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戎 行

　元 戎 行
　　——纪念开国元勋粟裕大将诞辰一百周年
　　汪维懋
　　
　　
　　
　　巍巍中华五千秋，锦绣山河似金瓯。
　　守土开疆大融和，拯民救国诛寇仇。
　　兵家战将灿星斗，无数豪杰竞风流。
　　孙子巨著开百代，六韬三略传千载。
　　司马吴子尉缭子，卫公对问誉中外。
　　孙膑围魏救赵城，韩信背水列阵形。
　　周郎赤壁群英会，谢玄淝水草木兵。
　　卫霍韩岳徐戚辈①，史册熠熠享盛名。
　　君不见粟裕将军百战气贯虹，立德立言又立功。
　　出乎其类拔乎萃，后来居上矗其中。
　　将军出生会同县，湘西山水育俊彦。
　　疮痍满目民悽惨，幼怀正义掣紫电。
　　剑花飘飘师阿陀，尚武勤练身强健。
　　十七离乡求真知，信仰独钟马克思。
　　鹰瞵鹗视国颓靡，奔走学运乐不疲。
　　唯有枪杆解倒悬，投笔从戎挺英姿。
　　教导队里严训练，始悟军旅靠实践。
　　景从洪都奋揭竿，高举义旗反封建。
　　一生征战从兹起，长路曼曼经百炼。
　　南下潮汕行蹒跚，釜底游魂历险艰。
　　武平之战首中弹，血流如注滚沟沿。
　　迷迷蒙蒙昏沉久，醒来顾盼唯荒山。
　　只要胸中有口气，不坠冲天青云志。
　　一步一步向前爬，步步钻心痛骨髓。
　　幸得同袍情谊浓，相依归队洒热泪。
　　大浪淘沙鱼龙别，湘南大地风火烈。
　　四远归心来亹亹②，百川入海流決決。
　　朱毛携手会井冈，吊民伐罪征暴桀。
　　身先士卒擎大旗，千军万马号角吹。
　　服膺朱毛学战争，倒海翻江激风雷。
　　君不闻龙冈千嶂雾漫漫，蚁结蜂至目眴眴。
　　粟师衔命击狂酋，一举活捉张辉瓒。
　　横扫千军如卷席，四大金刚徒唧唧③。
　　东陂草台巧伪装，大破“围剿”喜洋溢。
　　世事变幻纷扰扰，西方飞来能言鸟。
　　苍皇反覆一刹那，四面强敌心草草。
　　掩护主力大转移，先遣抗日启偏裨。
　　艰苦转战闽浙赣，兵微任重力难支。
　　谭家桥下呜咽水，犹记当年血濔濔④。
　　怀玉山头千古恨，百身莫赎柱石圮。。
　　五百子弟突重围，人在旗在苦撑持。
　　临危受命输忠勉，誓燃烽火灼熊罴。
　　地处腹心最前哨，勉力支撑勇创造。
　　狼顾鸱张狡黠甚，敌进我进付一笑。
　　忽而挥戈袭新昌，倏临金华铁道旁。
　　瞬间飞兵掠青田，神出鬼没敌惶惶。
　　山山水水迢迢路，日日夜夜矫矫步。
　　林寒涧肃霜惨冽，酷日朔雪等闲度。
　　忍看恶邻兽磨牙，岂容倭蹄践中华，
　　华清枪声催清晓，折衝御侮保国家。
　　泯却恩仇靖国难，奔向抗日第一线。
　　镇江城下斩土井，小试牛刀创生面。
　　奇袭官陡士振振，雨花台畔赤燉燉⑤。
　　虎入山林龙入海，丘陵河网任驰奔。
　　人君划地势蹙迫，发展华中辟新域。
　　省韩恃强攻黄桥⑥，将军精心运帷幄。
　　区区麾下七千军，演出威武雄壮剧。
　　首歼翁旅扩战果，一战从容定苏北。
　　江海奔腾民欢呼，两支劲旅会白驹。
　　一自茂林喋血后，独立经营苏中区。
　　苏中水网鱼米乡，扼制京沪控长江。
　　敌伪顽我必争地，尖锐激烈斗争长。
　　指挥讨逆反扫荡，重振铁军豪情壮。
　　工作重心转农村，游击烽火遍地旺。
　　奋击日伪着鞭先，建立民主新政权。
　　组织地武唤群众，要点争夺志气坚。
　　河川纵横真如画，改造地形筑堤坝。
　　斗敌高潮接高潮，首倡领导一元化。
　　日暮途穷贼凶狂，“清剿”遍修篱笆桩。
　　万众一心齐奋涌，烛天火炬一烧光。
　　洞敌困窘情势现，局部反攻凭庙算。
　　毅然重兵夺车桥，苏中苏北连一片。
　　遥望东南云欲立，主动请缨下苏浙。
　　破敌入沪收京都，撑拄东南天半壁。
