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内部的移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30 05:09:07
 拆迁是一种建筑活动,也是一种社会运动,造成了社会的流动性。
  1月6日,有一条街巷的52户居民操办了15桌“惜别宴”,200多人齐聚一堂,相约永远“一家亲”。在报纸上,这条消息并不起眼,放到社会进程中,这未必不是一个意味深长的事情。
  这是一些将要拆迁的居民。我们所了解的任何一个当代拆迁行为,总是在一个很大的叙事背景下展开的。这一次拆迁的叙事背景,是“为了支持王家墩中央商务区项目建设”。城市中央商务区与居民拆迁户相对,是宏伟蓝图与简单居所、城市发展与个人生活的相对,其间有着某种不言而喻的主从关系。
  52户居民其乐融融地在一起办“惜别宴”,新闻意在传递“和谐拆迁”的信息,让人想到居民利益在城市总体发展中受到了关照,于是满意而去。这样的消息,无疑是令人欣慰的。事实上,近些年,拆迁一直是矛盾多发,个人利益、开发商利益和政府利益(似还可分析为城市利益和政治家利益),在大建设的主题描述后面纠缠。
  52户居民举办“惜别宴”,显然是意识到了拆迁给他们带来的离别。某种程度上,这可能被理解为一次幸福的离别,而不和谐的拆迁,造成的离别则是痛苦的。但真实地说,任何离别,都有无奈的元素。人因为种种不得而然的原因,各散东西,哪怕是各各走上甜蜜之旅,想到离别仍然不免怅然。相约永远“一家亲”,可以视为自我的祝愿,而生活的现实将是,离别后大家各自进入新的生活空间,团聚变得不可能。
  发一点思古之幽情的话,人都有自己的乡愁,无论你在怎样的生活状态下,只要别离故土,乡愁就会寻机爬出。拆迁对于一个人来说,无论是幸福生活的开始,还是种种烦恼的源头,都意味着自然关系和社会关系的一次终结。自然关系上说,一个人曾经居住、生活的区域消失了,新的建筑将覆盖他熟悉的场景。社会关系上说,拆迁是人从城市里的一个街巷向城市的不同方向散开去,各自进入新的社会场地。因此,拆迁对一个人所造成的影响,恐怕不是生活变好了还是糟了那么容易说清楚的。
  建筑活动对人产生各种影响。城市形态以建筑为基本元素呈现,并影响到人的生活甚至性格。对一般人来说,建筑的形成与消失,是一个奇迹或者一段故事。对于拆迁中的人,建筑活动则是一种记忆剥离,一段社会关系的消失,一些温暖的离散。人们比较关注“历史街区”,这仍然是基于城市总体的思考,一个历史街区值得保留,因为它在人文上对城市很重要。我想说,基于个人来考虑,则没有哪个街区不是“历史街区”,因为任何街区,哪怕破落的街区,都是很多人的生活场、很多人的历史。
  我并不是说,城市不能有拆迁。不是这样,城市可能是不得不拆迁的,但是慎重的态度是很必要的。这种慎重,首先当然是被拆迁者的现实利益。但即使是“和谐拆迁”,也不免于被拆迁者情感、记忆和生活的巨大改变。
  我说拆迁是一种社会运动,是因为拆迁形成的是城市内部的移民现象。移民的问题有多少,拆迁要研究的问题就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