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闲话之“享受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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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坛闲话之“享受强奸” 类型: 声色文武   作者:培实   2007-5-21 发表于 红袖添香

生性爱嚼舌,而且喜欢直抒胸臆,所以天生注定我讨人厌,更重要的是我这个人还特固执,别人不理我,可我还想说,怎么办?那只有一个人在纸上自说自话,否则我会被憋死。如此也就不难理解当初我为何读完会计学专业之后又从事了文学研究这么一个毫无“钱途”的领域了(恕我愚执,我知道有不少从文之人混得不错,只怨自己实在是学不来)。以前我老抱怨中学老师的误导,怨他过于极端地发展了我的文字天赋(这自然是气极之余的混帐话,当不得真!),让我走上歧途。如今痛定思痛,我才翻然醒悟,这真是大逆不道之言,其实根本原因在我自己。
各位看官大概会好奇我何以说出如此一番忏悔之言?其实未必,只怕这又是我的自作多情罢,因为时下青年哪里还有闲心听我口水涎涎地唠叨,你没看到处都是奔忙着找工作的人群,即便闲下来人家不会看看挂满大街小巷的美女广告画?丰乳肥臀总比一张愤世嫉俗的脸要赏心悦目得多吧!这么一想,我说话的激情就消退了许多,不过也好,激情太甚容易忘乎所以,现在或许反倒清醒了些,不至于说错话招人骂。倘若有人看完仍忍不住有说我胡说八道的冲动,我觉得尽管说,因为我深知有话憋着不说比人的“三急”还难受。当然,骂过之后只管当一阵风吹过(说得直率点,就当闻了一个屁香),大可不必效仿《贞观长歌》剧中阿史那思摩听了颉利一番对李世民的大逆不道之言而将耳朵割下,否则我的罪责可不少!
言归正传,之所以有这些闲话,乃是源于自己对三年学习和研究行将结束时的一点感慨。记得刚读研那会,雄心勃勃地借来几本时新的研究著作,一翻开,满眼皆是“现代”、“后现代”、“新儒学”、“后殖民”以及令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不知是哪国理论界的大名,一时心中不禁犯了怵,屈大夫的那句“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便吟上心来。要知道我并不是一个随便就会被吓倒的人,换句时下青年的一句口头禅,“我也不是吓大的!”虽然犯了怵,但志气犹在,于是乎自己鼓励自己,又想起比屈大夫还早的孟子的那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话,狠下心来,苦了几年的心志,掉了十来斤肉,到现在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对学界津津乐道的那些舶来语汇略知一二,但在恍然大悟之时也忍不住大呼“上当!”
相声大师马三立老先生有段相声叫《逗你玩》,说的是一个小偷闯入一家小院偷正在晾晒的衣物,小偷告诉看衣服的小孩他叫“逗你玩”,当小孩大声呼喊时,妈妈问是谁收衣服,小孩一次又一次地说:“逗你玩”,结果小偷堂而皇之地溜走了。这时我就分明看见在那堆舶来品的背后,所谓的学界精英们一个个探出了秃头,装扮着鬼脸嬉笑道“逗你玩!”叫人忍俊不禁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我说的学界精英当然更多指的是那些专搞文学批评和文学研究的学者(当然,以严肃认真的态度从事其中的学者,不管名气大与否,均不在此列),不包括作家。虽然当今的中国作家多少有点叫人失望,但怎么说呢,毕竟人家还是在那努力地工作,相比较那些专搞研究和批评而实际上只是在兜售类似于“大力丸”的外国名词的人来说还是要塌实一些的,倘若在此情形之下我还对作家指手划脚,那就好比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都市少年指责乡村老汉没文化了。
还是从“现代”与“后现代”说起。虽然这个话题早已没了当初的那种热度,甚至于在一定程度上“后现代”几近成了一个不太名誉的词,但也正是关于“后现代”的种种争议,让我看了一出中国文坛尤其是文学批评界足以让中国知识分子赧颜的闹剧。
先看“后现代”是怎样贩卖到中国的。应该说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是“后现代”的祖师爷,最早是西方的“实验派”奉之为“后现代”的先师,随后的马尔克斯、博尔克斯在国际文坛名声鹊起,被广泛誉为“拉美后现代主义”文学大师,这在中国文坛引起了轩然大波,连拉美都“后现代”了,我们中国却还停留于“现代”,这可如何了得,中国可是个礼仪之邦,失了邦国体面,中国的知识分子罪莫大焉!更何况中国远比拉美发达,说得谦虚点,至少不落后,自然不可能没有“后现代”的可能性与现实性罢。
那我们还谈什么“现代性”,直接谈“后现代”就行了。当务之急便是宣告“现代性”的终结。何以终结?王朔不是早就喊出了“我是流氓,我怕谁?!”的口号了吗?我们的读者不是早就厌倦了所谓的“启蒙”了吗?在这商潮涌动的年代,我们的知识分子何苦还要背上坐井观天落后于时代的骂名而甘坐冷板凳,甘当苦行僧呢?要知道,我们的知识分子建树虽一般,但解构一个旧的理论附和一个新的招牌功夫可是了得。该是显示我们知识界与时俱进的本领的时候了!
