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谈话录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20:59:12
谈起明朝吴承恩所著的《西游记》,很多人并不陌生;但要论起元代邱处机所作的《西游记》,知晓者就不多了。三部书,一部地理书,一部平话,一部小说。然而,就是这三部书,在历史上曾被混为一谈,闹得纷纷扬扬。
邱处机,山东栖霞人。元太祖成吉思汗很器重他,将他安置于大都的太极宫。在此之前,成吉思汗进军中亚细亚时,他曾随军出征,后来弟子李志常便据此写了一部地理游记叫做《长春真人西游记》。这部游记对研究元初中亚细亚的地理状况有很重要的价值,但鲜为人知。还有一部平话《西游记》,出现在金元之际,曾经流传海内外,到过朝鲜。而百回本小说《西游记》,起初书上并没有作者的名字,因为古代小说作者多不署名。明末清初,一位修行者自称发现了大略堂古本的《西游记》,不仅补足了唐僧出身一回,而且署名作者为邱处机,并且前边放上了元代大文学家虞集为《西游记》写的“序”。自此,人们便以为《西游记》小说是邱氏所作。
清乾隆年间,著名学者钱大昕在《永乐大典》里发现了李志常的《长春真人西游记》,认为与民间流传的署名“邱处机”的小说《西游记》不是一码事,便写文章说这部小说不是邱写的。但究竟谁写的,他也不清楚。民国时,胡适、鲁迅读到《淮安府志。淮贤文目》,看到其中有一条:吴承恩,明朝贡生,著有《西游记》。胡适由此而写文章,把小说《西游记》的作者定为吴承恩。
坐在我对面的李安纲,山西人,从小饱读诗书,酷爱《西游记》。他告诉我,《西游记》的作者绝对不是吴承恩,虽然是谁现在还搞不清。
田炳信:《西游记》这本书是中国的四大名著之一。你的研究呢,主要是提出这个作者不是吴承恩。这是一个。这个恐怕是在学界扔进去了一块石头。第二个呢,你把它从道家的角度重新解释。当然有人反对,我说反对不怕,有本事你拿出另外一套,比如说佛家的解释来。我觉得只要是自圆其说,它就是一种学问。现在是这样的人少,大家随声附和的人多。就是一狗吠影,百狗吠声,百狗吠声的多。在我们这个社会里,缺乏创新的人,尤其在社会科学领域。这几十年的舆论管制和政治运动,已经把人搞成精神分裂症。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你能独辟蹊径,也是很难得的。因我大学是学中文的,只是读过,只能作为一个欣赏者和阅读者,不是研究者。你研究《西游记》十几年,你觉得从文化角度,它能流传这么久,核心的东西是什么?就是说任何一部名著,它一定具有小百科全书特征的,没有这个它不是名著,这是一个。另外,它能流传下来,一定是它的文化内涵能被不同时代、不同文化、不同地域、不同层次的人去欣赏、理解、消化。现在人们能继续欣赏它,它一定有现在对应的东西,能不能谈谈?
李安纲:你问得确实是高。按常规来讲,我是个大学教授,我教书的时候,首先要说出来这个书到底在讲什么。中国文学,或者说中国文化有一个根本特色,无论是以意逆志,还是知人论世,最后都成为文学批评的一个法则。读书的目的不是为了好玩,而是通过阅读去体验作者的状态和他要传达的精神,这才是关键的。如何理解作者,化身作者,得到这种审美的体验,这是美学提出来的。在以意逆志之前,首先要知人论世。这个人是谁啊?我要化身他,他是谁啊?所以给作品找作家的事情是文学批评家的责任。因为你只有找到作者是谁,是哪一类的,你才能对这个作品的理解更深一步。
有什么样的作者,有什么样的时代,就会有什么样的作品。所以,要真正把握作品,解读文本,就必须认识作者,讨论时代。同样,《西游记》有什么样的作者,也就会有什么样的主题和宗旨。因此,作者问题是《西游记》的研究者和广大读者所首先要面对和解决的。由此可见,《西游记》的作者之争,绝不仅仅是一个个别的问题,而是一个文化思想的讨论。由作者署名的演变,我们完全可以看出《西游记》的文化价值被认识和曲解的过程来。
田炳信:《西游记》的作者署名的演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安纲:我们现在看到的《西游记》,上面署名是“吴承恩”,只是上个世纪二十年代以后的事情。其实,这是一股不可小视的洪流,需要认真地进行探讨。《西游记》的作者问题一直是个谜。为此,历代乐于研究和讨论《西游记》的读书人均努力地从各个角度探源解谜,求证《西游记》的作者。自从一些读书人发现“天启《淮安府志。淮贤文目》”中载有吴承恩曾写过一篇名为《西游记》的文章之后,《西游记》百回本小说的作者便被鲁迅、胡适等一些有权威的读书人确认为明朝中叶江苏淮安府的吴承恩。此后出版的《西游记》均署名吴承恩。
田炳信:你有什么根据认为作者不是吴承恩呢?
