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真实中国(9)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13:35:50

发现真实中国(9)

2010年12月27日 17:1221世纪经济报道【 】 【打印共有评论1

 

工资单的秘密

孙小林

“你们‘小年轻’干不了我们这个重活。”老罗边笑着边喝了口茶。这个茶杯已经陪伴他3年多了,他一直不愿花钱再买一个。

老罗是上海某大型国有机电集团下属分公司的一名员工,作为一名模具工,他在这里已工作9年了。此前他在上海另外一家国企担任模具工。

准时骑着电动车上班,准时下班,接送女儿上学。这就是老罗多年来的生活状态。

“撑不死饿不着”。老罗总是笑着说自己很阿Q,也“懒”,但其也很清楚,与其一道进厂的员工跳出去后“很多已经是老板了,不差钱”。

不仅是前同事,如今的单位领导,曾经的同学很多已经“先富”了,这让其压力巨大,但有时想想当年下岗后创业不成功的同学,却又“觉得自己工作挺好”。

9年了,老罗工资从2000元涨到3500元每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随着女儿的长大,物价的上涨,最近,老罗感觉压力前所未有。

“还是你们‘小青年’赚钱容易,但你们买房压力也大啊。”老罗这样打趣自己。但他感到最欣慰的是其拥有一套无贷款的房子,而且生了个女儿是“招商银行”。

当年的工资“够买房”

老罗是上海本地人,他所就职的工厂位于浦东,目前为国内外一些空调厂提供零部件,而老罗则承担着其中的零部件加工任务。

对于老罗而言,已经接近40岁的他,现在的收入是1500块钱每个月加计件提成,按照他现在这个工作进度,基本上一个月可以拿到3500块钱左右。

上海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上海市统计局此前的一份关于公布上海市2009年度职工平均工资及增长率的通知中指出,2009年度上海全市职工平均工资为42789元,月平均工资为3566元。

老罗似乎拖了上海月平均工资的“后腿”,但他的工作却一点也不轻松,整天需要站在机床旁边,一站就是半天,中午休息后,下午继续上午的“站岗”。

在老罗的工厂,记者看到已经做好的零部件,诸如弯管等已经堆积起来,“现在腰不行了,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做的量比现在多很多”。

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上海本地学机械专业的中专生老罗直接进入了上海一家国企,做车工,一干就是6年。

“那个时候基本工资也挺高,加上计件,我一个月也能收入2000块钱。”可好景不长,他服务的这家企业在上世纪90年代后期倒闭了。

“幸亏我有技术,很快就跳到现在这个企业了。”这让老罗当年很开心,事实上,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上海先后有100多万左右国营工人下岗。

老罗成功地避免了下岗,不仅如此,此时的老罗干了一件让其到如今都十分自豪的事情,“1999年买房了”。

老罗由于企业破产,并没有和其他职工一样有福利分房,但当时的房价让老罗觉得“还可以接受”,“那个时候房价才2000多,我当时收入还可以,就买了”。

同样在这一年,老罗结婚了,对象也是上海本地人,2000年,老罗的女儿出生了,“现在想想是生了个‘招商银行’,但当时压力很大”。

这一年,老罗的月收入大概在2500块钱左右。而就在那时,企业的变化也让其压力陡增,“那个时候已经有很多工厂用数控车床了,而我当时并不太懂,工厂也招了一些新人,包括外地人都进来了”。

尽管如此,老罗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此时的老罗或许并没有意识到外界的变化,就在2002年开始,上海的房价突飞猛进。

拥有了房子的老罗此时只有一个想法:“怎么长点工资?”

事实并没有如其所愿,此时其所在的国企尽管有所属集团公司的订单,但订单数量并不大,且接受外部订单日益减少,效益日趋下降,已经不及周边的民营机床加工厂。

这直接导致老罗收入没有增加太多,“只是单个部件加工费增加了,但基本工资没怎么提”。

让老罗喋喋不休的还有高温补贴等福利费用,如今也基本取消了。

到了2005年,老罗女儿开始上学,“压力又增加了很多,而且每天都要去接送,这样也影响了我做工的件数”。此时,其妻子的收入也刚好过了3000元每月,两个人加起来接近7000一个月,虽然不多,“但也还行,不过老人家身体越来越不好,负担以后会更大”。

尽管如此,老罗仍感到自己是幸运的,“幸亏我当年买了房子,你看现在,这边都要2万多一平,至少。”老罗指了指超市对面的万科楼盘。

谈到房子的时候,老罗异常兴奋,“我们单位的一些外地人很辛苦,3000多块钱怎么在上海买房啊?”

