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文学网青春妙龄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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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扑朔迷离
（16）
冉挺和朱海穿着裤头在冰天雪地里进行长跑较量。体育场里很多学生穿得厚厚的，却冻得缩头缩脑。五千米，围着操场跑十二周半，冉挺得胜后大汗淋淋地到寝室里换衣服。
袁云阔呆愣愣地坐在床上。昨天摸底考试结束，今天早上不上早操，大家都想睡个安稳觉，放松放松，打钟的老头也没敲钟。袁云阔没表，便问冉挺，“现在几点钟了？”
“六点一刻。”
“什么？都该上自习了？”袁云阔一骨碌爬起来，挂着哭腔说着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他突然呆坐在床上，伸出手来，左右开弓，冲自己那张瘦脸上，拍肉饼似的“啪啪”抽打起来，嘴里还骂道：“混蛋，混蛋，我让你睡懒觉，我让你睡懒觉。”
冉挺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呆愣了几秒钟才迷了过来，衣服也顾不得穿，冲上去一把抓住他，叫道：“袁云阔，你神经出毛病了？”
正在被窝里酣睡的同学听到响动，都挺着蓬松的脑袋想看个究竟。
袁云阔余恨未消，拼命挣脱冉挺的手说：“别管我，让我打死这个混蛋。”冉挺死死抱住他，袁云阔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哭腔：“象这样何时才能考上大学呢？”
同学们被他俩闹得糊里糊涂，从被窝里钻出来，七嘴八舌嚷了起来。
“你犯神经病了？”
“到底是咋回事？”
“奇怪，大清早起来，你们怎么打起架来了？”
大家睡意全消，争先恐后地穿衣服。
“冷静点，昨天下午放假，早上没打钟。我知道你对自己要求严格，可你不能这样干！”冉挺说着慢慢松开了手。
“那你怎么按时起床了？”袁云阔嘟嚷道。
“朱海早上来叫我和他到体育场赛跑。”冉挺撒了个谎。实际上是他天天去叫朱海。因为朱海是市级运动员，学校的长跑键将。
“以后你起床也要喊我一声。”袁云阔哭丧着脸乞求着，穿上鞋子走向教室。一会儿，在寝室里就能听到二楼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大家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袁云阔失常的举动，犹若滴滴碱水，浸蚀着每个人的心灵，使人感到一阵阵莫名的苦涩——袁云阔毕竟是和大家共命运的同学。
七月对自己将是什么颜色呢？大家都不能不考虑到这些。因为今天是十二月六日，离高考仅剩下二百二十多天了。
马上就要元旦了，关国楠为了重塑自己的形象，一狠心，买了五十多张卡片，准备到时候与人交换。他认为他在学校知名度高，交际又广，恐怕这些卡片还不够用。
在学校搭伙的男同学吃饭分四个小组。关国楠和冉挺、刘宇振、杨文彬、侯金明、袁云阔为一个小组。馒头由杨文彬等人为全班买来后再分发给各小组，汤由女生负责买来再分给男生。至于菜，各小组自己买自己的。关国楠在他们小组负责买菜。
这一天，他刚把一盆菜买来端进寝室。只见侯金明冲他直瞪眼。冉挺、杨文彬等人也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吃饭。
侯金明终于憋不住了，首先发难：“国……国楠，这菜怎么这么少？”
六个男生一顿饭买一元二角钱的菜，以前还能对凑着吃，可这些天总不够吃。
“别说了别说了！”冉挺白了侯金明一眼。
“有……有意见，为……为啥不让提？”侯金明不甘心地瞪了一眼关国楠。
关国楠的小脸立刻吓白了。他想说话，可欲言又止。
杨文彬也粗声粗气的说：“国楠，自从让你负责买菜，我可顿顿都没有吃够过菜呀！”
袁云阔也忍不住了。他煞有其事地厉数关国楠的罪恶：“国楠，据有人反映，你小子可存心不良、贪污公款、克扣菜金、欺上瞒下、罪该万死！大家对你都有意见呀！”
关国楠一听这话，立刻用眼盯住侯金明——一定是这小子在背后捣他的鬼！可侯金明却不害怕，也愤怒地盯着他，大有决一死战的冲动劲。
关国楠心虚地低下了脑袋——因为他的确贪污菜金。
那次李镇西骗走他的钱后，他吃饭没了着落，心里格外惶恐。
按规定，菜是两角钱一勺，勉强够一个人吃一顿。可伙师见有人买得多，为了赶速度，就顾不上规定，狠命挖几勺子倒在盆里，大概够数就行了。菜比不得馒头，馒头无论大小，一个二两，按数量计饭票，无空可钻，而菜却没有大小可言，伙师也是凭感觉盛菜，没个准确尺度。
于是，为了自己不挨饿，关国楠居然歪着心眼，决定贪污菜金。他自告奋勇，负责买菜。每顿一元二角的菜，他只买一元的，余下两毛钱神不知鬼不觉地装入了他的口袋里——这等于他白吃。过了几天，居然没有人发现。李镇西将钱还他以后，他的贼心却难改了。一个多月来，他一直白吃大家的菜。由于是集体吃饭，菜多就多吃，菜少就少吃，居然没有人发现其中的端倪。
一直和袁云阔轮流负责刷碗的侯金明，手经常在冷水里泡，被冻裂了。他想和关国楠换一下工种，关国楠自然不同意。
侯金明见关国楠不体谅他，心里有气。他忽然想到关国楠是个不老实的东西，他会不会贪污菜金呢？小灵通动了心思，便决定查个究竟。今天早上他缩在人群中间偷看关国楠买菜。只见关国楠到伙师面前说：“一元的菜。”交了菜金，伙师为他打了菜。
侯金明看得清楚，听得明白，便跑到冉挺那里告了关国楠一状，又对全组同学都讲了他发现的“新闻”。
其实一元的钱和一元二角的菜基本上一样多，再加上大家也没有侯金明那么灵敏的脑瓜，所以，被关国楠蒙混了一个多月。现在真相大白，大家无不气愤！
“国楠，你老实交待你的问题！”刘宇振见关国楠不吭声，知道他心里一定有鬼，也质问道。
关国楠只顾害怕，一不留神，鼻涕从鼻子里拖出老长。冉挺眼见他的鼻涕快流到菜盆里了，连忙推了他一把。
“冉挺，你怎么能打人呢？”关国楠以为冉挺要打他，挂着哭腔说着，一吸鼻子，那两筒鼻涕又麻利地缩回了鼻孔。
冉挺没有答理关国楠。对侯金明的话，他也不能完全相信，不过想想关国楠平常的作为，这倒也有可能。
“我对天发誓！”关国楠眼见大家的锋芒一齐对着他，连一向护着他的冉挺也冲他动了手，格外惊恐，又唱起了他唱过千遍万遍早已没人相信的拿手戏，“如果我买菜时从中捣鬼坑害大家！天打五雷轰！家灭九族……”他又把他的身家性命和祖宗八代搬来担保他的“清白”。
“国楠，谁说你买菜时捣鬼了？”冉挺冷冷地说。
关国楠一怔，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是贼不打自招。况且他诅咒不灵，放屁不痛，在班里早出了名，也没人肯相信他这一套。
杨文彬愤愤然地说：“国楠，你没钱就对大家讲明，好歹也是同学，我们还能让你饿着？你何必使用这种下作手法丢人现丑呢！”
侯金明见局势倒向有利于自己的一方，快嘴快舌地说：“国楠，你好卑鄙下流呀！怪不得我们吃不胖长不高，原来是因为你在背后净捣鬼呀！”
大家被侯金明胡乱联系的言行逗笑了。
袁云阔气鼓鼓地说：“你怎么能坑害老实人？你还是一个团员呢！”对呀！若知道关国楠是这种人，李镇西骗他钱，袁云阔绝对不会替他抱打不平。
关国楠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知道他现在再说什么大家也不会相信了，便两眼泪汪汪地哽咽道：“球了！我整天跑前跑后为大家买菜，到头来落得这么一个坏名声。以后我可不负责买菜了。让那些在背后造谣的人去买菜吧！他想和我换活我不答应，居然在背后放我的黑枪……”他嘟嘟嚷嚷地含沙射影，想说是侯金明造谣，可又没有勇气面对侯金明的眼睛。
侯金明却不乐意了，扬起头神气地反驳人民公敌关国楠。