李安纲:通过我多年的研究,可以知道,吴承恩是一位儒生,郁郁不得志。尽管能诗文,善杂记,但没有说他接触过玄门释宗,学过佛,修过道。家中的藏书,也多是书画法帖,没有佛、道之书,更不要说他读过《道藏》了。对于一个儒士来说,要弄懂道教金丹学的金公木母、姹女婴儿、黄婆丁老、离火坎水、温养沐浴、火候抽添,佛教的即心即佛、明心见性,儒教的阴阳八卦、五行生克,医学的奇经八脉、周天穴位,不读若干年的书是不行的。比如《西游记》中所引的诗词韵文,几乎都是有出处来历的。
所以,依据金圣叹的说法,作者读书得若干年,揣摸领会得若干年,将三教合一又得若干年,有使教旨文学化的想法并将其形象化又得若干年,动笔写作需要若干年,完成后修改更须若干年。这几个若干年,怕没有半生甚至一生的时间和精力,是做不到的。纵观吴承恩的一生,他是没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的。当然,如果作者的身份本身就是一个精通佛、道、儒、天文、历算、阴阳五行的知识分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田炳信:那你的意思是,吴承恩的阅历、经历、学历都说明他没有时间、精力、才能去完成这样一部八十万言的巨著?
李安纲:是的,古人写一部小说往往要花费毕生的精力。曹雪芹写了一部《红楼梦》,曾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光修改就花了十年,还没有改完后四十回。而《西游记》的主题是三教合一、金丹大道,是人体生命科学的表述,是用文学艺术的方式来阐释教义、道法、医学、修炼等艰涩深奥的哲理。因此,作者要学道并自身修炼有成得若干年,翻阅前人的丹道学著作得若干年,将丹法与人体的有机部位演化成艺术形象得若干年,动笔撰写得若干年,成书后润色修改又得若干年。这五个若干年,怕没有三、四十年的功夫是不成的。
吴承恩40多岁前热衷于仕进科举,也没有同什么道士真人有过来往,没有学过什么丹道之类。40岁以后写了一部仅有十几个怪异小故事的《禹鼎志》杂记,据其序言,是下了很多年的决心,并且“日与懒战”才写出来的。再说,要学道,要同炼丹术士交往,要读丹经,要写丹诗,要写小说,要花费毕生精力,就一定会有人知道,至少亲戚朋友会知道。吴承恩年轻时有个朋友叫朱子价,中年时有个朋友叫徐子与,晚年有友叫陈文烛。这些人都与他论文饮酒,放浪形骸,自然无所不谈,但却都不知道他还写过《西游记》小说。
田炳信:“文以载道”是文学艺术的根本原则,“知人论世”又是欣赏文学艺术的微妙方式。你为“无名氏”的作品去探寻作者,除了本身的发现兴趣与好奇心理之外,你还有别的原因吗?
李安纲:自古以来,人们孜孜不倦地考古、疑古、证古、怀古,其实都是对于自己身份的定位与认同,其中包含着深刻的文化意蕴。同样,《西游记》作者之争,也是文化之争的一个重要部分,不可小视。
我一直在想,上个世纪二十年代以前,《西游记》一直是证道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自觉载体,却被鲁迅、胡适等人给它彻底打翻,说它只是幽默、滑稽、好玩而已。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非要拿出一个不懂道教、佛学,只会幽默、滑稽、开玩笑的吴承恩来做作者呢?道理是非常清楚的,就是要把中国的所有传统文化全部打倒,硬把承载中国人的心灵史、文化史、思想史的文化载体贬得狗屁不如,毫无价值,成为只有儿童能够读的童话、神话、儿童读物。其根本的意义就在于废孔学、灭道教并且消灭汉字。
田炳信:其实,任何事情一旦成为历史,成为历史人物,就一定有其幼稚的一面,缺陷的一面。当时的时代是我们离大清王朝的覆灭不远,皇帝的影子还在眼前晃动,物极必反,说过头话,做过头事,恐怕也是正常的。
李安纲:有些过头话后人可以原谅,有些则不可原谅。
田炳信:那些话,那些观点不能原谅?
