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然梦(第三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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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三章 十字架


    我心中猛地一惊,脱口大叫道:“小银——!”
    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小银已经脱离我身上的口袋,用从所未见的速度,飞快蹿过人群,最终一个飞跃——扑进了……祈然怀里。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饶是祈然也被吓了一跳。薄唇微微抿紧,他低头看了怀中正亲昵蹭着他的小银半晌,吐出两个带着些犹疑的音:“小……狸?”
    小银“吱吱——”叫了两声,很是欢愉,不住舔着他的手背。
    祈然轻轻抱起了它,冰蓝色的瞳眸中微微闪过一道柔和的光芒,问道:“师父呢?你怎么没跟他在一起?”   
    小银歪着头叫了两声,从语调中能听出深深的想念和委屈。
    祈然听了半晌,忽然嘴角一扬露出一抹极淡的浅笑,柔声道:“他就这么把你丢在别有洞天了?那又是谁带你出来的?”
    祈然与小银对话的时候,殿中倒有一半人还无法回神,呆呆地看着这个匪夷所思的场景。可是直到他问出这句话,小银欢快地叫了一声冲到我身边,我才猛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祈然缓缓起身走到我面前,蓝眸不带一丝温度地落到我身上,又仿佛被抽离出去了一般,眸中什么也没有。   
    他说:“是你带他出来的?”
    他面对我,语调波澜不惊,完全象对着一个陌生人般那么说:“是你带他出来的?”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对上那双在梦中缱绻思念过千百遍的蓝眸,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般久远的对视......   
    然后,我震惊了。
    为那张仿佛成为他身体一部分的月牙形面具,为他浑身散发出的清冽死寂,更为那双明明映着世间颜色,却仿若空无一物的漂亮眸子。
    我知道,他没有认出我;而我……
    脑中闪过昏睡少女脸上班驳的伤痕,耳中声声回荡着师父恭敬而叫的“少夫人”……
    而我,认出了他,却再也无法面对他。
    “是。”我将再度喷薄欲出的眼泪吞回肚中,笨拙地吐出一个几乎无法成音的字。
    眼前刺目的白光一闪,身体左侧已贴近了一个人。白胜衣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邪魅,似笑非笑看着我,那目光仿佛要把我刺穿般,扎得厉害。
    我狠狠收回粘在祈然身上的目光,望向他,唇轻动了动,却吐不出一句话,只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转身欲走。   
    白胜衣一个闪身拦住我的去路,脸上笑容更胜:“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白丞相。”师父踏前了几步把我护在身后,语调不卑不亢地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儿,小若。”   
    “哦?是吗?”白胜衣嘴上在问师父,目光却径直落在我身上,“小……若?”
    忽然,他贴近了我耳侧,诡异地笑道:“是蓝莹若吧?”
    我全身猛地一震,脸色瞬间惨白。低顺了头,只怕看到祈然的目光。
    “然。”白胜衣的语调忽然变态地欢快,“我最近正好在改进噬心术,还缺个试验的人。这女孩我看上了,不如,让我带走吧。”
    “什么——?!”我惊叫了一声,猛地抬起头来狠狠瞪着他,一时竟忘了害怕。这个变态,竟然要我当他的药人,还是去试验噬心术?
    “白丞相,这怎么可以?”师父也是一时太过震惊,半晌才寒了张脸抗议。
    白胜衣对我的目光,恍若未觉,只对着师父笑得妖娆:“不过一个徒儿,没了可以再收嘛!然,你说是吧?”   
    祈然冷冷看了白胜衣一眼,蓝眸中的神光冰寒无比,正待说话,忽然眼中波光微微一荡,嘴角轻扬了扬竟吐出一句:“随便你!”
    我浑身猛地一震,心口仿佛被他那句话狠狠揪了一把,痛到无法呼吸。
    那个人,是祈然。那个曾经为了保护我连性命也可以不要的祈然,现在竟然说——随便你!
    白胜衣反倒不如原先的高兴,狠狠露出一个狰狞的冷笑,上前一步,待要抓住我手臂……
    就在我准备闪避的时候,眼前忽地光芒一闪,一道凌厉地杀气冲着行进中的白胜衣呼啸而去。
    白胜衣脸上的笑容更冷,悠闲踏开一步。谁知,就在他移位的那一瞬间,杀气竟忽地猛涨,仿佛早有预谋般一个转弯,袭向一直静默站立在我面前的祈然。
    原来,攻击白胜衣是虚,攻击祈然才是真正的后招。
    我的眼睛只能望到那一身统一无异的普通士兵服和闪烁寒光的长剑,夹杂着排山倒海的杀气向祈然侵袭而去,而他却仍恍若未觉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后,我的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灵魂抽离在空中,看着它——倏忽……而动……   
    掌心猛地一阵剧痛传来,猩红的血液顺着我白皙的手掌一滴滴落在地上,摔地支离破碎,也让我原本迷离的意识重新回到体内。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狠狠抽自己一个巴掌。这算是本能吗?又是……什么本能?