“别说了别说了！”冉挺不耐烦地说：“大家都别想那么多。我想关国楠也不是这种人。由于侯金明刷碗，手被冻肿了，让他和关国楠暂时换一下工作；金明负责买菜，国楠刷碗。快吃饭吧！不要再没事找事自己生气了。”
眼看关国楠无地自容，作为班长，冉挺不想再让大家闹下去。否则，关国楠恐怕就没法在班里混了。再说这件事关国楠不认帐也无法深究，弄不好以后大家会互相猜忌，影响团结。
大家听冉挺一说，也都闷头不响地吃饭。
吃完饭后，关国楠回到教室，盯着自己买的卡片，心情久久地难以平静。
他原来准备借元旦多送些卡片多交些朋友，想不到闹出这样一场事——这好象是侯金明送给他的新年贺礼似的！
（17）
后天便是元旦，是中学生活的最后一个元旦了。很多同学买了成打的卡片，写上“友谊万古长青”、“友谊天长地久”的祝词互赠。
下午放学，胡小丹正在收拾书包，忽然一张精致的卡片飘落在手上。她一抬头，见冉挺若无其事地从她身旁匆匆走过。她连忙将卡片塞进书包，全身热血沸腾，又惊又喜又怕。
“胡小丹！”杨荷在楼下尖叫一声。经民主选举，她已成为本届“元旦文艺联欢会”的节目主持人了。她此时象吃了蜜糖一样，在楼下笑哈哈地和来往的同学们打招呼逗趣。
胡小丹脸上火辣辣的，不及细想，慌慌张张地从楼上跑下。今天晚上举行元旦文艺联欢会，她和杨荷商定下午放学到杨荷家筹集晚会所用的音响设备和道具。
路上，杨荷侃侃而谈，不厌其烦地讲解节目安排，脸上充满了准备大显身手的冲动。
胡小丹毫无兴趣，她正挂念着书包里的那张卡片。到了杨荷家，她借口头晕，让杨荷自己去邻居家借麦克风。杨荷虽然有些不满，倒也任劳任怨，唱着歌儿走了。
胡小丹连忙将杨荷那间贴满明星彩画的小卧室的门碰好，玻璃窗关死，放下窗帘，这才将书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去看那张卡片。
男女同学间送张卡片原本是很平常的事，冉挺干嘛这样神秘？卡片上写了些什么呢？
胡小丹定了定神，搓了搓手，象前线战士检查武器一样庄重而又仔细地抽出卡片，扫了一眼画面，直接看祝词：
给你
你一定出生在静静的荷塘
要不你怎么会拥有莲花的洁白
芙蓉的清香？
你走过的路一定很远很长
不你怎么会拥有柳枝的柔情
白杨的刚强
你拥有菊花的雍容
牡丹的辉煌
在这片盛情的土地上
你拥有所有的芬芳！
祝你新年愉快
万事如意！
朋友：
十二月三十日
胡小丹看完卡片，多日来对冉挺的怨恨刹时便烟消云散了。她一阵欣喜又一阵忧虑，卡片上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地牵动着她的心，虽然冉挺没有签自己的名字，但也使她想了很多很多……
大概是由于过份高兴的缘故，在回校的路上，杨荷仍未发现胡小丹反常的神色，只顾一遍又一遍地讲解元旦文艺联欢会的节目安排。
到了校门口，胡小丹犹豫不前了——她害怕在教室里碰到冉挺。正好同班同学张淑玲路过，她将录音机交给她，声称自己要到街上买点东西，搪塞杨荷。杨荷满腹狐疑地瞪了她一眼，不满地撇撇嘴说：“胡小丹，今天你好象中邪了！”
胡小丹见杨荷她们进了学校，便扭身进了体育场，一个人默默走进体育场深处。
冉挺以前在她面前说话都显得极不自然，今天怎么会敢有这么勇敢的举动？不是她自做多情，冉挺的卡片写得实在太明显了。看着老实的冉挺，居然这么不老实，在中学时期居然想谈恋爱。这可是中学生守则无法允许，学校纪律严加约束的。
爱情，对于青春妙龄的她来说，只是小说里曲折动人的故事，是她心中一颗不能发芽的种子。她现在只是一名中学生，是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她曾对爱情充满了向往，对冉挺充满了爱慕，但这只能扑朔迷离地深藏在心里，如果暴露在阳光下，却又变得面目可憎了。
她不由想起了“纸条事件”，冉挺对舞弊都畏之如虎，他就不怕这件事被人知道了？那造成的影响恐怕老师们也难以容忍。
面对冉挺突如其来的表白，胡小丹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拒绝他，不仅会伤害他的心，自己也于心不忍。如果不拒绝他，等于自己默认了这件事。冉挺会不会得寸进尺呢？
不，不能答应他！应该断然拒绝他。我们两个都是班里的三好学生和优秀班干部，是学校的学习标兵，不能做这些让家长、教师和同学们嗤之以鼻的事。那样不仅会造成恶劣的影响，两个人的前途也许同样会受到重大影响。冉挺是个男孩，容易过于冲动。作为女孩子，我应该有坚强的自制力，绝对不能纵恿他做对不起师长，对不起自己的事。她要告诉冉挺，现在只有安安心心地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她想应该将话说得婉转一些，要留后路，免得冉挺难堪，最后再勉励他几句，甚至说明有些事情以后再说也不晚。
胡小丹正心事重重地在体育场徘徊，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是冉挺！她的心一动，想立刻跑开。
“胡小丹！”
冉挺怯怯地声音传入胡小丹的耳鼓。他已走到了她的面前。胡小丹木然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真对不起，嗯——，误会！”冉挺结结巴巴地说。
“什么？”胡小丹愕然地抬头盯住冉挺。
“啊——，是这样。”冉挺感到舌头僵直。
原来冉挺送给胡小丹的那张卡片是杨文彬写给贾雪玲的。
杨文彬和贾雪玲是同村人，又一起考入一中。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可谓情投意合，青梅竹马。前些天由父母作主订了亲。这在农村是很平常的事。元旦来临，为了讨得恋人的喜欢，没有文学细胞的杨文彬心血来潮死乞白缠地求冉挺为贾雪玲写一首赞美诗。
冉挺和杨文彬关系很好，实在推辞不掉，便随手写了一首。杨文彬是个马大哈，看了诗后一个劲叫好，又得寸进尺说冉挺写的字也好，干脆代他抄在卡片上。他只需缀上自己的名字，便可赠送给佳人。冉挺说这样不妥，杨文彬说： “写吧写吧，我有办法对付贾雪玲！”冉挺拗不过他只得照办。才抄了一行，走廊里篮球一响，杨文彬说：“你写吧，晚上我再来拿！”说着一溜烟跑出去打篮球了。
冉挺只好好事做到底，把诗全抄在卡片上，和自己写给胡小丹的那张卡片放在了一起，没想到下午一慌张，他把杨文彬的卡片鬼差神使地送给胡小丹了。杨文彬来讨卡片时他才知道，这下可把他吓了个半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冉挺发现自己总是渴望能和胡小丹在一起。他清晰地记得教师节放假，胡小丹站在花池旁象是在等人。他正骑着自行车准备回家，在校园里碰见胡小丹。四目相对，吓得他连忙避开。
那是怎样的一双目光啊！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觉得有一根丝线狠狠地拉了他的心一下，拉得他心惊肉跳。
他还记得一次去商店，发现胡小丹站在不远处。他便故意绕路从她身边走过。两人相视一笑，便各自走开了。他一扭头，发现胡小丹的眼睛似乎早在等待着，也扭过头在注视着他。他的心猛地一缩，惶惶然地逃了。
有几次夜里居然梦见了胡小丹，自从那次关国楠在梦中呼喊杨玲的名字成为新闻后，他也隐隐有些后怕。
在他心目中，胡小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子，还有点儿我行我素的傲气，有时候象活泼的小鸟，有时候又象深沉的大海。总之，他很喜欢她的性格，甚至是一切。
记得那次他发表了一首所谓的“情诗”。贺雨华问他是辐射谁，他正和谁谈恋爱。正在看书的胡小丹直起了身子支着耳朵，象是想听下文。
冉挺连忙提高嗓门说：“狗才谈恋爱呢！我只是胡写乱画，编辑部傻咧咧地要发表。诗，有时是骗人的东西！”
胡小丹听完，象吃了定心丸似的，又伏下身子学习英语。