李安纲:你比如,我现在手头有一些现成的资料:钱玄同1918年4月在给陈独秀的信(《新青年》第四卷第四号发表为《中国今后之文字问题》)中说:废孔学不可不先废汉文;欲驱除一般人之幼稚的、野蛮的、顽固的思想,尤不可不先废汉文。……此种文字,断断不能适用于二十世纪之新时代。……欲使中国不亡,欲使中国民族为二十世纪文明之民族,必以废孔学、灭道教为根本之解决,而废记载孔门学说及道教妖言之汉文,尤为根本解决之根本解决。
陈独秀在《答书》中说道:中国文字既难传载新事新理,且为腐毒思想之巢窟,废之诚不足惜。
胡适在《跋语》中说道:独秀先生主张“先废汉文,且存汉语,而改用罗马字母书之”的办法,我极赞成。
鲁迅先生则在《关于新文字的答问》一文中提出:汉字不灭,中国必亡。……方块汉字真是愚民政策的利器。……汉字也是中国劳苦大众身上的一个结核,病菌都潜伏在里面,倘不首先除去它,结果只有自己死。
瞿秋白则提出“汉字落后论”,痛骂汉字:真正是世界上最龌龊、最恶劣、最混蛋的中世纪的毛坑。
田炳信:汉民族所特有的文化之魂是两块,一是儒教,二是道教。一个朝代的倒塌,不一定是滋养了中华民族几千年文化的倒塌,那只是一个公司的破产,一个董事会的重组。
李安纲:这里就有一个历史眼光的问题,想想当年那些人和现代的“愤青”也没有两样。
田炳信:客观冷静地反省一下,他们所处的时代呼唤着一批敢于解剖自己民族的勇士,所有的开拓者几乎都逃避不了矫枉过正的圈套。也许正是他们对于我们民族的否定,才带来了今天世界各民族的融洽、中西文化的交流,也才使得我们有机会重新审视一下上个世纪的文化运动所带给我们民族的福与祸。
李安纲:无论是矫枉过正,还是固步自封,我们必须清楚一点,那就是一个民族与世界各民族交流的前提,乃是本民族的独立和繁荣。既然是本民族的,那一定是独一无二的,独具特色的,无法取代的。尤其是语言,乃是一个民族与另一个民族区别的标志,其中包含着一个民族的权利、责任与义务,需要认真经营,才可能使一个民族的传承绵远,历久不衰!所以最后一个印第安人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语言,要不讲自己的话语,毋宁死!
然而,一批很有地位的语言学家出来高喊消灭汉字,推而论之,如果我们汉人不讲汉语,不写汉字,全讲英语或者日语,书写英字或者日字,那还何谈中华民族、何谈中国人!我们都去做英国人、美国人、日本人好了!其实,用哲学的时髦语言来说,这是在出卖我们中华民族的话语权!同样,代表中华文明的“孔家店”一旦被打倒,中华民族的根本就被斩断,更何况代表我们本土宗教的道教,自然在他们的消灭之列!正是这样,我们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鲁迅、胡适一定要让吴承恩这个不懂佛、道、儒之学的三流学者来做《西游记》作者的良苦用心。
田炳信:你明白了什么?
李安纲:鲁迅之所以要强迫吴承恩作《西游记》的作者,是有自己的政治目的的,但是却没有一条过硬的证据。这不仅坑了吴承恩,而且毁了数代人,尤其是砸烂了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由于鲁迅和胡适的特殊地位,学者和读者受到了作者是吴承恩的限制,《西游记》的研究永远也没有什么新的突破,岂不辜负了真正作者的一片苦心呢!鲁迅作为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一言九鼎,举足轻重,以一介文士,欲革除弊政,首先从对传统文化的反思和批判做起。他反对再为长城上添砖加瓦,扩而至于一切的文化领域。尤其是在文学领域,文学完全成了赤裸裸的文学技术作品,已经失去了其文化载体的价值与意义。正是如此,《西游记》的文化意义和载体价值全被他一笔抹杀了。
田炳信:你认为《西游记》的文化意义和载体价值又在哪里呢?
李安纲:历史上,甘肃兰州金天观的道士自号素朴散人的悟元子刘一明,是个修道有成的人物,诗词曲文俱佳,曾著道书十二种,影响颇大。以他的境界和成就,解读《西游记》自然会有精到之处,他认为:“《西游》神仙之书也,与才子之书不同。才子之书论世道,似真而实假;神仙之书谈天道,似假而实真。才子之书尚其文,词华而理浅;神仙之书尚其意,言淡而理深。”这样,就给《西游》定了性质,它是谈天道宇宙人生规律的书,不是什么才子书,这是对金圣叹等纯儒家的批评的抨击。那么,要读《西游》,就必须从浅淡的言语中寻求深奥的道理,否则就是白读,因为它不是专供人消遣的书,更不能从单一的角度去解释:“《西游》贯通三教一家之理,在释则为《金刚》、《法华》,在儒则为《河洛》、《周易》,在道则为《参同》、《悟真》,故以西天取经发《金刚》、《法华》之秘,以九九归真阐《参同》、《悟真》之幽,以唐僧师徒演《河洛》、《周易》之义。”“《西游》世法道法说尽,天时人事说尽。至于学道之法,修行应世之法无不说尽,乃古今丹经中第一部奇书。”
