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的政治话语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23:41:49
——浅析张文斌与他的“帝王诗”
李全平
“大宋飞歌”,是张文斌从他的新作“中华帝王系列组诗”中撷取的其中一个章节。这部大型组诗,给我以比较深刻的印象。
第一,题材很特殊,写得都是千古帝王之事,有些遥远和陌生。可以归类到诗歌的“颂”的范畴。如果一个诗人对中国古代文化尤其是宫闱文化没有很深造诣,或者浓厚兴趣的话,我相信他要么不情愿要么没胆识捉起笔来触及这个题材的。这大约也是在我们的阅读视界范围内,此类新诗作品出现不多的一个原因吧,“淘老古”,毕竟是吃力不讨好的呀。
第二,写法富有创意,以人(中国古代帝王的政治生活)为主线,以时间为和弦,张文斌为我们弹奏出了一曲悲壮、凝重而深沉的“中华历史交响”,这里面混合并交织了:A、诗人自身对一座座封建王朝在兵戈血刃中“新陈代谢”的困惑,和焦虑——“无法预知即将到来的倾覆”(《流亡·端宗赵昰》);B、对我们从废墟中崛起的古文明的辉煌,在进行一种诗性的寻找——“你从民间走进金銮殿,梦幻般的传奇/一个平民开始学会发号施令,学会/风花雪月。一只拴在绳子上的蚂蚱/在高速昏眩,在亢奋”(《勉为其难·理宗赵昀》);C、以及对血腥战争的控诉与对和平生活的渴求……
同时,最重要的一点,我认为这部恢宏大气的诗作,真实地反映并继承了诗人所一贯追求的“诗的政治话语”。记得2006年12月底,应邀来甬参加张文斌诗集《遗失在风中的岁月》研讨会的吴思敬教授,就曾对他作过这么一段评价和期望:
“张文斌的诗,是公务员的诗,很有特色。由于长期做公务员,他对世态人生有一种自己的思考。……官员写诗,一般是写主旋律的东西居多,没有个性。但张文斌写公务员的诗有很真诚的一面,我觉得今后如果他能把公务员心灵各个侧面都表现出来,那将会是很优秀的现代诗歌的创作题材。我认为,中国当代诗歌,写出真正公务员心态的,张文斌是开始。”
乍一看,张文斌笔下这部“帝王诗”——堪称中华历史王朝史诗——的诞生,似乎有悖于吴教授当初对他的殷切心意,似乎写得“反”了,写得“远”了。但细读下来,发现张文斌所着眼的仍然还是“公务员的诗”,揭示的仍然还是“公务员心态”。只不过他笔锋一转,从抒发当下一个国家公务员所亲身经历的政治风云与经济生活,转到了以自己的学识和心境去捕捉历朝历代帝王们的细腻情怀,从而引起一种历史共鸣……
这些“帝王诗”,惟妙惟肖,洋洋洒洒——已经有一部书的规模了,想必花了张文斌不少心血和精力。这组“大宋飞歌”,它吟咏的是南北两宋18位帝王的生平经历与政治抱负。众所周知,宋朝是中国历史上经济最发达的时代。从年轻气盛的赵匡胤“兵不血刃,黄袍加身”发动陈桥政变开始,到年幼无知的赵昺跳海自尽沦亡,大宋帝国经历了三百余年的繁华时光。若将这千年前的三百年时间用三百行诗表现出来,实在有些不易的。但张文斌成功做到了,因之可谓中华新诗史的一个突破。
从前,除了那些渲染诗人内心的灵光闪耀的东西,我一直很关注张文斌的写景类诗歌(或诗歌中的写景元素),我发现他比较擅长的也是在这点。虽然在这组《大宋飞歌》中着力不多,但都相当精彩。譬如:
清晨时分,河面宽阔苍茫
湍急浊流,像帝国的心脏
在淡淡的雾霭中
陈桥拴马的老槐树,树叶
依然茂盛
《记忆·太祖赵匡胤》
一条河流象征着动荡不安的局势,拨开历史的重重叠叠的迷雾,诗中的主人公宋太祖赵匡胤,出现在一株老槐树的旁边。一个帝国抽出了茂盛的树叶,也获得了岁月的记忆。我发现,张文斌的诗歌的有个非常明显的特点,抒情味一贯很浓,即使是在宏大的叙述背后,也能“迢遥出一场美丽的期待”(骆寒超评)。这是一种以叙述为企图的抒情写法。
月亮似一道亮伤,划过夜的腰身
遥望曾经的京都,应是雕栏玉砌
空守着离宫
《歧途·徽宗赵佶》
徽宗时代,北宋王朝已走过它辉煌灿烂的历程,处于党争异常激烈的严峻时期,国势日薄西山。徽宗在政治上昏庸无能,风流成性,但在艺术方面,却是中国古代帝王中最富艺术气质而才华横溢的皇帝,他广泛涉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在书画方面的造诣更是无与伦比的。我很喜欢张文斌的这首《歧途·徽宗赵佶》,我们再来看其中的一段神来之笔:
雅好艺术,独创瘦金体
足以让一个国家日渐消瘦
御笔青丹,注定成为山河破碎的隐喻
重用奸臣,纳妃嫖妓
一生中自以为是的败笔
正被京城之外的战马嘶鸣
一点点戳穿
《歧途·徽宗赵佶》
“戳穿”二字,也正可谓是张文斌自己对写历史、写这批帝王将相的良苦用心吧。以史喻今,以史讽今,以史鉴今……在本组诗歌中,他的很多诗作确实因为贯穿了对历史人物客观周到的评说,方才显示出别具匠心的犀利而且冷静。
一代抗金英雄岳飞
没有死在金戈铁马的疆场上
却成了妥协求和的牺牲品
秦桧受宠失欢,时光检验着罪与罚
(《大相径庭·高宗赵构》)
作为一个诗歌写作者,对历史和诗歌我一直保持这么一个观点,那就是:“不觉不知,不惊不怖”。其实太多情况之下,写诗的秘密,通常大概只有诗人自己知道吧?我认为,这组诗的价值不仅仅在于通俗地陈述并还原了历史,而是通过诗意的简洁与凝重,让这些逝去的帝王复活成为一个个梦幻的场景,荒诞的故事之中的“主角”,成为一个个具有生命力的脆弱的悲剧的人。人活着,就是一场悲剧。如果政治生活日日夜夜上演的都是喜剧,那我们的人类社会也就不会太有进步了。
历史就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但是它本身是完整、完美的。有些人捡来这些碎片能够把它们拼凑起来,发出独特、耀眼的光芒,就像时下热门的于丹、易中天们。我相信,张文斌也是有这样的“野心”的。我们还可以发现他不仅是在写帝王,也不仅是在写历史,而是努力要用诗歌的熔炉,完成哲人与史家在自身的结合,使自己成为一名真正的诗人,一名掌握着“诗的政治话语”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