知识分子的思维就是单纯,着实表现出年少无知的可爱与天真(这并非全是坏事,至少说明我们知识界发展潜力巨大,可喜可贺!)。他们从“现代性”的庭园一气出走,急迫地追新逐尚,成为各种新鲜名词和时髦理论的文化掮客。在这社会急遽转型的今天,观念可谓一种真正的财富。我们知识分子似乎具有先天的适应能力,观念的转变的确非等闲之辈所能及也,这边刚刚宣布了“现代”的关张,树起一块“后现代”的新招牌,那边眼睛就开始逡巡四顾,寻觅着市场上是否还有更先进的“大力丸”出售,或者新的店铺开张。
这么说似乎有失公允,或许我们的知识界当初真的是希望自己能“超英赶美”的,其焦虑的程度恐不亚于当今的不少下岗女工,其文化人的责任意识和担当意识是叫人可感可佩的,只是连他们自己也没料到就这么观念一转变,居然自己也可以活得这么轻松自在,或者说至少不那么沉重,甚至于还有点风光(此时此刻说这样的话,我绝没有忘记那些默默无闻的知识分子,对于他们的遭遇深表同情!),当初的那种焦虑便也如高老太爷嘴里喷出的那缕舒畅的鸦片烟雾般消失得无影无综了。我忽然想起网上流行过的一句话:“生存好比被强奸,你如果无力反抗,就躺下来好好享受吧!”一想起这句话我就后悔了,我简直快要晕倒了!要知道我们的知识分子可是出了名的贞节烈女,连他们都开始享受“强奸”了,更何况其他的柔弱女子。倘若世间男子都来一个观念转变:“既然那么多女子都乐于被强奸,那还一本正经干嘛?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索性痛痛快快做流氓去吧!”不知道女权主义者听到这句话会作何感想,就当前文坛的女性写作样态来看,我真怕有人会说:“还不知道谁强奸谁呢!”果真如此,那我就真的要彻底晕倒了。
既然我们的知识分子都转变观念了,活法也改变了,那初衷当然早已成了一种笑谈,你还谈“现代性”吗?土老冒!那怎么办?当然一窝蜂地涌向最新的舶来品,美国、巴黎来的总比延安的土特产更时髦更受待见吧,即便是欧美的垃圾估计也比国内某某村寨的小麦更有价值!不信?你看看那些旅欧学者或留洋博士,哪个回到国内不是风风光光的,跟建国初手摇拨浪鼓走街串巷贩卖城里的二手货的货郎没有二致,引得妇女儿童屁巅屁巅地问长问短,揽尽村姑风韵,乐而忘返。说得高雅一点,如果把旅欧学者和留洋博士看作不少景点坑蒙拐骗的导游,那国内的很多学者就是那傻乎乎却又无可奈何,之后又或者干脆心甘情愿紧紧跟随的游客了,他们在各类理论名词之间忘乎所以地来回穿梭,不断地举起手中的相机浮光掠影自欺欺人地陶醉一番,惹得那些无缘出国又心猿意马的人们不由得大张嘴巴口水倾泻而下,哪里知道他们对中国的历史、传统与现实根本就是一片漠然。
不过,反过来讲,说我们知识分子不懂中国文化的传统还真有点武断,譬如从他们由“现代”转向“后现代”的研究和探讨,以及不时地对其他更前卫的理论表现出的极大兴趣和其兼容并包的学术宽容之精神来看,就颇显出中国文化浅尝辄止的特点和知识分子的“半截子主义”的传统。但是将所有问题都归咎于我们的文化传统显然是犯了一叶障目式的以偏概全的错误,我们不能漠视当下的社会现实和我们知识分子的生存现状,不能一味怪罪知识分子猴子摘桃式的喜新厌旧,而忽视其与崇尚潮流的商业文化之间某种奇妙的呼应与共鸣。如此看来,中国知识界倒也就浮躁和喧嚣得有理了。如前所述,是凡胎肉身就得考虑生存之计。