那次“纸条事件”后，他很后悔，觉得自己太鲁莽了，太无修养了，总想向她道歉，又缺乏勇气。
男女同学之间送张卡片是很平常的事，可他对胡小丹有“鬼”，不敢大胆地送给她，才慌里慌张得送错了卡片。要是别人，他打个哈哈随便解释一下便可索回，可偏偏是胡小丹，真是冤家路窄！
冉挺想将错就错如何？试探一下胡小丹的心。可他是班长，五十六个人的核心，他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况且，他对胡小丹也只是模模糊糊地有一丝爱恋，他从没有想得过多。
现在，他最害怕胡小丹想想“纸条事件”的尴尬，为报复他，一冲动把卡片送给张老师或马校长、姚主任，那么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冉挺只想简略解释一下，可又总觉得解释不清楚，便不断补充，越说话越长。
胡小丹听出了头绪。她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三个小时的猜测、紧张、惊喜、烦恼，到头来却是一场误会。她象当头挨了一棒一样，脑海里一片空白。
是的，她渴望冉挺的爱，可摆到面前她又没有勇气接受，甚至还准备板起面孔教训他，以显示自己神圣不可侵犯。
谁想这是场误会，是一场戏剧般的误会！
胡小丹真想痛哭一场。她觉得自己是个被人愚弄的小傻瓜，那样爱自作多情。她紧紧咬住嘴唇，竭力控制住那泛滥的感情，以免失态。
两个人都沉默了，周围的空气也一起凝固。
胡小丹惆怅地打开书包，抽出那张卡片，缓缓地交给冉挺。刚才犹如魔鬼似的卡片，现在却又是那样令人留恋——她多么想拥有它啊！而且也只有她才配拥有它。
也许她不能在中学谈恋爱，但却拥有爱的权利。他们有权在两颗心灵之间架起爱的桥梁，相爱着一起去拼搏。可冉挺对自己的爱却不屑一顾，将这张饱含情感的卡片送给了贾雪玲——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胡小丹真想冲上去给他一个耳光，骂道：“混蛋，你为何践踏我的感情！”
冉挺趁机又送上一张卡片，在淡淡的月光和雪光交相映照下，胡小丹辩认着上面的字：
愿你活泼的笑声
飘洒在七月的艳阳之下！
同学：冉挺
十二月三十日
祝词平平淡淡，称呼也平平淡淡。这张卡片象个丑八怪一样冲胡小丹狞笑着。可她又不得不说：“谢谢，我也给你写了一张卡片，明天送给你好吗？”
“谢谢！”冉挺如释重负，迟疑了一下说：“联欢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
“你先回去吧，我呆会儿再去。”胡小丹说着又转向体育场深处。
“那，我走了。”冉挺说着扭头想走，联欢会上还有许多事要办。
“回来！”
胡小丹忽然听到一声怪叫，冉挺也停住了脚步，惊奇地望着她。胡小丹这才感觉到那声音发自自己的口腔。
既然他义无反顾地舍弃她而去，她又何必叫他回来呢？但人已站在面前了，便不能无所表示。胡小丹呆了好久才说：“那张卡片再让我看看好吗？”
冉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都怨我马虎大意！”迟疑一下，将卡片递给她。
胡小丹低头注视着卡片，她真想再看看那首优美的小诗，看看那应该属于她的小诗，但字写的太小光线不足，她看不清楚。下午拿到卡片她只顾紧张，没有将那首小诗背下来，但她知道将卡片给了冉挺，他便会立刻走开。
她不知为何这样留恋他，好象天太寒冷，将她自己留在这冰天雪地里太不公平。
她想到杨荷说杨玲今天送给冉挺一张卡片和几本书，还想让冉挺帮她修改作文。她眼前立刻出现冉挺和杨玲在一起谈笑的情景，甚至想到他们会在一起写文章、吃饭、散步。哦！他们敢不敢拥抱呢？哎，羞死人了！
“联欢会也许已经开始了！”冉挺看了看表，又回头看了看校园。他做错了事，现在有点怕胡小丹，再说他和胡小丹都是杨荷的副手，迟迟不到教室会不会有人找来呢？若有人发现他俩站在这儿，人家会怎么想呢？
胡小丹想：“什么联欢会？我想永远和你站在那里。”她觉察到冉挺是在委婉地催她快还卡片。可她不想放他走，她害怕他被杨玲迷住而坠入情网，那她怎么办？
她真希望冉挺立刻变成猪八戒，吓跑所有倾心于他的女孩，当然将来自己有权拥有他时他必须还原，而且更加风流倜傥。
“噢，不要胡思乱想了，瞧，冉挺已经站不住了。”望着站立不安的冉挺，胡小丹有些束手无策了。她知道必须马上放冉挺走，可是她又有些不甘心。
突然，胡小丹脑子一热，计上心来……
（18）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阵阵的炮竹声不时从新原一中爆发出来，惊扰着寒冷的冬夜，也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们。
此时的校园热闹非凡，不时有几个同学手忙脚乱地拿着卡片跑前跑后。各班教室更是灯火通明，管弦高奏，学校内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冉挺上了二楼，只见一班教室门口挤满了人，杨玲左手拿着鞭炮，右手拿着气体打火机高叫道：
“高三（一）班元旦文艺联欢会现在开始！”
打火机的火焰喷到鞭炮尾部，鞭炮在她手下欢快地跳跃着鸣叫起来，那声音震得她连忙用一只手捂住耳朵，“咯咯咯……”地笑着摇晃着长长的鞭炮，象提着一条欢蹦的蛇一样，引得楼上楼下的人们一起为她鼓掌。
这时杨荷热锅里的蚂蚁一样地从教室里窜了出来，一见冉挺，嘴巴便象机关枪一样叫了起来：“哎呀！你到哪国旅游去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印发寻人启事了。见胡小丹吗？今天你俩是怎么回事？”
冉挺只好歉意地冲杨荷笑了笑，一头扎向教室。教室的六根荧光灯被七彩荧纸裹着，静静地散发出柔和的光，电线中间的绒线上，贴红挂绿，煞是好看。杨荷从歌舞团借来的滚灯正在欢快的摇着，赤橙黄绿蓝靛紫，七彩的光在人面前闪烁着，使人眼花缭乱。
同学们正坐在教室四周摆好的桌旁，吃着糖果瓜子，说笑着。教室中央留有一片空地，算是“舞台”。一台带音响的大录音机在课桌上疯狂地唱着流行歌曲。今天的教室颇有舞厅酒巴的味道。
“你去干什么了？今天怎么净挖我的墙角？”杨荷恶声恶气地责怪姗姗来迟的胡小丹。
“我去给人家送卡片了！”胡小丹笑盈盈地说。
“杨荷，开始吧？”冉挺提溜着鞭炮说。
杨荷本来想埋怨胡小丹几句，见状只好作罢，来到教室，见请来的校领导和任课老师基本到齐，便站在“舞台”上高喊道：“高三（二）班元旦文艺晚会现在正式开始！”
冉挺在同学们的热烈的掌声中启动打火机，清脆的爆竹声尽情地欢叫起来。
在欢声笑语声中，元旦文艺联欢会为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大家一会儿为表演者鼓掌助威，一会儿一齐打着节拍和表演者同声合唱，一会儿又被逗得捧腹大笑。教室里不停地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联欢会高潮起伏，精彩感人。
节目主持人杨荷今天春风得意，打扮得光彩照人。她手握麦克风，用流利的普通话和冉挺一起致开幕词：
（杨）“老师们，同学们：
新的一年又到来了，
（冉）我们又长了一岁，收获过去，展望未来。我们一定都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杨）我们正值青春妙龄，
（冉）从四面八方相聚在这所教室，
（杨）虽然学习紧张，
（冉）但生活中仍不乏乐趣。（同声）我们都年轻，渴望阳光和欢笑，向往自由和歌声——
（杨）老师们；（冉）同学们，
（同声）今天让我们在一起唱吧！跳吧！
（杨）我们用欢快的笑声，
（冉）使新的一年有一个良好的开端，
