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台湾70后的30年─成长,及眼中的30年台湾社会变迁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01 20:51:25
记得在我二十岁时,意气澎湃,立志在十年后的三十岁学胡适《四十自述》来写个《三十自述》,但十年就如一夕狂饮,在那种吐了又喝,喝了又吐的丑态中过去,一夕醒来发现仍然一事无成,我只好安慰自己,离《四十自述》还有十年。
回想过去三十年,就跟大多数人一样,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偶有小激情,但接着而来的常常是为了弥补这些而来的更大痛苦;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成长的这三十年,刚好赶上了台湾社会变动最剧烈的三十年,不管是在政治、经济、文化、次文化上,似乎都突然在这些年间整个爆发出来。有些我恭逢其盛,有些我是局外人,冷眼旁观;在这里,我试着将我的成长历程,将这些社会事件结合起来,对于这些社会事件及变迁,我尽量不去做评论,只将它很客观的描写出来。以及解释这些社会变迁对我们这一代人的影响。我不敢说我写得这些文字就完全代表了台湾人的想法,但若您看了对台湾稍微产生了那么一些些的理解,那我就万千感动了。
就跟近几年许多的台湾人一样,现在我也飘到上海工作了。而这两个礼拜刚好回家,因此有许多的数据可以查询,也有许多人可以让我进行口述历史的访谈。我知道有些大小事件描写起来都较敏感,因此在某些特殊事件时我也只好用较隐晦的方式来表达,让大家知道,那时的台湾人,都在干些啥,想些什么。在这一系列文里,也不用一些政治或社会学理论来解释这些事件,我尽量用一种朴素的白描来解释这些事的前因后果,以及对台湾往后的影响。
就如上所述,这系列文偏重社会变迁,但免不了迁涉到许多政治或两岸间的重要事件,我就尽量写,尽量小心點不要被和谐,要是真的被和谐,我也没办法了(两手一摊....)。只是希望,大家就看看,多點批評與指教吧!
我是77年十一月生的,在那个七零年代末的台湾,整个气氛都是怪怪的,,就像是气球快要破掉,随时都可能破掉,但就是还不破掉的的气氛,基础重大建设都快要完成,经济开始起飞,但大家就都在等那种”冲破”的气氛─不管是政治上还是经济或文化上。
七十年代末的台湾,以那个时代的口号来说就是”风雨飘摇”,政府不断得告诉大家要”庄敬自强、处变不惊”。在中华民国被赶出联合国后,接这就是七八年的”中”美断交。应该这么说,在更早期,从49年国民党开始统治台湾到70年代这几十年里,站在国民党对立面,如狗吠火车般无用,甚至有些危险;但到了70年代,内外交加的风起云涌,要求改革的呼声也越来越高,社会上反K的声浪也从小涟漪成为小水波,越来越大,而国民党仍然维持一惯的统治态度,因此这几年风波不断,草民如我家,也无心得被卷入某些事件里面了。
我的生日在十一月,但我父母的结婚纪念日在当年的三月二十九,等我年纪大一点时发现其中似乎怪怪的,我动不动就爱跟我妈开玩笑:怪怪…..原来我是早产啊…..。我娘那种保守的女人当然每次都被我逗得无话可说。
简单说一下我爸好了,他是台湾中部云林县人,云林在传统(甚至到现在)在大家的心目中都算是乡下地方,他就跟他那个年代大多数人一样,年纪轻时就到了台北打拼(台语:努力工作),他本来在药场做销售员,一直做到台湾北区的销售主管,算是个十足的商人;而我妈是台南人,也是年纪轻时就自己开了一个打字行,刚好在我爸的总公司旁边,两个人就这样认识。
在他们结婚,我出生的前一年1976年,我爸已经在台北做自己的生意,并住在士林的旧家─我三岁前住的地方
这年年底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台的王幸男邮包爆炸案,对象是当时的台湾省主席谢东闵,邮包炸伤了他的左手手指。这件震撼国民党党政高层的邮包爆炸案,据我上高中时的老师回忆,在那指纹还无法计算机辨识的年代,几乎所有大学生都被动员去清查核对指逐一清查核对全台湾已服役男子的指纹资料,就这样几十万件一份一份查,居然也真的查出来了,原来是一位王幸男所为,他因出国做生意后不满政治情势而做了这样的行动;正巧,王幸男家的药厂就是我爸工作的药厂。
据我老爹回忆:他某天回家,看到有两个人坐在家里椅子上,弄清他们身份后,老爹就被带进某个地方喝茶了,反正接着而来的就是扑天盖地的问题:兄弟有几人,有没有女朋友、在教会干嘛(我爸那时候已经是教徒了)、药厂都在干嘛之类!好几个人轮流问了二十四小时,最后写了保证书后才出来,后来他才知道,那时候还是他女朋友的我妈,还有他的兄弟姐妹也全部都被问过话了。
我爸讨厌国民党可能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不过话说回来,我爸可还是国民党党员呢!现在都还可以看到他那破烂不堪的党证,不过他每次都说他从没参加过一次小组,没缴一次党费。
在那个年代,几乎大家都是国民党党员啦!只要上高中,学校教官就会要求学生要入党,高中生那会分辨太多,只知道入党有许多好处,就乖乖的填了资料入党了;或者,在当兵时,部队辅导长(有些类似政委的职位),也会要求大家入党;在义务兵体制下,尤其像几十年前那种一当就要当两三年的苦日子里,做党员在部队里可能会有比较多的好事爽差,大家都很没骨气的就这样入了党。
所以到现在,在台湾问大约四五十岁的男人,谁没入过国民党,可能很难找到,只不过,好像极大部份的都没缴过党费参加过活动。
1979年
关键词:中山高速公路通车、蒋经国就任
唉…风雨飘摇的民国六十八年呀!这一年第二个蒋总统就任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蒋总统”就是总统的同义词,所以那时很多小学生的作文里,都会看到:我以后要当蒋总统……….之类的文章。
不管如何,台湾人熟悉的「全国军民同胞们………」变成了「亲爱的父老、兄弟、姐妹们」不变的是那浙江口音;但敏感的人似乎从这句话里听到了些弦外之音。