田炳信:《西游记》不仅是一部大奇书,更是一本大闲书,中国有句老话,“少不读《红楼》,老不读《三国》”,没有说忙不读《水浒》,闲不读《西游》的。我最近读毛泽东的诗词,觉得最重要的是两个字——“闲人”,为什么说是闲人呢?“万水千山只等闲”,红军长征最伟大的一个字,就是“闲”。那么多艰苦,毛泽东在延安窑洞里时感觉大沟大坎都过去了,他就一个“闲”字。他还说:“不怕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再看毛后来的一生,他躺在床上,泡在游泳池里,整个一个超级大闲人。所以我就讲,这个世界,当不把事当事看的时候,你就是一个有闲的人;当你不把钱当钱看的时候,你就是一个有钱的人;当你不把人当人看的时候,你就是一个有权的人。我这话可能说的有点过。
李安纲:不,就是这样。就说这个“闲”,确实是非常高的境界。“闲”呢,是一个门户,门里边呢又有树木,就是人家庭院,给我们带来的虽是封闭,但里面却有花草树木,在那里生机勃勃地生长着。
田炳信:所以我说闲呢,是用三个字表示。闲呢,我的感觉是一种气态,又是一种飘的状态。忙是一种液态,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哪有地方它往哪填,它进行不断的循环往复。第三个是呆,这是一个固态。得有人来转化,挪动它。你曾讲过那个金箍棒,是从心、意、气三方面讲的。我给你概括一下,金箍棒是个固态的东西。当十万八千里翻跟头的时候,就液态了。当一会猴子,一会老虎,七十二变的时候,就是气态了。
李安纲:清代有一个叫张潮的写过一部妙书《幽梦影》,有一句话:“能闲世人之所忙者,方能忙世人之所闲。”你看一个闲,一个忙,他处理的多好。大家都忙的东西你闲下来了,才能忙别人忙不了的事。现在有一个问题,就说读书,读书到底如何读?读书的目的在哪?人们很不知道。就说拿过一本书,就是这样念过去呢?还是要把它的文字、言语,得意忘象,得象忘言?这个意思要真正理解,更重要的是让它对我的人生有益,叫做“开卷有益”。可是现在人很少这样。那么我们读《西游记》,首先要理解《西游记》的名词术语、人物国度。它很多语言都是道教的:灵根、元神、菩提、黄婆、木母等。例如我们知道猪八戒是个男的,若他不是男的,他怎么能调戏嫦娥啊?但是他为什么叫“木母”,木的母亲,变成女的了,这个就很怪。沙和尚是男的,可是为什么叫“黄婆”,也变成女的的。而且沙的颜色是土,所以《西游记》也叫他“土母”、“刀圭”,等等。作为一个文学批评家、一个大学教授,我必须找到它的出处,告诉给我的学生和读者。
田炳信:我插一句,《西游记》的灵魂人物,你认为是谁?
李安纲:孙悟空。但是孙悟空象征的是人心,是道心,是天心?既然是心,他是谁的心?唐僧师徒一行五众,配合金木水火土五行、心肝脾肺肾五脏、心性情意神五性,那么到底是谁的五行、五脏、五性?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可以讲,孙悟空是李世民,也即是人类心灵最完美的象征。
田炳信:《心经》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孙悟空的名字就是要他悟空、悟色,悟出色、空不二的道理。
李安纲:对。“七十二般变化”是心理的活动,照应一年“七十二候”、一念“七十二相”,是修心养性的功夫次第。“十万八千里筋斗云”是念头的翻腾,一念善良就在天国,一念邪恶即堕地狱;一念迷惑就落东土,一念觉悟即到西天。“一万三千五百斤如意金箍棒”是人身元气的流布,照应《黄帝八十一难经》所说之“凡人昼夜呼吸一万三千五百息”。为不泄露元气,故用金箍将其两头箍起。这条棒大则弥伦于宇宙之间,小之则如绣花之针藏纳于耳,变化随心,大小如意。这心、意、气三者的完美结合,而构成心灵象征,是《西游记》为人类心灵学、意识学、文化学、生命学所做出的巨大贡献。
田炳信:仅一部《西游记》所蕴藏的文化底气就够许多人喝一壶的,更不要说其它的文化典籍了。可是,在特别的时间和特殊的背景下,中国文化的根有一个丢失、走失、迷失的阶段,你认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安纲:实际上开始丢中国根的时候,应该是从鸦片战争就开始了。因为那个时候,中国总认为是一个大一统,突然国门被打破,然后人们产生了一个反弹,有一批人开始师夷长技的时候,竟然丢了自己的根。实际上这是邯郸学步。在邯郸学步的时候就开始丢了自己的根,到如今我们几乎不知道自己原来的脚步了。
田炳信:他们认为中国在近代史的衰落是因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缘故,腐朽,阻碍了中国的发展。
李安纲:正是这样,有些人就错误地片面地去看待中国文化,小瞧了中国文化,这才是最根本的。实际上中国文化有它的博大。师夷长技这个口号不是不对,应该平等地看,但是突然把一切的罪过都归之于中国的文化,这就是反弹。我们应该去重新界定传统,它是一个过程,我们都在传统之中。可是从那个时候我们就把自己给改变了,最后把每个人都从传统中踢出去了,浮躁就开始了。根都没了,怎么可能不浮躁呢!而且最到极盛的时候,就产生“文化大革命”。
