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私有化的悲剧

作者：百草止水 提交日期：2009-2-24

　　泛滥全球的金融危机源自华尔街银行家们的疯狂投机，这些金融高管们不顾风险忘乎所以地进行业务扩张，在让华尔街陷入绝境的同时，也让全球经济跌入深渊。人们不禁要问，华尔街银行家为何会那么疯狂？难道就没有什么力量和机制约束他们？百草止水悲哀地回答，没有，的确没有。由于投资银行业务的特殊性，以及金融企业管理层对董事会的全面控制，使得银行家们能制定出一套对他们非常有利而又不用承担多少责任的游戏规则。正是这套严重扭曲的游戏规则，使得银行家的权力不受控制，并由此酿制了震惊全球的金融危机。
　　有人说金融危机再次验证了马克思学说的正确，也就是财产私有制是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周期性爆发的根源，于是乎在全球思想界又掀起一股不大不小的马克思主义的思潮。百草止水的看法恰恰相反，这不是财产私有制的错，恰恰是权力私有化的过！由于银行家们的权力不受控制，他们手中的权限就成了规避责任攫取财富的最好工具。企业效益好了，他们会拿到更加令人恐怖的报酬；企业亏损了，他们的收入还是会令人瞠目结舌；企业破产倒闭了，他们不过是拍拍屁股走人，好像这一切根本就与他们无干。
　　毫无疑问，在资本主义的初期，经济危机的确频繁。经济危机不仅会造成大量商品的闲置和浪费，而且会因失业加剧而使整个社会经济日益衰败。可是周期性的经济危机与财产私有制无关，而是盲目生产与市场需求脱节的必然结果。具体来说就是：第一对市场需求状况不是很了解，第二对整个社会的总体生产能力和供给状况估计不足，第三就是为提高利润而盲目扩大生产规模。几次危机过后，人类从中吸取了经验教训，不仅催生了市场营销学，还进一步发展了企业经营管理学，使得企业越来越依照市场的需求状况去生产，而不是盲目生产然后又惨烈地进行竞争性销售。当市场需求和生产供应日益连接为一个整体时，马克思笔下的经济危机基本上就销声匿迹，直到金融危机开始浮出水面并越来越惨烈地影响全球的经济安全。
　　金融危机的根源显然也不是财产私有制，而是银行家手里的权力越来越不受控制。事实上，自从资本主义诞生以来，人类对企业经营管理权的限制就一步步增强。最初的企业是纯私人的，也就是说整个企业的股本百分之百地属于个人或整个家族，所以这时候的老板就集资本家和经营管理者于一身，其对企业命脉的掌控也是绝对的。后来，由于企业进一步发展，单个人或整个家族的资本不足以承担，于是便出现了合伙制经营。再后来，企业规模开始扩大，社会竞争日趋激烈，不仅既有的资本不够用，而且风险越来越大，股份制企业也就应运而生。股份制企业的出现，使得资本家与企业经营管理权相互分离，企业主要资本持有者组成董事会，再由董事会选举企业经营管理的负责人。这样，企业的权力就进一步分化和重组，从而更有利于企业的健康和稳定。问题是，华尔街的银行家不仅掌握了经营管理权，还同时控制了董事会，他们的权力变得无从约制，才得以炮制出于己有利却对企业不利的游戏规则。
　　在资本主义的发展过程中，企业在不断完善内部权力结构的同时，社会也在同步完善对企业的外在约束机制。追逐利润永远是企业的终极目标，企业越完善，其追逐利润的能力就越强。但是，企业的这种冲动有可能给社会带来灾难，为了防止企业为追逐利润而危害社会，社会就必须对企业一切可能的不良行为予以限制。首先，企业总是不断地进行扩张，这种扩张如果不受限制地发展下去，就会不可避免地滋生垄断。垄断一旦形成，不仅所有消费者的利益会受损，整个社会的政治状况也会在其笼罩之下。所以，资本主义中期，西方就非常严厉地反垄断。其次，企业对利润的疯狂追求过程中，容易无视广大工人的权益，通过控制工人工资、延长劳动时间、增加劳动强度等办法无限制地剥削和压迫工人，而这恰恰就是马克思主义诞生和兴起的主要原因。马克思主义的蓬勃兴起，迫使资本家及受其影响的政府，不仅承认工会的合法地位，而且将工人权益的保护列为国家和企业运转的重要内容。