    如今的祈然,体内没有血蛊,怎么可能挡不住这一击?如今的祈然,身边有千千万万人保护他,我这一挡又有何意义?
    然而,那一分,那一秒,我的脑中竟一片空白,恍惚中只看到祈然一次次挡在我面前,口吐鲜血的模样。于是,本能便先于意识启动了。
    只是……这样的本能……在如今,又让我情何以堪呢?
    我抬起头,一张铁面具和一双饱含惊诧的眼猛地映入心头。
    我浑身一震,再握不住手中的长剑,一道破空之声响起,瞬息间只觉肩头剧痛,长剑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入我肩头。
    “主子——!”无夜浑身颤抖,猛地抽回长剑,带起点点血丝,露在铁面具外的眼中满是惊痛和懊丧。几个人蜂拥而上,将无夜牢牢制住,他也没有抵抗本分。
    我嘴角一掀,扯出一个苦笑,轻声道:“对不起,无夜。”
    “小若——!”师父的惊叫,还有小银慌乱的叫声,我都恍若未闻。
    无夜的双眼紧紧盯在我身上,良久良久,忽然无声地用唇形喃喃道:“……扎根在心底的人……”   
    我只觉浑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了个干净,一个趔趄瘫软在地上。
    我不用抬头,也知道祈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只是真的抬头对上了,却还是为着那其中的冰冷和无波无澜,心痛莫名,泪水盈眶。
    然后,我闭了闭眼,再睁开终于也能静静地望着他,同样无波无澜,同样冰冷异常,尽管心依然在抽痛,痛得更甚。
    祈然忽然有些惊惶地别开眼,没错,真的是惊惶。随即他狠狠抽出身上的长剑,蓝眸再度落回到我身上的时候,已如那剑上的寒光一般,冰冷无丝毫温度。
    只听他冷冷地开口,对着我,却又仿佛不是在对我说:“同样的戏,看多了,也会腻烦!”
    说完,那剑竟夹杂着他话中的冰寒和决绝,向瘫软在地上的我直刺过来……
    “少主不要——!”
    “主子——!”
    小银一个纵身跃到了我怀里,惊慌失措地望着那把剑,和握剑地人……
    我猛地瞪大了眼,祈然……要杀我?
    这一年,我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劫数,竟不是死在别人手上,而是……祈然手上?
    我拼了命地想要避开,想要活下来。我可以死,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可是……绝不能死在祈然手上。不单单是不想他将来后悔,更加因为我不愿意死在他手上,绝对……不愿意!
    可是,我动不了,一动也无法动弹。祈然强大的精神力牢牢笼罩着我,让我进不得半分,更加退不得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向着我的胸口,狰狞扑来……
    “峥——砰——!”兵刃交击地巨响仿佛凭空而来般,刹那间回荡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
    所有人只觉眼前黑光闪烁,似有若无的杀气轻轻弥漫,丝丝点点地渗入人心……
    白胜衣嘴角微微勾起,扯出一抹极为妖异的笑容,寒潭般的眼中却是点点想将人吞噬般的冰冷杀意。   
    黑衣、黑发、黑眸,步杀握着长刀静静站立在我面前,我却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住,指节泛白,几欲碎骨。   
    “果然是你。”祈然淡淡收回手中的长剑,忽然回身道:“你们全部下去吧。”
    白胜衣妖娆带笑地目光落到我身上,又移向步杀,随即殷红的嘴角一掀,轻声道:“是!”便一个旋身,率先走出了大殿。
    没有人置疑,更没有人敢违抗,包括师父,转眼间,大殿上只余一个着烟紫劲装的清秀男子,对祈然恭身道:“少主,这个人怎么处置。”
    祈然连瞧也没瞧被制住的无夜一眼,冷漠地道:“先关到牢中。”
    我猛地一惊,扯动肩上伤口,只觉身体、心头都是一阵剧痛。正待开口制止,却听步杀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祈,我要带她走。”
    我浑身一阵颤抖,却只是这瞬间的犹豫,无夜已经被那清秀男子带了下去。
    祈然看了我一眼,只是看,目光却没有真正落到我身上,便撇了开去,清润悦耳却冰冷到我浑身颤抖的声音淡淡响起:“随便你。”
    眼泪,汹涌的酸涩感,就这么卡在鼻尖,无法宣泄,更无从宣泄。
    步杀右手一提,手中的黑刀夹杂着千钧的厉气,在空中狠狠一挥,瞬息间划裂了这大殿中花岗石铺就的坚实大地。   
    他就仿佛知道了我的无从宣泄,所以帮着我……宣泄一般。我轻轻撇过头,眼泪终于汹涌而出……   
    祈然静静地看着他,月牙形的面具下,蓝眸无波无澜,薄薄的唇却倔强地抿起。
    “祈。”步杀收回汲血,也终于慢慢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右拳,冷声道,“你若再这么沉迷于过去,封闭你的眼睛、你的心,终有一天……会后悔!”