　　孰料皖南刽子手，磨刀霍霍又抖擞。
　　亲痛仇快天不容，为虎作伥人神吼。
　　一让再让大义申，忍无可忍后发人，
　　有理有利有节制，知彼知己知经纶。
　　且战且退示败卻，诱敌深入藏锋锷。
　　天目山前贾余勇，豕突狼奔乞面缚。
　　八载干戈鬼神惊，寇虏俯首化血腥。
　　四万万众鸣鼓乐，峨眉山人返玉京。
　　和平建国光闪闪，休养生息民念念。
　　当初合作本无诚，今朝暗舞龙泉剑。
　　榻旁焉许人睡酣，渴求和平别江南。
　　为国为民情意厚，依依不舍思覃覃。
　　将军善战功彪炳，将军德操世所敬。
　　组建华中战略区，甘当绿叶让司令。
　　和战交织颇诡谲，马放南山人饶舌。
　　将军心明眼自亮，秣马厉兵不稍歇。
　　远略未雨先绸缪，南指邵伯克高邮。
　　北控铁路三百里，华中山东喜连畴。
　　甲戈鏦鏦迷黩武，长空呼啸卷尘土。
　　独夫志满何踌躇，气吞万里势如虎。
　　六月电闪风雨狂，宣化爆响第一枪。
　　中枢方略大出击，上峰迭令催征急。
　　外线内线劣与优，不遑启居劳心力。
　　古来名将智量广，不唯书本不唯上。
　　以弱拒强须依托，渐次歼敌渐消长。
　　袍泽部属共一声，欲回主意斗胆呈。
　　条分缕析细入微，远见卓识动上听。
　　虚怀纳谏闻钧诏，初试锋芒剑出鞘。
　　指挥灵活树楷模，七战七胜传捷报。。
　　南线奏凯北线危，一着不慎失两淮。
　　涟水重创张灵甫，古塔神话颂英才。
　　华野山野应会集，班行布旨列副职。
　　特赋战役指挥责，古今军史光赩赩。
　　不负倚爱重任担，只身北上意恬恬。
　　大智若愚唯谨慎，团结协和万马颿⑦。
　　六纛飘扬峰山下，将士用命发叱咤。
　　戴生不堪设想矣，俄顷授首毋容赦。
　　峄枣玉花野茫茫，雪里行军何趪趪⑧。
　　风波未了风波到，快速纵队快速亡。
　　战局纵深初转折，双喜临门度佳节。
　　合编整训沐春风，沂蒙连战创新绩。
　　示形于南隐实虚，千军万马汇莱芜。
　　庞涓悔入马陵道，举世击节叹奇谟。
　　国贼恃强陈师旅，大言不惭吞齐鲁。
　　忽南忽北忽东西，牵着牛鼻龙灯舞。
　　稍纵即逝捕战机，猛虎掏心挖骄虏。
　　我围枭敌敌围我，千钧一发令人怖。
　　斗智斗勇神莫测，关门打狗兵飞度。
　　百万军取上将首，丹青永志孟良崮。
　　一将毙命百将恐，惊破吴宫戎首梦。
　　四顾茫然噤若蝉，泣涕涟涟丧考恸。
　　北极枢庭喜空前，千里跃进下中原。
　　朝令夕改何其疾，兵分三路作后援。
　　七月分兵失重点，欲续空前力不赡。
　　辛勚弄翰意相左⑨，引咎自责披肝胆。
　　贤君体察贤将情，大局无妨前景明。
　　殷勤慰勉信有加，授任弯弓西射鲸。
　　令谓勿越陇海界，度势巧酉自加码⑩。
　　三河一线任驰驱，完善三军争雄霸。
　　不须减灶示势穷，所向莫敢撄其锋。
　　郓鄄有幸光竹帛，沙土无情埋鸡虫。
　　挺进豫皖辟通道，津浦平汉烛天燎。
　　水旱蝗汤虐生灵，东征西怨奔相告。
　　自古中原人瞩目，四战之国竞驰逐。
　　得中原者得天下，鹿死谁手争战酷。
　　僵持不下何所谊？仁者见仁智者智。
　　作战建军划四策，将军子养陈大计。
　　驻跸杨沟聚一堂，挥洒经天大文章。
　　五年解放全中国，跃进江南济世昌。
　　圈点子养议复议，坚持南渡遣粟郎。
　　将军捧令心澎湃，熟筹见复敢松懈！
　　利弊得失细权衡，斗胆直陈一而再：
　　集中兵力战中原，打出一片新世界。
　　奉召直趋城南庄，侃侃娓娓说周详。
　　言者凿凿闻昭昭，共议国是试一匡。
　　南渡勿疑唯暂缓，扫灭强梁势当行。
　　身干盛衰系兴败，加冕华野新统帅。
　　将军辞印情恳恳，虚置高位权且代。
　　或谓中原无大仗，将军何异勒军状。
　　总戎亲临作动员，灭此朝食气高涨。
　　兵贵神速将贵谋，五成胜算赖运筹。