蒋中正崩逝(是的,当初的报纸就是用崩逝这个字眼)后,当初的副总统严家淦继任,但实权确在当初的行政院长蒋经国身上。(总统类似国家主席;行政院长类似总理),严家淦可说是虚位元首。虽然两年后,蒋经国的接班是已经可以预见的事,但还是有不少人不太满意,不知道蒋家王朝还有多久,尤其是蒋经国的儿子们在那时候已经可以看得出都是废柴后,不少人还是有点担心,当初有个政治笑话是这么说的,孙中山在天堂遇见蒋中正,问他有没有好好遵行他的民主原则轮替
蒋中正如此回答
报告总理:
第二任 于右任(余又任) 于右任,著名国学家、政治家
第三任 吴三连(吾三连) 吴三连,着民报人
第四任 赵丽莲(照例连) 赵丽莲,著名外语教育家
第五任 赵元任(照原任) 赵元任,著名音乐家
这是个很典型讽刺蒋家的笑话,其实蒋中正的影响力一直都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都还存在,我小学时都还要背蒋公遗嘱,音乐课也要学唱总统蒋公纪念歌。喔….我忘了应该要挪抬,应该要空一格如这样:先总统 蒋公 ;而每次老师一提到先总统 蒋公或 国父 孙中山先生时,大家都要正坐 或立正一下表示尊敬。这些事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挺蠢的。
这一年,中山高速公路也通车了,这是一条纵贯台湾南北大约四百多公里的高速公路,也是台湾第一条高速公路。
在当初建成时,许多人批评这根本是一条超大型的养蚊子场,因为根本没多少车子在上面跑,是富人專用的;但事后几十年证明这条高速公路对台湾经济的重大影响,货畅其流得在台湾西部三大港间流通。甚至到了后来,台湾私家车多后,这条高速公路根本不敷使用。许多我这一代台湾人的成长经历里一定都有过年爸爸开车载着全家走高速公路回中南部老家的印象,并且,一定会被堵在路上好几个小时,这时,整条高速公路就变成一个大停车场。
因此后来也才多建了好几条方向重复的高速公路以减轻车流;但高速公路在台湾除了交通功能外,还有很重要的战备功能,在某些路段上是特别设计来供战斗机起降的。
那几年,十大建设陆续完工,十大建设是指中华民国台湾在1970年代时所进行的一系列国家级基础建设工程。在这之前的台湾许多公共基本建设,如道路、港埠、机场、发电厂等仍处于欠缺老旧的的状态,再加上1973年10月第一次石油危机发生,受到全球经济不景气的影响,所以为了提升跟深化总体经济发展而开始规划进行10个大型建设工程,这分别是:核能发电厂、中正国际机场、铁路电气化、台中港、中山高速公路、大炼钢厂、大造船厂、石油化学工业、苏澳港、北回铁路,在十大建设中,有六项是交通运输建设,三项是重工业设,一项为能源项目建设。
但当初决定十大建设的计划时,是有很大风险,在当时台湾经济尚处于开发起飞初期,国民经济所得尚未提高,以及当时遇上第一次石油危机以及中华民国退出联合国等外交困境,遭受了不少的批评,但是后也证明这些政策是完全正确,推了台湾经济起飞一把,可说是台湾经济完全起飞是在十大建设之后的。
1979年
民国六十八年
关键词:苏联入侵阿富汗 中美断交 台湾关系法 美丽岛事件
民国六十八年对于中华民国在台湾来说,实在是不怎么安宁的一年,一月一号中美断交;而年底又来个美丽岛事件,我看政府头都大了。
但对一般百姓来说,最大的事就是开放出国观光了;再过去只有经商公务留学等才能出国,现在也可以观光出国,因此,香港瞬间就被台湾人给占领。
而我家的两件大事,我爸买了一辆车;我妹在夏天也出生了。在七十年代末的台湾,政府的生育政策是”一个孩子不算少,两个孩子恰恰好”这种大家都会背的口号,我爸妈还真响应政府勒!刚好生个一男一女,一家四口,标准的迈入中产阶级家庭。
在这之前,台湾人总是喜欢多生,像我父亲就有七个兄弟姐妹;母亲她家有五个,若以经济学角度来看,过去台湾比较穷,一般百姓必须多生增加机会,这是可以理解的,但到了七十年代就开始有人口压力,开始鼓励少生;但到了几四五年,大家又都不愿生,政府反而又开始鼓励多生了。
总之,我多了个妹妹,只差我一岁多而已,年龄相仿;所以从小到大我跟她不存在着什么”哥哥保护妹妹”这种事;反而从小打架打到大:她咬我手臂我抓她头发,吵吵闹闹的好不热闹,当然这样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当然,我家在这一年也留下了第一张的全家福照片:妈妈抱着妹妹,爸爸挽着妈妈,我骑在小木马上。
在这之前,台湾人总是喜欢多生,像我父亲就有七个兄弟姐妹;母亲她家有五个,若以经济学角度来看,过去台湾比较穷,一般百姓必须多生增加机会,这是可以理解的,但到了七十年代就开始有人口压力,开始鼓励少生;但到了几四五年,大家又都不愿生,政府反而又开始鼓励多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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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是"近四五年"
民国六十八年一月一日零时起,中美断交;或者以现在的角度来说,是中美建交。
当时的政府其实就是陷在这种迷思当中,以中国的正统自居;当然,同时间对岸的中华人民共合国的政府也以中国的正统自居。在蒋中正的时代,一直以”汉贼不两立”的原则处理两岸问题,无形间也使中华民国在台湾的国际空间缩小很多。
总而言之,断交已成定局,民间再多的抗议以及自发爱国行为在大国博奕间也显得软弱无力。台湾少了个靠山,信心不足的人就纷纷移民,在那一年就有大规模的移民潮出现。于是,蒋经国在那年的除夕谈话才有”度过难关”的言论出现。
美军跟着撤离台湾;取而代之的是台湾关系法,美国政府根据台湾关系法继续供应武器给台湾。台湾继续以”自由的灯塔”、”复兴基地”自居,一方面也是安抚民众,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谓的”反攻大陆”已经成为神话,只有政府继续得喊着响,底下响应的声音一年比一年心虚,一年比一年得微弱。