    祈然面色沉静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一个转身,边依着来时的通道离去,边淡淡道:“一个月后,记得回‘雪梨园’。”
    在那仿佛通向天边尽头的通道上,祈然一步步走着,然后脚步越来越慢,他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竟慢慢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空旷、只余两人的大殿。
    他看着步杀弯下身,如护着一生最珍贵的宝物般,小心翼翼地将那少女抱起。少女的脸埋在步杀怀中,无法看见,可是他看到那只抓着步杀右臂的手。
    那手在黑色衣袖的映衬下格外白皙纤瘦,紧紧拽着步杀的衣服,仍在……不住颤抖……
    “怦——怦——”他左手猛地抚上胸口,面具下的眉紧紧皱起,蓝眸中渐渐流露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心口在痛,实实在在的痛了。
    他一直以为,从亲眼看着那人死,他的心就已经停止跳动了,而且……永不复苏……
    可是,这一刻,他竟能实实在在感受到它在跳动,他的心……竟然还会跳动……
    步杀轻轻地把我抱起来,小心避过我的伤口,然后小银爬上我的肩头,在不断滴血的伤口上轻柔舔舐,又时而发出心疼莫名的叫声。
    我把犹带泪痕的脸深深埋入步杀怀中,任由他抱着我走出大殿,远离这无止境的伤悲和……思念……   
    只是,在即将走出大殿的时候,胸口如被撞击般压抑疼痛。我猛地抬起头,望向那条长长窄窄的通道……   
    我始终……无法就这样,再不看他最后一眼,决绝离去!
    祈然竟然也没有离开,他就站在那通道的尽头,仿如遗世独立般望着我们,静默而孤独地伫立。
    冬日温暖的阳光透过玄关的窗户,星星点点地铺洒在他身上,衬着他胸前折光的十字架项链,仿佛从体内融合了他,又孤立了他,在这喧嚣熙攘的尘世中。
    我看着那熟悉无比的十字架,只觉心中湿暖一片,却越加苦涩伤痛。
    步杀一个转身,踏上迈出大殿的门槛,我却只是换了个角度,深深看着那烙印在我心底的少年,最后一眼。   
    仿佛是忽然间,强烈的阳光,透过那十字架折射入我的眼中,刺目而耀眼,深深扎进我心底。
    脑中,猛地擦过一道极为熟悉又眩目的光芒。耳边,似乎又开始回荡那首,我醒来后无论如何也记不起的悲伤悠扬的乐声……
    那首,我在时空穿梭的入口处,听到的乐声。
    我如着魔发疯般猛地直起身子,睁圆的眼瞪着大殿外空无一人的前方,却什么也没映入眼帘。
    我终于想起,上次坠崖时脑中闪过的光是什么。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当初从现代穿越时,打开时空入口的关键。
    那道,在意识迷离时,从我胸前散发,最终充斥弥漫了整个山谷的强光。
    那道,在无止境的坠落中,忽然从十字架上散发,最终扭转了时空的强光。
    我忽然,觉得命运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那玩笑大到,不将我彻底毁灭,就永远不会止息和甘心一般。   
    难怪,上次掉落悬崖的时候,我听到了歌声,却没有穿越回去。
    只因为,那把穿越时空的钥匙,极度讽刺地,被我送给了祈然。
    我再度把头埋进步杀臂弯中,不顾他诧异地目光,大笑了起来,笑到伤口崩裂,笑到……热泪盈眶。   
    兜兜转转,沉沉浮浮,到如今,看到祈然娶了妻子;到如今,背负了一身的债和罪孽;到如今,那十字架离我越来越远;却忽然发现,回家的关键,竟一直都在我身边。
    谁能告诉我?这一刻,我除了大笑,笑到哭泣,还能……做什么?
    我究竟,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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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四章 护腕


    记得以前总听小雨抱怨说,老天喜欢耍人。
    譬如说早上上学,她为了省下那几块钱的打的费,总是很耐心地等着公车到来。可是左等右等,发现上学时间就快来不及了,当终于狠下心决定叫出租车的时候,公车却来了。
    人生真的很象一个玩笑,许多事,你坚持的时候得不到回应,到你想放弃的时候它又成全起你来,到最后这成全因为来得太晚,叫你当初的坚持……意义全无了。
    小雨说,那样的日子,她到最后,终究还是迟到了……   
    我缓缓的睁开眼,四处看了看,这里……应该是一个客栈。
    转了个头,看到步杀站在窗前,正低头从一只鸽子的脚上取下纸条细读,半晌后,他将纸条扯下一个角,又绑回鸽子的脚上,放它飞去。
    “步杀。”我轻轻叫了一声。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黑眸清冷却蕴藏着点点滴滴的担忧和关心。
    我扯出一个笑容,道:“有任务?”我不想问他是什么任务,更不想问,是谁派给他的。
    步杀微微皱眉,看着我,但最终还是点头:“你有什么打算?”他说。
    我深吸了口气,将一切的决心下定,才平静地开口:“请你……送我回祈然身边。”
    步杀全身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黑眸一瞬不瞬地深深看着我。
    “我要……”我转回头望着苍白的帐顶,避开他的目光,无比凄凉地道,“取回十字架。”
    不管回不回去,不管能不能回去,我必须……取回十字架。
    如果,明知道回家的方法,却不做一点努力,这一生,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最重要的是,如果现在就这么放弃了回家的念头,那么我当初的努力、挣扎是为了什么?我当初……又是为了什么才离开祈然的?