当西方国家的工会日益完善和强大，工人们的权益越来越合理的时候，百草止水无奈地发现，包括中国在内的社会主义国家却在普遍忽视和冷漠工人权益的保护。马克思如果泉下有知，真不知道会有多么汗颜。再次，企业在追逐利润的过程中，很容易就会危害自然环境和消费者的具体权益，比如生产质次价高和假冒伪劣商品，环境污染等等。可是对消费者权益和环境的保护，又只能仰赖国家体制和社会舆论对企业的强力制约，西方对消费者权益和环境的保护就是这样完善起来的。今次金融危机的最大特点，就是华尔街银行家们不断向消费者和投资者输送“有毒”金融产品，而这恰恰是因为欧美国家对银行家不负责任的限制机制尚未形成和完善，不久前奥巴马对华尔街银行家的限薪令正是朝完善这个机制方向迈出的重要一步。
　　无论是企业自身不断完善的运营机制，还是外界对企业的约束制约系统，都需要一个科学稳定的社会环境。这个环境不仅是公开的、透明的，而且是合乎绝大多数公众利益的，所以就必须是民主的和法制的。民主能保证整个社会的权力属于人民，完善的法制能保障民主在健康稳定的道路上不断前进。财富是可以私有的，但权力不可以私有。一个人可以随意支配自己的财富，但不能随便支配他人的财富。当一个人获得的权力能够支配到别人财富的时候，这个人的权力就必须得到监督和控制，从而保证他行使权力的时候不会损害到他人的权益。所以，不仅西方企业的经营管理机制越来越健全，而且西方国家的现代权力机制从诞生之日起就走上了民主和法制的正确路途。
　　马克思学说的致命缺陷，就是错误地将财产私有制当成了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根源，并由此建立了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学说。不仅如此，他还完全抛弃了资本主义的民主和法制，将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寄托于他设想的一个党派身上，试图通过一党专政的方式实现以公有制为基础的社会大同。然而，他就是搞不明白，既然财产都公有化了，为何权力还要私有化？从而让一个政党以一种思想垄断整个社会？要知道，人性都是自私的。当一群自私的人组成的政党垄断整个社会政权的时候，人类社会将是什么面貌？今天的朝鲜和古巴，就是昔日的中国和苏联！
　　当然，马克思设想的这种社会模式，的确没有周期性的经济危机。但是，社会总供给总是难以满足社会需求，国家经济总是贫穷落后，国民生活水平反而比危机中的资本主义国家还差。这种社会形态在表面上似乎较为稳定，但暗里的政治斗争却是血腥的，是你死我活的，层出不穷的政治运动总是要周期性地从精神和肉体上清洗掉一帮人。也就是说，这种社会没有周期性的经济危机，但它的经济危机却是长期的；这种社会表面上政治稳定，却总是会周而复始地出现政治危机。长期的经济危机，是因为公有制压抑了人的积极性，计划经济又过于呆板和僵化。周期性的政治危机，一是缺乏完善的法律保障，二是无法让每个人的政治野心在公开、公平、透明的环境里进行角逐。所以，这种社会最终只能依靠军人和警察强力维持，通过垄断媒体来封锁信息通道，通过一贯制的单一教育让国民思想更加单纯。这种社会模式很容易诞生斯大林、毛*泽*东、波尔布特式的人物，死在斯大林残酷政治清洗中的俄罗斯人居然比卫国战争的死难将士还多，老毛治下的中国不仅政治运动不断而且各种非正常死难者无数，波尔布特率领下的红色高棉更是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大屠杀。