（杨）我相信我们共同努力，也一定会使明年能结出累累硕果！在新的一年来临之际我衷心祝愿，大家心想事成，万事如意。”两个人说完，大家一起为她鼓掌。看不出来，杨荷和冉挺居然还能讲这么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杨荷精神抖擞地说“现在我预报节目：首先由胡小丹同学为我们演唱一首她自编自唱的歌曲——《新年快乐》”。
这首歌是胡小丹自己写的，精通乐谱的杨荷为她谱了曲。两个人还从磁带里剪辑出了音乐，用录音机录好，作为伴奏。
早有准备的胡小丹落落大方地走上“舞台”，拿起麦克风。杨荷摁动录放机电键，教室里立刻回荡起了优美的乐曲。胡小丹随着音乐唱道：
雪花是我无瑕的祝词
冬风是我弹奏的音乐
新年来了，
朋友们，祝你新年快乐！
有多少美丽的梦想
伴随着我们成长
青春是多彩太阳
我们在阳光下尽情歌唱
……
同学们沉浸在动听的歌声中，有的人不由自主地打起了节拍！
胡小丹唱完，大家立刻鼓掌喝采！
接着，刘宇振上台表演杂技。他手中三个小铁球，舞得流星锤一样滴溜溜乱转，同学们也看得眼花缭乱。
杨文彬和侯金明上场表演他们自编自演的小品，将同学们逗 得捧腹大笑。
李镇西上台唱了两首流行歌曲。你别说，镇西唱歌倒真有一手，唱得字正腔圆，还扭着他的肥屁股踏着节拍跳舞，如醉如痴感情格外投入。谁知正唱着，突然走了调，同学们一齐为他叫好！也就是，在舞台上走调丢丑比唱歌本身有趣多了！
在欢声笑语声中，元旦文艺联欢会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大家一会儿为表演者鼓掌助威，一会儿一齐打着节拍和表演者同声合唱，一会儿又被逗得捧腹大笑。教室里不停地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联欢会高潮起伏，精彩感人。
——元旦文艺联欢会进入了高潮。
接着，主持人杨荷跳了一段霹雳舞。张老师满怀激情地唱了一首歌，与大家同乐。几个来客串的任课老师载歌载舞地为大家表演节目。一起热闹到夜十一点多钟，联欢会才在欢声笑语中圆满结束。
联欢会散场后，冉挺和大家在教室里收拾了一下，请他的同桌贺雨华和他一块儿上街吃饭。正饿得饥肠如鼓的贺雨华闻言大喜。走到半路上，只见西洋镜关国楠从屁股后追来——不言而喻，他是来揩油的。关国楠在这方面可是有天才的嗅觉。有道是脸皮厚就是福嘛！
第二天，同学们正在上早习，忽然教室前面一阵骚动，只见教室门口直愣愣地闪进一个秃和尚模样的人，居然还戴着眼镜。
“哎呀！关国楠！”不知谁大叫一声。
“哈哈哈……”同学们哄堂大笑。胡小丹站了起来，疑惑地笑着盯住窗外。
“过来过来！”关国楠气极败坏地和一个人拉拉扯扯，猛一用劲，又拖进一个秃脑壳——原来是贺雨华。
“哈哈哈……”同学们又一阵大笑，个个前俯后仰，弯腰屈背。李镇西突然从后面冲上来，抡起巴掌在关国楠的秃脑袋上“噼噼叭叭”地打将起来，其他人也禁不住手痒，蜂拥而上，象拍皮球一样使劲揍着两个发亮的秃脑壳。关、贺俩人，双手死死护住脑袋，在中间又蹦又跳。刹时间课堂秩序大乱，连姚剑萍也扶了扶眼镜笑了。
只有胡小丹仍疑惑地望着门口。
“安静安静！”突然门外冲来一个戴绿色军帽的人，脸有点面熟，神乎其神地跳到讲台上惊叫一声：“张老师来了！”
同学们一听吓得连忙归座，装模作样地绷紧脸翻动课本，紊乱的课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冉挺，你小子真刁透了！”贺雨华猛叫道，冲上去一把拽掉冉挺的帽子。——一颗贼亮的秃头，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大家又是一阵狂笑，余兴未消的同学们又上来摆弄他们三个的秃头，好一会人才散去。
贺雨华揉着被打得发涨的头皮，不好意思地在那儿傻笑。
原来昨天晚上文艺联欢会结束，冉挺请他和关国楠下馆子，饭后，冉挺摸出一盒烟，每人敬了一支。谁想冉挺用气体打火机为他点烟时，该死的火焰喷出老高，他躲闪不及，“头顶上的头发被烧焦了一片。到理发店一问，人家说没法修，只有剃光头。他妈的！真是霉气透顶了！
冉挺倒舍命陪君子，愿和他一起“剃度为僧”。关国楠在一旁看笑话。一气之下，他拿起剪刀在关国楠的头上“嚓嚓”了几下，他也被迫“出家”了。三个人半夜才敢摸进寝室。早上人家都起床了，他仨才爬起来，推推搡搡地摸到教室，闹出这样一个笑话。
看着贺雨华的头皮被打得象没长绒毛的小麻雀一样红嘟嘟的，胡小丹和杨荷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捏着鼻子还是笑出了声。胡小丹扔来一个小纸条，贺雨华知道准没好事，便歪着脑袋去看：
咏某男士
教室明晃晃，
小僧手合十，低低来诵唱：
学校停了电，请俺来照亮！
学友：胡小丹杨荷敬上
贺雨华想起那天她俩烫发戴武松帽的事，自知理亏，歪了歪嘴巴嘟囔道：“臭水平！”
下课铃一响，贺雨华趁冉挺不备，抢了帽子扣在头上嬉笑着跑掉了，几个人围过来拍打冉挺的头。冉挺护着脑袋迎接着各方面的“关照”。
杨文彬笑呵呵地象玩皮球一样，搓着关国楠的脑袋从后面走来。冉挺摸了摸秃脑壳难为情地说自己呆会儿再出去，让杨文彬负责买饭。
杨文彬笑嘻嘻地拍了拍冉挺的秃脑壳，说：“还怕看呀！秃脑袋早晚是遮不住的，哈哈哈，真出了邪啦！一夜之间高三（二）班出了三个秃和尚。冉挺，我让你写的那张卡片呢？”
冉挺说： “在寝室里，上午我给你带来！”心里想：狗东西，你这张卡片害得我好苦！
杨文彬大大咧咧地说： “上午一定带来，明天放假，再晚就误事了！”说完他便走了。
胡小丹仍坐在那儿看英语书，听见大家和冉挺逗趣，她忍俊失笑。
原来，昨天晚上胡小丹在体育场想了个鬼主意，让冉挺必须在今天早上之前想办法让贺雨华刮光头——理由明明白白，这是为了报复贺雨华那次奚落她和杨荷烫发。同时冉挺也得刮光头，因为那次摸底考试后他狗咬吕洞宾，将她在考场上递给他的纸条当着杨荷的面还给她，还训了她一顿，弄得她好难堪。若元旦班里没有两个秃脑袋，她就将他写给贾雪玲的那张卡片交给张老师或者马校长。说完，胡小丹便拿着那张卡片，头也不回地走了。
冉挺将头剃了，也不知用什么办法 “超度”了贺雨华，还捎带了一个冤大头关国楠。
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光了，胡小丹这才慢慢腾腾地收拾课本。冉挺也漫无目的地胡乱翻腾着书包。
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们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心在胸膛里跳着，剧烈地跳着。教室里好一阵子沉默，好象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在持枪对峙着。
胡小丹稳稳神，首先打破沉默。她拘谨地笑道：“你怎么真个儿把头剃了？”
冉挺站起来摸了摸脑袋自我解嘲地冲胡小丹笑道：“省梳省洗。”
“买顶帽子，别让冻着！”胡小丹说着心蓦地一颤，脸“噗”地红了。她不知自己说这话是不是妥当，连忙拘谨地低下头装作寻找钢笔。
冉挺大大咧咧地说：“没事！”
“还给你！”胡小丹将冉挺写给贾雪玲的卡片交给他，又将自己写给冉挺的那张卡片拿出来，深情地望了冉挺一眼，郑重其事地交给他。
这是一张名叫“天高任鸟飞”的卡片，精致而寓意悠深。
祝词：
有春的酝酿夏的生长
才能换取秋的收获冬的珍藏！
同学：胡小丹呈献
十二月三十一日
胡小丹看见冉挺看完卡片又抬起头看她，局促不安地低下头，轻声说：“该吃饭了！”径直走了。
和冉挺在一起，她感到所有的神经都象迷路了一样，麻酥酥地，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然而她必须离开他，否则，有人看到他们就麻烦了。
现在她放心了，冉挺刮光了头，一定会使杨玲等人避而远之，无论他对她的卡片怎样理解，她相信属于她的一切，她将最终会全部拥有！