七十年代出生的台湾小学生,在三年级的社会课(初级历史及地理教程)里一定会学到所谓的”花彩列岛”,即太平洋西岸,亚洲大陆东岸的弧形列岛,如日本群岛、琉球群岛和台湾、菲律宾群岛等,形如花彩,故名。这个”花彩列岛”也无可避免的染上了政治意义─保护自由世界的第一线,台湾刚好在这中间,因此战略地位特别重要;这花彩列岛以现在常见的术语来说,就是第一岛炼啦!当初被赋予许多使命意义的岛炼,在今天仍然有使命意义─急欲突破。
当然美军在台时带来的一些经济活动也随之萧条,接着而来的,许多社会问题慢慢浮现,尤其是私生子问题,成为八十年代许多电影及文学作品的探讨对象。
当然美军在台时带来的一些经济活动也随之萧条,接着而来的,许多社会问题慢慢浮现,尤其是私生子问题,成为八十年代许多电影及文学作品的探讨对象。
美丽岛事件以及隔年的大审绝对是影响台湾民主化进程一件事,不管是当初给台湾人民的震撼力或者后来当事人、辩护律师们的未来发展。
我当年还小,没什么感觉,很多都是后来从长辈口中听来的,那个年代小道消息也特别的多,当然啦!政府控制着几个不自由无法满足人民知的欲望的媒体,社会上小道消息或谣言自然传得就快。在开放电视频道以前,台湾的无线电视台只有三个:
台湾电视台─简称台视,是台湾省政府所有的,所以常常会看到一些农渔民情报导,那时普遍认为台视的报导会稍微客观一点点点。
中国电视台─简称中视,是国民党所有,所以很多都是国民党活动内容
中华电视台─简称华视,是军方所有,所以每周四都会有所谓的”莒光园地”部队里的阿兵哥每周四都必看这个节目,接受一下洗脑,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在补眠,一直到美女主持人又出现为止。
话说回来,虽然有这三个电视台,但在党即国家的时代,报导的内容还都是审核过的,大同小异。但三台节目又各有特长,比如说台视长于新闻,现在很多有线新闻台的主管最早都是台视出来的;中视长于戏剧,台湾第一部连续剧就《晶晶》就是中视推出,许多大陆朋友熟悉的琼瑶剧,如梅花三弄、还珠格格也都是中视播出的;不过这几年很多剧都外包给大陆,弱掉了;华视虽然是军方所有,但长于综艺节目,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如此,许多名主持人如张小燕、胡瓜等人也都是在华视发迹的。
离题了,下面来说美丽岛事件吧!
在民进党成立以前,台湾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反对党。名义上有几个党,除了国民党外还有青年党,民社党等等,每次选举他们也都会派候选人出来,但根本威胁不了国民党,又或者说,这些党只是国民党包养着的,有点用来宣传的意义而存在,所以中华民国基本上还是国民党以党领政,党即国家的情况。
所以当时有个词:「党外」,国民党一党独大的统治时期,台湾社会没有组党的自由。在早期反威权、自由主义的组织或个人是以杂志等文宣来表达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到了七十年代后,开始透过选举的机制,进行进一步的串联和组织工作。
这边不得不提到一个词:白色恐怖,这里不解释词义,大家自己查去吧!这个词对于台湾的意义大部份就是指国民党自统治台湾以来对异议份子或嫌疑者的肃清及迫害;台湾人长期处在这种环境里,有话不敢说,意见不敢表达,表面上宪法有集会结社自由,但解释权完全操纵在国民党手上。
70年代以前,所谓「动员戡乱」体制﹐国会完全不让台湾人民改选﹐直到1969年之后﹐经修改「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也只改选国会中的一小部份名额而已。当时国会几乎都是一些49年跟着来台,代表中华民国各省的议员,但几十年过去,这些人也慢慢开始老死,终于有递补的空缺;党外异议人士终于有进入体制内发声的机会。但是国民党简直就是球员兼裁判,规则怎么玩都是他们定的,一般人要怎么才玩得过他呢!所以国民党跟党外的关系也越来越尖锐。
民国六十八年有一本杂志叫《美丽岛》出版了,是一群网罗了各地党外人士所创办的,一时菁英聚集,大有政团之势。在一言堂的时代出版了这样一本异议杂志自然受到民众喜欢,《美丽岛》的模式是到处设分社,然后每设一处分设就在当地办演讲;大受民众喜欢,但不容见于官方。
《美丽岛》高雄分社在当年12月十号国际人权日举办游行活动,不料确引发严重的警民大暴走,冲突规模之大可说是台湾史上首见。
到现在为止发生冲突的原因还是众说纷纭,有很多人说是政府派人在民众里当托,故意攻击警察,但到现在为止还是没人敢证实。
很多人也说,蒋经国被这件事震撼到了,所以加快了开放的脚步;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结果,以及后来的审判,的确让很多政治冷感的台湾人开始思考一些政治及台湾前途的议题,成为一个启蒙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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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人说我变得在写历史事件,当然啦!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不满三岁,我的历史还没开始嘛 哈哈
1980年
民国六十九年
关键词:
国际:两伊战争 里根当选美国总统 光州事件
台湾:美丽岛大审 林宅血案 新竹科学园区落成
大陆:赵紫阳接替华国锋出任国务院总理 东南沿海四地设经济特区
这一年武藤兰也诞生啦!!普天同庆 不过约翰•蓝浓挂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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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了八十年代,一切似乎都开始焕然一新,中华民国在台湾的严密体制也开始出现了些微的松动,一切都要从今年的美丽岛事件大审开始。
