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锐观察：昔日神魔今下山 科比蜕变终成好球员

走下众神之巅的科比终于达到了教练眼中的好球员标准

　　新浪体育讯　科比-布莱恩特：下山

　　他可不是什么误投尘世的天使，但他比天使更不擅迎合世俗，几乎花掉30年的时间跟世界较劲。直到2008年，已登上众神之巅的科比，急欲奔下山去。

　　文/马钺

　　如果你是科比的球迷，或者你对他有足够的了解，应该会认同这一点：从小到大，科比都是个孤单的人。要证明这一点只需要一个例子就够了：2001年，科比和瓦妮莎在一座小教堂结婚，除了女方亲友外，出席婚礼的只有科比的保镖。

　　我们知道勒布朗-詹姆斯让他的几个儿时玩伴出任自己的经纪人，我们知道03一代之间的关系曾经腻歪到每天都要发短信，我们知道穆大叔、大鲨鱼这样性格开朗的大个子朋友遍天下，我们知道弗朗西斯和莫布里比兄弟还要亲密……但是，有谁知道，在这个联盟之中，科比的朋友是谁？

　　承认这一点吧：科比是个孤单的孩子。

　　人们也许会享受偶尔的独处时光，但绝不会喜欢长时间的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一个人越孤单，对于爱的渴望也就越强烈。科比摆出一副虽万千人吾往矣的姿态，甘心与全世界为敌，其实他的内心深处，也许是想获得全世界的爱。问题是：一个孤单的孩子，要怎样做才能赢得爱？

　　这个问题从何时开始困扰科比，现在无从稽考；也许是在意大利：在那个足球国度，当孩子们聚在一起互相追逐，将一块块带着泥土的草皮踢飞时，“鹤立鸡群”的科比刚开始打的是守门员——这是足球场上最孤独的位置，年幼的科比只能看着队友盘带、过人，把球踢进网窝，高举双手接受祝贺。羡慕、失落，对胜利的向往和挥之不去的孤独，也许就在那时埋下了种子。

　　14岁回到家乡费城后，虽然不再颠沛流离(老布莱恩特是个四海为家的职业球员)，但科比的孤独感更加强烈了。“那是一段很艰难的经历，因为我当时的英语说得不太好，我不知道孩子们说话的真实意思，也不知道最新的黑人流行文化。”早在1999年接受《新闻周刊》的采访时，科比就道出了内心的秘密，有些人羡慕科比会说流利的意大利语和英语，但科比自己觉得是迫于无奈。“其实，我并不想学英语，如果我一直生活在意大利的话。但是我既然回到了美国，就只有学习英语，这种感觉很糟糕。如果我不学英语，就永远都不会融入这里的社会，永远不会和其他孩子搭话。”

　　所幸还有篮球这门世界语。在篮球场上，科比似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那个独自徘徊的守门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统治篮筐上空的小飞侠。只要他能拿下高分、赢得胜利，掌声和欢呼就总是会伴随在他周围。他成了孩子王。不仅如此，所有的人都突然爱上了他：教练、球迷、球探、赞助商，这个口音古怪的高中生只要在篮球场上迈开舞步，围观者就仿佛听到了爱琴海上水妖的歌声。

　　对于科比这样的天才少年来说，这仿佛是神启：通往爱和幸福的彼岸，最便捷的桥梁就是“胜利”。只要他不断赢球，尽情展示自己的才华，就能获得所有人的青睐。所有人都会爱他，这在科比看来理所当然，这也是造成鹰县强奸案最重要的原因：在科比的潜意识里，所有的女孩都是“骨肉皮”，都渴望和超级巨星上床，那个鹰县女孩的瑟缩抗拒，在他看来只不过是故作姿态而已。他对待初恋女友乔瑟琳-爱布伦的态度，其实和对骨肉皮没什么两样，两人在一起除了上床，就是看比赛录像。“现在回过头看，”爱布伦说，“他对我真是非常自私。”然而在爱情方面，科比其实很笨拙，科比曾送花给网球明星维纳斯-威廉姆斯，就是在她获得第一次温尔布登大满贯冠军的时候。但是，科比的举动没能博得对方的好感。与他约会过的一位明星曾经在私下里透露：“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兴高采烈，我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在这个“自私”的孩子心目中，胜利渐渐压倒了一切，美国体育画报记者克里斯-波拉德写过一篇名为《胜利偏执狂》的报道，生动描述了科比对于胜利的执着。这篇文章对科比的评价当然是正面的，但就连波拉德自己也提到：“我们仍然无法理解他……”天勾贾巴尔说，他年轻的时候不会像科比那样挑战每一个人，相反，他“只想舒舒服服地打球”。“我想，过于争强好胜，也算是一种怪癖吧，”贾巴尔说，“我们中的一些人像拿破仑，还有一些人像沃尔特-米迪(一个电影人物，有幻想症)。”

