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记者俱乐部-披露：“封口费”事件是怎么突破的

    2008年10月27日，中国青年报特别报道版整版推出《真假记者排队领取“封口费”》、《“端着新闻饭碗的丐帮”》等4篇报道，山西“封口费”事件从此大白天下。

    随后的一个多月中，举国舆论哗然，媒体转载和评论连篇累牍。“封口费”事件成为2008年年度新闻焦点之一，引发了主管部门、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也引起了新闻媒体的自我反思。

    “封口费”事件源于一起死亡1人的矿难。9月20日，山西霍州霍宝干河煤矿矿工吉新红（洪洞县曲亭镇北柏村二组人）在矿内被闷死，于22日下葬。在事故发生后，矿方未向上级报告，反而对闻讯而来的各路“记者”发放封口费。多则上万元，少则三五百元。

    9月25日晚，《西部时报》驻山西机构的工作人员戴骁军接到举报，与网名为“直播山西”的同行驱车前往霍宝干河煤矿。眼前的一幕让他们为之一震，十多间办公室，坐着一群群正在闲聊的“记者”，过道上挤满了排队的人。在另一间办公室，他们见到了听说已久的“封口费”发放现场，“众人排队，一人点钱”。

    戴骁军与“直播山西”分头行动，用照相机与带摄像头的手机拍下了足令中国新闻界感到耻辱的一幕。

    驱车返回太原后，戴骁军用网名“天马行空”在“直播客”网站发帖，试图揭开这起行业潜规则的黑幕。但《霍州霍宝干河煤矿为瞒矿难狂发“封口费”》图文并茂的帖子并没有引起多大关注，反而被屡屡删除。

    2008年10月21日，中国青年报特别报道部主任吴湘韩在一个网站上看到山西“封口费”事件的帖子，文字不多，但从上面的图片看，真实的可能性大。吴湘韩随后找到教育科技新闻中心记者李剑平，要求他采访。李剑平进行多方联系，找到了发帖的原始网站，但对方以种种理由不愿提供拍摄者的联系方式。

    10月24日，吴湘韩通过上网搜索，发现“中国315诚信网”上有这个帖子，注明是“本网联动记者戴骁军特别维权报道”。他马上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李剑平，俩人大喜过望。随后，李剑平通过山西某报的朋友，终于找到了戴骁军的联系方式。

    当天晚上，李剑平和本报驻天津记者张国在北京会合，连夜坐火车赶到太原。

    第二天上午，李剑平和张国在《西部时报》驻山西记者站办公室采访戴骁军后，拷贝了他拍摄的原始照片。仅看图片无法判断与“封口费”有关。矿难是否存在、矿方是否瞒报、“封口费”是否属实，还要继续求证。紧接着，兵分两路，李剑平留守太原采访“封口费”其他知情人士，与视频资料拍摄者“直播山西”联系获取第一手证据，以及采访山西省新闻出版局等主管部门。张国则乘火车赶往临汾市洪洞县的干河煤矿现场采访。

    张国正面采访了矿工、出租车司机，暗访了煤矿工作人员，证实矿难是真、瞒报是真、发放“封口费”也是真。对矿方的正面采访并不顺利，煤矿办公楼里的人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干脆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任凭记者敲门、喊话、挥手，径自手夹香烟，面朝电脑，置若罔闻。

    最后，张国在煤矿办公楼保卫处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叮嘱他们转交负责人。驶离干河煤矿大约20公里之后，张国意外接到了自称该矿“董事会秘书李国良”从办公室打来的电话，采访到了一些情况。

    吴湘韩担心情况多变，建议张国马上离开霍州，可以电话采访矿方领导。

    但张国仍赶到干河煤矿的控股方——霍州煤电集团公司。正好，集团公司正在召开团代会，董事长坐在主席台上。会一散，张国就找到董事长杨根贵采访，杨坦率地证实了干河煤矿事故迟报及发放“封口费”之事，并称公司已作出处理。

    10月27日，中国青年报特别报道版率先揭露了“封口费”事件。当天，新闻出版总署派出的调查组抵达太原。山西省委、省政府及时派出工作组督查处理此案。28日，调查组向知情人戴骁军取证，并告诉李剑平看了中国青年报报道。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有关负责人向报社了解情况。山西省委一位领导当面表示，中国青年报的这组报道很客观。

    本报在10月29日、11月3日、6日，连续以较大的篇幅对“封口费”事件进行追踪报道，社会反响强烈。10月29日，山西省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记者领取“封口费”事件。据初步调查，共有6家媒体或与媒体有关的单位与个人与霍宝干河煤矿发生财务往来，该矿共支付12.57万元。另据矿方人员反映，个别来矿采访人员由于路况不熟，在途中耽搁时间太久，车内汽油不够，要求帮助解决加油问题，煤矿没有加油站。该矿工作人员向他们每人支付了300~500元不等的加油费共计1900元。

    10月29日，中央纪委派人从报社调取了相关证据；10月31日，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就山西“封口费”事件发表声明，对发放和领取“封口费”的行为予以强烈谴责。“封口费”事件引起中央领导同志的高度重视，指示新闻出版总署要严肃查处，公开曝光，以此为训整顿和规范新闻采访秩序，维护新闻公信力。

    11月26日，新闻出版总署通报山西省霍宝干河煤矿的记者“封口费”事件处理结果。目前查明，收受“封口费”的有记者4名、媒体工作人员26人，假记者28人，已由有关部门依法处理，还有12名相关涉案人员尚在调查中，隐瞒事实、封锁消息的矿方负责人已被免职，涉案金额31.93万元绝大部分已经追回。查实的假冒记者28人中，诈骗金额较大的刘小兵已被抓获。尚在调查中的媒体及涉案人员12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