    “你……你们……”步杀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神色虽冰冷如昔,黑眸中却荡漾着无边的怒火,半晌才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沉迷于过去的又何止他一个!”   
    步杀拽着我的手,旁若无人的一步步走进原阳紫国的皇宫。一路上,两边都站满了握着武器,却迟疑不敢上前的侍卫。
    他们倒不是怕死,而是几天前亲眼看着他和少主单独在大厅中交谈,又平安走了出来。是以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对这擅闯皇宫的两人,就地正法。
    “步杀,少主有请。”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到一张清秀又略显黑的脸孔,正是昨天带走无夜的那人。   
    我本来还待问他无夜怎么样了,却只觉手臂一紧,恍惚间身边的景物高速后退。待到回神的时候,我已进到一间空荡荡的房内,面前只有一人,蓝眸黑发,银灰色面具。
    “祈。”步杀静静站着,冷冷地开门见山,“可否照顾她一个月?”
    饶是祈然的镇定,都微微一楞,冰蓝色瞳眸有半晌落到我身上,才回头淡淡道:“可以。”
    “绝对……不要让白胜衣接近她。”步杀补上一句,我全身微微一颤。那个人妖一般的男人,还真是我心头最大的梦魇。
    祈然眼中闪过一阵冰寒的杀气,冷哼了一声,道:“放心吧。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那个萧祈然吗?”   
    步杀握刀的手紧了紧,黑浓的眉头微皱,目光再度落到祈然胸前,闪着银光的十字架项链上,唇动了动,竟忽地,让我无法阻止地冷声道:“保护好……你胸前的东西。”
    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心头狂跳个不停。死也不敢去看祈然的脸色,狠狠瞪向步杀,他却连瞧也不瞧我一眼。   
    “好。”祈然潺潺如流水般柔和的声音响起,让我忍不住心头一震。
    步杀轻轻点了点头,再不多说一句,转身离去。在快到门口的时候,他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伸手往怀中一掏,然后随手向祈然抛出一个漂亮的浅蓝色弧度。
    “是纪念品。”他的话音未落,人却已消失在门外。
    “这是什么?”祈然翻着手上浅蓝色的护腕,细看了半晌,不由喃喃自语。
    我发誓,要不是看到祈然脸上有些错愕,又有些迷惑的表情,我是绝对不敢在如今的他面前发笑的。可是结果,还是不怕死地笑了出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他虽然冷了张脸,但还是虚心求教。
    我清了清嗓子,压下嘴角不住扬起的笑容,走到他面前,接过他手中的护腕。
    “左手伸出来。”我说。
    他疑惑地看了我半晌,但最终还是乖乖伸出左手。
    我小心翼翼地将护腕套上他的手腕。他的手一如从前的修长有力,晶莹白皙,与这个护腕的大小正好吻合。   
    这一刻,我的心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温暖和柔情,眼中水气氤氲,嘴角勾起一抹轻浅的笑容,柔声道:“这个……叫作护腕。在练剑或者与人搏斗时,可以缓冲你手腕受到的伤害……”
    脸上忽然有清凉柔和的触感,我愕然抬头,看到祈然望着我的蓝眸中那一瞬间的怔忪和温柔。他的手轻抚在我唇角淡淡的酒窝,仿佛想要掬起那片刻的柔情和笑容。
    时间就这么静静地在我们之间无声的流转,美丽而忧伤。直到……
    他有些慌乱地别开眼,收回手,猛地从我身边掠过,带起一阵冷风。
    “你以后还是跟着叶先生吧。”他悦耳却清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悄悄地松了口气,却只觉心头酸涩不已。   
    “师父。”我抱着小银,浅笑吟吟地站在叶沉海面前,看他惊诧不敢相信的表情,不由好心地加了句,“我回来了。”
    “小若——!!”元易一把扑过来抱住我,兴奋地道,“师父还说你不会回来了。我就说嘛,小若怎么可能这么没良心!”
