渐不济。果然,自从这些日子无止境地受伤后,我的内力运用就越来越困难。幸亏这套逍遥游剑法,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以少敌多量身打造的,所以,直到现在我仍未被杀或被擒。
    手臂上剧痛,肩上的伤口终于裂了开来,累得我右手手肘上也被轻轻滑了一道。我反手与其中一个黑衣人对了一剑,他猛然后退几步,我却脸色一白吐出一口血来。
    如果……我猜错了。那么,很可能就会死在这里。或者……我忍不住苦笑,如果祈然在附近的话,很可能会忍不住出来救我……
    “乒——乓——”眼前淡青的光影一闪,银光呼啸,仿佛是划了一个完美无缺的保护圈,将我牢牢锁在其中。那银光,魅人心神,惑人心志,让我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
    被砍伤的几个人,软倒在地,眼中忽然闪过异样的神光,神情恍惚,竟开始胡言乱语。
    祈然曾说过,天和大陆四大神器之一的凝章,刺入人血液神经的瞬间,若是意志不够坚定的人,便会产生幻觉,无力应敌。
    “冰依,没事吧?”青衣的身影缓缓转了个圈面向我,分外白皙的脸上挂着孩子气般纯净却难辨的笑容。他轻轻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弯身将我扶起。
    我抬头看着他,深深地,狠狠地凝视,然后默默点头。
    “没事就好……冰依!!”
    我眼前黑暗,缓缓向后倒去,眸中却清晰地看到洛枫紧张的表情,最后倒入了他怀中。
原来……是你。我嘴角淡淡地勾起一抹冷笑,冷到我心里,果然……是你!  --------------------------------------------------------------------------------
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三十一章 背叛
    ——即便是包容着星辰的夜还是太寂寞了,不如......无夜。
    我猛地睁开眼睛,刺痛的感觉袭来,我却仍睁着眼,哑声开口:“洛枫,谢谢你救了我。”
    洛枫微微一笑,脸上神色柔和,是那种春天雨露般的清爽夹杂着孩子气的纯净。他伸出干燥微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抹去我颊边的泪水:“哭的那么伤心,刚刚梦到什么了?”
    我很用力地扯了扯嘴角:“只是……梦到一个故人。”
    洛枫停在我脸上的手顿了顿,然后收回去,脸上露出惯有的洒然笑容:“是吗?祈然和步杀呢?怎么会留你一人被追杀?”
    “那些人,武功都很高,江湖上却从未见过。冰依,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我勉力撑起身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带着三分苦涩:“你这么多问题,我可怎么回答啊?”
    洛枫环手帮我垫起身后的靠枕,脸露微笑:“那就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吧。”
    我的笑容轻凝了凝,垂下眼帘,用着轻和平稳的声音,把压在胸口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挤出去:“因为,我不能原谅他们,更加……不能原谅自己。我……”
    我的声音猛地一顿,晶莹的泪珠顺着睫毛划下,落在床单上,心里有多少地苦涩酸痛啊!我咬了咬牙,将泪水吞回去,然后抬起头来。
    只是,眼前依旧水雾迷蒙,我露出一个带着水滴的笑容,声音沙哑:“没事,对不起,这些事好像根本与你无关。我却拼命向你倒苦水,真对不起。”
    我在朦胧的水汽中,清楚地看到洛枫眼中想要掩饰,却遮不住的怜惜。他的手,微微抬高,象是要抚上我的脸,却硬生生顿住。
    “难过的事都会过去的,好好休息吧,这几日,我会保护你的。”说完,他将盖在我身上的被子拉高,轻柔掖紧,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我眨了眨眼,润含在眼角的泪珠轻轻滑下,滑过鬓边地肌肤,冰凉涩痛。
    我嘴角轻扯,缓缓闭上了双眼。    “冰依,起来了吗?早餐……”洛枫一把推门进来,带着室外阳光的温暖和清爽,朗声叫着我的名字,却忽而一顿,“啊!你……我……”
    我猛地扯起被单盖住身子,随手操起身边的枕头向门口砸去,大吼道:“色狼,滚出去!!”