　　其实这并不难理解，科比自己的话就说明了一切：“我被恨的原因，就是我被爱的原因，因为我总是和胜利连在一起。”再明白不过了，对于科比来说，胜利就是爱的源泉。也许“胜利”二字还不确切，在科比的词典里，“胜利”其实等同于“个人的胜利”。在新秀赛季，他完全不顾自己只是个菜鸟，直接向当时湖人队的主教练德尔-哈里斯申请特权球员待遇。“他说，‘教练，如果你把球交给我，让其他人都靠边站，我保证能战胜联盟中的任何人，’”哈里斯回忆道。显然，毛头小子的话无法打动哈里斯，于是，科比又来找教练了。“第二回，他又说，‘教练，无论谁防我我都不怕。如果你把球交给我，让其他人拉开，那么，我能单打任何人。’”

　　这就是科比，在职业生涯的前期，他只能接受一种胜利方式，那就是由自己担当救世主。他的思维模式其实一直非常单纯：胜利是因为我强，而不是别的；只要我变得比所有人都强，那么胜利就会永远在我手中；只要我能够取得胜利，那人们就不会放弃爱我——这也许能解释，为什么科比总是会在强奸案听证会后发飙；为什么他会在高中比赛时故意不出全力，而热衷于在球队落后时扮演孤胆英雄；为什么在马龙给他做挡拆时，科比会怒斥老邮差“收起你那该死的挡拆，我要和乔丹单挑！”科比始终无法和强如奥胖者搞好关系，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无法接受仰视别人，只愿意俯视众生。

　　正是由于这个信念，科比练得比联盟中任何一个球员都刻苦，他要证明自己比所有人都强。2004年丢掉总冠军后，科比声称他夏天每天投篮1000次。一位球探说，“联盟中大概只有30位球员是真正热爱篮球的，他们一年到头都离不开篮球。阿伦-艾弗森喜欢在灯光亮起后打球，而科比早在灯光亮起之前，就开始练球了。”

　　在某种程度上，科比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在奥尼尔离队后，科比的个人表演越来越炫目，到了2006、2007年，他的球技几乎已经达到了一个地球人所能达到的极限。联盟所有人都对他五体投地。但是——当他如天神般单场取下81分，三节独得62分，为球迷献上连续四场得分50+的梦幻表演时，科比和湖人队其他球员之间，隔着整整一座奥林匹斯山。联盟中的其他超级巨星和科比相比也光芒顿失，一位西区球探这样比较当时的科比和詹姆斯 ，“就像是玛莎拉蒂和沃尔沃。”在谈到科比连续50+之旅时，那个赛季的常规赛MVP诺维茨基的口气就像个拿着签名本战战兢兢的小球迷：“哇哦，这简直难以想象，他(科比)实在是太伟大了！”

　　但是，当科比穷尽了自己的潜力，终于登上众神之巅，胜利却并未如期而至。科比并没有意识到：当一个人努力把光全吸引到自己身上——而且他成功了——他的身边必定漆黑一片。湖人队在这位孤独的宙斯统帅下，从2005年开始(也就是三冠王朝分崩离析后)，接连三个赛季未能进入季后赛或第二轮，总冠军更是遥不可及。而顺理成章的是，“人人都爱布莱恩特”的情况并未出现。为此ESPN篮球专家斯库珀-杰克逊曾经专门撰文为科比鸣不平。杰克逊表示，“在过去的五年里，在体育界，没有一个人比科比受到的偏见更多。”然后他列举了科比的成就和这位超级巨星所遭受的歧视：

　　“看看他2005-06赛季都做了些什么：场均得到35.4分5.3篮板4.5助攻和1.5抢断，35.4分是一个可以在NBA历史上排名第八的高分；27场比赛得分超过40分；单月平均得分43.3分；在一场比赛中得到81分并且在另一场比赛中三节拿到62分；他入选最佳防守阵容；并且带领一支NBA球队进入季后赛，科比完成了旷古绝今的壮举，可是那年在MVP投票中他仅排在第四位。