美丽岛杂志的核心人物被一网打尽,这个”政团”可说是瓦解了。经过审判后,核心八人通通被判判乱,分别是黄信介、施明德、张俊宏、姚嘉文、林义雄、陈菊、吕秀莲、林弘宣。被判有罪是可预期的,但他的影响及后座力是相当大的。
这次的审判不仅全台湾民众关心,国外媒体也关系。国民党为了表示开明作风,虽然这是一次军事法庭审判,但也不像以往作太多的限制与操纵,因此各大报皆可找到判决及答辩全文。虽然法庭上摆满了袭警的”证物”,但这些答辩,已经不仅仅在于「是否有袭警」的平面,而上升到了对台湾前途的关心、国家定位的政治层面;法庭似乎变成了他们的政见会场而一个个轮流侃侃而谈。
因为信息如此透明,这些言论也让台湾民众新开了一扇窗,上了一次值得好好思考的政治教育课。的确,这些言论如解除军事戒严﹑国会全面改选等,虽然在当初被视为洪水猛兽,打成「判乱份子」「野心份子」「动摇国本」「共F同路人」等恶名,但在三十年后的今天看来都已经是理所当然的权利了。
在另一方面,这次审判的辩护律师团里,也都是一群年轻不畏强权压力的热血律师,虽然这是一次可预见的审判,但他们的努力,从幕后走到幕前,在这次审判后纷纷投入党外运动,成为后来反对运动的中坚,风云际会得成为政治场上的要角,如陈水扁、谢长廷、苏贞昌、张俊雄等人都是当时的辩护律师。
而在国民党方,当时负责给政府化妆的新闻局长就是宋楚瑜,以及他在那时也是国民党栽培的明日之星。而后来几十年来,两方中坚份子的不断交锋,恩恩怨怨得缠绵了几十年(说缠绵似乎有些恶心,但几百年后看来就是这个样),双方人马在政坛皆起起落落,分分合何,故事好不精彩。留着慢慢说。
忘了在那里看到对美丽岛事件的评论:政治问题不能用算术问题解决。10﹣5=5﹐这是数学问题﹔但是在10个政治异己中用高压手段除掉5名之后﹐不一定只剩下5名﹐可能会出现更多反抗者。
美丽岛事件是台湾走向开放的一个重大转折点。
唉呀!忘了說那個美麗島大審中有關"打拼"的笑話了
當年美麗島軍法大審時呂秀蓮有一條罪名是說了”打拼”兩個字
這個字在台語裡是努力、奮鬥的意思,但當時的軍事法官不懂台語
就說「"又打又拼"這不是判亂是什麼」
於是又罪加一條了
其實現在聽起來,笑完都覺得有點淡淡的悲哀
在美丽岛军事大审的同时,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台湾的灭门血案─林宅血案,林即指当时正在接受大审的主嫌之一─林义雄。在2月28日这天,他的母亲在自宅被人刺了十三刀,七岁的双胞胎幼女各被­刺一刀丧命,而长女被刺六刀重伤,后经急救脱险,林义雄的妻子则因外出而幸免于难,此案震惊国内外。凶手手法极为专业,以短刺刀桶入,接着横向反勾,刀刀致人于死。
因为时间正好在大审的敏感期间,又因刚好是2月28日,因此很难不让人往政治谋杀的方向联想。当然啦!就算真的是国民党干的他们也不会承认,因此警方设定为「共F阴谋」或是「国际阴谋集团」的犯行。但更多人认为,林宅血案是国民党当局在美丽岛事件后,为了压制日益崛起的党外反对运动所采取的杀鸡儆猴的血腥示警手段,旨在警告所有台湾人,挑战国民党权威者,国民党必将在台湾重演228事件。
后来林义雄还在狱里,林家生活困难想把房子卖掉,但没人敢买,直到长老教会将它买了下来做为教会来使用,每年的228,除了纪念1947年的228事件外,大家免不了想到的就是林宅血案。每年在这里也办纪念的音乐会,总是上新闻。
但林宅血案到现在还是没破案。每次一說到這件事,那一輩的人總是變得很沉重,總覺得台灣虧欠林義雄很多。
(13)
1981年
民国七十年
关键词:
国际:美国发射航天飞机─哥伦比亚号 黛安娜下嫁查尔斯
台湾:陈文成命案 党外候选人推荐会
大陆:邓小平提出「一国两制」 叶剑英提出「叶九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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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稍微有一点记忆了,我们家也从租的旧家,搬到新家去。新家在台北市的天母地区,阳明山脚下。这本来是买给爷爷奶奶住的,但他们住不习惯,又回云林老家去了。天母这个地区环境还不错,在美军还没彻防台湾前,是一些军官的宿舍所在。但我爸买的那间房,也就是我现在坐着打计算机的这间房,算是这个地区的第一栋高楼,一买就买了150个平方米左右,但那时候也不贵,就买下了,谁知道过几年麦当劳在这边开了之后,整个房价都飙起来。
反正我刚搬来这时,附近都还有农田,木材场,空气还不错也挺清静的,还有另人印象深刻能用流利英文跟老外聊天的卖甜品老太婆。
这时我也开始意识到妹妹对我向父母争宠的威胁性,因此会开始故意欺负她,唉….小孩子的劣根性真是。
三四岁时,我也被丢进幼儿园里了(台湾称:幼儿园),幼儿园是一间教会办孤儿院的场地,因此相当大,整天在那边跑跑跳跳的好不开心。
我印象深刻的画图课,老师教我们画国旗,青天白日满地红;当然小朋友是画不好那十二道光芒的,我一嫌懒,又觉得好玩,直接在白日那边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五角星,还洋洋自得的到处展示,结果老师一看大惊,刷了我一巴掌,我就莫名其妙又委屈得哭了出来。
每逢双十国庆,或蒋公诞辰,小朋友们都要拿着国旗以及自己做的标语到附近街道小小的游行一下,唱着一些可能自己都不太了解意思的歌;有点像现在的双语幼儿园喜欢在万圣节到外面商店搞”不给糖就捣乱”的活动,反正小朋友也不知道是什么,能出去走走总是好的。
这一年黛安娜下嫁查尔斯,经过电视转播,全世界都看到了这场王子公主的梦幻婚礼,我爸也为之倾倒,尤其是黛安娜的那个优雅发型,后来有好一阵子,我爸都一直在怂恿我娘去做成那发型。