田炳信:反封建是一回事,反文化又是一回事,可以讲“文革”是中国文化传统的一个大抛弃、大拐点。从那以后,中国人就像没有了紧箍咒的孙悟空,成了没有源头的江河湖海。
李安纲:对。文化怎么能革命?文化被革命的时候,这个民族就没有了。文化是一个民族跟另一个民族区别的标志。可一旦被革命,就没了。过去讲汤武革命、殷革夏命,那只是朝代改变,文化并没有改变,根本没有改变。可我们现在文化被革命,这个罪过应该记在思想家头上。1919年,孔家店被打倒,道教被毁掉,所以维系中华民族心灵的、精神寄托的纲、常被毁掉了。当这个纲常被毁掉的时候,人伦就不存在了。所以日本人在轰炸开明书店的时候,说过一句宣言:“尔邦毁孔道、灭人伦。”你们国家毁掉了孔孟之道,灭掉了人伦,所以日本人以我们祖先的身份回过头来教训我们,日本人要灭我们的借口,是因为我们灭掉了人伦。由此可见,中华民族一旦人伦被毁灭的时候,别人不用欺负你就把你收拾了。所以科技不如人了,一打就垮;人伦不如人的时候,不打都垮。所以,我们的根在1840年鸦片战争就开始在断,一批人要回过头来扫断我们的根。五四运动,彻底打倒孔家店之后,我们民族的根就没了。
尤其在以后对古汉字的消灭,文言文变成白话文,繁体字变成简体字。一个很简单的“仁爱”,“愛”字被拿掉的恰恰是一颗心而成了“爱”。繁体字变成简体字的时候,本身所承载的许许多多的信息就被割断了。中华民族的子孙读不懂自己民族的语言,看不懂文字,这是最可怕的事,是八国联军当年想完成的事,而被鲁迅、胡适之流的人完成了。鲁迅、胡适成就了大师,结果给我们留下了空白。他们自己成大师的东西被打包放在旁边,然后我们的后世子孙只能永远拜倒在他们的裤腿之下。所以我说他们用心何其毒也,就是这个意思。而且汉字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最完美的文字,它本身象形、指事、会意,古代是这个样子,未来还是这个样子。那种联想,那种丰富的信息,恰恰是中国人战胜一切的最根本的法宝。而世界上其它列强国家,就不想让你认识汉字,就想你学学他的语言,等于我们把自己的话语权彻底交给外国人。因为你学他的语言,他可以懂你的思路啊。如果他学我们汉字,那是很难学的。可我们的汉字一旦把握了,那是一个独特的文明,就像玛雅文,独有的一个文明信息,它是夺不去的。
田炳信:中华文明不管历朝历代的更迭,但是没有影响汉字,汉字可以说是一颗中国心,是一个核心,起了这样的作用。
李安纲:太对了。他们那个时候可以说是有时代的背景的,我们可以原谅的。但是他们靠着人格的牺牲作为代价,靠着挖祖坟、数典忘祖来使我们这一代的人来重新反省我们对民族文化的认识。所以历史上有些人虽然过激,冲动了一下,我们还是要感激他们。没有他们对中华文化的反动,就没有今天。正是有了瞿秋白、胡适、鲁迅对中国汉字的激烈抨击,才导致郭沫若、蔡元培、吴玉章、林伯渠等著名的六百多位学者共同签署宣言消灭汉字。他们在宣言中写道:“汉字如独轮车,罗马字母如汽车,新文字如飞机。”他们一定要把汉字毁灭,变成外国人所使用的拉丁字母和洋文。一句话,就是要出卖中华民族的话语权!
田炳信:向西方学习,这是一个扬弃的过程,也是一个融合的过程,更是一个重新认识自己的过程。但并不表示每一次的学习都是一次进步,有的时候,在某些领域,也是一种不成比例的退步。我们常说全盘西化,实际上任何事物哪有全盘的呢?只有半盘,1/3盘或2/3盘。太极图案是最完美的图案,那也是黑白、阴阳各占一半。
李安纲:我就想,我们全盘西化的时候,西方也不存在啊,你世界都一样,西方没有了。同样全盘东化,西方也不高兴啊。就是东西合并,黄种人、黑种人、白种人,人种的区别、民族的区别,才造成了世界多姿多彩的发展。西方人他是专家教育,科技教育,数字教育;中国人是道,是圣贤教育。中国人的模式是以世界为中心的,世界中心就是我,我即佛祖,佛祖即我,西方人没有这种观念。西方人最没有的观念是觉悟的“悟”字。我是学外语的,我问过西方人:“请帮我找你们语言当中的觉悟的‘悟‘字。”没有,他们没有。他们没有这种思维模式,这种思维模式是中国人独有的。所以佛教在中国才能如此大兴,是因为老子、庄子,是因为中国人有觉悟的、顿悟的、恍然大悟的思维模式。只有这种思维模式才能让人们进入最高的境界,神圣的境界,这就是中国思维最大的优点,能让人活的像人,所以我一直呼唤的是人性的人是前提,我们不是动物。我们不仅仅有肉体,我们最主要的是有灵魂。这个灵魂如何升华?生命不是我个人的,从宇宙开始到现在,已经走了几百亿年了。我如何让这个生命链在我的生命过程中放出光芒?因此《西游记》正好过来了,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非常大的人类心灵的空间,让现在的人关注它,这是第一。第二,我们讲21世纪是人类生命科学的世纪,是人类开始越来越关注自身的时候,因为灾难越来越多,危机越来越多,人类的生存本身受到极大的挑战,或者说人惶惶不可终日。在这个时候人们将更加关注的是自己的精神和灵魂。西方人可以,他有基督教,有安魂曲,每一个人行将就木的时候,会有牧师给他唱安魂曲,让他上天堂,我们没有。我们最缺乏的是终极的关怀,我死了以后到哪里去?所以说当灾难越来越繁重的时候,人们对自己心灵的关怀会越来越多。而宗教确实在中国很难让你一下都去信。