如今收入在温饱线上徘徊

老罗遇到了一个难题,他与周围的好友、邻居,甚至以前的同事收入差距开始增大,“老婆说了我好几次,但我每次都不吭声,拿得少当然不敢挡话”。

老罗至今都记得,2005年,其送5岁的女儿读书,遇到了曾经的中专同学,“那个时候他已经自己开了一家餐具加工厂,收入很高”。

让老罗感到压力的是,他的这位同学开车送儿子来读书,而自己却开着电动车送女儿到学校,“在校门口碰面了”。

更让老罗“不好意思”的是,一次送女儿到学校又碰到了同学,同学劝其到自己的单位去“给我当个主管,负责管工人,一个月有4000多”。

但出于“自尊”,老罗拒绝了,他觉得生活虽然没那么富裕,但相对于一些已经下岗的同学,已经算“过得去”了。

转眼间到了2008年,老罗这一次又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这一年,其所在单位的一个员工跳槽出去了,“通过以前在单位积累的人脉关系,接了一批零部件加工单,第一个月就赚了4万多”。

如今,更多的同事在积累了客户资源后就“出走”了。今年12月20日,记者在这家国企周围看到,周边私营的机床加工厂林立,而其中就有老罗同事开设的。

老罗一个来自江苏的旧同事,2009年下半年在工厂旁边开设了一家只有一台机床的小加工厂,“虽然很辛苦,一年来也赚了有10万块钱”。

每次这位旧同事邀请老罗去那边走走,老罗都欣然赴约,“激励激励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未来也可以出来”。

更让老罗感慨的是公司的一位领导也出去了,2009年,其所在部门的领导率领几个旧部出去创业了,“还带走了一些客户”。

但多少年来一直在从事技术的他到如今仍觉得自己“是个做技术的料,估计在经营上不行,所以一直没出去”。

如今,公司的部分现状让其感慨不已,由于单位所属的集团拟对单位进行整合,其非常担心自己的公司因为规模不大而被兼并,“影响工资”。

公司领导的收入却没有受到影响,“他们有他们的渠道,所以活的很好”,但老罗至今不知道他们领导的收入是多少。

这或不是老罗一个人的感受,早在2007年,上海市国资委主任杨国雄就指出,当前国有企业在收入分配上仍然存有一些突出矛盾,如,企业经营者与在岗普通职工收入差距呈扩大趋势等。

中国劳动学会副会长兼薪酬专业委员会会长苏海南发给本报的名为《关于收入分配的“六心”》个人看法文章也指出,“少数国有企业高管的年度薪酬水平是社会平均工资的100多倍”。

老罗很少看报纸,也很少看电视,对于这些“差距”其并不清楚,只是笑笑说,“不必太认真,这年头我只能怪自己没出息,不出去做”。

老罗或许没有想到,在整个上海,这个国资重镇,和老罗一样的国企从业人员数量并不少,尤其在一些劳动密集型产业,收入或许只在上海平均工资线上下徘徊。

本报记者就了解到,浦西某区一家国有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的收入,年收入约在40多万,而普通职工年收入则基本在两三万元,差距不可谓不大。

收入赶不上CPI涨幅

与老罗工资上涨缓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老罗的开销却增加不少。

“本市职工工资增长与经济增长两者之间出现脱节现象,职工平均工资增长幅度在直辖市中列倒数第一。”2007年《上海职工收入状况与变化趋势研究》课题列举了这样一个排名。

工资增长并没有伴随着GDP的增长而增长,而随着物价的上涨,老罗压力却陡增。

记者陪同老罗在北蔡联华超市买了一桶油和一些日用品,老罗在食用油货架前看了很久,比较了数个品牌,最后选中一个“买一(大瓶)送一(小瓶)”的食用油品牌,“实惠啊,现在油贵”。

老罗很清楚地记得,2000年刚结婚的时候,一斤米才8毛钱左右,而现在已经至少涨到2块钱一斤。

这让老罗吃不消,“工资就这么点,物价又这么高,收入不够啊!”老罗站在北蔡联华旁边看了看KFC,叹息道,“女儿喜欢吃这个,上次带她来吃,我都没舍得吃”。

为了省钱,老罗的夫人每次都骑车到浦东农产品交易市场去买菜,“那里的菜是批发价,比小区菜市场要便宜很多”。

由于没直达公交车,为省交通费用,老罗每天都是骑电动车从家到单位上班。他家住在浦东北蔡,到浦东三林上班,单程需要30分钟左右,“前几天融雪的时候很冷”。

对此,一份《上海职工收入状况与变化趋势研究》课题这样写道,“高经济增长,带来的是高生活成本。房价居高不下,医疗和教育费用节节攀升,粮油副食品价格不断上涨,有限增加的职工收入,被轮番上涨的物价抵消了,启动消费市场成了虚幻。”

对于老罗来说,用钱增多的地方还不止这些,尽管老罗现在有单位缴纳的保险,但其非常怀念以前的国企,“那个时候看病单位基本都报的,现在社保没以前单位那么好。”

不仅如此,随着女儿进入小学,考虑到未来进入初中费用或更大,老罗一直在思考,为了让女儿接受更好的教育,“是不是花钱上好点的初中?”

但他在犹豫。他觉得现在花钱还“缺少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