现在，她最明智的选择是努力去学习，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为今后铺平前进的道路！
（16）
冉挺和朱海穿着裤头在冰天雪地里进行长跑较量。体育场里很多学生穿得厚厚的，却冻得缩头缩脑。五千米，围着操场跑十二周半，冉挺得胜后大汗淋淋地到寝室里换衣服。
袁云阔呆愣愣地坐在床上。昨天摸底考试结束，今天早上不上早操，大家都想睡个安稳觉，放松放松，打钟的老头也没敲钟。袁云阔没表，便问冉挺，“现在几点钟了？”
“六点一刻。”
“什么？都该上自习了？”袁云阔一骨碌爬起来，挂着哭腔说着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他突然呆坐在床上，伸出手来，左右开弓，冲自己那张瘦脸上，拍肉饼似的“啪啪”抽打起来，嘴里还骂道：“混蛋，混蛋，我让你睡懒觉，我让你睡懒觉。”
冉挺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呆愣了几秒钟才迷了过来，衣服也顾不得穿，冲上去一把抓住他，叫道：“袁云阔，你神经出毛病了？”
正在被窝里酣睡的同学听到响动，都挺着蓬松的脑袋想看个究竟。
袁云阔余恨未消，拼命挣脱冉挺的手说：“别管我，让我打死这个混蛋。”冉挺死死抱住他，袁云阔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哭腔：“象这样何时才能考上大学呢？”
同学们被他俩闹得糊里糊涂，从被窝里钻出来，七嘴八舌嚷了起来。
“你犯神经病了？”
“到底是咋回事？”
“奇怪，大清早起来，你们怎么打起架来了？”
大家睡意全消，争先恐后地穿衣服。
“冷静点，昨天下午放假，早上没打钟。我知道你对自己要求严格，可你不能这样干！”冉挺说着慢慢松开了手。
“那你怎么按时起床了？”袁云阔嘟嚷道。
“朱海早上来叫我和他到体育场赛跑。”冉挺撒了个谎。实际上是他天天去叫朱海。因为朱海是市级运动员，学校的长跑键将。
“以后你起床也要喊我一声。”袁云阔哭丧着脸乞求着，穿上鞋子走向教室。一会儿，在寝室里就能听到二楼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大家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袁云阔失常的举动，犹若滴滴碱水，浸蚀着每个人的心灵，使人感到一阵阵莫名的苦涩——袁云阔毕竟是和大家共命运的同学。
七月对自己将是什么颜色呢？大家都不能不考虑到这些。因为今天是十二月六日，离高考仅剩下二百二十多天了。
马上就要元旦了，关国楠为了重塑自己的形象，一狠心，买了五十多张卡片，准备到时候与人交换。他认为他在学校知名度高，交际又广，恐怕这些卡片还不够用。
在学校搭伙的男同学吃饭分四个小组。关国楠和冉挺、刘宇振、杨文彬、侯金明、袁云阔为一个小组。馒头由杨文彬等人为全班买来后再分发给各小组，汤由女生负责买来再分给男生。至于菜，各小组自己买自己的。关国楠在他们小组负责买菜。
这一天，他刚把一盆菜买来端进寝室。只见侯金明冲他直瞪眼。冉挺、杨文彬等人也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吃饭。
侯金明终于憋不住了，首先发难：“国……国楠，这菜怎么这么少？”
六个男生一顿饭买一元二角钱的菜，以前还能对凑着吃，可这些天总不够吃。
“别说了别说了！”冉挺白了侯金明一眼。
“有……有意见，为……为啥不让提？”侯金明不甘心地瞪了一眼关国楠。
关国楠的小脸立刻吓白了。他想说话，可欲言又止。
杨文彬也粗声粗气的说：“国楠，自从让你负责买菜，我可顿顿都没有吃够过菜呀！”
袁云阔也忍不住了。他煞有其事地厉数关国楠的罪恶：“国楠，据有人反映，你小子可存心不良、贪污公款、克扣菜金、欺上瞒下、罪该万死！大家对你都有意见呀！”
关国楠一听这话，立刻用眼盯住侯金明——一定是这小子在背后捣他的鬼！可侯金明却不害怕，也愤怒地盯着他，大有决一死战的冲动劲。
关国楠心虚地低下了脑袋——因为他的确贪污菜金。
那次李镇西骗走他的钱后，他吃饭没了着落，心里格外惶恐。
按规定，菜是两角钱一勺，勉强够一个人吃一顿。可伙师见有人买得多，为了赶速度，就顾不上规定，狠命挖几勺子倒在盆里，大概够数就行了。菜比不得馒头，馒头无论大小，一个二两，按数量计饭票，无空可钻，而菜却没有大小可言，伙师也是凭感觉盛菜，没个准确尺度。
于是，为了自己不挨饿，关国楠居然歪着心眼，决定贪污菜金。他自告奋勇，负责买菜。每顿一元二角的菜，他只买一元的，余下两毛钱神不知鬼不觉地装入了他的口袋里——这等于他白吃。过了几天，居然没有人发现。李镇西将钱还他以后，他的贼心却难改了。一个多月来，他一直白吃大家的菜。由于是集体吃饭，菜多就多吃，菜少就少吃，居然没有人发现其中的端倪。
一直和袁云阔轮流负责刷碗的侯金明，手经常在冷水里泡，被冻裂了。他想和关国楠换一下工种，关国楠自然不同意。
侯金明见关国楠不体谅他，心里有气。他忽然想到关国楠是个不老实的东西，他会不会贪污菜金呢？小灵通动了心思，便决定查个究竟。今天早上他缩在人群中间偷看关国楠买菜。只见关国楠到伙师面前说：“一元的菜。”交了菜金，伙师为他打了菜。
侯金明看得清楚，听得明白，便跑到冉挺那里告了关国楠一状，又对全组同学都讲了他发现的“新闻”。
其实一元的钱和一元二角的菜基本上一样多，再加上大家也没有侯金明那么灵敏的脑瓜，所以，被关国楠蒙混了一个多月。现在真相大白，大家无不气愤！
“国楠，你老实交待你的问题！”刘宇振见关国楠不吭声，知道他心里一定有鬼，也质问道。
关国楠只顾害怕，一不留神，鼻涕从鼻子里拖出老长。冉挺眼见他的鼻涕快流到菜盆里了，连忙推了他一把。
“冉挺，你怎么能打人呢？”关国楠以为冉挺要打他，挂着哭腔说着，一吸鼻子，那两筒鼻涕又麻利地缩回了鼻孔。
冉挺没有答理关国楠。对侯金明的话，他也不能完全相信，不过想想关国楠平常的作为，这倒也有可能。
“我对天发誓！”关国楠眼见大家的锋芒一齐对着他，连一向护着他的冉挺也冲他动了手，格外惊恐，又唱起了他唱过千遍万遍早已没人相信的拿手戏，“如果我买菜时从中捣鬼坑害大家！天打五雷轰！家灭九族……”他又把他的身家性命和祖宗八代搬来担保他的“清白”。
“国楠，谁说你买菜时捣鬼了？”冉挺冷冷地说。
关国楠一怔，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是贼不打自招。况且他诅咒不灵，放屁不痛，在班里早出了名，也没人肯相信他这一套。
杨文彬愤愤然地说：“国楠，你没钱就对大家讲明，好歹也是同学，我们还能让你饿着？你何必使用这种下作手法丢人现丑呢！”
侯金明见局势倒向有利于自己的一方，快嘴快舌地说：“国楠，你好卑鄙下流呀！怪不得我们吃不胖长不高，原来是因为你在背后净捣鬼呀！”
大家被侯金明胡乱联系的言行逗笑了。
袁云阔气鼓鼓地说：“你怎么能坑害老实人？你还是一个团员呢！”对呀！若知道关国楠是这种人，李镇西骗他钱，袁云阔绝对不会替他抱打不平。
关国楠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知道他现在再说什么大家也不会相信了，便两眼泪汪汪地哽咽道：“球了！我整天跑前跑后为大家买菜，到头来落得这么一个坏名声。以后我可不负责买菜了。让那些在背后造谣的人去买菜吧！他想和我换活我不答应，居然在背后放我的黑枪……”他嘟嘟嚷嚷地含沙射影，想说是侯金明造谣，可又没有勇气面对侯金明的眼睛。
侯金明却不乐意了，扬起头神气地反驳人民公敌关国楠。
“别说了别说了！”冉挺不耐烦地说：“大家都别想那么多。我想关国楠也不是这种人。由于侯金明刷碗，手被冻肿了，让他和关国楠暂时换一下工作；金明负责买菜，国楠刷碗。快吃饭吧！不要再没事找事自己生气了。”
