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青年比文字青年多两点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1:46:09
文/撄宁

很多概念和名称本来是很好的,因为很好,谁都想沾点边,就像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男孩,每个见到他的人都想在他的粉脸上摸上一把,最后这小男孩落得满脸油腻,被人嫌弃,还不知道该找谁算账。
比如说“人文精神”。本来是一个很朴素的追求,但因为曾经一段时期被过度捧扬,甚至被诠释成一场运动,其华而不实的结果就让后来人不得不对之警惕。也因此,当如今有人再次在同一层面谈论人文精神沙漠化之类的话,自然会引起种种不满。但这种不满所针对的,其实和“人文精神”本身业已风马牛不相及了。
再比如说“文学青年”。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称呼,如今几乎沦为一个讽刺挖苦人的有效利器。这让我等受过一点1980年代文学余毒的人,每每对此总觉得不甘。但就像萨宾娜用“媚俗”这个词就可以将一切美好感觉打倒在地一样,面对“文学青年”以及随这个指称而来的一切暧昧意象,单纯的辩白,其实是无济于事的。
可能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多了,人们渐渐开始对现象学趋之若鹜。现象学要求“回到事实本身”,回到经验基础上的直接直观和本质认识,藉此来抵抗一些不为人所察觉的偏见和似是而非的生活自明性。我对现象学连皮毛都不曾沾得,却也觉得返璞归真实在是个常识,于是也想试着对“文学青年”这个名词做个“回到事实本身”的尝试,或许也可算是一种“必也正其名”。
“文学青年”四个字,“青年”自不待谈,单说“文学”。章太炎当年在日本讲小学,曾谈及做人可有三种:通人、学者、文士。他自谦不敢当通人,但或可算作学者,至于文士,实为章氏所鄙薄。这也即古人所云,“一入文人即不足观”。因为所谓“文学”,除了有“文”之外,尚且还有个“学”字。有“学”,即有思想,否则只是一堆好看的辞句,不过是绣花枕头草一包而已。这文学里的思想又不用比肩哲学,用周作人的话来讲,“文学里的东西不外物理人情”罢了。然而就这么一点物理人情,却居然也不易得,周作人一生笔墨用功之处,也全在此。
1980年代那会,搞文学的人也是鱼龙混杂,但起码一点为世道为人心的理想还是有的。这点理想,若把它叫做思想,也不为过分。只是后来,为“学”的那部分被打压得作鸟兽散,为“文”的这部分又渐为商业所驱使,这使得文学最后不过缩水成了一堆可以卖钱的文字。其实很多时下的写作者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们常常会以“码字”作自嘲,闭口不谈什么文学。仔细想来,这种自嘲实在没有什么意思,它不过是母亲打在惹事的小孩屁股上的象征性巴掌,目的不过是阻止他人的拳脚相加。
因此,“文学青年”其实是个很不易得的称呼。比如我有个朋友,便认为弗吉利亚·吴尔芙是最牛的文学青年,海明威那个老头也是,所以有幸受之者,应当自得才是。真正需要轻蔑和警惕的,是“文字青年”。别看字面上只不过是宝盖头上少了两点而已,可这两点可关系重大,一点是为学的思想,一点是做人的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