　　接下来的2006-07赛季，场均31.6分5.7篮板5.4助攻和1.4抢断；十场比赛得分超过50分，在NBA历史上仅有两个人能做到这点(其中包括连续四场50+)；又一次入选最佳防守阵容；这一次他又带领一支鱼腩球队进军季后赛。但是MVP投票结果又一次戏弄了所有人，他仅排在第三位。

　　还有更让人难以置信的：2004-05赛季科比场均27.6分5.9篮板6.0助攻。但是在MVP投票中，科比连一张选票都没有得到！而P.J.布朗——你没看错，就是他——他竟然还拿到了一张选票。那年黄蜂才赢过几场球啊？18场。

　　不仅仅是体育记者如此不公平。在那个旷古绝今的2005-06赛季，联盟拥有投票权的经理也仅仅把科比作为他们的第五人选。”

　　其实要是检视历史，科比会得到一些安慰：类似的尴尬，两位天神级别的前辈也遭遇过。在1961-62赛季，张伯伦场均得到50分，并且上演了单场100分的壮举，但在MVP评选中，万人敌先生败给了比尔-拉塞尔；1988-89赛季，迈克尔-乔丹场均拿下32.5分8个篮板8次助攻，但MVP给了场均22.5分7.9篮板12.8助攻的魔术师约翰逊。

　　一对一，科比可以打败任何人，但一对五，伟大如科比、乔丹、张伯伦者，无一例外都曾败过。这样的事实再一次说明了那个老生常谈：篮球是五个人的运动，如果不伸出双手、信任队友，即使是神，也会被五个团结一致的凡人击败。

　　要怎么样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张伯伦的答案是接受秃鹫汉纳姆的规劝，不再疯狂得分，而是竭力让队友变得更好，在职业生涯场均助攻次数最高的那个赛季，他终于一偿夙愿，拿下了总冠军；乔丹的答案是听从杰克逊的安排，积极让自己融入三角进攻之中，结果开创了公牛的六冠王朝。对于这些能力超凡的超级巨星来说，从人到神都有难以承受之重，而一旦幡然醒悟，降低姿态，成为凡间的英雄，却终于举重若轻。

　　2007-08赛季，此前躺在奥林匹斯山巅的云端之上思考了一个夏天的科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下山。

　　很多人把科比上个赛季当选MVP归功于湖人队从灰熊那里抢到了保罗-加索尔。这对科比未免有些不公平。事实上，早在获得加索尔之前，科比就表现出了一些不同以往的变化。他努力让自己信任队友，虽然夏天曾经爆出过大骂拜纳姆的丑闻，但赛季开始后，科比谈起小鲨鱼时却满是溢美之词。在保罗-加索尔加盟之后，科比更是对这位西班牙大个子赞不绝口。他率领球队取得胜利的方式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不再只管自己酣畅淋漓的得分，而是更愿意让队友参与到进攻中来。上个赛季他失去了得分王桂冠，但谁都清楚，那只是因为，科比认为有些东西更加重要。

　　比得分更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也许可以从去年总决赛第五场后科比发表的一通言论中找到答案。“我能勉强得到40分吗？可以。但是这样做对我们更有利吗？不。我们要拉开空档，我会转移球，做我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人都说，‘科比，你必须得到40分或者50分，’但这不是我们比赛的方式，这不会帮助我们获得总冠军。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共渡难关，这就是我们要做的。”

　　你能相信，这是那个曾经单场取下81分，曾经用疯狂得分的方式把球队扛在自己肩膀上的独行侠吗？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科比-布莱恩特认为“团结一致”比得到四五十分，甚至比胜利本身都更加重要！

　　这就是现在的科比。他不再是那个被那个问题困扰的孤独少年了，因为他已经找到了答案，那就是“给予”。OK时代，科比之所以在更衣室众叛亲离，是因为他从来就懒得向队友展露笑脸。他从来都躲在更衣室的角落里，从来不与任何队友交流，到客场比赛的时候总是坐在飞机的后排座位，戴上耳机谁也不理，赛后无论是哪位队友的活动邀请一律拒绝，就连湖人队的集体活动都很少参加。奥尼尔走后，科比成为绝对老大，队友们对他敬畏有加，资历老到如迪瓦茨者，在科比面前连大气不敢出，要是谁一不小心提及某海洋生物，那他准会被狠狠修理。然而从上赛季开始，科比这座冰山似乎渐渐融化了，他和队友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队友们几次起哄架秧子要老大请客吃饭，法玛尔、图里亚夫这样的青瓜蛋子居然敢当着记者公然嘲讽老大的罚球技术……而科比的回应是哈哈一笑。在北京奥运会上，他还替加索尔挡过了一劫：决赛结束后，一帮美国球员碰到加索尔，兴奋地美国佬刚要大喷垃圾话，结果被科比及时制止了，“他正好走过来。于是我的队友们准备嘲弄他。我不得不站出来制止他们，”科比回忆当时的情景，“我对他们说，‘去讥笑其他人吧，不要讥笑加索尔。’”