　　这种社会模式在权力传承上总是依照前任选择下任和上级选择下级的模式，这样产生的继任人不仅容易是前任的心腹嫡系，而且很容易形成家族政权，比如朝鲜的金家父子和古巴的卡斯特罗兄弟。这种社会模式非常有利于既得利益集团在权力体系内近亲繁殖，从而让整个国家的权力始终掌握在他们的家属和亲信手里。这种封闭而又垄断的权力体系，不受任何监督和制约，进而孕育出普遍而又疯狂的腐败。有人说，毛时代的官员不会腐败，也不敢腐败，因为一个运动接着一个运动，会让那些想贪污的官员不寒而栗。可事实恰恰相反，不仅运动本身会造成大量的冤假错案，而且后一批官员在不择手段地整治前一批时，就充分熏染了绝对权力的疯狂，并将这种疯狂习惯性地带进自己的任职生涯，然后前腐后继地重蹈前任的覆辙。事实上，整个毛时代滥权和腐败不断，不断的政治运动就像割韭菜一样，割掉了腐碴，新的贪官又会接着再生。固然，毛时代的腐败数额是较小的，一是那时社会财富极端困乏，二是计划经济本身使得金钱的作用不是很大。可是如果将每个贪官的腐败数额除以当时的社会经济水平，所得出的腐败比值，将丝毫不亚于现在。
　　总之，当权力可以私相授受，当权力可以垄断，并且不受监督和制约，权力就会沦落为私人或小集团的囊中之物。权力私有化，就会让掌权者无所顾忌，并且为所欲为。财富固然是一个社会生存和发展的基础，但财富的生产和分配是在权力的控制下进行的，所以谁掌握了权力谁就控制了财富。华尔街银行家们的权力不受监督和制约，他们制定的游戏规则自然就要朝对他们最有利的方向靠拢，不仅不用承担失败的责任，而且会尽可能地攫取更多的财富。专制独裁体系下的社会也是这样，这种体系制定出的规章制度，首先要维护的就是既得利益者们的利益，不仅要保证他们那个小团体永远掌握权力，社会财富也要优先朝他们的口袋里流动，而且是权力愈大者获利愈多。这样的体制不会有公平可言，即便勉强建立市场经济体系，也难以让人与人之间展开公正合理的竞争。这是因为，权力之手总会忍不住干预市场的法则，从而迫使市场经济尽可能地围着他们的意志运转。显而易见，这种体制比华尔街机制更可怕，华尔街疯狂的灾难尚有美国政府、议会、司法和公民意志进行仲裁和补救，私有化的权力体系只能一直疯狂下去，就像没有刹车装置的飞奔汽车，直到它落入悬崖或撞上石壁。
　　财富是私有的，但社会权力却是公有的。当英国人民通过革命迫使国王接受立宪时，曾经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王权就被装进了笼子。绝对的权力不仅会让君王随意地杀人，还会让君王随意搜刮社会财富。当王权受到全面限制，国家权力交由人民选举产生的议会和政府，整个社会的发展和财富分配才会沿着社会集体的意志进行运转。这就是肇始于英国的近代民主和法制。从英国诞生的近代民主和法制，后来便传遍欧洲诸强和大西洋对岸的美国，不仅让欧美社会日趋和谐与稳定，国势也日渐强劲并执掌世界权力牛耳数百年。
　　为什么马列主义的社会主义运动在全球趋于失败？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把本该私有的财富全面公有，这样不仅会严重削弱个人之于财富生产的积极性和创造性，而且让社会对财富的需求总是处于饥饿状态，又怎能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全面发展？另一方面，他们又把本该公有的社会权力予以私有，从而让个人或小集团的意志凌驾于社会群体之上，并由此造成了一系列的社会惨剧和灾难。西方的资本主义为何会越发展越稳健？首先，财产私有制刺激着人们拼命地创造财富，整个社会的经济就会不断向前。其次，社会权力公有化限制了掌权者的疯狂和自私，不仅让社会秩序井然有序和谐康健，而且社会财富的分配也尽可能地达到公正与合理。不错，资本主义是数次爆发了经济危机，但每次危机都让他们学会了对社会机制缺陷的自我修补，从而让危机爆发的可能性越来越小。比如，今次金融危机让西方社会认识到加强金融监管的必要性，所以以后类似危机爆发的可能性将越来越小。反观社会主义就不具备这种自我学习和校正的功能，因为权力的专断和封闭，使得既得利益集团不愿做任何有损自己地位和利益的变革，从而将危机不断储备，直到自身实在承受不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