田炳信:中国的宗教,无论是道,还是佛,是儒,其实都是无神论者。西方有一神教,人是上帝的奴仆和囚犯,背负着沉重的原罪,被上帝赶出了伊甸园。
李安纲:中国的上帝则是人造的。《封神演义》描述了人造神的全过程,叫做“斩将封神”,而封神的则是姜子牙,是我们人而不是神。道家提出了宇宙的万神体系,便是由自身演化出去的。把人类的生理、心理因素大而化之之谓神,并且投入到整个宇宙当中,便有了天地宇宙的人格神。《西游记》之大妙,就在于将这些宇宙万神,又归之于人体的小宇宙。“天堂”是头部,上面有“千里眼”、“顺风耳”,还有“九霄雷府”,即是人的鼻息如雷;王母娘娘的“瑶池”就是人的嘴巴,“口为瑶池太和官,潄咽灵泉灾不干”,瑶池宴上有的是玉澧琼浆,正好舌头两旁的系带上有两个穴位:金津和玉液。所以,每年王母娘娘会宴请上中下八洞的神仙。“地狱”是屁股,尾巴骨上有九个眼,所以叫做“九灵铁鼓”、“九重地狱”,那个“来何恶水”便是男性的生殖道,“血盆苦界”则是女性的生殖道,一个“枉死城”则是“肛门”,因为道家把这里称做“魄门”,“魄”字从“白”从“鬼”,白白地做了鬼,岂不就是“枉死”!唐僧取经的路,所遇到的妖洞魔窟、人间国度,其实就是我们的五脏六腑、任督二脉。孙悟空的老师住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即在人之心:“灵台”是心,“方寸”是心:“斜月”之上三点星,自然是个“心”字,一念觉悟就是“菩提祖师”;观音菩萨住在“紫竹林潮音洞”,也是心脏:紫色象征心之色,竹子中空是心之状,“潮音”便是我们的心跳,一念慈悲就是“观音菩萨”。“福陵山云栈洞”是肾脏:肾脏是人幸福的山陵,“云栈”是通天的栈道即是丫丫叉叉的脊柱,所以八戒住在这里:“碗子山波月洞”也是肾脏,肾脏从后面看,像个破了的碗,侧着身子看,则像天上一个月亮、水中一个月亮,所以黄袍怪住在这里。天堂、地狱以及人间国度都跑到人的身体之中,则大宇宙成了小宇宙,小宇宙包含着大宇宙,不仅在生命科学方面有着重要的意义,更重要的是增加了人类对于自然生态、宇宙生命的关注,从而完成了人类的终极关怀。和谐社会的前提,不仅只是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尤其要注重天人之间的和谐。
田炳信:看来,《西游记》之大妙,关键词在于“天人合一”、“佛魔不二”。我们现在常讲的“和谐”二字,从音律来讲,是一种高低有序的和声;从山脉来讲,是一种连绵不绝;从城市布局来讲,是一种错落有致。
李安纲:“和谐”二字极有讲究。就像前些年讲“与时俱进”出自《易经》的“与时偕极”、“与时偕行”、“与时消息”,“和谐”二字也是有来历的。《尚书》上说“以和邦国,以谐万民”,又说“百姓昭明,协和万邦”。《周礼》中说“调人掌司万民之难而谐和之”,《左传》则说:“寡人有弟,不能和协,而使糊其口于四方,其况能久有许乎?”根据中国的造字法,“和”字原作“龢”,从“龠”从“禾”,像一个人在吹排箫,正是《尚书》中说的“声依永,律和声”,其声美妙就是“和”。后来,“和”字从“禾”从“口”,便是粮食入了口。粮食入口便为“和”,可见这“和”字是要解决“三农问题”,是人类生存的物质基础,讲究的是“物质文明”;这个“谐”字,从“讠”从“皆”,人人都在说话,都能够说话,便是“谐”。再说,“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言为心声”,所以这“谐”字代表的便是“舆论”,是人们的心灵之音,讲究的是“精神文明”。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便在“和谐”二字上得到了统一,要想“和谐”,就得用中,所以便成了“中庸”、“中和”。《礼记?中庸》中说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我们中国人都能和谐,即是“致中和”。孔子说过“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又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可见这“和谐”并不是全国人民一个声音,而是各种各样的声音齐奏合鸣,才会迎来一个美妙的和谐社会。
这个“和谐”的目标很高,做起来并不容易,所以我们大家要学习沙和尚。“沙”是土,而且是干净的土,所以他叫做“沙悟净”。和尚和尚,以和为尚。沙和尚西游路上并没有做什么事情,平常不大说话,降妖除魔有大师兄孙悟空,好色贪吃则有二师兄猪悟能,而他的使命,其实就是调和猴和猪的矛盾。有人说沙和尚没有本事,没有原则,就会和稀泥抹光墙,是个老好人,要不得。其实,生活中不光是斗争,有很多东西不是靠斗争得来的,而是靠欣赏和感受的角度,因为幸福只是心灵的一种感受而已。
