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取金汤固,长令宇宙新“——读伯林《俄国思想家》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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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舟
   中国大陆,这块经济高速发展的大工地,色彩斑斓,万紫千红,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两种维权活动的光与影。一种维权活动,指社会底层群众因为下岗失业,因为房屋拆迁,因为农田征用,因为拖欠工资养老金,因为冤情难诉等等问题,或上访,或上书,或请愿,或上诉,数量愈来愈多,规模愈来愈大,激烈时往往酿成官方所谓的“群体事件”,以至于发生暴力行动。 一种维权活动,指社会顶层因为根基未稳,因为政策不能推行,因为统治地位受到威胁等等原因,运用手中的权力,纵横捭阖,安排亲信,排除异己,镇压群众,严重的时候也会流血。
  “顶层”这种维权,跟“底层”维权在形式上和内容上都不一样,本不可同日而语,硬拉在一起,主要是方便,取语言表达上的相似性。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两种现象 内含一个本质:社会生活的无序性。因为无序性,尽管有党政叠床架屋的各级各类主管部门,底层群众却没有现代社会应有的讲出自己诉求的平台、组织和形式,最驯服的人最后只能自己起来争取、维护自己的权益。因为无序,现代的政党政治便无法形成。尽管“党外无党,皇帝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大家早已耳熟能详,“党外无党,党内无派”仍是现实,执政党的纲领和政策一不受社会上反对党的监督和制约,二不受党内不同意见的监督和制约。谁有权谁就有真理的逻辑,必然导致“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的权术黑洞,一切靠权术摆平和推动,以至于代表大会和全体会议上的讨论和投票并没有实质意义,当权的人还必须要靠权术巩固地位,维持局面。
   现代社会本应是程序井然,照章办事的社会,现代化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合理化。大陆在现代化建设高潮中,呈现这么多、这么严重的无序性,说明在今天改革开放学习西方,中国仍处在初级阶段,中国社会仍然是个不成熟的社会。看看俄罗斯历史,就可以更清楚这一点。
   跟中国一样,为东方传统所苦、努力学习西方的俄罗斯,出人意料地在十九世纪初,成为先进的欧洲的大救星---沙皇打败了拿破仑。然而,军事上一时得逞,不能改变俄罗斯在政治上、经济上的落后,十九世纪二十至四十年代,俄罗斯空前热情地学习西方先进思想,引进西方先进思想,掀起改革俄罗斯的新高潮。后经七十余年,到二十世纪初的1917年,沙皇统治结束,俄罗斯迈上自由民主法制的宪政道路。好事多磨。1917年的十月革命造就的苏联,又走回没有沙皇的沙皇道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苏联又像当年的俄罗斯,第二次拯救了欧洲---斯大林打败了希特勒。然而,专制是对自由民主的背叛,苏联诞生七十余年后,终归解体,俄罗斯大地重又飘扬各种版本的自由民主旗帜。
   七十年,在现代也许是个常数?中国从十九世纪四十年代的鸦片战争中被英国打开封闭的国门之后,就开始学习西方,到二十世纪初的辛亥革命结束帝制,走自由民主法制的宪政道路,也是七十余年。从中华民国诞生起,到八十年代国民党脱下党国的华衮,开放党禁报禁,大约也是七十余年。 如以七十余年为常数,则大陆摆脱一党专制,走上自由民主法制的宪政道路,也许会在1949年七十年后的2020年左右。其时大约也是北京奥运会之后的十年左右,符合专制政权开奥运会后十年蜕变的老例。届时,无序的中国也许会在自由民主法制的宪政框架内,一步一步实现有序化,一步一步实现合理化,两种维权也许就殊途同归,成为社会正常生活的一部分。
   在无序向有序的转化过程中,两种维权的两种倾向需要注意。
   一是革命冲动。大陆需要的是改革,不是革命。改革的前提是在要求现状改变的同时,承认现状有合理的成分应该维持。改革是推陈出新,兴利除弊,在“推”“出”“兴”“除”的过程中根据经验创造新生活。人类的成功经验告诉我们,这是人类社会前进最可靠的办法。那种势不两立的认识,你死我活的态度,另起炉灶的方法,破坏固然痛快,建设必然糊涂,愈是痛快淋漓的彻底破坏,愈能彻头彻尾的复旧,尤难创新。而创新才是前进,破旧不是进步,破旧只不过是创新的一个条件,如果破旧而不创新,破旧意味着倒退。中国历史几千年提供的这个血的教训,必须牢记。如何坚持改革,避免革命,是对中国智慧的重大考验。
   一是丢失心理。如果立党为公,执政为民是真实的,那就意味着统治者的统治得到被统治者同意,一切以被统治者的利益和意见1转移,这样一来就不存在丢掉江山,亡党亡国的问题。理论上如此,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戈尔巴乔夫主持的改革,改掉了苏联的积弊,苏联变回俄罗斯,戈尔巴乔夫至今仍活跃在俄罗斯和世界舞台上,并没有像布哈林那样被枪毙,也没有像刘少奇那样被整死;列宁的遗体忍让好好地躺在红场的水晶棺里,并没有像斯大林那样被自己的同志从水晶棺里搬出来烧掉;共产党虽然下台了,但并没有被消灭,她依然活跃在议会中,如果选民中意,仍然有重新上台执政的可能。只要真正立党为公,执政为民,人民就会给你一席之地;只有像希特勒那样与人民为敌,与人类为敌,纳粹组织被依法取缔,纳粹德国被苏美英法占领,才是亡党亡国。是立党为公,还是立党为私,是执政为民,还是执政为己,既是对顶层的智慧和道德的严峻考验,也是对全体中国人的智慧和道德的严峻考验。
   唐代诗人杜甫鉴于安史之乱造成的社会动荡,呼吁“莫取金汤固,长令宇宙新。不过行俭德,盗贼本王臣”。一千三百年前的读书人,能看出所谓“盗贼”,不过是维权的“王臣”,而“王臣”维权不惜铤而走险,完全是因为“诛求不改辙” ,“征求贫到骨”。“默思失业徒,因念远戍卒”的诗人观察和思考了一生,“莫取金汤固,长令宇宙新”的认识非常深刻。然而“不过行俭德”的建言却很浅薄。“家天下”的本质是立国为家,即立党为私,执政为己,宇宙不新,如何能“俭”?赫赫大唐“落花流水春去也”,早有结论。时至今日,底层维权,还以“盗贼”视之,只取“金汤固”,不求“宇宙新”,面对先贤,能不怃然?文艺复兴,思想启蒙,是中国智慧和道德的又一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