眼看关国楠无地自容，作为班长，冉挺不想再让大家闹下去。否则，关国楠恐怕就没法在班里混了。再说这件事关国楠不认帐也无法深究，弄不好以后大家会互相猜忌，影响团结。
大家听冉挺一说，也都闷头不响地吃饭。
吃完饭后，关国楠回到教室，盯着自己买的卡片，心情久久地难以平静。
他原来准备借元旦多送些卡片多交些朋友，想不到闹出这样一场事——这好象是侯金明送给他的新年贺礼似的！
（17）
后天便是元旦，是中学生活的最后一个元旦了。很多同学买了成打的卡片，写上“友谊万古长青”、“友谊天长地久”的祝词互赠。
下午放学，胡小丹正在收拾书包，忽然一张精致的卡片飘落在手上。她一抬头，见冉挺若无其事地从她身旁匆匆走过。她连忙将卡片塞进书包，全身热血沸腾，又惊又喜又怕。
“胡小丹！”杨荷在楼下尖叫一声。经民主选举，她已成为本届“元旦文艺联欢会”的节目主持人了。她此时象吃了蜜糖一样，在楼下笑哈哈地和来往的同学们打招呼逗趣。
胡小丹脸上火辣辣的，不及细想，慌慌张张地从楼上跑下。今天晚上举行元旦文艺联欢会，她和杨荷商定下午放学到杨荷家筹集晚会所用的音响设备和道具。
路上，杨荷侃侃而谈，不厌其烦地讲解节目安排，脸上充满了准备大显身手的冲动。
胡小丹毫无兴趣，她正挂念着书包里的那张卡片。到了杨荷家，她借口头晕，让杨荷自己去邻居家借麦克风。杨荷虽然有些不满，倒也任劳任怨，唱着歌儿走了。
胡小丹连忙将杨荷那间贴满明星彩画的小卧室的门碰好，玻璃窗关死，放下窗帘，这才将书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去看那张卡片。
男女同学间送张卡片原本是很平常的事，冉挺干嘛这样神秘？卡片上写了些什么呢？
胡小丹定了定神，搓了搓手，象前线战士检查武器一样庄重而又仔细地抽出卡片，扫了一眼画面，直接看祝词：
给你
你一定出生在静静的荷塘
要不你怎么会拥有莲花的洁白
芙蓉的清香？
你走过的路一定很远很长
不你怎么会拥有柳枝的柔情
白杨的刚强
你拥有菊花的雍容
牡丹的辉煌
在这片盛情的土地上
你拥有所有的芬芳！
祝你新年愉快
万事如意！
朋友：
十二月三十日
胡小丹看完卡片，多日来对冉挺的怨恨刹时便烟消云散了。她一阵欣喜又一阵忧虑，卡片上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地牵动着她的心，虽然冉挺没有签自己的名字，但也使她想了很多很多……
大概是由于过份高兴的缘故，在回校的路上，杨荷仍未发现胡小丹反常的神色，只顾一遍又一遍地讲解元旦文艺联欢会的节目安排。
到了校门口，胡小丹犹豫不前了——她害怕在教室里碰到冉挺。正好同班同学张淑玲路过，她将录音机交给她，声称自己要到街上买点东西，搪塞杨荷。杨荷满腹狐疑地瞪了她一眼，不满地撇撇嘴说：“胡小丹，今天你好象中邪了！”
胡小丹见杨荷她们进了学校，便扭身进了体育场，一个人默默走进体育场深处。
冉挺以前在她面前说话都显得极不自然，今天怎么会敢有这么勇敢的举动？不是她自做多情，冉挺的卡片写得实在太明显了。看着老实的冉挺，居然这么不老实，在中学时期居然想谈恋爱。这可是中学生守则无法允许，学校纪律严加约束的。
爱情，对于青春妙龄的她来说，只是小说里曲折动人的故事，是她心中一颗不能发芽的种子。她现在只是一名中学生，是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她曾对爱情充满了向往，对冉挺充满了爱慕，但这只能扑朔迷离地深藏在心里，如果暴露在阳光下，却又变得面目可憎了。
她不由想起了“纸条事件”，冉挺对舞弊都畏之如虎，他就不怕这件事被人知道了？那造成的影响恐怕老师们也难以容忍。
面对冉挺突如其来的表白，胡小丹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拒绝他，不仅会伤害他的心，自己也于心不忍。如果不拒绝他，等于自己默认了这件事。冉挺会不会得寸进尺呢？
不，不能答应他！应该断然拒绝他。我们两个都是班里的三好学生和优秀班干部，是学校的学习标兵，不能做这些让家长、教师和同学们嗤之以鼻的事。那样不仅会造成恶劣的影响，两个人的前途也许同样会受到重大影响。冉挺是个男孩，容易过于冲动。作为女孩子，我应该有坚强的自制力，绝对不能纵恿他做对不起师长，对不起自己的事。她要告诉冉挺，现在只有安安心心地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她想应该将话说得婉转一些，要留后路，免得冉挺难堪，最后再勉励他几句，甚至说明有些事情以后再说也不晚。
胡小丹正心事重重地在体育场徘徊，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是冉挺！她的心一动，想立刻跑开。
“胡小丹！”
冉挺怯怯地声音传入胡小丹的耳鼓。他已走到了她的面前。胡小丹木然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真对不起，嗯——，误会！”冉挺结结巴巴地说。
“什么？”胡小丹愕然地抬头盯住冉挺。
“啊——，是这样。”冉挺感到舌头僵直。
原来冉挺送给胡小丹的那张卡片是杨文彬写给贾雪玲的。
杨文彬和贾雪玲是同村人，又一起考入一中。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可谓情投意合，青梅竹马。前些天由父母作主订了亲。这在农村是很平常的事。元旦来临，为了讨得恋人的喜欢，没有文学细胞的杨文彬心血来潮死乞白缠地求冉挺为贾雪玲写一首赞美诗。
冉挺和杨文彬关系很好，实在推辞不掉，便随手写了一首。杨文彬是个马大哈，看了诗后一个劲叫好，又得寸进尺说冉挺写的字也好，干脆代他抄在卡片上。他只需缀上自己的名字，便可赠送给佳人。冉挺说这样不妥，杨文彬说： “写吧写吧，我有办法对付贾雪玲！”冉挺拗不过他只得照办。才抄了一行，走廊里篮球一响，杨文彬说：“你写吧，晚上我再来拿！”说着一溜烟跑出去打篮球了。
冉挺只好好事做到底，把诗全抄在卡片上，和自己写给胡小丹的那张卡片放在了一起，没想到下午一慌张，他把杨文彬的卡片鬼差神使地送给胡小丹了。杨文彬来讨卡片时他才知道，这下可把他吓了个半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冉挺发现自己总是渴望能和胡小丹在一起。他清晰地记得教师节放假，胡小丹站在花池旁象是在等人。他正骑着自行车准备回家，在校园里碰见胡小丹。四目相对，吓得他连忙避开。
那是怎样的一双目光啊！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觉得有一根丝线狠狠地拉了他的心一下，拉得他心惊肉跳。
他还记得一次去商店，发现胡小丹站在不远处。他便故意绕路从她身边走过。两人相视一笑，便各自走开了。他一扭头，发现胡小丹的眼睛似乎早在等待着，也扭过头在注视着他。他的心猛地一缩，惶惶然地逃了。
有几次夜里居然梦见了胡小丹，自从那次关国楠在梦中呼喊杨玲的名字成为新闻后，他也隐隐有些后怕。
在他心目中，胡小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子，还有点儿我行我素的傲气，有时候象活泼的小鸟，有时候又象深沉的大海。总之，他很喜欢她的性格，甚至是一切。
记得那次他发表了一首所谓的“情诗”。贺雨华问他是辐射谁，他正和谁谈恋爱。正在看书的胡小丹直起了身子支着耳朵，象是想听下文。
冉挺连忙提高嗓门说：“狗才谈恋爱呢！我只是胡写乱画，编辑部傻咧咧地要发表。诗，有时是骗人的东西！”
胡小丹听完，象吃了定心丸似的，又伏下身子学习英语。
那次“纸条事件”后，他很后悔，觉得自己太鲁莽了，太无修养了，总想向她道歉，又缺乏勇气。
男女同学之间送张卡片是很平常的事，可他对胡小丹有“鬼”，不敢大胆地送给她，才慌里慌张得送错了卡片。要是别人，他打个哈哈随便解释一下便可索回，可偏偏是胡小丹，真是冤家路窄！
