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只“蛋”的追问

对一只“蛋”的追问

　(2010-12-10)

　　北漂青年戴海飞在公司楼下搭建了一个“蛋形小屋”，“蜗居”于此。12月1日，北京市海淀城管大队相关人员表示，小屋涉嫌私搭乱建，应自行拆除。物业部门希望戴海飞能把这个小屋搬回公司里边。（新京报，12月2日）

　　依照相关规定，未经相关部门审批的住房都属于“私搭乱建”。在我们的印象里，这样的“私搭乱建”各式各样，比如用红砖在自己的住房外面搭建一个厨房，在楼顶加多一层做个阁楼，当然更多的是那些抢在征地拆迁之前“种”的房子。对这些“私搭乱建”，由城管部门将其拆除甚至强拆，老百姓似乎并没有多大异议。然而，小戴私搭的这个“蛋形小屋”，因其不仅可以供人居住，而且还是属于他所供职的设计事务所的“城市下的蛋”系列作品，使得若仅仅照搬相关规定对其进行拆除就会催生一些很有意思的问题。

　　1、如何区分创新与违规？

　　小戴培育的这个“蛋”，无论从其外形还是建筑用材，若作为一个作品，都可称得上是低碳环保，新颖有趣，与用红砖搭建的厨房、阁楼有区别。但，这样的区别是否就可认定这是一个创新呢？这只“蛋”冲撞了现有的规则，违规是否就注定了它不是创新而和其他违建一样要被拆除呢？依照常规逻辑，只要违规就要受到应有的处罚，这是规则的公平性、无例外性决定的，也就是说无论怎样新颖的事物，只要冲撞了现有的规则就不能算是创新。然而，一个悖论出现了，中国太平洋建设集团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严介和说：相对的违规就是有效的创新。严总的话不无道理，很多具有伟大意义的创新、创举在其出现之初，都是和当时的规则不协调甚至是背道而驰的，比如日心说的出现，比如人类解剖学的建立，等等，不胜枚举。仅仅依据是否违规来判定是否是创新，看来是有些问题。那么，谁来开这个“规则的先河”，施“法外人情”呢？显然，将这个权力交给任何一位个人，都是在让其完成预见社会发展潮流这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若非唯心主义，在实事求是的背景下，就只能让实际来检验了。也就是说，某项事物是否是新事物，是否是创新，是以其相对旧事物有更强大的生命力、更长远的发展而言的，因此，仍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规则的压制阻挡不了新事物的萌发壮大。若蛋形小屋足够强大，它会以它自己的方式回来。就像熊熊的烈火也烧不灭日心说对地心说的替代一样。只是我们仍会留有疑问：为了扶持和鼓励创新，在保证现有规则的公平、无例外等基础上，是否可以为创新预留某种余地从而对新出现的事物可以更加宽容呢？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

　　2、创新的基础是学校教育还是社会教育？

　　关于教育体制改革搞了很多年，大部分都是围绕着高考制度改革来的，从原来的“一考定终身”向现在的所谓“素质教育”“自主招生”转变，目的是为了提高社会的创新能力。这里面存在着很大的问题。除了前段时间中国农业大学校长提出的自主招生考试欠缺公平外，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是：中国人受教育是否仅仅是在学校？社会是否不存在教育功能？从上面一节的讨论，可以看出，创新的问题更多地来自于社会，而不是校园。小戴刚出校门，设计并搭建了蛋形小屋，这说明，他在学校里受的教育是良好的，但这能怎么样呢？面对社会这样那样的规则制约，他的灵感照样要付之东流。08年湖北优秀网评中有一篇署名为岁寒三友的文章：是什么扼杀了我们的创造性？在该篇文章中，作者将扼杀创造力的根源直指企业内部的行政管理，有了点成绩就脱离技术岗位进入行政管理序列，领导无功却要挤占、抢夺技术人员应得的荣誉，这些问题，一点也不特殊，在国内的各行各业随处可见。“什么优则仕”的规则，对整个社会创造性的压抑已是不容忽视的问题。也正是这个规则的存在，使得当前社会教育功能，或者社会正面教育功能已渐瘫痪，假话、空话、套话、官话处处耳闻，新八股文、生搬硬套照本宣科时时眼见，放着这些社会恶性不理，却总在高考的形式上下文章，在公平性无力保障的前提下，堵死社会各阶层平滑流动的通路，其后果该有多严重，难道那些教改者不察吗？还是居庙堂远了，脱节了？发达国家，除了经济发达以外，也一定是社会教育发达的国家，整个社会扬正驱邪，去伪存清，教化国民的功能十分强大。舆论的监督、揭露，国民自我的要求和追求，都使得整个国家、社会拥有一个明辨是非的能力，而这种能力，亦会对第一节所提出的问题给予合理的回答。听证会、公民投票，这些都是非常合理的开“制度先河”施“法外人情”的方式。至此，创新所面临的制度创新悖论困境就迎刃而解了。对我们国家来说，当前的重要工作，就是要恢复社会的教育功能，让这个社会拥有正本清源的能力，若是，那创新社会的建立也就不难不远了。

　　一只蛋虽小，细观之下，却也是乾坤大呀！

　　贺昊《联合早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