    “小若你……”师父有些惊愕地看着我完好无损的肩膀和一脸悠闲的笑容,半晌无法回神。
    我扯开粘着我的元易,向着师父由衷地鞠躬道:“谢谢师父在那日力护我。这次,是祈……是少主让我留下来跟着您的,所以,以后还是要请您多关照了。”
    “师父,这里的草药都拣完……”一个熟悉的女声从里屋由远及近,我猛地回头,看到一身大夫装束的心慧正提了个篮子走出来,见了我也是一楞。
    “小姐——!”心慧扑将过来,狠狠抱住我,眼泪鼻涕在我身上流了一片。
    “我没事。”我也是紧紧抱住她,心中有些好笑,又莫名感动。
    原来,那日他们从祁国赶回阳紫国的时候,找了几日寻我不着。然后无夜说了句有事待办,就丢下她一人自行离开了,而步杀又始终未见到人。
    她担心我的安危,便在皇宫召医女的时候,凭着那几日在卫聆风宫中狂啃的医理常识,成功被选上,混进宫来。   
    “小若,你的身份,为师也不想追究。”师父的口气不象以前那么亲切,反带了几分疏远和戒备,冷冷道,“既然是少主让你留下的,你们两个就好好待着吧,别闯什么祸来。”
    我忙低头,诚恳地回复:“是,师父。”   
    “心慧,他们这都是在干什么?”我和心慧走在路上,看着仿佛一下子变得忙碌的众人,直待避到一僻静处,才疑惑地问道。
    “小姐你不是比我早在来这里吗,怎么反而不知道?”心慧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才道,“依国有好几个分国的,这里只是极小的一个。”
    “他们攻占了一个国家以后,大部队会留在这个国家中整修几日,等到一切都进入了状况,才留下一批人治理和守护,其余人撤回真正的依国首都。”
    “现在早有很大一批人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也就是说我们要离开这里了?”我诧异地问道。
    心慧叹了口气:“是小姐你要离开了,我却没资格跟大部队走。”
    “什么?”我一阵惊呼提高了嗓音,却不曾想,接下来的话还没问出口,就听到不远处岩石后面传来一阵被惊吓的哭声。
    我和心慧慌忙跑过去看,只见岩石后面瑟缩地坐着一个样貌清秀,大约只有十岁大小的女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满是惊恐地看着我们,浑身颤抖不已。
    “小妹妹,你没事吧?”我凑近了几许,柔声道,“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啊——坏人——!”谁知我还没靠近她,她就哭叫了起来,我连忙后退了几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见我不再接近,她的哭声小了下来,但浑身还是颤抖不已,眼中满是惊惧和警戒,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
    我和心慧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个讯息。
    “心慧,你接近她试试看,记住别太心急。”我退后了几步,沉声道。
    心慧点了点头,结果还是同我刚刚一样,一走近她五米内,她就会如抓狂般大哭大叫起来。
    “小姐……”心慧心有余悸地看着哭声渐渐小下来,却颤抖地越加厉害的小女孩,轻声道,“这就是你在书中所写的社交恐惧症?”
    我皱眉点了点头,忽而露出一个很苦涩的笑容,看着那颤抖的小女孩,心中只觉怜惜和不忍:“心慧,看来你遇到第一个病人了。”
    心慧正待答话,却听一个怒喝声在我们背后响起:“谁让你们接近这里的?!”
    我和心慧愕然回头,只见一个长身玉立,脸容白皙儒雅,做书生打扮的俊秀男子正怒目瞪着我们,活象要把我们两个吞了。
    那男子冷着张脸径自掠过我们身边,抱起地上颤抖又满脸泪痕的小女孩。奇怪的是,那女孩竟不害怕他,反而把头埋进他怀里不住喃喃道:“哥哥,坏人……有坏人……”
    “小念乖,有哥哥在,别怕。”说这话的时候一张秀气的脸上柔情漫溢,无限疼惜。那小女孩竟真的不再颤抖了。   
    “小姐,她的病能治好吧?”心慧看着他们两个,可能是想到了至今生死未卜的心洛,脸色慢慢柔和和忧伤了起来。
    我耸耸肩:“你不是把我写的‘心理疗法’都啃完了吗?如今碰到的第一个病人,你认为该如何治疗……”   
    “你们刚刚说什么?!”眼前白光一闪,那书生已经到了我们面前,一脸焦急震惊地望着我们。也不知我们这么轻的讲话他是如何听见的,真是狗一般灵敏的耳朵。
    心慧和我却恍若未觉,她皱着眉歪着头,回忆了半晌,才露出一个肯定的笑容,道:“应该用森田疗法辅助催眠治疗,对吧,小姐?”
    我笑着点了点头,才回头看向那俊秀的书生,和在他怀里竟不会害怕有人接近的小女孩。
    心慧的目光也跟着望了过去,落在那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身上,柔声道:“小姐,你看她在她哥哥怀中也不会害怕有人接近,其实情况不算严重吧?用脱敏疗法说不定也可以。”
    那书生听着我们的对话,下巴“咔咔”脱落了几次,但又马上接上,一把拽住心慧的手,眼冒金星,激动地道:“你能治好小念的病?”