田炳信:按你的解释理解,孙悟空是心,猪八戒是肾,沙和尚则是脾。脾的责任就协调心肾、和谐猴猪。更何况脾气不能乱发,越发五脏越不调和,生理就会出现障碍,心理便不安宁,自然会影响家庭,损害集体,危及社会。看来,真正要想社会安定,还是离不了沙和尚。
李安纲:《西游记》中,沙和尚对于“和谐”的作用固然重要,但是如何达到“和谐”,全得靠自己的心灵作用。世界上只有中国人敢把自己称做“中”,也即是天下之中、宇宙之中,也即是天下之核心、宇宙之核心,所以中国人会把“良心”看作是上帝!孙悟空天不怕,地不怕,上天入地,成圣为仙做佛,自张自主,其实就是真正的上帝,因为他就是你我大众的心灵。“七十二般变化”便是心理的活动,“十万八千里筋斗云”就是意念的跳跃,“一万三千五百斤如意金箍棒”就是元气的流布,因为《黄帝八十一难经》认为“人昼夜呼吸一万三千五百息”。这“心”、“意”、“气”三者的层面很高啊,人类有史以来从没有任何学派、任何人物将心灵来如此认识的,弗洛依德没达到,荣格没有达到,科学家、心理学家们都没有达到,早在五百年前,《西游记》的作者却已为人类塑造出了如此完美的心灵形象!他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由敢与玉帝争帝位的齐天大圣,到超出三界、落入五行中的太乙散仙,再由头戴紧箍不自由的孙行者,到箍脱成佛得大自在,实现了人类最伟大的心路历程。唐僧取经的成功,就在于把握住了孙悟空这个核心,并且用“定心真言”(紧箍咒)将其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里,这就是“心猿牢拴”,再将“意马收缰”,由“多心多意”到“三心二意”,由“一心一意”到“全心全意”,最后达到“无心无意”,在第九十八回实现了“猿熟马驯方脱壳,功成行满见真如”的人生价值上——即心即佛。孙悟空的最大本领就是“降龙伏虎”,中华民族这条巨龙的腾飞,真的还需要孙悟空的驾驭!孙悟空就是我们的心灵,只有每一个中国人都能够和谐中庸的时候,我们的心灵才会产生无穷的智慧,才能驾驭中华巨龙而腾飞!
田炳信:从这个层面上看问题,每一个中国人都是哲学家。中国没有专门的哲学家写出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书。老子的书谁都看得懂,上善若水。多好,谁都看得懂。但是每一个中国人都是哲学家,上帝是谁造的,我造的。斩将封神的是姜子牙,那是人啊。临时抱佛脚也是人啊。我求您保佑我,为什么要求你?你不保佑我,我砸烂你的庙,我毁了你的像。中国人绝对都是上帝,绝对都是神佛。这就是中国人的思维模式。
李安纲:西方人不一样,西方呢,人是上帝造的,人被上帝赶出了伊甸园,人本身带着原罪,所以我一忏悔,我把我的罪都交给了上帝,我从教堂出来可以再去犯罪。西方人是上帝的奴隶,而东方呢?神是人的奴隶。也正因为如此,西方人是专业家,是专家,不是哲学家,西方人不会为了自己的心灵寻找家园的,上帝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所以西方人不是哲学家,才会有专门的哲学家写出一些谁都看不懂的东西。马克思的东西不是西方人都能读得懂的,黑格尔也不是西方人都能读懂的,它就是逻辑,已经超越生活了。东方人,谁都是哲学家,所以谁都是生活学家,谁都是抒情家,谁都能随便说出两句人生的哲理来。也正因为如此,《西游记》恰恰是中国这种思维模式的载体。
田炳信:我们是探讨《西游记》,那《西游记》的奥妙在于将每一个读者都变成了主人翁,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李安纲:应该是这样。我们现在的人往往心理不安、焦虑变态,就因为我们的心神老放在别人的心窝里。一旦回归到自己的心窝里的时候,什么妖魔鬼怪都没了。什么这个心,那个心,白心、黄心、悭贪心、利名心、嫉妒心、计较心、好胜心、望高心、悔慢心、杀害心、狠毒心、恐怖心、谨慎心、邪妄心统统都没了。所以,孙悟空一路上消灭的妖魔鬼怪,其实都是我们心中的私心杂念,合乎了毛泽东他老人家说的“狠斗私字一闪念”、“灵魂深处闹革命”!一心一意、全心全意、诚心诚意、专心专意,有什么人间奇迹不能创造!这心是谁的心?李世民的。李世民是谁?是你我大众读者。世民便是世俗人民,就是你和我,是我们每一个读者。于是,读者都成了主人翁!
田炳信:人世间许多事,有真就有假,有假就有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心打不过假心,假心斗不过真心。这两条心斗得人、鬼、神都心烦意乱,从历次的政治运动中,我们可以找到大量的证据。
李安纲:而《西游记》恰恰教我们由多心,到一心,到无心,最后到达自在。你有心,三心二意办不成事情,毛泽东叫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要全心全意,一旦三心二意就干不成。“心灵”、“心灵”,唯心最灵,所以必须悟空,才能灵明,于是有了“空灵”。心中空灵,才能装得宇宙天下,才能得大自在。
田炳信:如果用你的观察和研究,你能对除唐僧以外的三个人做出一个什么判断?