　　科比和加索尔两个球队大佬之间的关系，就是湖人更衣室的缩影。科比虽然已经不再是冰山，但很难想像他会像邓肯一样带头捉弄队友，相信也没人敢把科比的内裤冻成冰块(吉诺比利就被新西兰人马科斯这样整蛊过)。但现在，至少科比和队友之间有了充分的沟通和交流。加索尔没事儿会在理疗室呆着，不为做按摩，而是为了听科比讲些江湖趣事；科比在奥运会上对加索尔的维护看上去有点傻——就像当年他通过媒体向姚明表示友好：“你放心，大个子，我决不会在你头上扣篮”，虽然是好意，说出来了就难免令对方有些尴尬——但心意拳拳可见一斑。新赛季湖人训练营开始后，很多人都建议科比把奥运金牌带过来炫耀一下，但是出于和上面一样的考虑，科比拒绝了。他说：“我不会那样做。因为加索尔是我的兄弟，我不想刺激他。”

　　这样暖人心窝子的话，在OK时代可是很少听说过。当初高高在上的神魔，现在和队友们十指相连了。

　　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科比向全世界展露了他的“新品质”：无私。从小组赛到决赛，他基本上充当了布鲁斯-鲍文的角色，对手的外线尖刀总是由他来防守，而他也对此乐此不疲：“在这支球队，我不必一场拿30来分，我更愿意做一条称职的杜宾犬(护卫犬和警犬)。”风头就由着03一代出吧，詹姆斯公开喊出“我是这支球队的领袖”，科比根本懒得回应，只是在对西班牙的决赛最后关键时刻，用一记打四分履行了“关键球当然是我来投！”的诺言。

　　本赛季至今，科比的上场时间保持在36分钟以内，是1998年以来最低的，超过48%的投篮命中率却达到了职业生涯新高。在赛场上，科比如今更愿意先帮队友们打HIGH了，要是兄弟们招架不住，科比才会挺身而出接管比赛。“我总是像参加环法赛一样面对赛季，我逐渐进入状态，”科比说，“我不会每一次都发起冲刺，我准备让队友们来提供帮助，我等待比赛进行到某一阶段时再发力去接管比赛，这就是我面对赛季的方法，我以自己的步调前进着。”在1月9日对金州勇士的比赛里，加索尔表现神勇，得到33分，帮助球队取得胜利，被抢了风头的科比非但没有生气，还“批评”了西班牙人，“赛前我曾经告诉他，我要你在比赛中得到40分，(他没做到。)赛后我说他是一条懒虫。”

　　当初对科比惊艳表演视而不见的舆论已经完全倒转了风向，开始一面倒的赞扬起了科比，老尼尔森的“马屁”有些让人分不清他是在说纳什还是科比：“科比让他的队友们尽情发挥，并且不断鼓励他们。湖人球员有科比在身边，能打出超越自身的能力。科比真的让所有球员都变得更好。五年前我们还不能这样形容科比，但现在这样说完全没问题。科比是一名非常全面的球员。我们教练观察球员时有些不同，我们判断一名球员好坏的标准是他是否能让队友打得更好。科比现在是吗？我的答案是、是、是。”

　　在科比身边，加索尔开始憧憬自己第二次全明星之旅，拜纳姆签下了大合同，特沃尔-阿里扎拿到了职业生涯最好的数据，还展现出了防守专家的潜质。更重要的是，湖人一直在稳步前进，圣诞大战击败凯尔特人后，他们重新成为联盟最为炙手可热的球队。在被问到2008年自己对球队的打分时，“毫无疑问，是‘A’。”科比说道，“我认为球队做得相当不错，这让我们处于很好的位置。”

　　2008年，科比自己的表现，无疑也配得上一个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