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治集团的争斗与人民起义(一)(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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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治集团的争斗与人民起义(一) 

统治集团的争斗与人民起义

忽必烈战胜阿里不哥,在汉人军阀、儒生的支持下,建立起元朝。元朝作为一个封建国家继承了汉人的封建统治制度,同时又保存了蒙古的某些奴隶制的残余,还采纳了西域色目人的一些剥削方法。这些来自不同民族的不同的统治政策和方式不能不发生多方面的冲突。忽必烈和他的继承者成宗铁穆耳时期,元朝一直处在这种冲突之中,而没有能以建立起适合元朝国家状况的稳定的统治。这表现在经济上,即长期出现财政危机,无法挽救;政权上,即不断出现蒙、汉、色目官员相互间的权利争夺,互相倾轧,无法调和。元朝建立后,蒙古宗王内部之间的争斗,也并没有终止。西北和东北的蒙古藩王不断掀起武装反乱,威胁着元朝的统治。江南地区的各族人民,前仆后继地举行武装起义,给予元朝统治者以沉重的打击。元朝的统治,处在重重矛盾之中。

一、蒙、汉、色目统治集团的权利争夺

一)阿合马执政

忽必烈依靠汉人军阀和儒生的支持,取得帝位。李璮乱后,杀王文统,逐渐转向依靠阿合马为首的色目商人集团,为皇室和国家搜括财富。阿合马先后在尚书省和中书省执政,专权“征利”,与汉人地主、官僚们发生严重的利益冲突。元朝封建王朝内部逐渐形成汉人与色目官僚集团的激烈争斗。

征利搜括 自窝阔台以来,由奥都刺合蛮等色目人所实行的征敛,与汉人传统的封建剥削方法多有不同,因而朝廷官员中的汉人与色目人不断地出现争议。阿合马主持财政,更加残酷地多方敲剥。

扑买——即包税。通计某一地区应得税钱数额,由承包者征办输官。宋、金时期,在矿冶河泊等局部地区,曾有过类似的办法。阿合马推行的扑买法,主要是来自西域。窝阔台时,奥都刺合蛮任用色目商人,在各地实行扑买。确定数额后,朝廷不再过问征税的方式;承包者得以任意向民间勒索。阿合马推广此法,任用色目及汉人官员,随意增加税额。安两王府相官赵炳向阿合马建言,陕西课程岁额一万九千锭,如尽心措办,可得四万锭。阿合马命赵炳办理,增到四万五千锭。阿合马还认为未实,要再检核。扑买法的推行,不断加强对人民的敲剥,原来收税渔利的官吏也因此受到了损害。

理算——又称“拘刷”、“打勘”。原义是检查和清理官司钱财的欺隐和通欠。阿合马以此为名,对各级官吏进行额外的诛求,最后受害的,还是人民。郑所南《心史》揭露说:“打勘”其实是“骗财之术”。州县上下司务,每年打勘一二次,贿赂归于官长,州县官吏甚以为苦。他还说:官吏苛取民财,却又被长官胁取。好象鸬鹚得鱼满颔,即被人抖取;鸬鹚再去取鱼,人又来抖取。南宋亡后,阿合马派官员理算江淮建立行省以来一切钱谷。江淮行省平章阿里伯,右丞燕帖木儿因而被处死。理算又成为阿合马排斥异己的手段。

垄断专利——阿合马继续发展官卖制度,垄断铁、银等矿冶业,由官府括民铸造农器,易粟输官。农器粗劣而价昂。胡祇遹《农器叹》诗云:“年来货卖拘入官,苦窳偷浮价倍增。”民间不愿买用,便强行抑配。一二七五年,元兵南下。姚枢与徒单公履等上言,北盐及药材,可使百姓从便货卖。阿合马上奏说:“臣等以为此事若小民为之,恐紊乱不一。”他建议在南京、卫辉等路籍括药材;蔡州发盐十二万斤,禁止私相贸易。又禁私造铜器,所有公私冶铁鼓铸统由官府专卖。

滥发钞币——窝阔台至蒙哥时期,继承金朝的钞法,曾陆续印造钞币。忽必烈即位后,一二六一年(中统二年)颁行交钞,以丝为本。交钞二两合银一两,(银五十两为一锭)。同年十月,又发行中统元宝钞,分为十等,以钱为准,钱一贯(一千文)同交钞一两。元朝灭宋后,用中统钞倒换南宋的交子和会子,统一了币制。中统钞的发行额,一二七三年以前,每年不过十万锭。灭宋后当然要有所增加.但阿合马以滥发钞币作为搜括财富的手段。一二七六年以来,每年印发数,自数十万至一百九十万。中统钞贬值五倍以上。钞币的滥发造成“物重钞轻,公私俱弊”,严重破坏了经济的发展。