　　笔底良策腹中案，攻其无备取汴州。
　　一招高棋活全盘，赢得战役主动权。
　　留住龙亭钓大鰲，睢杞痛歼区兵团。
　　烈烈轰轰震朝野，唿唿喇喇撼大厦。
　　中原战局势急转，犹似湍湍江河泻。
　　笑拟登山过山坳，提前埋葬旧王朝。
　　三年胜利何须卜，剑指泉城激狂飙。
　　将军回师旋曲阜，兵强将勇好用武。
　　攻济打援同进行，分工协作两并举。
　　东西对进克高垒，夹运而阵待骁卤。
　　朗朗秋月空如洗，隆隆炮火照穹宇。
　　济南鏖战烈焰红，南敌畏葸竞装熊。
　　将军夜艾逞逸兴，寻猎注目徐州东。
　　一封密电发西柏，会战淮海飞羽檄。
　　首战歼黄期完胜，再分雄师掀霹雳。。
　　孔府孔林郁苍苍，殚精竭虑寄慨慷。
　　南望烟尘罩徐蚌，西来祥瑞入砀芒。
　　将军无私心如镜，敦请高明总兵柄。
　　两军配合融一体，协力拧成一股劲。
　　仁者无敌不可当，攘臂一呼应八荒。
　　兵马滔滔排山岳，车轮滚滚支前方。
　　齐辰放眼观八裔，高屋建瓴论大势。
　　小淮海变大淮海，其功至伟徒掩蔽。
　　六十万对八十万，生死存亡大决战。
　　没日没夜目鳏鳏，硬吃一锅夹生饭。
　　逃敌南撤何处去？不信两淮海运渡。
　　聚歼阻援追堵截，三副重担一肩负。
　　遣将调兵驰双堆，或攻或守巧安排。
　　吃一夹一看一个，至今为人乐道哉。
　　知否戎伍具脯资，载饥载渴大问题。
　　如此要事谁过问？将军五统解难疑。
　　胜券在握神奕奕，洒扫庭除迓贵客。
　　潇洒登车赴蔡凹，石榴树前永定格。
　　战地焉有片刻闲，焚膏继晷夜阑珊，
　　才叙离阔即折柳，回首围猎号令颁。
　　攻心为上楚歌吟，摧枯拉朽谈笑间。
　　乘胜饮马江之氵裔11，犁庭扫穴容延滞！
　　濛濛春雨笼维扬，白马庙中雕鞍系。
　　正欲兴兵救元元，逆夷助纣嚣嚣然。
　　拼命三郎喷怒火12，弹着夷舰挂白旛。
　　一洗百年华夏耻，打出军威振轩辕。
　　大进军令天地颤，万船齐发离弦箭。
　　金陵王气荡然销，满天卿云糺缦缦。
　　达官显宦逃夭夭，城头易帜彩旗飘，
　　一朝树倒猢狲散，望风披靡乱糟糟。
　　或命追军须休整，稳扎稳打勿远骋。
　　将军判定敌溃窜，机断专行发严令。
　　迅速猛进莫迟夷，雨里泥里兼程追。
　　郎溪广德一网兜，痛快淋漓十万师。
　　后世贪功混视听，位高权重谁诤竞。
　　明明在上不可欺，自有蒋侯作见证13。
　　将军传檄下苏杭，钳击吴淞取浦江。
　　供电供水通电话，战争奇迹铸辉煌。
　　秋毫无犯风露宿，父老惓惓倾壶浆。
　　猛追穷寇争朝夕，麾军东南飞鸣镝。
　　雨露滋润风物秀，雁荡青葱闽江碧。
　　天翻地覆转乾坤，莽莽神州浴红轮。
　　开国功臣雄泰岱，健步登上天安门。
　　龙虎风云欣遇合，天降大任跨海峡。
　　翼翼矜矜精筹画，完成一统江山业。
　　叵耐横蛮萨姆壽鬼14，烽烟爁焱绿江头。
　　唇亡齿寒早豫戒，钦点出师统貔貅。
　　奈何将军积劳累，弹伤体内难擎帜。
　　未下台澎未履新，终生遗憾每叹喟。
　　远地疗疾病方愈，归国就职统帅部。
　　临深履薄呕心血，兢兢业业多建树。
　　转瞬到得评衔时，军人荣誉倍心仪。
　　千姿百态众生相，有人争骛有人辞。
　　沙场征战用能力，时平授衔重资历。
　　论功不逊三鼎甲，名列将坛星第一。
　　人道授帅亦相宜，将军澹泊好谦卑。
　　尝言九死幸存世，只嫌其高不嫌低。
　　勇武果决德高尚，沧海一粟每自况。
　　两袖清风尘不染，一身正气塞霄壤。
　　鄙厌逢迎服真理，对上恭谨仁不让。
　　妙质不为平世容，钜公再无战时胸。
　　正当效力国防际，飙风骤起居仁宫。
　　何谓鸟尽弓藏库？何谓功高遭人妒？
　　何谓武穆莫须有？何谓淮侯反心露？
　　欲加之罪岂无词，史有惊人相似处!