    心慧使力把手抽了回来,才皱眉看着他道:“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治好,我从没医过人。”
    我好笑地看着那书生又是局促又是紧张又是尴尬的样子,不由笑道:“你是什么人?”
    “让两位姑娘见笑了。”那书生象是突然醒起一般,儒雅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浅笑,道,“我叫……文若彬。”
    说这话的时候,他怀里抱着那小女孩,眼珠漆黑如深深的水潭,表面波光潋滟,深处却幽暗而静谧。我心中微微一动,文若彬——这个名字好象有些耳熟,不知在哪听过。
    “对了对了,这位姑娘,你刚刚说的什么田疗法,还有什么敏疗法,可否详细解释一下?”
    “小姐……”心慧被他突变的表情和态度吓了一跳,更何况又是第一次治疗人,不由求助地看向我。   
    我好笑地摇头,知道我若在一旁,她必定会因没有自信而求助于我。于是淡淡道:“心慧,你好好跟文公子讨论一下小念的病情。师父可能会找人,我就先回去了。记住,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
    说完,再不管心慧局促不安的眼神,转身离去。那一瞬间倒是有看到文若彬有些深思的表情,却只是一闪而逝。   
    总觉得,这个人并不象他表面看来那么简单,能自由出入在皇宫中,刚出场时的口气又嚣张、不怒自威的厉害,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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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然梦 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五章 胃病


    我独自一人在皇宫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不回师父那去,主要是因为我看得出,师父现在对我有了戒心,我自然也不想去自讨没趣。
    拐过一个弯,也不知自己到了哪里,前面却出现了一个漂亮的湖,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河边,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只看得见背面,却出奇地让人感到孤单和寂寞。
    我不由好奇地走前了两步。
    “谁?”一个清冷悦耳却带着稚气的声音猛地响起,吓了我一跳,然后那个男孩缓缓转过身来,秀气的眉微微皱起,脸上带着浓浓的杀意看着我。
    “心洛?!”我心头一震,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狂喜涌上心头,“心洛——!”我一把扑上去抱住他,兴奋地道,“想不到你真的在这里……啊——”
    我震惊地摸着脖子上渗出的血丝,怒视着他,骂道:“臭小鬼,你干什么,知不知道你的……你的那什么武器再割深半寸,我就一命呜呼了?”
    “心洛”手中拿着一根闪烁银光的武器,看上去很象现代的军刺,紧盯着我的瞳仁中闪出诡异的金银光芒,傲慢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在宫中随意走动?”
    金银光芒?我微微一楞,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不是心洛?”
    “什么心洛不心洛的,你这个阴险的女人!再不回话,我让你马上死在这里!”他眼神冰冷地死瞪着我,全身的杀气如潮水般疯涨了起来。
    “喂喂~有话好好说,不是就不是嘛!不过认错人而已……”你小子也不用释放出那么多杀气吧?“虽然你的眼睛很漂亮,可是老这么瞪着不累吗?”
    男孩微微一楞,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杀气收敛了许多,但手却还是牢牢握着军刺。
    我向他勉强扯出一笑,有些郁闷地摸了摸脖颈间的伤痕,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听他傲慢清冷又与心洛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喂,女人!你说……我的眼睛漂亮?”
    “是很漂亮啊!”我走进了他几许,半蹲着站在他面前,嘴角浅笑吟吟,笑容格外灿烂温柔。忽地眼中精光一闪,举手往他头上狠狠赏了个“爆粒”。
    只可惜,退开的时候,手臂还是免不了被划了一道,衣服破裂,鲜血直流,果然比心洛难缠地多。我却不管手臂上的伤,鄙夷地看着他,口气极度轻蔑:“不过,长在你这种没礼貌的小鬼身上,还真是浪费。我们家心洛都比你可爱多了!”
    “你这个笨女人!蠢女人!死女人!”男孩一拳敲击在岩石上,抓着手中的军刺在空中挥舞,杀气乱窜,眼看就要向我直冲过来,“你竟然敢说我不可爱!然哥哥说过小迟最可爱了。我最可爱了!听到没有?!”   
    “你哪里可爱了?”我一边撒腿往回疯跑,一边不要命地回头大骂,“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不撒娇、不玩耍,光拿着根军刺追杀弱女子……”
    “哪个不长眼的说你可爱了?”我明显感到背后的杀气如有实体般侵袭而来,心中一凛,可别真莫名其妙死在这小孩手上了。忙运起体内真气,拼命逃跑……
    “啊——”急速地行进中,眼看就要拐到人多的地方。我只觉眼前忽地人影一闪,却怎么也收不住脚步,一下子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淡淡的幽谷清香夹杂着熟悉的男子体味猛地窜入我每一个细胞,让我有一瞬间的怔忪。
    “然哥哥——!”身后的小迟发出一阵欢快地呼声,下一秒,我已经被他踹到一边,眼看着他扑入祈然温暖的怀抱……
    祈然微微一个闪身避开他,看了看嘟着嘴的小迟,又看看狼狈的我,淡淡道:“准备出发了,你们还在这里玩耍?”