阿合马采取多种措施,搜括财富,又一再增加各种税额,加重剥削。阿合马原领诸路都转运司,任意取税。翰林学士王磐指责说:“现在害民的官吏,转运司最甚,以至‘税人白骨’(丧葬税),应当罢去。”一二七五年,元兵南侵,国用不足,阿合马又请重立都转运司和诸路转运司,督收税课,量增旧额。

植党专权 李璮乱后,阿合马领中书左右部兼诸路都转运使,总管财政。一二六六年,设立制国用使司,阿合马为使,一二七○年,立尚书省,阿合马任为平章政事。尚书省用人,本应由吏部拟定资品,咨中书省奏闻。阿合马专权植党,滥用私人,既不经部拟,也不咨中书。阿合马受到指责,向忽必烈请告说:“事无大小皆委之臣。所用之人,臣宜自择。”阿合马得到忽必烈的支持,在各地滥设官所,广泛培植私党。一二七一年,尚书省并入中书,阿合马任中书平章政事,列于相位,进而掌握了政权。

阿合马子忽辛,曾被忽必烈认为是“不知事”的“贾胡”。一二七二年,阿合马任他为大都路总管兼大兴府尹,一二七九年,任中书右丞,又任为江淮行省平章政事。阿合马的另一个儿子抹速忽充任杭州达鲁花赤,在江南地区恣意搜括。阿合马有子四十余人,多居要职。子侄或为行省参政,或为礼部尚书、将作院达鲁花赤、领会同馆。他们虽然一度遭到弹劾被罢黜,但不久又都复职,忽辛等仍然位居显要。阿合马广收贿赂,甚至一些人献上妻女,即可得官。

阿合马凭借权势,在各地强占民田,攫为己有,又挟权经商,获取四方大利,在家中设置“总库”,号曰“和市”。阿合马、忽辛父子依仗权势,夺人妻女作妾。阿合马拥有妻妾至四百余人。一二七五年右相安童北戍,一二七七年左相忽都察儿去职,阿合马以平章而专相位,任情生杀,更为专横。

色目与汉人官僚的争斗 自阿合马领中书左右部,专理财政时起,趋向“汉法”的蒙古贵族和一些汉人官僚、儒生便同阿合马集团不断地相互斗争。

一二六二年,阿合马领左右部,总管财用事,请将有关政事直接奏报皇帝,不经中书。张文谦竭力反对,说“中书不预,无是理也”。一二六四年,总管财赋的阿合马党羽相互攻击,中书省不敢过问。中书平章政事廉希宪穷治其事,杖阿合马,撤销领中书左右部,并入中书。但阿合马反而被超拜为中书平章政事,列位宰执。一二六六年,忽必烈又设置了总理财政的制国用使司。阿合马以乎章政事兼领使职,他对汉儒官员以及倾向于汉法的蒙古贵族多方排斥。丞相缐真和史天泽屡次与阿合马辩论,都被他击败。安童(木华黎四世孙)以勋旧子弟任中书右丞相,忽必烈令许衡作他的辅导,安童奏请令儒臣姚枢入省议事,因此阿合马也对安童不满。一二六八年,阿合马奏请以安童为三公,解除他在中书省的实权。事下诸儒臣议论,商挺说,“安童是国家柱石,若为三公,是崇以虚名,而夺去实权,甚不可。”阿合马的阴谋没有得逞。但他领尚书省,奏事不经中书。安童向忽必烈说:原定有大政令,从臣等议定,然后上奏,今尚书省一切以闻,似违前奏。忽必烈说:“阿合马岂是因为朕颇信用,而敢如此专擅么?不与卿议,非是。”但阿合马擢用私人,仍不咨中书。安童乃固请:“自今唯重刑及迁上路总管,始属之臣;余事并付阿合马。”许衡在朝,多次与阿合马争辩。一二七三年,阿合马欲命其子忽辛为同签枢密院事。许衡独持异议说:“国家事权,兵民财三者而已。现在其父管民与财,子又领兵,不可。”忽必烈说:“你担心他会造反么?”许衡说:“他虽不反,此反道也。”阿合马由此大恨许衡,多方倾陷,甚至连许衡所主持的大学也因诸生廪饩不继,迫使许衡解职还乡。