冉挺想将错就错如何？试探一下胡小丹的心。可他是班长，五十六个人的核心，他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况且，他对胡小丹也只是模模糊糊地有一丝爱恋，他从没有想得过多。
现在，他最害怕胡小丹想想“纸条事件”的尴尬，为报复他，一冲动把卡片送给张老师或马校长、姚主任，那么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冉挺只想简略解释一下，可又总觉得解释不清楚，便不断补充，越说话越长。
胡小丹听出了头绪。她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三个小时的猜测、紧张、惊喜、烦恼，到头来却是一场误会。她象当头挨了一棒一样，脑海里一片空白。
是的，她渴望冉挺的爱，可摆到面前她又没有勇气接受，甚至还准备板起面孔教训他，以显示自己神圣不可侵犯。
谁想这是场误会，是一场戏剧般的误会！
胡小丹真想痛哭一场。她觉得自己是个被人愚弄的小傻瓜，那样爱自作多情。她紧紧咬住嘴唇，竭力控制住那泛滥的感情，以免失态。
两个人都沉默了，周围的空气也一起凝固。
胡小丹惆怅地打开书包，抽出那张卡片，缓缓地交给冉挺。刚才犹如魔鬼似的卡片，现在却又是那样令人留恋——她多么想拥有它啊！而且也只有她才配拥有它。
也许她不能在中学谈恋爱，但却拥有爱的权利。他们有权在两颗心灵之间架起爱的桥梁，相爱着一起去拼搏。可冉挺对自己的爱却不屑一顾，将这张饱含情感的卡片送给了贾雪玲——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胡小丹真想冲上去给他一个耳光，骂道：“混蛋，你为何践踏我的感情！”
冉挺趁机又送上一张卡片，在淡淡的月光和雪光交相映照下，胡小丹辩认着上面的字：
愿你活泼的笑声
飘洒在七月的艳阳之下！
同学：冉挺
十二月三十日
祝词平平淡淡，称呼也平平淡淡。这张卡片象个丑八怪一样冲胡小丹狞笑着。可她又不得不说：“谢谢，我也给你写了一张卡片，明天送给你好吗？”
“谢谢！”冉挺如释重负，迟疑了一下说：“联欢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
“你先回去吧，我呆会儿再去。”胡小丹说着又转向体育场深处。
“那，我走了。”冉挺说着扭头想走，联欢会上还有许多事要办。
“回来！”
胡小丹忽然听到一声怪叫，冉挺也停住了脚步，惊奇地望着她。胡小丹这才感觉到那声音发自自己的口腔。
既然他义无反顾地舍弃她而去，她又何必叫他回来呢？但人已站在面前了，便不能无所表示。胡小丹呆了好久才说：“那张卡片再让我看看好吗？”
冉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都怨我马虎大意！”迟疑一下，将卡片递给她。
胡小丹低头注视着卡片，她真想再看看那首优美的小诗，看看那应该属于她的小诗，但字写的太小光线不足，她看不清楚。下午拿到卡片她只顾紧张，没有将那首小诗背下来，但她知道将卡片给了冉挺，他便会立刻走开。
她不知为何这样留恋他，好象天太寒冷，将她自己留在这冰天雪地里太不公平。
她想到杨荷说杨玲今天送给冉挺一张卡片和几本书，还想让冉挺帮她修改作文。她眼前立刻出现冉挺和杨玲在一起谈笑的情景，甚至想到他们会在一起写文章、吃饭、散步。哦！他们敢不敢拥抱呢？哎，羞死人了！
“联欢会也许已经开始了！”冉挺看了看表，又回头看了看校园。他做错了事，现在有点怕胡小丹，再说他和胡小丹都是杨荷的副手，迟迟不到教室会不会有人找来呢？若有人发现他俩站在这儿，人家会怎么想呢？
胡小丹想：“什么联欢会？我想永远和你站在那里。”她觉察到冉挺是在委婉地催她快还卡片。可她不想放他走，她害怕他被杨玲迷住而坠入情网，那她怎么办？
她真希望冉挺立刻变成猪八戒，吓跑所有倾心于他的女孩，当然将来自己有权拥有他时他必须还原，而且更加风流倜傥。
“噢，不要胡思乱想了，瞧，冉挺已经站不住了。”望着站立不安的冉挺，胡小丹有些束手无策了。她知道必须马上放冉挺走，可是她又有些不甘心。
突然，胡小丹脑子一热，计上心来……
（18）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阵阵的炮竹声不时从新原一中爆发出来，惊扰着寒冷的冬夜，也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们。
此时的校园热闹非凡，不时有几个同学手忙脚乱地拿着卡片跑前跑后。各班教室更是灯火通明，管弦高奏，学校内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冉挺上了二楼，只见一班教室门口挤满了人，杨玲左手拿着鞭炮，右手拿着气体打火机高叫道：
“高三（一）班元旦文艺联欢会现在开始！”
打火机的火焰喷到鞭炮尾部，鞭炮在她手下欢快地跳跃着鸣叫起来，那声音震得她连忙用一只手捂住耳朵，“咯咯咯……”地笑着摇晃着长长的鞭炮，象提着一条欢蹦的蛇一样，引得楼上楼下的人们一起为她鼓掌。
这时杨荷热锅里的蚂蚁一样地从教室里窜了出来，一见冉挺，嘴巴便象机关枪一样叫了起来：“哎呀！你到哪国旅游去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印发寻人启事了。见胡小丹吗？今天你俩是怎么回事？”
冉挺只好歉意地冲杨荷笑了笑，一头扎向教室。教室的六根荧光灯被七彩荧纸裹着，静静地散发出柔和的光，电线中间的绒线上，贴红挂绿，煞是好看。杨荷从歌舞团借来的滚灯正在欢快的摇着，赤橙黄绿蓝靛紫，七彩的光在人面前闪烁着，使人眼花缭乱。
同学们正坐在教室四周摆好的桌旁，吃着糖果瓜子，说笑着。教室中央留有一片空地，算是“舞台”。一台带音响的大录音机在课桌上疯狂地唱着流行歌曲。今天的教室颇有舞厅酒巴的味道。
“你去干什么了？今天怎么净挖我的墙角？”杨荷恶声恶气地责怪姗姗来迟的胡小丹。
“我去给人家送卡片了！”胡小丹笑盈盈地说。
“杨荷，开始吧？”冉挺提溜着鞭炮说。
杨荷本来想埋怨胡小丹几句，见状只好作罢，来到教室，见请来的校领导和任课老师基本到齐，便站在“舞台”上高喊道：“高三（二）班元旦文艺晚会现在正式开始！”
冉挺在同学们的热烈的掌声中启动打火机，清脆的爆竹声尽情地欢叫起来。
在欢声笑语声中，元旦文艺联欢会为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大家一会儿为表演者鼓掌助威，一会儿一齐打着节拍和表演者同声合唱，一会儿又被逗得捧腹大笑。教室里不停地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联欢会高潮起伏，精彩感人。
节目主持人杨荷今天春风得意，打扮得光彩照人。她手握麦克风，用流利的普通话和冉挺一起致开幕词：
（杨）“老师们，同学们：
新的一年又到来了，
（冉）我们又长了一岁，收获过去，展望未来。我们一定都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杨）我们正值青春妙龄，
（冉）从四面八方相聚在这所教室，
（杨）虽然学习紧张，
（冉）但生活中仍不乏乐趣。（同声）我们都年轻，渴望阳光和欢笑，向往自由和歌声——
（杨）老师们；（冉）同学们，
（同声）今天让我们在一起唱吧！跳吧！
（杨）我们用欢快的笑声，
（冉）使新的一年有一个良好的开端，
（杨）我相信我们共同努力，也一定会使明年能结出累累硕果！在新的一年来临之际我衷心祝愿，大家心想事成，万事如意。”两个人说完，大家一起为她鼓掌。看不出来，杨荷和冉挺居然还能讲这么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杨荷精神抖擞地说“现在我预报节目：首先由胡小丹同学为我们演唱一首她自编自唱的歌曲——《新年快乐》”。