李安纲:《西游记》是一部觉悟的书,书中的人物得要觉悟,才能够达成人生的目的。沙和尚需要“悟净”,才能达成“和谐”;猪八戒需要“悟能”,才能达成“境界”;孙悟空需要“悟空”,才能达成“佛陀”。可见,没有“和谐”进入不了“境界”,没有“境界”成就不了“佛陀”。这一切,都靠一个“悟”字。同样,读者在读书的时候,也一样需要一个“悟”字。西游一出,千余年来,愈出愈精,人皆喜爱,原因就在于它能够开启读者的悟性,使得每一个人都可以进行自己的创造活动。
田炳信:《西游记》我在少年时就读过,那时只觉得孙悟空上天入地,拔根毫毛就生出百万个小孙悟空,神奇,鬼怪的很。现代社会,有了手提电话、网络、高速公路、飞机、卫星后,如果认真回记一下,《西游记》早就描绘过,活灵活现,就像在眼前。
李安纲:是的。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信息文明时代,那么《西游记》早在五百年前塑造的形象、使用的技术,其实大多已经得到了验证。孙悟空拔一个毫毛可以变成千万个孙悟空,而那个金箍棒又可以变成千千万万条,这就是现在的“拷贝”或者“克隆技术”,美国人前不久克隆出了恒河猴,很可能受到了孙悟空“身外身法”的启示。托塔天王的“照妖镜”,也就是现在使用的“雷达技术”、“侦察飞机”、“间谍卫星”,只要一照,宇宙之内无不现形,只可惜照不出真心假心,看来所有的技术只是服务于人的奴仆而已。尽管如此,雷达技术在现代战争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还有地藏菩萨的“谛听”,一霎时便将四大部洲的山川社稷、人物仙佛听了一个遍,“照鉴善恶,察听贤愚”,其实就是现在的“声纳技术”;哪吒太子、孙悟空的三头六臂,还有猪八戒变成的大猪、牛魔王变成的大牛,就是现在的大力金刚起重机、机器人和变形金刚。还有孙悟空总爱变成小蜜蜂或者苍蝇去钻妖洞、探虚实、行间谍活动,正好启迪了现代人开发的生物间谍技术,诸如间谍蜜蜂、间谍苍蝇、间谍飞鸟等,与之竟然不谋而合。
田炳信:在《西游记》中,像这种描写、想象,比比皆是。悟空扔个酒杯上天,立即便有大雨落在人间;唤老龙王过来打个喷嚏,便给人间落了一场甘雨,这不都是现在时髦的人工降雨!
李安纲:这些,多了。更妙的是铁扇公主所用的那个芭蕉扇,一扇息火、二扇生风、三扇下雨,关键是搧起人来“无影无形,莫想收留得住”。神佛菩萨、悟空八戒都会腾云驾雾、上天入地,“将四海之外一日都游遍”,便是宇宙飞船、太空卫星。一根金箍棒能大能小、变化腾挪、随心如意,“挽着些儿就死,磕着些儿就亡,挨挨儿皮破,擦擦儿筋伤”,不就是最厉害的“镭射死光”或者“激光技术”!
最妙之处,就在这孙悟空与杨二郎的赌斗。孙大圣为阳(-),杨二郎为阴(——),这一阴一阳就叫做道,所以二人一打便遇上代表道的太上老君和那个太极圈。一阴一阳是揭示宇宙规律的《易经》的根本因素,这一个“1”和一个“0”,给予莱布尼茨一灵感,便发明了改变了人类进程的计算机。尤其是那个太极圈,又叫金刚套、金刚琢,善套万物,是森罗万象的根本,什么东西都逃不出去。就仿佛是黑洞一般,就连光子都无法逃逸。如果谁利用了太极圈的原理,发明了黑洞这样的武器,那就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不过有一点,所有的工具都是人的智慧的产物,只能为人类服务,如果要毁灭人类,那还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的。
有一次,我去青藏高原的唐古拉山,在到达一定海拔高度时,同行的人开始有了高原反应,头疼欲裂。这时,我想起了在《西游记》中的孙悟空,那是一个精气十足,灵气十足,勇气十足的猴圣。但猴圣还是被慈眉善目的唐僧治得服服帖帖。西天取经的路上,师徒四人在翻越唐古拉山时,孙悟空得了高原反应,唐僧也得了高原反应,倒是猪八戒和沙僧毫无反应。头疼欲裂的孙悟空翻跟斗、打滚,唐僧也有反应,只不过是稍微轻些,手捻着佛珠,念念有词。一到高原反应,孙悟空以为是师傅念的咒,师傅也没点破,但孙悟空从此服了唐僧。天下的事就是这么高高低低,起起伏伏,阴差阳错,万紫千红。
我知道,这是调侃,这是幽默,这是一种荒诞。对《西游记》你是雾中看花,还是水中观月,《西游记》透露给我们的信息、密码,我相信,我们至今并没有破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