    “玩耍?!”我和小迟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我狠狠瞪了那臭小鬼一眼,恨恨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玩耍了?没见他在追杀我吗?”
    “谁让你这个死女人敢说我不可爱?”小迟眼睛闪着诡异的金银光芒向我回瞪。
    “所以我说哪个瞎了眼的说你可爱啊!”
    “是我说的。”祈然冷冷地看着我,冷冷地道。
    “你!……说的……”我干咳了两声,气势无以为继,尴尬地爬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恭身道,“少主,请问什么时候出发?”
    不知为何祈然眼中闪过微微不悦的光芒,看着我,淡淡道:“明日。”
    “哦。”那不是还早吗?我福了个身,掠过祈然身侧往回走去。
    “你受伤了?”他在我擦过身边的时候,忽然问。
    我低头看了看仍在滴血的手臂,点头无所谓道:“回去让小银舔两下就好。”
    回头见小迟一脸疑惑和好奇的表情,和刚刚被他自己敲出红血丝的左手,我扯了扯嘴角,换上一副施恩的口气:“喂,金银眼的小鬼,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医治下你的手?”
    “笨女人,不许你提我的眼睛!”小迟涨红了脸大叫起来,那根原本已经被藏起来的军刺,又被他狠狠拔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抓住祈然衣袖往他身后一躲,因为动作太猛了所以没发现他身体轻微地一震。我大声反驳道:“你金银眼长都长了,还怕别人提?你看祈然一双独一无二的蓝眼睛,还不是成天在外面招摇……”
    小迟瞪大可眼睛,象见鬼似的看着我,美丽的湖边,冷风拂过,静寂无声。
    我打了个抖,缓缓松开抓住祈然衣袖的手,清了清嗓子,声音力持平静地道:“少主,那我先回去整理行装了。”   
    祈然背对着我点了点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小迟望向他的眼中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光,随即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转过身往回走去,听到身后的小迟还在向着祈然撒娇,却不见祈然回应。
    “……然哥哥,听说昨天有人刺杀你……小迟帮你去杀掉他……”
    我全身猛地一震,心中暗骂自己太过自私,竟然生生把无夜的事忘了个干净。
    我一个旋身跑回祈然面前,小迟瞪了我一眼,不屑地道:“笨女人,你干嘛又跑回来了?”
    我却懒得理会他,紧张地向祈然问道:“祈……少主,无夜他……怎么样了?”
    祈然蓝眸中波光浅浅流动,深深看着我,半晌才淡淡道:“逃了。”
    “什么?!”我脱口惊呼道,这个……虽然我很希望无夜没事,可是,就算是听到“放了”两字,我都没这么惊讶。
    这个臭小子竟然逃了?也不知道来知会我一声。
    祈然嘴角一扬,扯出一个冷漠的笑容:“他逃脱了,你这个做主子的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我一惊,抬头看到他冰冷的眼神和嘴角淡淡的嘲讽。
    “我答应过步,不插手他在调查的事情,也答应过他,照顾你。”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薄薄的唇上下而动,我恍惚中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低头,看到他轻握成拳的手抵在腹部,又随意放下。我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垂首冷冷道:“谢谢少?主?的教训。”
    说完,转身再不停留地离去。   
    “小若,你在找什么啊?”元易一进门就看到我把师父的药翻了个烂,不由诧异地问道。
    “药。”我仔细地数着手中的药草,一边喃喃自语,“甘草、茯苓、怀山药、白芍……”
    “这些……是治什么的药?”元易皱眉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无奈地问道。
    “是治少主的胃病吧?”师父的声音忽然自门外响了起来,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找其他的药。   
    师父走到我面前,冷冷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我:“我劝你别白费心机了,少主他不会服药的。”
    “谢谢师父提醒。”我抬头微微一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再停。看来草药得多备些,索性一次熬多点,虽然药性可能会降低。
    一个时辰后。   
    “好浓的药味,小若,你在熬药吗?”巧音走进来用手扇了扇烟雾,问道。
    “恩,是的。”我一边皱眉摆弄着手中的食物,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
    巧音走进了我身边,瞪大了眼,忽然笑出声来:“小若,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我垮了张脸,看她笑的模样,不由沮丧道:“在煮小米粥,可是……都不成功。”
    “那也不用把自己弄得跟小花猫似的吧?”巧音一边好心地擦掉我脸上的污渍,一边心疼地抓起我烫伤破皮的手,责怪道,“还这么不小心,把手都弄伤了。你这到底是……煮给谁的呢?”