阿合马得到忽必烈的信用,屡毁汉法,反阿合马的汉人力量,则得到太子真金的支持。太子真金一二六二年封燕王,守中书令。一二七三年立为皇太子,仍兼中书令判枢密院事。一二七九年忽必烈接纳董文忠等的建策,诏令皇太子参决朝政,朝廷政事先启奏太子,然后再奏报皇帝。真金为燕玉时,由刘秉忠弟子王恂伴读。王恂为真金讲解儒学的三纲五常和为学之道,许衡讲论经史,待制李谦等也在真金左右备咨访。真金对阿合马极为厌恶,曾以弓殴伤阿合马面部,并在忽必烈面前折辱阿合马。阿合马对真金也十分惧怕。反阿合马的汉人儒生、官僚事实上逐渐形成了一个拥戴真金、安童的集团。

反阿合马集团与阿合马的斗争在不断激化。一二七四年,安童以阿合马擅财赋权,蠢国害民,官属所用非人,奏请别加选择;文奏报阿合马营作宫殿,因缘为奸,奏请诘问。忽必烈命予查究。阿合马集团遭到一次打击。阿合马拘民间铁,官铸农器,高价抑配;又在东平、大名设立行户部印造钞币。大司农卿张文谦向忽必烈奏报,极力请予罢废。一二七五年,安童北戍,阿合马独专相权,又极力排斥汉臣。阿合马恐右丞廉希宪出相,奏请命廉希宪出朝,行省江陵。一二七六年,张文谦迁授御史中丞。阿合马恐怕宪台对他弹劾,奏请罢废诸道按察司,以此来动摇张文谦。张文谦奏请恢复,但终于被迫辞职,改领太史院。一二七八年,湖南行省左丞崔斌(安童荐用的汉人)入朝,极言阿合马奸蠹,并说江南官冗,“阿合马溺于私爱,一门子弟,并为要官”。忽必烈命御史大夫相威、枢密副使孝罗按问,罢黜阿合马亲党,崔斌迁授江淮行省左丞,又废除阿合马党的弊政,条具奏闻。不久之后,阿合马即搜罗崔斌的细事,诬陷罪名,把崔斌处死。太子真金听说此事,立即追使制止,但已不及。宿卫士洛阳人秦长卿上书揭露阿合马为政擅生杀,说“观其禁绝异议,杜塞忠言,其情似秦赵高;私蓄逾公家资,觊觎非望,其事似汉董卓。”请杀阿合马。阿合马便任秦长卿为兴和宣德同知铁冶事,然后借故诬构,把他逮捕下狱。阿合马又把不满于他的亦麻都丁和刘仲泽入狱,派人告兵部尚书张雄飞说:“如能杀此三人,就让你做参政。”张雄飞回答说:“杀无罪以求大官,我是不会干的。”阿合马怒,排挤张雄飞出朝,为澧州安抚使。秦长卿、刘仲泽等都被害死在狱中。阿合马一再杀害汉官,回汉之争越来越尖锐了。

二)王著杀阿合马

阿合马执政二十余年间,不断激化的回汉之争,终于酿成王著杀阿合马的重大事件。阿合马在位日久,一二八○年又援引中书左丞郝祯、耿仁等汉官结为私党,势倾朝野。一二八二年三月,忽必烈与太子真金去上都,阿合马留守大部。益都人王著与僧人高和尚合谋,企图杀死阿合马。他们计划在十七日晚结集八十余人,伪装太子,乘夜入城;并先派蕃僧二人去中书省,假说太子真金今晚要与国师来做佛事,骗阿合马出来迎接时把他杀死。二僧人到中书省,宿卫士高■(渤海人)怀疑有诈,逮捕二僧,与尚书忙兀儿、张九思聚集卫士戒备。午间,千户王著伪传太子令旨,召枢密副使张易发兵,夜间来会。张易领兵至宫外。高■问:“果何为?”张易答:“夜后当自见。”又问,张易附耳说:“皇太子来诛阿合马也。”入夜,王著先驰见阿合马,说太子将到,命中书省官到宫前迎候。阿合马派右司郎中脱欢察儿等数骑出关,遇王著、高和尚部众。一人伪装太子,责以无礼,杀脱欢察儿等,夺马南入健德门,直至东宫前。夜二鼓,高■等望见烛笼仪仗,人马齐来。一人至宫门前呼开门。高■等说,“皇太子平日不曾走此门,今何来此?”王著等人马转趋南门。阿合马等来迎,伪太子立马指挥,呼省官至前,责问阿合马数语。王著即从袖中拿出铜糙,击阿合马脑,立即毙命。又呼左丞郝祯至,杀死,逮捕右丞张惠。张九思、高■等发觉有诈,聚集卫士来攻,高和尚等逃走。王著挺身就擒。