这首歌是胡小丹自己写的，精通乐谱的杨荷为她谱了曲。两个人还从磁带里剪辑出了音乐，用录音机录好，作为伴奏。
早有准备的胡小丹落落大方地走上“舞台”，拿起麦克风。杨荷摁动录放机电键，教室里立刻回荡起了优美的乐曲。胡小丹随着音乐唱道：
雪花是我无瑕的祝词
冬风是我弹奏的音乐
新年来了，
朋友们，祝你新年快乐！
有多少美丽的梦想
伴随着我们成长
青春是多彩太阳
我们在阳光下尽情歌唱
……
同学们沉浸在动听的歌声中，有的人不由自主地打起了节拍！
胡小丹唱完，大家立刻鼓掌喝采！
接着，刘宇振上台表演杂技。他手中三个小铁球，舞得流星锤一样滴溜溜乱转，同学们也看得眼花缭乱。
杨文彬和侯金明上场表演他们自编自演的小品，将同学们逗 得捧腹大笑。
李镇西上台唱了两首流行歌曲。你别说，镇西唱歌倒真有一手，唱得字正腔圆，还扭着他的肥屁股踏着节拍跳舞，如醉如痴感情格外投入。谁知正唱着，突然走了调，同学们一齐为他叫好！也就是，在舞台上走调丢丑比唱歌本身有趣多了！
在欢声笑语声中，元旦文艺联欢会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大家一会儿为表演者鼓掌助威，一会儿一齐打着节拍和表演者同声合唱，一会儿又被逗得捧腹大笑。教室里不停地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联欢会高潮起伏，精彩感人。
——元旦文艺联欢会进入了高潮。
接着，主持人杨荷跳了一段霹雳舞。张老师满怀激情地唱了一首歌，与大家同乐。几个来客串的任课老师载歌载舞地为大家表演节目。一起热闹到夜十一点多钟，联欢会才在欢声笑语中圆满结束。
联欢会散场后，冉挺和大家在教室里收拾了一下，请他的同桌贺雨华和他一块儿上街吃饭。正饿得饥肠如鼓的贺雨华闻言大喜。走到半路上，只见西洋镜关国楠从屁股后追来——不言而喻，他是来揩油的。关国楠在这方面可是有天才的嗅觉。有道是脸皮厚就是福嘛！
第二天，同学们正在上早习，忽然教室前面一阵骚动，只见教室门口直愣愣地闪进一个秃和尚模样的人，居然还戴着眼镜。
“哎呀！关国楠！”不知谁大叫一声。
“哈哈哈……”同学们哄堂大笑。胡小丹站了起来，疑惑地笑着盯住窗外。
“过来过来！”关国楠气极败坏地和一个人拉拉扯扯，猛一用劲，又拖进一个秃脑壳——原来是贺雨华。
“哈哈哈……”同学们又一阵大笑，个个前俯后仰，弯腰屈背。李镇西突然从后面冲上来，抡起巴掌在关国楠的秃脑袋上“噼噼叭叭”地打将起来，其他人也禁不住手痒，蜂拥而上，象拍皮球一样使劲揍着两个发亮的秃脑壳。关、贺俩人，双手死死护住脑袋，在中间又蹦又跳。刹时间课堂秩序大乱，连姚剑萍也扶了扶眼镜笑了。
只有胡小丹仍疑惑地望着门口。
“安静安静！”突然门外冲来一个戴绿色军帽的人，脸有点面熟，神乎其神地跳到讲台上惊叫一声：“张老师来了！”
同学们一听吓得连忙归座，装模作样地绷紧脸翻动课本，紊乱的课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冉挺，你小子真刁透了！”贺雨华猛叫道，冲上去一把拽掉冉挺的帽子。——一颗贼亮的秃头，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大家又是一阵狂笑，余兴未消的同学们又上来摆弄他们三个的秃头，好一会人才散去。
贺雨华揉着被打得发涨的头皮，不好意思地在那儿傻笑。
原来昨天晚上文艺联欢会结束，冉挺请他和关国楠下馆子，饭后，冉挺摸出一盒烟，每人敬了一支。谁想冉挺用气体打火机为他点烟时，该死的火焰喷出老高，他躲闪不及，“头顶上的头发被烧焦了一片。到理发店一问，人家说没法修，只有剃光头。他妈的！真是霉气透顶了！
冉挺倒舍命陪君子，愿和他一起“剃度为僧”。关国楠在一旁看笑话。一气之下，他拿起剪刀在关国楠的头上“嚓嚓”了几下，他也被迫“出家”了。三个人半夜才敢摸进寝室。早上人家都起床了，他仨才爬起来，推推搡搡地摸到教室，闹出这样一个笑话。
看着贺雨华的头皮被打得象没长绒毛的小麻雀一样红嘟嘟的，胡小丹和杨荷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捏着鼻子还是笑出了声。胡小丹扔来一个小纸条，贺雨华知道准没好事，便歪着脑袋去看：
咏某男士
教室明晃晃，
小僧手合十，低低来诵唱：
学校停了电，请俺来照亮！
学友：胡小丹杨荷敬上
贺雨华想起那天她俩烫发戴武松帽的事，自知理亏，歪了歪嘴巴嘟囔道：“臭水平！”
下课铃一响，贺雨华趁冉挺不备，抢了帽子扣在头上嬉笑着跑掉了，几个人围过来拍打冉挺的头。冉挺护着脑袋迎接着各方面的“关照”。
杨文彬笑呵呵地象玩皮球一样，搓着关国楠的脑袋从后面走来。冉挺摸了摸秃脑壳难为情地说自己呆会儿再出去，让杨文彬负责买饭。
杨文彬笑嘻嘻地拍了拍冉挺的秃脑壳，说：“还怕看呀！秃脑袋早晚是遮不住的，哈哈哈，真出了邪啦！一夜之间高三（二）班出了三个秃和尚。冉挺，我让你写的那张卡片呢？”
冉挺说： “在寝室里，上午我给你带来！”心里想：狗东西，你这张卡片害得我好苦！
杨文彬大大咧咧地说： “上午一定带来，明天放假，再晚就误事了！”说完他便走了。
胡小丹仍坐在那儿看英语书，听见大家和冉挺逗趣，她忍俊失笑。
原来，昨天晚上胡小丹在体育场想了个鬼主意，让冉挺必须在今天早上之前想办法让贺雨华刮光头——理由明明白白，这是为了报复贺雨华那次奚落她和杨荷烫发。同时冉挺也得刮光头，因为那次摸底考试后他狗咬吕洞宾，将她在考场上递给他的纸条当着杨荷的面还给她，还训了她一顿，弄得她好难堪。若元旦班里没有两个秃脑袋，她就将他写给贾雪玲的那张卡片交给张老师或者马校长。说完，胡小丹便拿着那张卡片，头也不回地走了。
冉挺将头剃了，也不知用什么办法 “超度”了贺雨华，还捎带了一个冤大头关国楠。
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光了，胡小丹这才慢慢腾腾地收拾课本。冉挺也漫无目的地胡乱翻腾着书包。
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们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心在胸膛里跳着，剧烈地跳着。教室里好一阵子沉默，好象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在持枪对峙着。
胡小丹稳稳神，首先打破沉默。她拘谨地笑道：“你怎么真个儿把头剃了？”
冉挺站起来摸了摸脑袋自我解嘲地冲胡小丹笑道：“省梳省洗。”
“买顶帽子，别让冻着！”胡小丹说着心蓦地一颤，脸“噗”地红了。她不知自己说这话是不是妥当，连忙拘谨地低下头装作寻找钢笔。
冉挺大大咧咧地说：“没事！”
“还给你！”胡小丹将冉挺写给贾雪玲的卡片交给他，又将自己写给冉挺的那张卡片拿出来，深情地望了冉挺一眼，郑重其事地交给他。
这是一张名叫“天高任鸟飞”的卡片，精致而寓意悠深。
祝词：
有春的酝酿夏的生长
才能换取秋的收获冬的珍藏！
同学：胡小丹呈献
十二月三十一日
胡小丹看见冉挺看完卡片又抬起头看她，局促不安地低下头，轻声说：“该吃饭了！”径直走了。
和冉挺在一起，她感到所有的神经都象迷路了一样，麻酥酥地，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然而她必须离开他，否则，有人看到他们就麻烦了。
现在她放心了，冉挺刮光了头，一定会使杨玲等人避而远之，无论他对她的卡片怎样理解，她相信属于她的一切，她将最终会全部拥有！
现在，她最明智的选择是努力去学习，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为今后铺平前进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