    我尴尬地抽回手,讪讪笑道:“是给少……”
    “算了。看你这么可怜。”巧音根本是无心问问,又马上打断了我的话,热心地道,“巧音姐姐来教你吧,否则,看你弄到何年何月去。”
    我擦掉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由衷地笑道:“谢谢巧音姐!”
    我一手端着盘,一手战战兢兢地举起,正待敲门,却听祈然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进来吧。”   
    我心中一紧,忙走了进去,只见略显空旷无物的房中,祈然正长身立在窗前,背对着我望向远处。修长美好的背影,衬着窗外的景物,竟如一幅画般,如梦如幻却也……了无生气。
    “少主,吃药……”
    祈然缓缓转过身来,有些惊疑地看着我和我手里的药,蓝眸转冷,淡淡道:“你师父要你送来的?”   
    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摇摇头,颓然道:“没有。是我自己要送的……”
    “拿回去!”祈然坐到房中唯一的一张案几前,冷声道。
    “不行!”我把药放在他面前,很认真地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你不知道胃病如不及时医治后果会严重吗?现在还只是浅表性胃炎,但是将来很可能会变成胃溃疡,十二指肠,胃穿孔,甚至胃癌……”   
    祈然有些错愕地看着我,半晌才疑惑地道:“你说的都是什么病名?我怎么没听过?”
    我一楞,打住了絮絮叨叨地无聊恐吓,干笑了两声,尴尬道:“我乱编的。反正,你有胃病就要及早治疗……”   
    “何时轮到你来管我了?”祈然冷冷一句话打断我,瞥了那汤药一眼,喝令道,“拿回去!”
    “不行!”我也半分不让地紧盯着他,提高了声音道,“你必须喝药!”
    祈然扫了我一眼,蓝眸中没有丝毫温度,忽然抬手轻轻一挥……
    只听“啪——”地一声响,药汤和小米粥全部打翻在地上,流淌在我脚边,还冒着白雾腾腾地热气。   
    我狠狠瞪了他半晌,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拿了扫帚、簸箕将脏物清理干净,又默然地端着盘子离开。   
    祈然默默地看着我离去的决绝背影,面具下的眉微微皱起,蓝眸中不知因何泛起微波。
    半个时辰后。   
    “少主,吃药!”我把本就多备了的药和重新熬好的米粥,第二次摆到他面前。
    祈然的蓝眸中闪过怒意,盯着我,冷声道:“我记得,我好象今天早上才告诉过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扯出一个笑容,面前的是祈然,我怕什么,真是笑话。同样冷冷道:“我搞得很清楚,我是大夫。没搞清楚的是……少主你,现在,你是病人。”
    祈然嘴角一扬,忽地伸手再度将眼前的粥和药全体甩在地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我,薄薄的唇紧抿,双眸转为深沉的幽蓝。
    “你不就是仗着步的话,我不会动你!”
    我憋着胸口的一股子气,连看也不看他一眼,收了地上的残物,拿了盘子离去。
    二十分钟后。   
    “砰——”端在手中的药再度被几乎暴怒的祈然摔字地上。
    又二十分钟后。
    “你——!”祈然再看到端着药站在门口的我时,脸上竟然出现颓然无奈的神色……
    “砰——”只是结果,药和米粥还是被摔在地上。
    两个时辰后。   
    祈然坐在案几前,拨了两下桌上的琴弦,竟忍不住目光往门口望去。
    都两个时辰了,那人……应该是不会再来自取其辱了……只是,心口憋闷的感觉是为了什么?因为她如此嚣张,而自己却为着对步的承诺而无法惩罚她吗?
    他嘴角一扬,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意,这两天……到底是怎么了?
    全身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躁意,他有些震惊地猛然抬起头,看向已经天色全黑的门外,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等待的惴惴不安和雀跃。
    片刻之后,一个少女满头是汗,一身狼狈地端着药和米粥走进他的房间,满脸的憔悴和疲倦,走到他面前,把盘放下,虚弱地道:“少主,吃药。”
    这一句,完全没有刚刚的气势和坚决,却让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抬手端过那两碗仍冒着热气的药和米粥……   
    他想,偶尔吃一次,也是没什么关系的。他只是不想管自己的身体,而不是……存心弄坏它,绝对……不是。   
    少女嘴角一扬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却好象这结果早在他预料中一般,撇嘴道:“枉我还又熬了一大锅的药和粥,打算跟你打长期战役……”
    少女一点也不放松地盯着他把药和米粥全部喝完,那种感觉让他有些好笑,又……有些熟悉,他晃了晃脑袋。   
    却见少女取过盘子,打着哈欠,道:“好累,回去睡了,明日再给你做蒸蛋羹,如果……我做的成功的话……”   
    祈然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纤瘦单薄,却不知为何能感受到她的喜气。他的嘴角,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轻轻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