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老舍之死:一个文人的悲惨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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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twen 2008年08月08日19:08:21 于 [史地人物] 发送悄悄话
老舍是上世纪中国知名作家和剧作家,他是一九五○年从美国归国的。50年代头几年,*为了笼络知识分子,吸引海外人才归国,给老舍在中国文联、中国作家协会、全国人大和政协等安了许多头衔,虽无实权,却也风光了一阵子。但是那个时代的政治气候使他很快明白,*需要的是"遵命文学",他得赶紧跟上形势。当年许多作家都面临着“假话我不写,真话不能写,最好是不写” 的尴尬处境。沈从文就是坚决封笔的名家之一。老舍虽然绞净脑汁,也很用功,但还是写不出什么作品。其实,如他自称的那样,他一直是个"歌德派"。除了歌颂党、老东的小作品和为配合政治运动而写的应景文章外, 少有作品问世。党要宣传什么,他就歌颂什么,话剧《西望长安》和《龙须沟》就是两个例子。他的几部传世名作如《茶馆》《四世同堂》等都是在49年前写成的。
老舍自认为有那么多光荣头衔在身,就必须时时与党保持一致,积极投入各项政治运动。一九五七年毛泽东发动反右派运动,有百万知识分子被打成右派,其中包括剧作家吴祖光。老舍与吴祖光是同行,本来平素关系很好,但反右时不得不公开发言批判他。自然这行为不光采,但那是个不仅不许你乱说话,而且不 许你不说话的时代。不表态、不打人一棍子,党组织会说自己立场不坚定。所以呀,老舍干的是违心的事。但他的良心并未泯灭,不久吴祖光被送到北大荒劳改,老舍通过买吴家收藏的字画给了经济紧迫的吴家间接的帮助。
大跃进运动的彻底失败致使三千万人饿死,毛泽东被迫收敛,中国政治气氛曾一度松动,文化方面的专制也 有所松动,文学艺术家们觉得松了绑,禁忌少了。一九六○至六二年全国人民饿了三年肚子,文艺界倒相对繁荣起来。老舍也觉得形势变了,不必再写歌颂党的小作 品和应景文章。他开始撰写小说《正红旗下》。该书写的是清朝末年满人的故事,实际是一部自传体小说。
但好景不长,当年九月,老东已喘过气来,在中共八届十中全会上鼓吹"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并以此为依据收紧政治套索。毛指小说《刘志 丹》的作者李建彤“利用写小说搞反党活动,是一大发明。” 结果全国近万人因此被牵连受害,挨打、关押、逼死,连李建彤在陕北采访时为她带过 路的两个老百姓也被定罪而自杀。 其后,全国各报刊杂志都展开批判形形色色的“毒草”。正在写《正红旗下》的老舍被浇了一盆冷水。他终于明白,他想写的那 种小说不是党需要的。他的心彻底凉了。无奈之中,他搁下笔,把已完成的八万字手稿放进了书 桌。但既然身兼北京市文联主席,他的笔还得为党服务不是?他仍想跟形势,但越想跟党走,创作 生命力越衰竭。不得已写了一篇快板书《陈各庄上养猪多》,其中几句是“热爱猪,不辞劳……干劲大,不识闲……越进步,越学习,永远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 这是他生前公开发表的最后一篇“作品”。 人们读了老舍的那种赶浪潮的顺口溜,真是哭笑不得,只能痛惜其自贱。在共产党治下的十六年间,老舍的文艺生命日趋萎缩。刚回国时老舍曾在公开场合说过“毛主席给了我新的文艺生命”。可是毛非但没有给老舍“新的文艺生命”,连他文艺生命的根都给刨了。作为一个作家,老舍的生命早已枯萎、死去。
老舍很欣赏邓拓的《燕山夜话》,说邓拓“大手笔写小文章,别开生面,别具一格”。文革前夕,1966年四月间全国大张旗鼓地批判邓拓的《燕山夜话》,老舍心中十分悲愤,但他只能沉默。这时,连大名鼎鼎的郭沫若也觉察形势险恶,赶紧表示对毛效忠。四月十四日,郭在全国人大常委会 上发言说:“拿今天的标准来讲,我以前写的东西,应该全部烧掉,没有一点价值。主要的原因就是没有学好毛泽东思想,没有用毛泽东 思想来武装自己。”东厚颜无耻,竟亲自批示将郭沫若的发言送报社发表。就在这时,老舍也看出来,他的作家生涯彻底结束了。
1966年5月底邓拓服药自杀。此时老舍还认为文化革命革不到他头上。当时的革命对象是所谓“三反分子”,“反党、反社会主 义、反毛泽东思想”。他认为哪条都摊不上。但是,这一次是“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老舍到底还是没躲过去。66年8月,北京的红卫兵掀起了“破四旧”、抄家、斗牛鬼蛇神的红色风暴,8月23日北京戏曲学校的学生决定在文庙焚烧京剧戏装,同时将北京市文化局和文联的“黑帮”装上车批斗。上车的牛鬼蛇神当中,本没有老舍。不久前他半夜吐血入医院抢救,刚刚出院,这一天是他出院后第一天上班。他见作家萧军等三十多人被学生装上 车,便从人群中站了出去,想挽回一下。一位在现场担任指挥的北京大学的女学生一眼认出他来,立即大叫:“这是老舍,是他们的主席,大反动权威!揪他上车!”于是老舍也 成了他们的俘虏。到了文庙,几十箱精工绣成的戏装已被堆在空地,一二百学生,主要是女八中的学生,一边焚烧京剧戏装,一边挥舞演戏用的刀枪和 带铜头的军用皮带(当时是干部子弟的特别标志之一),拷打顶着烈日跪在火堆前的“黑帮”。除老舍外,这些跪成一圈的黑帮中还有市文化局长赵鼎新、张梦庚、张国础,北京市文联领导干部田兰、江枫,右派分子萧军,京剧名演员荀慧生、白云生等。这时,成千上万的人拥到文庙,局势完全失控。老舍当下被打得头破血流,有人撕下一块 戏装上的白绸水袖替他包扎,且被恩准第一个离开现场。可是回到文联,另一支几百人的红卫兵队伍已经等候在那里。老舍被抓到文联大门外水泥花坛上挂黑牌示众。
就在那时,愤怒已极的老舍表现了士可杀而不可辱的无畏气概。在红卫兵要他手举黑牌低头时,他却昂然扬起了头,并将黑牌愤然朝地下摔去。于是拳头伴着口号,皮带夹着唾 沫,老舍又挨了那些小暴徒们一顿毒打。这时有人说他是“现行反革命”,应当法办(据说此人就是浩然,他为了从红卫兵手里脱身,才血口喷人)。经过一番争夺,老舍被 塞进汽车,开往当地派出所。红卫兵们又在那里轮番打他,直到深夜。临走时命令他第二天早晨拿着“现行反革命”的黑牌,到市文联接受批斗。
第二天一早,老舍对三岁的孙女说了句“和爷爷说再见”,然后就毅然离开家,到了城北的太平湖,最后纵身投入湖中,告别了那个血腥和罪恶的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