中华民国进入第七十年了。
(14)
在美丽岛事件后,国民党政府又恢复的选举,当时的美丽岛人士均被关在牢里,但相关人士均积极投入选举,如家属却纷纷打出如「为夫出征」等口号参加选举,均高票当选;而一些为美丽岛大审奔走或辩护律师也纷纷参与政治及选举,如谢长廷及陈水扁当选台北市议员,而且是在我家这的第一选区,他们两人又合作又竞争,亦敌亦友的”情结”,大慨就是这个时候决定的。
虽然还没有组党,但这些党外人士以”党外候选人推荐会”的名义纷纷推出候选人,都受到民众的热烈欢迎。印象很深刻的是,爸爸总是喜欢带着我”赶场”去听各个候选人的政见会,除了候选人本身的演讲外,所谓的名嘴助阵也是大家喜欢听的,这些名嘴们常常妙语生花,讥讽政府,把台下听众逗得哈哈大笑,这些场子已经超越了一般政见会的原义,反而有些让民众压抑已久的心情提供一个发泄的功能。
一些让人印象深刻的小花絮是在这些党外的场子中,总会有些卖烤香肠的小推车,他们大慨都是一些支持一些基本上支持党外运动的烤香肠小贩,有时上面可能会放个掷骰子赌香肠的碗;他们如游牧民族般跟着党外或后来民进党的造势及抗议场子四处移动,当然除了卖烤香肠外,还有糯米肠,饮料等东西,这种香肠摊在当时通称为”民主香肠”,所以你可以想象一个画面:许多群众、抗议者、记者甚至是警察一起吃香肠的景象,是早年台湾民主运动的一种特殊风貌。
那一年邓小平提出了一国两制政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台湾的民众都被教育着共F要”血洗台湾”,因此从很小开始我就有这种阴影,害怕真的被血洗了,一直到民国七十年代开始,台湾一般民众才慢慢开始从这阴影中走出。而叶九条的提出,蒋经国的响应依然是「三不政策」:不接触、不谈判、不妥协.
(15)
陈文成命案
这件事与前一年的林宅血案算是当年的两大政治悬案。陈文成是台湾赴海外留学的学者。后在卡内基美隆大学任教,亦取得美国九级精算师资格,可说是相当优秀的人物。
1981年7月,陈文成从美国回台探亲,那个年代的海外学生对岛内的反对运动都少有些支持,陈文成回台后就因为曾从海外捐款给《美丽岛杂志》而被警备总部约谈。
这里解释一下什么是警备总部,这个几十年来让台湾人闻之色变的机关。警备总部全称是警备总司令部,其实从国民党在大陆时期就有这个机关了。在台湾戒严时期,警备总部担负治安、民防、动员任务,并兼管出入境管理事务,部分角色与今天的警察类同,但其权力又远远凌驾警察之上,可说是当时时空下所产生的不符体制而出现的怪物。因其业务可说是包山包海,再加上在那时那种背景下,警备总部包山包海的业务深入民众生活各层面,严密监控着人民的一言一行。宁可错杀一百的统治心理下,也制造了不少冤案。其实这有点类似秘密警察机关了。
我爸回忆,当初他被请去喝茶那个地方,大慨就是警备总部的人,他可幸运脱身了。过去台湾有句很有名的俗语:「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小警总」可见警总对台湾人民心理造成的压力及影响。
回到正题,陈文成遭警总约谈隔天后,被发现陈尸在台大图书馆旁。国民党当局起初说他是「畏罪自杀」,但陈文成实在没什么自杀理由;而过去只要国民党一说是”自杀”,久而久之民众已经培养出一种敏感,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这件事连美国国会都被惊动,派了陈文成的同事及验尸官来台,一切都指向他是生前遭零虐并灌毒致死,一般认为是警总干的,但结果还是不了了之,凶手也找不到,当时的政府也没提出另人满意的答案,因此成为悬案之一。
但这件事的影响是大家开始注意到了海外留学生特务的问题。台湾称为”职业学生”,大部份都是领了国民党中山奖学金出国留学的学生,另外也负有监视其它学生的任务,打小报告。这几年一直有人说马英九当初也是职业学生,不过当事人当然是极力否认了。
1982年
民国七十一年
关键词
国际:福克兰群岛战争 《ET》发行
台湾:电影新浪潮 楚留香 李师科抢案
大陆:廖承志致函蒋经国
两大美女:英格丽.褒曼 和葛丽丝.凯丽 居然都在今年挂掉了 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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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上幼儿园中班的年纪,妹妹也跟着上小班了,她跟个拖油瓶一样黏着我不放,害我都不能跟小朋友一起玩;一不小心把她给丢了,她又在那边哇哇大哭。
我开始带了一些小教材回家看,爸爸会帮我复习。
有篇讲蒋总统的小故事及文章,爸爸念给我听,念着念着,他就叫我自己念了
我接着念,仿佛听到爸爸嘴里发出”哼”的一声。
到现在我都还记得这事。
所以啦!那时候总是听爸爸他们在讨论政治,蒋介石来蒋经国去的;一天,我也突然说”那个蒋介石…”,爸爸一听大惊,”小孩子不要乱学”
民国七十二年影响台湾社会最巨大的不是政治事件,而是港剧《楚留香》的播放。这也是第一部正式引进台湾电视台的港剧。在那个电视台只有三台的年代,这部剧居然创下百分之七十的超高收视率。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每到楚留香播放的礼拜六晚上,街上的人都空了,店也都关了,出租车索性也不跑了,通通都回家看楚留香去;可能05年超女都比不上当时的盛况。
也难怪,当初台湾电视剧的水准实在太烂,《楚留香》一播出后,大量港剧被引进,只要一台播港剧,其它两台收视一定惨兮兮。
《楚留香》的影响到了各种层面,各种以”留香”、”无花”为名的餐饮茶艺馆开了一堆,酒店小姐也多了一堆”蓉蓉”,死小孩如我,虽然不会粤语,但一定都会唱主题曲的最后一句「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玩游戏时最常用的招式变成了”弹指神功”─其实就是鼻屎揉一揉弹出去而已。后来,那首「千山我独行…..」(老实说,我现在还是不知道歌名)也变成了出殡送葬一定会演奏的曲目。