当日黎明,中丞也先帖木儿与高■等即驰往上都奏报。忽必烈自察罕脑儿到上都,命枢密副使孛罗、司徒和礼霍孙等来大都查办,在高梁河捕获高和尚。王著、高和尚和张易都被处死。王著临刑大呼:“王著为天下除害,今死矣,异日必有为我书其事者。”死年二十九岁。

忽必烈得到阿合马被杀的报告,显然在怀疑:这个突然事变的背后,是否还有更为严重的阴谋。他召见董文忠荐用的儒臣玉思廉,避去左右,问他说:“张易反,你知道吗?”王思廉回答说:“不清楚。”忽必烈说:“造反就是造反,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王思廉说:“僭号改元谓之反,亡入他国谓之叛,群居山林贼害民物谓之乱。张易的事,臣实在不清楚。”忽必烈说,“朕自即位以来,如李璮之不臣,岂是因为我也象汉高帝、赵太祖那样,骤然得帝位么!”王思廉说:“陛下神圣天纵,前代之君不足比。”忽必烈又问:“张易所为,张文谦知道么?”回答说:“文谦不知。”问:“你怎能证明?”回答说:“二人不和,臣所以知道他不知。”忽必烈在与王思廉的密谈中,不但认定张易参予杀阿合马事,并且进而怀疑到张文谦等汉臣。他谈到骤得帝位事,表明他甚至在疑虑是否汉人要推翻他的统治。

忽必烈对汉臣的怀疑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张易早年与张文谦同学,也与许衡等过从甚密。许衡被阿合马排斥归乡。张易作诗送行。一二八○年,张易荐用高和尚随和礼霍孙等同去北边。张易被处死后,汉臣多为他辩护。甚至张九思也向太子真金说:张易只是受骗,“应变不审”,而不能“坐以与谋”。但是,事变发生前,张易与高■的对话表明,他前此确已与闻其事。王著死后,王恽为作《义侠行》记叙其事,序中说王著“奋捐一身为轻,为天下除害为重。”诗中称颂说“至今冠古无与俦,堂堂义烈王青州。午年辰月丁丑夜,汉无策秘通神谋。”“袖中金键斩禹剑,谈笑馘取奸臣头。”现存元人诗作还存有一些咏荆柯的诗篇,隐喻对王著的称颂。王著杀阿合马事显然博得了汉人臣僚和文士的广泛同情和支持。意大利商人马可波罗在他的游记中记叙此事,直接称为大都城里的汉人造反,并说王著杀阿合马之前,曾通知汉官要人,得到赞同。

忽必烈对王著案并未继续深究,他很快便觉察到反阿合马的蒙、汉官员具有强大的社会力量。当处理此案的孛罗向他报告了人们揭露的阿合马的奸恶时,忽必烈转而对臣下说:“王著杀之诚是也。”并且随即追查阿合马党的罪恶,予以处治。汉人官员纷纷揭露阿合马党羽的罪行。四月,因阿合马长子、江淮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忽辛“罪重于父”,进行究勘。罢去阿合马家奴忽都答儿所掌兵权。忽必烈下诏,原来因向阿合马献纳妻女姊妹而得官者一律罢黜。阿合马占据的民田,给还原主。五月,沙汰省部官,罢黜阿合马党人七百四十人。又追治阿合马罪,发墓剖棺,戮尸于通玄门外。籍没阿合马妻子亲属所营资产,放免奴婢为民。逮捕耿仁,命中书省审讯。六月,诏令阿合马滥设的官府二百四所,只保存三十三所,其余罢废。七月,又剖郝祯棺戮尸。九月,忽必烈敕中书省穷治阿合马党,设置“黑簿”,籍阿合马党人名姓。斩阿合马第三子阿散,第四子忻都,又杀阿合马党耿仁、撒都鲁丁。

十一月,阿合马长子忽辛、第二子抹速忽也在扬州被处死。

阿合马被杀后,对阿合马党的查究,一直延续到一二八二年底。这一斗争事实上是以色目官商集团的失败和拥太子派的蒙、汉儒臣的胜利而结束。忽必烈任和礼霍孙为中书右丞相,耶律铸为左丞相,甘肃行省左丞麦朮丁为中书右丞(至元十四年,麦朮丁以参知政事出任,当是受阿合马排挤),张雄飞参知政事,张文谦任枢密副使,董文用为兵部尚书。太子真金对和礼霍孙说:“阿合马死于盗手。你任中书,有便国利民的事,不要怕更张。如果有人阻挠,我当尽力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