一牵扯这些问题,那“存在即是合理”了,一合理了那问题自然就复杂了,至少对于知识分子们是否真对“后现代”、“新儒学”等等理论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是一个问题,谁又敢断言这不是知识分子耍花枪式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或者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呢?如果我把这看成是中国当代知识分子在当下市场经济际遇之下的一种生存手段与处世哲学,不知是否会陷入正人君子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诟病呢?诟病也罢,不诟病也罢,我认准一个死理,即知识分子就是知识分子,至少他们在精神上有超越常人和异于常人的地方,其在心灵深处总有一点高贵的地方,即便知识分子是寻常百姓,那也应该是“良家妇女”,而不应该是“怡红院”里的“翠花”和“彩蝶”。言重!言重!说这番话的目的当然不在说我们高贵的知识分子们有堕入“怡红院”的危险,生计再不济也不至如此的,我的杞人忧天之言不过只为博人一笑,亦可乐而忘忧罢。
说到文化传统的继承和发扬,当代文坛的知识分子们还真做出了不少新的贡献,不用舍近求远,仅以知识界对“后现代”理论的接受为例,这个从西方引进的概念在中国知识界的普及和推广就颇费了知识分子们一番“中国化”的苦心,而尤为值得称道的是其中利用根深蒂固的实用主义观念对“后现代”的移花接木,就非常精彩地展示了中国知识界对理论接受的片面化和工具化的传统,着实叫人叹服不已!虽然仍有几只“不识大体”的文化雕虫在那里发出不和谐音,说什么不利于对中国具体的文化症候进行理性的批判和反思,知识界的主流与精英们是大可不必担心的: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嘛!
我们文坛的知识分子是从来就不缺乏诸如此类的大度和气魄的,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哈哈哈哈,学术宽容,各书抒己见嘛!谁又能说我们犯了“盲人摸象”的通病呢?就拿文学批评来说,当今文坛的那些批评名家又有几个不是凭借当初大胆放言独树一帜傲立文坛的呢?不标新立异怎么能行?不固执己见怎么能行?没有争论怎么能行?文坛需要活力,哪怕是多来一些争吵、相骂,也不能多一丝沉寂,毕竟文坛相骂尚可私下喝酒,倘若文坛沉寂,那咱们的知识分子恐怕就要喝西北风了!可见,在今天无比自由宽松的环境下,批评界需要的是声音,哪怕是喧嚣之声,又何在乎是“盲人摸象”还是哗众取宠呢,这于人于己都有利的事,何乐而不为!
鲁迅先生当年撰写《破恶声论》时年岁方少,在当今文坛名流看来,怕是颇有几分书生意气的稚嫩吧,酒足饭饱之余可资笑谈。我写这篇小文自然不敢比附先生,心里只是诚惶诚恐地担心徒增笑料,百般无奈,突然记起鲁迅先生在《铸剑》中黑色人吟唱的诗来:

哈哈爱兮爱乎爱乎!
爱青剑兮一个仇人自屠。
夥颐连翩兮多少一夫,
一夫爱青剑兮呜呼不孤。
头换头兮两个仇人自屠,
一夫则无兮爱乎呜呼!
爱乎呜呼兮呜呼阿呼,
阿呼呜呼兮呜呼呜呼!

多么好玩的一首诗,此刻读来却涌上一种莫名的感动,向先生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