后来因为港产武侠剧太轰动了,因此政府又把它给禁掉。但当时VHS规格及BETA规格的录像带开始流行起来,许多出租店也开始出租盗版的港剧,因此大家纷纷都到出租店租港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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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提到了楚留香,我就顺便提了一下被禁得很惨的金庸小说吧!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金庸小说被禁了好几本,读者看到的大部份都是盗版书,就拿《射雕英雄传》来说好了,当初在台湾叫《大漠英雄传》原因在于,”射雕”两字出自于毛泽东诗词,所以就被迫改了。
更早以前据说,不是有"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嘛,问题就在于”东邪”,在东方的桃方岛上,有暗喻台湾的意思,所以也被禁了。
另外一本,《天龙八部》据说也被禁了,问题就出在其中一段:王语焉见两个人在打架,就随口说:这是江南蒋家的名招”过往云烟”啊! 所以就被禁了…
在台湾以前这种另人匪夷所思的事件还不少,台湾有个作家叫陈映真,因为一些政治因素也被抄家,警总人员从他家里搜出一堆马克吐温的小说来,就说:马克吐温不是马克思的弟弟吗?你怎么会有他的书!所以,同理可证,当初很多马克思韦伯的书也都遭殃。
甚至连法国作家左拉也逃不了,明明是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翘楚,只因为这位外国作家姓名发音接近“左”,被打入左派,也成了禁书。
所以说当初「每个人心中都有个小警总」这并不是夸张的说法,这长期的高压统治让人民心里襟声,并被逼着要自我检查。
台湾人的习惯,吃杨桃是切成条状来吃的,要等到我大一点才知道杨桃可以切片切成星状来吃,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习惯切成条状来吃,原来上一辈的人都听过那些故事:有个卖杨桃的小贩有次把杨桃切成星状串成一串来卖,然后隔天就消失了…。
所以更早一代的台湾人几十年来已经对政治培养出高度的敏感性,但另一方面也是高度的压抑性。为什么医生在台湾是受人尊重的行业,每年高考最高分一定都是医学院呢?应该可以从日本时代说起,当时日本人不让台湾人读法政相关科系,因此菁英们只能选择医科;一直到国民党统治,228事件以后政治这种东西让台湾人彻底感觉可怕与绝望,因此台籍第一流的人才还是继续读医科,对政法避之唯恐不急,久而久之,一直到现在,医生就变成一种崇高受人尊敬的职业了;所以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当初党外以及后来民进党,有很大一部份的主要支持赞助者都是医界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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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一定的年纪一定会问妈妈「我从那里来」这种问题,妈妈总是吱唔其词,有一次被我问烦了,她就答「爸爸给妈妈打针就有你了」嗯……现在想想这样说倒是挺有道理的
我家庭还算美满,生活一切还都过得去,就跟许多台湾七十年代组成的家庭一样,父母都是中南部来的人,落在台北定居;父母间对话以及跟朋友们队话几乎都是讲台语;但因为环境的关系,我跟他们对话反而都是用国语(普通话),爸爸到现在还一直很后悔的是他没逼我好好学台语。
台湾可以说是一个移民社会,几百年来不断有人移入,主要有四个族群,闽南人(73.3%)、客家人(12.0%)、外省人(13.0%)与原住民(1.7%)。
闽南人及客家人大部份是几百年来陆续迁入,而外省人,或者用现在较政治正确的叫法:新移民,当然这个新住民的用法到了近十几年,大量的外籍配偶进入台湾,变成她们的通称。
49年后约两百万人随着国民党来台,除了少数高官高级将领外,大部份都是乘船来台,而后政府将外省人安迁至台湾各地,因此台湾各地皆有一定的外省人分布。来台外省人多集中居住在政府安置的地点,到了现在,其中台北市的外省族群最多(百分之三十),再加上他们长期掌控了台北从上到下的资源,耳濡目染。所以也许可以说,跟我同一辈出生在台北市的小朋友,比起其它县市,台语说得好的比例是稍微低了一些。
来台外省人多集中居住在政府安置的地点,在台湾形成台湾特殊文化的眷村,眷村里可说是一个独立于传统台湾人社区的小聚落,里面可能有自己的一切公共设施,有点类似大陆的大院,所以啦!外面的人看里面神秘,里面又视外面好像随时要欺负他们,几十年来小矛盾不断,但也没发生什么大问题。
关于本省人与外省人,有一个有趣的昵称:「芋仔」(外省人)、「番薯」(本省人)。当初许多孤身随军来台的官兵,国民党承诺等未来反攻大陆之时,每人可以分到一块田耕作,这个证件叫”战士授田证”,但后来反攻无望,这根本也变废纸一张。他们许多人在台湾娶了媳妇,但台湾本省人因对国民党印象不是很好,因此在娶媳妇过程中也不免引起许多家庭问题;若无家眷,许多人晚景都挺凄凉的,只能住到荣民之家去。在我的成长记忆当中,许多卖早餐豆浆油条的都是这些人,每都下午,也都有个山东口音的阿伯骑着破摩托车在家附近喊着大馒头之类的,或者,他們也只當大樓管理員,清潔工之類的基層工作。而说到这不得不提的就是红烧牛肉面,这种以前在大陆根本没有的东西,就是这些外省老伯们思乡之下,凑合着台湾食物作出来的产品。
另一个比较有名的例子,高雄岗山最有名的特产就是明德辣豆瓣酱,原来岗山是空军官校所在,国民党当初从成都最后带了一批人停留在此,形成一个眷村,这些退伍的老兵没事干,只好做自己家乡特产来卖,没想到还卖出个名堂来。