　　乱世若渴广求贤，功成大多信谗言。
　　从未觊觎以求幸，浑然不觉祸缠绵。
　　君不知千人大会口謷謷，申讨一浪一浪高。
　　无中生有列愆尤，黑白颠倒是非淆。
　　本为报国抒怀抱，竟成反党反领导!
　　两让司令志高洁，竟成阴险盗国盗!
　　检查检查复检查，一嘴难对众喧哗。
　　不准置疑不准辩，谁敢忤违措齿牙！
　　雨儿胡同夜昏黑15，伉俪相对情恻恻。
　　料敌如神难料己，含泪捉刀负罪慝。
　　浒湾血火炼真金，患难时刻见知音。
　　不畏权势不畏压，力证将军无二心。
　　将军解职离枢阁，一出闹剧终落幕。
　　欢者弹冠相庆贺，愤者不平惊错愕。
　　从此将军被闲置，甚而限制下部队。
　　欲下部队先申请，蔑视何止霸陵尉16。
　　进退维谷两难境，谁解其中苦况味。
　　华野实际指挥者，光辉业绩渐淡化。
　　赫赫鍧鍧不世勋，尽为他人添佳话。
　　曾陟匡庐入青冥，亲聆九重发雷霆。
　　曩昔作俑罗人罪，今被人逼认罪行。
　　将军磊落品端直，不齿乘危下投石。
　　自信忠诚贯生平，掷地铿锵动魂魄。
　　忍辱衔冤沉甸甸，默默军科作贡献。
　　每每徘徊地图侧，频频拭枪细把玩。
　　一曲长歌老兵乐，写尽白发将军愿。
　　忽闻海畔鼙鼓喧，荣辱浮沉置一边。
　　径往榕厦亲勘察，犹思跃马再挥鞭。
　　反霸备战开帅帐，论兵静候神仙降。
　　不接小班接大班，将军血涌心激盪。
　　外敌未侵内讨讐，红兵造反意气浮。
　　早离璇台远漩涡，有惊无险屹狂流。
　　不屑随风不起哄，冷看宵小乱不休。
　　怅惘更忧家国事，军管持平不偏倚。
　　苦口婆心诱諄谆，国防生产循正轨。
　　将军本为战而生，身在地方恋军营。
　　西行考察诺曼底，单车塞北万里程。
　　庆父虽死难未已，四害除而举国喜。
　　正本清源绘宏图，拨乱反正开新纪。
　　孜孜矻矻苦探索，着眼未来反侵略。
　　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军界新飞跃。
　　鞠躬尽瘁牛马走，几人功德出其右。
　　多少将士晋枢要，将军远落哙之后17。
　　英雄暮年思昭雪，强忍悲愤看颜色。
　　可怜衰朽羸弱身，四处奔波求不得。
　　沉疴不起卧病床，百战升华忆疆场。
　　贯穿军事辩证法，篇篇闪烁智慧光。
　　未来战争新规律，言犹未尽待阐述。
　　耿耿丹心昭日月，金玉良言成绝笔。
　　大星殒越山海悲，天昏地惨白雪飞。
　　一代名将今去也，谁为将军送魂归？
　　生觉高处不胜寒，愿与战友聚九泉。
　　一夕化得身千亿，撒向东南共长眠。
　　斯人去后十年余，人物峥嵘景象殊。
　　不甘将军永寂寞，应天六儁同上书18。
　　怀璧无罪不须论，出奇制胜感至尊。
　　三十六年沉冤白，彰显公义慰英魂。
　　将军离却阴影里，堂堂正正标青史。
　　文谟武略世瑰宝，三卷鸿藻终付梓。
　　呜呼!
　　苍松劲草节概贞，身前冷落身后荣。
　　出没硝烟披尘坌，影视主角耀银屏。
　　研粟应若桴鼓响，粟迷风靡因特网。
　　引经据典品巨擘，无愧中华第一将。
　　忝赋长句咏战神，伟哉壮哉无比伦。
　　将军大名垂宇宙，不朽丰碑万古存。
　　
　　
　　二○○七年六月修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