    …………
    “冰依,早……餐……”
    洛枫被我狠狠一瞪,面上有些讪讪,眼中却满是戏谑的笑意,在我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我用凉凉的手冰脸颊,随后毫不客气地端过银耳燕窝粥,低头就吃。
    “是该多吃点……”
    我握勺的手滞了滞,有些疑惑,抬头正想问为什么。
    却见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我胸前,随即略有遗憾地摇了摇头:“确实太瘦了点。”
    “洛——!枫——!”我咬牙切齿地操起碗,“你他妈的去死吧!!”
    “砰————!!”优质的瓷碗砸在墙上,乒乓声响,四分五裂。
    洛枫轻轻松松地从椅子上跳开,拂了拂洁净的袍角,笑得好整以暇:“不只太瘦,也太野蛮了点。把你娶回家,实在是……”
    我嘴角猛抽了抽,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把话挤出来:“干·卿·底·事!!!”
    “不过算了,我就吃点亏吧。虽然刚刚不是有意的,毕竟还算看到了你的身体,按你的话说,男女授受不清……”
    “砰——!!”洛枫一把躲过我砸过去地托盘,满脸笑意,“谋杀亲夫啊!”
    我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把手中的筷子砸出去,却只觉手腕一紧,视线一暗,洛枫那张略带孩子气的欠扁的笑脸已经猛然间凑到了我眼前。
    “放手!!”我退后一步,后背却抵住了关闭的窗格,狠狠甩手,脸涨的通红。不过XD的,绝对是被气红的。
    洛枫嘻笑不退,探手夺过我手中的筷子,声音温柔到我全身掉鸡皮疙瘩:“冰依,这种东西拿在手上,伤了我也就算了,伤了你自己,我可会心疼的。”
    我满脸抽搐,吸气,再吸气,终于将满腔的怒火平息下来,换上一副懒懒无趣的颓废面容,凉凉道:“洛大哥,洛大侠,洛大爷,你玩够了吧?”
    “不够!”洛枫露出个分外耍赖地笑容,眼中地眸光却如夜幕般深沉,“不如……我们玩一辈子吧。”
    我心头猛地一颤,没有被抓住的左手,垂在身侧,轻轻握紧,面上是竭力维持的平静和一副未听懂的不以为然:“你牵动我肩上的伤口了,很痛耶!”
    洛枫猛地一震,惶然放开手,轻扯开我肩上的衣衫,面色一时暗沉到了极点。
    我撇过头,猩红的血透过白色的衣衫映入眼帘,我却笑了。偷偷地,笑得张狂,我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多好。
    “为什么不早说?”
    我垂下头,默然不语。
    “我问你为什么不早说?”洛枫狠狠抓痛我未受伤的左手,“你就那么不愿向我撒娇吗?你就……从来没想过,依赖我吗?”
    还是……不痛啊!我在心底笑得发狂,因为有个地方更痛。垂下的头,越加低,甚至无法抬起一寸一分。
    下颚猛然窒痛,我被迫着抬起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熟悉又陌生的双眸,灼热的双唇夹杂着复杂漫天的怒意,狠狠压上我的。
    我睁着眼,长长的睫毛,就在我眼前,轻轻颤动,就象我千疮百孔的心。
    我的唇仿佛被嘶咬般的灼痛,我却不退也不挣扎,亲眼看着,感受着那张陷入疯狂的脸,夺去我的呼吸,侵入我的唇齿。
    洛枫猛地一把推开我,房间里只余他粗重的喘息声,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声音带着几丝情欲的沙哑:“为什么不推开我?”