当然这些”老芋仔”们不是个个都那么幸运,悲剧其实更多,这是时代造成的。在八十年代一直到九十年代许多的电影及文学作品都在讨论这个问题。随后要说的”李师科银行抢案”不仅是震驚全台的台湾第一次银行抢案,更因为主角就是这么一个老兵而众人瞩目,他這麼做的舉動到底是為什麼?这件事都现在都一直被人当作案例来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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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另一个引起市井小民兴趣的话题是李师科案。这也是台湾治安史上第一件的银行抢案。
李师科跟所有的外省老兵一样,打过抗战,剿匪(是的,大陆的解放战争,国民党的说法是剿匪,不过反而被匪给剿了)。退伍后一样没什么谋生技能,只能开出租车维生。
这样一个很普通的人,也不缺小钱,几乎没有人会认为他是坏人的人居然干下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他持槍抢银行时留下一句名言:「钱是国家的,命是自己的,我只要一千万!」
这句话被那个时候的小朋友玩警察抓小偷时争相模仿,不过如果在家自己乱喊,反而会被妈妈敲一下头。这件事就深入大家的心中,他的犯案动机也不断得被大家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讨论;而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一般民众才开始去关心外省老兵的问题。所以越到后来,李师科反而在大家心目中留下一个悲剧英雄的形象。
李师科案后来被拍成电影,一部是《大盗李师科》,另一部是《老科最后的春天》,两部我都看过了,最后都是李师科在法庭上被拖走前大喊:「我还有话要说!」他到底还想说些什么呢?这些老兵都是典型的中国农民,就跟那些走在路上你连瞧都不会瞧的那种人一样,但因为时代的缘故加入了军队而开始颠沛流离的生活;年轻时可能还能依赖保加卫国,反攻大陆的信念活下去;但等了几十年,反攻无望,老了又不得不退伍,又不得不成家,许多是用钱去「买」个残障女人、高年寡妇、或山地姑娘、智障女孩。一方面满足生理上的需要,一方面求取亲情的慰藉,但也造成更多的社会问题。
民国七十几年的台湾文坛大量作品都是在讨论外省老兵议题,这都是从李师科案后开始引发的思考。他们的身体虽然在台湾,但心灵仍然寄托在那遥远的家乡。虽然过了几年开放大陆探亲,但很多人也等不到那时候,连魂都归不了故土了。
老兵问题是个很大的题目,我就讲讲我自己了解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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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让我幼小年纪印象深刻的就是外星人《ET》的上映,那一句「ET要回家….」也几乎变那一年的流行语。后来约二十年后《ET》数碼版上映,我又去看了一次重温旧梦。
几乎是在这一年,我也第一次看了星际大战(STAR WAR),第一次看到X战机和钛战机在死星上的追逐,着实让我看得目瞪口呆的,两部电影的影响我爱上了科幻片。
但我有记忆以后第一部看的电影却是《大白鲨》,而且又看了好几次,再加上那时电视播了《铁达尼号沉没记》,让我对海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到现在我到海边玩都还不敢到超过肚子以上的地方。
这一年对台湾电影界的最大变化就是几个年轻导演的新浪潮运动,影响了后来电影的发展,不过那时年纪还小,要等到几年后才知道它的意义。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爷爷去世了,全家都敢回云林的老家,一整个大家族挤在那间日式榻榻米的房子里。在那个时候全家只有爸爸信了基督教,后来爸爸又传了福音给爷爷,爷爷在老年也信了教(基督教一般叫传教为传福音),所以整个出殡前的晚上,整个家族还有一些爸爸的朋友挤在摆了爷爷棺材的房间里,几乎是爸爸主导了整个以基督教仪式守灵的过程。后来我才知道,在那个充满民间宗教信仰气氛的乡下,爸爸这样做是要有很大的勇气去坚持的。
那时候我还很小,顽皮得坐不住,动不动就攀上去看爷爷的遗体,第一次如此的面对死亡这件事,但没什么概念,所以也不觉得可怕,当晚,整家子就睡在那间房间里。
第二天,整个殡葬的队伍从家,一路由乐队前导,再来是灵车队伍,一路浩浩荡荡的到了教会,在乡下这样的出殡仪式算是很常见的,说是乐队,其实也就是几个中老年人穿着不怎么整齐笔挺的军装,吹着不怎么样的音乐。关于这种送葬乐队,台语有个俗称「西索米」,因为他们几乎都是烂芋充数,大慨也只会吹 Si So Mi三个音而已。
而有些更重排场的家庭,在灵车队伍后面还会请电子琴花车;这是一种台湾的特殊文化,即那辆车装饰得华丽无比,后面有个小舞台,可能还会有艳舞女郎配合着电子琴声一边唱歌一边跳舞。所以出殡队舞常常是,前面是不整齐的乐队声;中间是请来的孝女哭声;最后跟着而来的是热热闹闹的电子琴花车歌声,然后最后面可能跟着一群民众看艳舞女郎。
总之,这场丧礼在教会举行,称为”告别式”,爸爸的兄弟姐妹们全部都披麻带孝得站在一旁,而我还是没什么概念得站在另边乱看,在教会告别式结束后,人马又到了墓地,印像很深刻的是爷爷的棺材就这样被降到那个坑中,然后被水泥填了起来。
后来几年每逢跟着父母去扫墓,因为那墓地是如一个个水泥高台般葬着一个个人,所以我跟妹妹都喜欢在那些墓上跳来跳去,也免不了招来父母一阵骂。
虽然爸爸的兄弟姐妹不一定同个时间回老家,也不一定会跟彼此说已经回家過,但只要到爷爷的墓上,看到那里的花新换过,其实就会知道有人来过而感到安慰,这要等到我大一点才了解那些花的意义。
