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 - 心路：良知的命运——访56届校友杨勋

心路：良知的命运——访56届校友杨勋
采写：2003级本科　舒朗

　　这个看起来有点沉重的题目是杨勋老师自传的书名。在和杨勋老师的交谈中，我深深地为这样的一位深爱着农村和农民，深爱着农经事业的老师而感动。“热爱农业，热爱农村，因为它最贴近自然，贴近人民，是我们国家和社会的根基。”这是她写给我的留言，也应该是她现在能够取得辉煌成就的根本原因吧……

“我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只不过是农经系的老资格”——杨勋的人生经历
　　杨勋，女，1932年生于山东省寿光县。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1949年随军南下来到杭州，在浙江省商业厅工作。1951年至1956年在中国人民大学农经系读书，1956年毕业后被分配到北京大学经济系任教，1957年在北大经历“反右派运动”。1958年下放农村劳动。1959年被定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1966年因反对江青被关进监狱两年多。1971年后在北大任讲师、副教授兼经济系党总支书记。1985年底调任中国社科院农村研究所研究室主任、研究员。1992年任中国县镇经济交流促进会副会长兼秘书长。1980年发表《论包产到户》，为推进中国农村改革献计献策。1981年9月出版全国第一本《农业经济学概论》，获全国优秀教材奖。1981年撰写的“包产到户以后的农村人口问题”，对中共中央1982年11号文件的制定起过重要的作用。1985年发表的《农业长期落后的根本原因是极左路线的破坏》，获首届孙冶方经济科学论文奖。出版著作有：《马寅初传》、《中国农村改革的道路》、《乡村三十年》。其代表作《中国农村社会变迁》，获1996年国家图书奖。

“我就是很喜欢农业，所以我选择了农业经济”
　　1951年暑假，人大计划在浙江省招收5名调干生。当时在浙江商业厅工作的杨勋，怀着满腔想要读书的热情通过了面试。同年8月底，杨勋来到了北京，在铁狮子胡同人大的老校址，她通过了入学考试，进入了本科国民经济计划系。但是在上了一个月课以后，她为了巩固自己的文化基础，主动要求多读一年预科。就这样，她来到位于什刹海附近的人大预科大院，开始了自己的人大生活。那一年，她还不到20岁。
　　杨勋说当时的人大是全国政治地位最高的大学，声望甚至超过了北大，是全国最红的一所学校，它吸引着一切追求进步的青年学生和干部。在一年预科的下半学期，她第一次来到了人大现在的校址（当时还是叫做西郊校区），参加全国“三反”“五反”的“打老虎”运动。当时的校区还只有三座新建的红楼。
　　结束了预科学习以后，杨勋回到本科，住在海运仓，仍旧读的是国民经济计划系。当时的计划系分为农业经济、工业经济和统计班。出于对农村和农民的热爱，她选择了农业经济。她把想象中的山川河流、森林原野、绿地花园当作农业，她喜欢这些天然的、有生命力的东西，因为它们同大自然的美丽息息相关。并且，在参加抗日战争的时候，有农民收留过她，在农民家里住了很长时间，和农民结下了很深的友情。她曾答应过农民，等自己长大以后有了本事，一定会回报他们，代表他们的利益。
　　农业在国家发展的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这就需要正确的农业政策。这正适合了杨勋的性格：喜欢作些政策性的事情。当时的她已经决定了要做一辈子的农经，这是她的理想。所以选择了农经，她从来没有后悔过，直到现在，虽然退休了还是很热爱自己的专业。说到这里，我能够看出她一脸的欣慰和满足。
　　当时的人民大学聚集了很多的名人任教，而农经系在全国也有很老的资历。除了像现在一样有一些政治基础课以外，主要的科目就是农业经济与农业企业管理，农业技术方面有植物栽培、农业机械、畜牧和兽医等等。不过，农业机械课要到农业机械学院去上，而畜牧和兽医课要到农学院上，因为当时人大都没有这些资源可以让他们实习操作。在自己的求学经历中，周诚和张象枢老师在杨勋的学习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直到现在，杨勋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两位老师，在农经系校友录中众多照片中寻找的也还是这两位老师。
　　在农经的学习很顺利，并没有什么困难，甚至连结婚生子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影响到自己的学习成绩。期末考试全优，国家考试也顺利通过，杨勋成了班里仅有的几个“优等生之一”，荣获人民大学优等生证书。并且，由于成绩优异，毕业分配时，本想要到四川成都从事农村社会调查研究工作的杨勋被挑到了北京大学，担任农业经济学的讲师，从此开始了另一种自己喜欢的生活：30年的执教生涯由此开始。