    我依然垂着头,无泪无笑,看着胸前凌乱敞开的衣襟,只有漫漫静默地悲伤,缭绕缱绻。
    “你……包扎一下伤口,再休息半天。下午我带你去购置些随身物品。”
    我默默点了点头,耳中听到压抑的叹息声,门开合的声音,颓然沿着窗台滑坐下来。
    嘴角的弧度越牵越大,直到苦涩的泪水渗入,我把头埋进双手与膝盖之间,在心中一遍又一遍默念:“无夜……请你保佑我,请你……一定要保佑我。”    窗外是明媚的阳光,鸟叫声,时断时续,温暖的春天,炎热的夏天,此刻就在这季节的分界线上。正午,刚过。
    床上铺的仍是厚厚的绒毛垫,被子却只有单薄的一层。
    我蜷缩在被子中央,静静地安睡。
    原本舒展地眉毛,微微皱起,再皱起,眼角缓缓渗出泪水。我翻了个身,躺地极不安稳。
    床边坐着个人,明明是清爽安适地气息,却夹杂着生冷地杀气。
    我呼吸慢慢急促起来,翻了个身仰躺着,干裂地唇,启了又合,喉咙挤压出痛苦地呻吟声。
    “……夜……无夜……”眼角地泪水一滴滴滑落,悲痛、悔恨、哀伤、绝望,那么多的感情夹杂在我的表情和哭泣声中,“不要!!无夜——!!”
    我猛地一跃而起,紧紧抱住眼前的人,声音嘶哑地哭喊:“无夜,不要死!求求你不要这么离开!”
    我能感觉到,洛枫的手,在空中顿了很久,然后终于环过我的腰,狠狠地抱住,仿佛要将我融入他体内一般地决绝。
    “冰依……冰依……”他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温热的唇轻轻在我发丝颈间流连,“我不会离开你的,绝对……不会……”
    我浑身一震,猛地推开他,怔怔地只是看着,眼中是莫名的复杂:“洛枫,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洛枫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他眼中却闪烁着摄人的光芒。他搭在我腰间的手慢慢、慢慢收紧,直到我微一挣扎,他却猛然使劲将我带入怀中。
    温热的唇,悄然覆上我的,轻啄舔弄。又慢慢从我的唇边移开,吻上鼻尖,小巧的耳垂,白皙的锁骨。我握紧了身侧的双拳,却轻轻呻吟出声。
    “冰依……让我来守护你。”洛枫的吻停在我衣襟旁,舌尖轻轻在锁骨上打着转,动作温柔语气却断然狠绝,“只准看我,只准想我,只准爱我。只让我来守护你!”
    我生生压下浑身的颤抖,从未闭上的眼中,一阵涩痛,洛枫抬起头,轻轻将唇再度覆盖上我的。灼热微有些干糙带茧的手,却探入我衣襟,抚过我亵衣中的肌肤。
    也许,就是现在……我跪坐在床上,身体被紧紧的圈住半倚在他怀中。唇是火热的,身体是灼烧的,心底,却是冰凉的。我眼中闪过一道冰寒的光芒,牙齿狠狠使劲一咬。
    “你——!”洛枫吃痛地松开我,一脸惊怒,和被强制压下的情欲。
    我挤出一副愤怒的表情,吼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眼中是被羞辱的怒火,面上是一脸的愤慨。然后,我抿紧唇,让那血腥的感觉停留在舌尖,这……宝贵的血。
    洛枫伸手想揽过我:“冰依……我是真的……”
    我狠狠甩开他的手,愤声道:“出去!”