我对那乡下的印象是,以前小时候每当寒暑假,爸爸总把我跟妹妹带到云林乡下去住几天,过几天再来又带我们继续南下到台南的妈妈娘家再住几天,这几乎是每年的例行功课。在台湾的云林嘉义一带是传统的农业县,散布了几个日本时代留下的糖厂,爷爷以前就是糖厂员工,所以这宅算是员工宿舍。以前是住日本员工的,后来换台湾员工住。
爷爷死后那间房就只剩奶奶一个人住,她的儿女们几乎都跑到台北来,只有她坚持不走,每天就在后院养些鸭子。后来她终于也来台北,而过了十几年后我再去看那间房子,已经几乎是融化般被埋在荒烟漫草间。
小的时候牙齿也不断得在汰旧换新,等到新牙蠢蠢欲动要长出,旧牙摇摇欲坠时,就该拔牙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总是在过年回到这宅子时发生,于是,总是在众亲戚的鼓励起哄下,爸爸就拿一条缝衣线,绑成一个圈套在牙齿上,然后喊1!2!3!手一大力拉,牙齿就这样掉下来了,他还以为是牛仔在套牛啊!不过还挺有效的。
应该说,很多七十年代在台北出生的小朋友,几乎都有这样寒暑假回乡下的回忆。
(21)
从有记忆起,每个礼拜天就跟着父母到教会乖乖做礼拜,但是年纪小怎么坐得住呢?所以我总是会不停得问妈妈还有多久结束。
也许我从出生就逃脱不了教会的”魔掌”,我是在礼拜天出生的,出生的同时我爸还正好在教会里讲道,然后,紧接着十二月,才刚满月的我,又被借去演耶诞诞生里的小耶稣;而依长老教会的习惯,婴儿就应该带到教堂里,接受牧师的婴儿洗礼,然后等到我发现我有记忆后,我已经坐在礼拜天的教堂硬椅上了,所以我说我是个在教会里长大的人一点也不为过。
再加上那几年我老爹在教会界这个圈子的名气越来越大,到最后他索性不干他如日中天的事业,专心搞传教,所以我很自然的成为教会里大家瞩目的对象,大家都认为像我这样的小孩肯定上帝会祝福,有前途。
所以呢!对于教会里大大小小的活动我简直是无役不参,举凡唱歌背诵朗读画图比赛,还是母亲节复活节圣诞节的合唱演戏表演,通通都有我的份,只要有这些活动,妈妈一定第一个帮我报名。
我能理解他们两个都是家里第一个信基督教的,所以之热心渴慕虔诚。不过这样逼我让我越来越郁闷,也越来越反弹。
喔….忘了说…我所在的教会全称叫”台湾基督长老教会”是台湾众多教会支派中的其中一个,这是一个以台语为主的教团。基督新教在台湾有许多的教派,大部份原因都是国外不同教派教会的传教士传进来的,主要有长老教会、浸信会、卫理公会、门诺会等等等。其中台湾基督长老教会是最大的一个教团,最早是由加拿大及苏格兰的传教士传进台湾,藉由办医疗及社会福利事业而慢慢将基督教传开来,到现在长老教会可说是台湾历史的一部份。
说到台湾的党外运动也不可不提到长老教会,因为这个教团经过一百多年几乎是已经跟台湾社会紧密结合在一起了,再加上早期许多台籍菁英人士都是长老教会出身;而长老教会这种加尔文改革宗的思想本身就有一定的自由意识,因此长老教会很自然的不断在声援党外运动。这样一个拥有大批信徒资产,好几间学校及医院的庞大教团自然会成为国民党的眼中钉。
而长老教会的一些大老也的确带种,在1977年那个年代,居然发表《人权宣言》公开畅议及主张台湾的未来及前途问题
所以国民党当时也无所不用其极的来渗透分化长老会内部,再不停丑化长老教会,因为教会有海外背景,所以当然也扣上了”国际阴谋集团”这个高帽子。不过国民党的一些手段,如烧毁罗马字圣经及没收教会通讯报纸的行为,也的确引起国际的关注,而不得不停手。
因为这些原因,那几年长老教会流失的人也不少,留下的人除了老信徒外,年轻一点的多多少少都有点反骨性格。
我就是在这种教会里成长的,虽然有点政治,但是很传统很传统的教会,传统得让我每个礼拜天都会睡着。
1984年
民国七十三年
关键词:
国际:艾奎诺遭刺杀
台湾:李登辉当选副总统 江南案 一清项目 萤桥国小泼硫酸案 麦当劳开幕
大陆:邓小平南巡
这一年我上了小学,其实像我这种十一月生的,应该是在隔年九月才进小学才对,但关心孩子者如我妈,为了”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点上”,所以当年就把我弄进小学了。方法是,找个认识的小学校长,先把我弄进去读三天,然后再转到我家旁边的小学。因为那间学校在阳明山上,所以我还记得那三天我妈每天都带着我坐公交车上山。
上小学后我也开始学钢琴,一直弹到我国中为止,当时学钢琴是个很痛苦的回忆,因为那个老师特别严格,一发现我弹错,一块小木板马上就从手背打了下去,也不管弹完了没,所以当初上钢琴是苦差呀!
当时台湾生活水平开始富了,父母喜欢把小孩送去学各种才艺:英文音乐画图是基本的,可能还有什么心算珠算功文数学的;很大的一个原因是父母在弥补自己以前无法学这些东西的缺憾,所谓”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点上”,其实人生是一场马拉松嘛!一开始冲太快又有什么用。
上了小学,开始正式的教育,乖乖的,进到学校里见到蒋公铜像都要鞠个躬才继续走,而且不能走过之后朝着蒋公的屁股敬礼,肯定会被骂。
学校也开始规定上学要讲国语,如果被发现讲台语要被罚,所以小孩为了向大人争宠时所产生的劣根性也在这时出现了,各种打小报告的人物纷纷出现;但小孩子就是笨,老师听了其实也不会太在意,也只是笑笑而已。
一般小学的班级里,会有一些干部,除了班长副班长外,还有如:
风纪股长:就是抓你不守规矩,大人的党羽
学艺股长:其实就是帮老师收簿子
卫生股长:检查每天早晚扫地有没有扫干净,分配打扫区域的
总务股长:收班费的
等等等各种股长。
除此之外还有职日生,一天两名,大慨就是下课擦黑版,提水桶,帮老师倒茶等等杂事。
每节课就在老师走上讲台,班长喊「起立!立正!敬礼」然后大家喊「老师好!」老师说「各位小朋友好」的仪式后开始,然后下课前也会重复敬礼一次「谢谢老师!」其实小学一年级的老师人都还不错啦!也不跟小朋友计较太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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