校园爱情：认识丈夫赵履宽
　　在人大的又一大收获，就是认识了终身丈夫赵履宽。就在1952年初杨勋来到西郊校区参加“打老虎”运动的时候，她结识了赵履宽。赵先生的经历让杨勋很感兴趣，他的随和、渊博也让他们可以无话不谈。1953年8月6日，杨勋和赵履宽与其他几位教员一起举办了一场集体婚礼，就这样，他们结婚了。第二年8月，他们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结婚、照顾儿子、学习。这样的生活因为有爱情的滋润而似乎很快就过去了。这么些年来，这场美丽的校园爱情还是没有任何退色的痕迹。去年是他们金婚之年，杨勋特意定做了一个镜框，将他们当年的结婚证装裱起来，以此纪念这场美好而永恒的人大的爱情。

沉重的北大生活：经历良知的拷问
　　杨勋刚去北大的时候，正好是国家的各项建设蓬勃开展的时代，她便满腔热情地投入到教学和科研当中，但是，没过多久，给中国知识分子带来巨大冲击的反右运动就开始了。在反右运动当中，杨勋也像当时千千万万的知识分子一样受到了较大的冲击，虽然没有成为右派，但也被打成了右倾机会主义分子，被下放，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接下来又经历了著名的四清运动，然后就是给全体知识分子以及整个中国带来巨大灾难的文化大革命。杨勋在文化大革命当中受到的冲击最严重：因为对当时在北大呼风唤雨的当权派聂元梓不满，因为跟毛泽东写信反对江青，结果被投入到了监狱。从监狱中出来没多久，又被发配到江西去从事体力劳动，直到粉碎“四人帮”才回到了北京。
　　以下就是杨勋在北大30年所走过的主要路标，似乎除了1956年时平静的，以后的每一年都没有一天的安宁。也就在这些年里，她经历着良知的拷问，为了坚持真理，也为了良心上没有遗憾。
　　1957年：反右派;1958年：下放劳动;1959年：反右倾;1964年：四清;1966年：“文革”;1966～1969年：坐牢;1970年：江西劳改;1978年：平反;1980年：农村改革;1985年：调离北大
　　这期间，杨勋经历了许多坎坷和辛酸，除了身体上的创伤以外，最重要的是心灵上的痛苦，一种不被人理解和信任，失去自由失去方向的痛苦。

中国农村改革的先驱者：专心作农业经济研究
　　1985年底，杨勋调到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研究所，开始专心做自己的农业经济研究。此前，在1980年，杨勋就已经开始做政策性的研究并且到安徽凤阳考察，和万里同志讨论包产到户的问题，说服他支持农村改革，肯定了责任田制度，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立下了汗马功劳。她还和当时在其它学校任教的农经系毕业生一道编写了全国第一本《农业经济学概论》，并且获得了全国优秀教材奖。
　　这之后，杨勋潜心钻研学问，将全部心血都花在了农村问题研究上，他开始到前苏联、波兰、美国、丹麦等地学习考察，获得最前沿的农经理论成果，深入思考中国农村问题的症结以及解决的办法。她于1992年开始担任中国县镇经济交流促进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为农村基层建设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同年，凝聚了杨勋半生心血的《中国农村社会变迁》出版，在当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温铁军来了以后，相信人大农经会有更大的起色”
　　在得知农经系将要成院并有温铁军教授担任院长以后，杨勋很高兴。她说自己和温铁军比较熟悉，他的思想很深刻，杨勋也很支持他所主张的新乡村建设。在我们的谈话中，杨勋还爆出了温院长的一点“小内幕”：他们一起出去开会的时候，要是发什么礼品都是温院长帮他们拿。因为“在我们这些老人面前，他还是个小辈，他是很尊重我们这些人的。”所以，对于温院长领军的新的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杨勋很乐观，相信人大的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会有更大的起色。

　　这次采访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是，我已经很深切的感受到了杨老师的亲和力。她对于中国农业经济的发展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同时，从她的每句话语中，我可以看出她对农经系的热爱，以及作为人大农经一员的那种自豪。
　　拷问我们自己的良知：我们还能有什么理由不去热爱我们自己的农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