    我看着他,他也就这么神思复杂地看着我。时间,一点点流逝,同样宝贵的时间。
    我颓然在心里叹了口气,放柔声音:“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冰依,你是说……?”洛枫眼中闪过欣喜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一把抓过我的手。
    我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一副疲惫的神色:“没有小银,我的伤一时根本好不了,身体有些疲倦。东西,你帮忙买回来吧,我就不出去了。”
    我缓缓抽回手,声音却越加温柔:“这几天,恐怕都要麻烦你了。”
    门轻轻合上,我知道洛枫带着满意欣然的笑容离去,待脚步声一走远。
    我迅速从床上一跃而起,摸出怀中的棉布,将舌尖上仍残留的微微血腥味,擦在上面。心里一时酸苦,恐慌,不安,只想扑进那个清新的怀抱永不离开。
    只是,还不行……我知道,真的,还不可以。    月色光华如练,我和洛枫对坐在湖边的凉亭上,闲谈喝茶。
    今日,已经是洛枫把我带在身边后的第五天。这几日,他格外小心地带着我避开冰凌的重重追杀。凭着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广大消息网,和高强的武功,竟真的没让我受到一点伤害。
    此刻所住的这个小宅子,外表看来并不华丽,里面的布置却清新雅致,品味一流,似乎是洛枫名下的其中一栋私宅。
    我晃了晃手中名贵的玉瓷杯,微微浅笑:“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那是多孤独的诗句,脑中浮现出雪梨园中的杏树梨花,却是当年我……多么美好的愿望。
    “我可以等。”洛枫低着头,忽然淡淡地开口。
    我愕然地望向他,手中的茶杯轻轻摇晃,放落在桌上。
    “既然不能原谅他们,就干脆放弃。冰依,我可以等你忘记他们。”他脸上淡定从容,眼中却是波荡的深情,“但是,你要承诺,以后都在我身边,不会离开。”
    我能听到,被握住的手腕上,血液汩汩流过血脉的声音,冰凉地,孤寂地。
    我多想开口,开口承诺,说我不会离开你。这样,他才会更相信我。
    可是,此时此刻,在那样的月光下,在那么清澈到透明的眼神注视下,我却发不出声音。因为他在那么无声,却又那么哀伤地恳求我。
    请你……,不要欺骗我;请你们……,不要再伤害我。
    “对不起。”我抽回了手,脸上露出自嘲的苦笑,亏我还是曾经接受过杀手训练的人。原来,如此多安逸被宠爱的生活,还是让我把那些求生的本能给遗忘了,“如今的我,还不能答应你。”
    洛枫静静地看着我,空了握不住东西的手,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摆在我眼前。就在我退缩到想要避开他眼睛的时候,他却忽然笑了起来,带着声音的笑。
    那笑声,就象清晨的露珠滑过荷叶,落入水中一般,明净到让我浑身,微微发颤。
    “冰依,我还一直以为你是骗我的。原来不是……”他的手再度握上我的,我全身忍不住泛起恐慌的疙瘩,他的声音轻柔到融入月色中,“真好,冰依……我会等你的。”
    我不想要你们等我啊!我的本意不是要招惹你们的!我只是想让我爱的人,能够爱我,仅此而已!!真的……仅此而已。
    那样的声音,在我的心底一遍遍叫嚣,痛苦而内疚。我却还要在心底庆幸,若非这样歪打正着的回答,我也没办法这么快取得他信任。
    我做人,究竟要做到如何可悲又可怜的地步,才甘心呢?
    “小心——!!”我还来不及伤感完,身体忽然被洛枫拖着滚了一个大圈,一道银芒擦着我面颊闪过,发出叮的一声。几个快如闪电的人影飘然而落。
    洛枫扶着我站起来,看了看周围的形势,双眉微皱,脸上却露出不屑的冷笑:“成忧,冰凌四大丞相,你们居然凑到一路了?”
    我放眼看去,也不由微微心惊,撇开成忧,文若彬和傲天君不说,白胜衣借机铲除我的几率很高,而木离风身后竟还跟着十几个踏步无声,呼吸深厚轻浅的高手。
    文若彬扫了我一眼,随即对着洛枫无奈地耸了耸肩:“在下和白胜衣也是奉少主之命,平安地带回小若姑娘。否则,谁愿意和天和大陆第一剑客,冰凌的守护者为敌呢?”
    我的身体颤了颤,一脸震惊的表情看向洛枫。
    他微微露出一丝苦笑,眼中的落寞一闪而逝:“我是冰凌这一任的守护者——司马洛枫。我也的确是拥有‘金银妖瞳’的怪物,跟我在一起,只会不幸。如果你真的想回去……”
    “不!我留在你身边。什么金银妖瞳,什么怪物,这些我全不信。”我的声音脱口而出,心底却在对    这样的自己冷笑,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看着他,“你不是说,会等我吗?”
    洛枫的身体狠狠一震,眼中汹涌的是什么,翻腾的又是什么,他忽然……就在这么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就在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注视下,他忽然紧紧,紧紧地抱住我,声音竟破天荒地带了丝哽咽:“原来……老家伙说的都是真的。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不管我是不是怪物,不管我是谁,都会对我……”
    我是一个,只要做了决定,就能狠得下心肠,伤害任何爱护我,甚至超过自己生命的人。
    以前是祈然,卫聆风,现在又是……洛枫。
    明明是自己下定决心要去做的事情,却背负着沉重的罪恶感,然后一边内疚难过,一边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一边……却又不断辱骂自己。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得到解脱,就不必为自己的行为,负上责任。
    可是,那又怎样?我安静地靠在洛枫怀中冰冷的发笑,即便如此,我还不是要这样生存下去。为了我所做的决定,为了,我所执着的人。
    “娘娘……”成忧平板无情的声音,打断了洛枫的拥抱,也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看着我眼中闪过鄙夷、厌憎的神色,冷冷道,“皇上让臣带娘娘回宫。”
    我眼中微微露出笑意,这个成忧,我没见过几次。只知他一直隐匿地跟在卫聆风身边。看他在卫聆风面前恭敬从命,战战兢兢地样子,真的很难想象,他竟然是跟萧逸飞,祈然师父齐名地天和大陆三大高手之一。
    只不知,卫聆风离了他,是否安全。
    “这么说,你们三人都不是一路的了?”洛枫松开手,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洒然和淡定,眼中的神光却相当冷凝。
    他也不变姿势,不知怎地,便抽出了怀中的凝章,只见银光闪过,原本锈迹斑斑,毫不起眼的剑身,通体发亮,在月光下,惑人心神。
    成忧的眼中闪过凝重之色,面色冰冷地开口:“四大神兵利器之一的凝章,居然在你手上?”
    木离风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肩,随即向身后之人挥了挥手,比之当年推我下崖时更深邃幽冷的双眸,毫无温度地落在我身上,冷冷道:“皇上的命令不用我重复了吧,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激烈的厮杀,我被洛枫护在身后,却心神不属。因为,我很清楚,真正会对我痛下杀手的,只有木离风这几人。
    随行的几人中,成忧的武功明显最高,与洛枫缠斗在一起。文若彬则是为了怕我受到伤害,时不时地阻止那些围攻过来的人。
    至于傲天君,我当然清楚他不会,也不敢,全力出手。
    我望着身前不远处战斗的洛枫,脑中拼命思索着怎样让计划更顺利一点,却不受怀疑。忽地眼前白光一闪,白胜衣已经到了我跟前。
    他的攻势凌厉至极,他的身形迅捷无比,即便我真的勉力去挡,也不一定能挡住全部。更何况,他在掠到我面前时脸露残酷的冷笑,吐出一句:“难道你不想把戏演地更逼真点吗?”
    我在心底狠狠地咒骂他趁火打劫,却不得不承认,这样可以使我更快地脱离现在这种尴尬痛苦的处境。于是,看着那攻势,我身形轻晃,一阵剧痛自胸口传来,还有一个塞入我手中的锦袋。
我狂飞出去,跌躺在地上,本就每日隐隐作痛的胸口,更是痛到火烧火燎,我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呻吟出声。
    “冰依——!!”“小若——!”……
    耳边传来众人的惊呼声,我的神志渐渐迷糊,只是用仅剩地意志拼命支撑自己。
    恍惚中,我能感觉到周身蒸腾勃发的杀气,还有几乎能挤出人五脏六腑的压迫力。
    耳中听到木离风、傲天君等人地惊呼,隐约恐慌地叫着什么:“金银妖瞳……”
    然后,身子一轻,压力陡然间消失,等我勉强撑着神志醒转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屋顶,正被人打横抱着在空中急速行进。
    那种速度,我无法清楚地感知,却也知道,已经远远超越了人体的极限。
    “冰依……你不会死……不会死。我会守护你的。”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始终闭着眼,用最后的那点神志,感觉手中锦袋中的细腻粉末,滑过我指尖,肌肤,洒落在来时的地上,一路,融入月色黑幕。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我的神志越来越迷糊,几乎寻不到可以呼吸的氧气,甚至连胸口的窒痛也无法让我清醒。
    然后,我终于感觉到洛枫停了下来,嘴里在大声喊着什么。
    然后,七天来,我终于……第一次,真正地,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