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回眸:“扔掉锄头,我们报考去!”-中国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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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回眸:“扔掉锄头,我们报考去!” 2007-06-11  中国教育人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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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6年10月,“四人帮”被彻底赶出中国政治舞台。

  1977年7月,中共十届三中全会决定恢复邓小平的职务。

  8月,刚刚复出的邓小平主动提出要抓教育工作。他提议召开并主持了一个科学与教育工作座谈会。他说:“今年就要下决心恢复从高中毕业生中直接招考大学生,不要再搞群众推荐。从高中直接招生,我看可能是早出人才、早出成果的一个好办法。”

1978年9月,邓小平视察大庆油田时与采油女工亲切交谈

  8月13日,遵照邓小平的指示,第二次高校招生会在北京召开。由于“左”的思想还束缚着许多人的头脑,会议争论十分激烈。邓小平发了脾气。

  9月19日,他同教育部有关负责人谈话,提出“招生主要抓两条:第一是本人表现好,第二是择优录取”。终于会议报告确定了当年的招生政策。9月25日,为期44天的教育工作会议结束。

  10月12日,国务院批转了教育部《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中央政治局会议讨论决定:关于考试的经费问题就不要增加群众负担了,每个考生收五毛钱即可,其余由国家负担;印考卷没纸,就先调印《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的纸印考卷!

  10月21日,中国各大媒体公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并透露本年度的高考将于一个月后在全国范围内进行。

  1977年冬和1978年夏,中国迎来了声势浩大的考试,参试总人数达1160万人。

  A 从心里感谢邓小平

  “20年前的今天,我们从山村、渔乡、牧场、工厂、矿山、营房和课堂奔向考场。20年后的今天,我们已经走出校门,跨出国门,相聚在太平洋的彼岸……恢复高考,是我们人生道路上的盛大节日;恢复高考,使我们获得了展露才华的天地,也给我们的祖国带来了生机和希望。”———这是1998年春天,美国华盛顿500多名旅美华人热烈庆祝“中国恢复高考21周年”活动上的致词。

  徐杨夫妇说,他们还要加上一句:从心里感谢邓小平。

  徐杨,山西省地震工程勘察研究院副院长、总工。他和妻子樊琦都是77级大学生。巧的是,两人初、高中都是同学,1977年又同考入山东大学物理系同班。毕业后,双双回到山西地震局,相濡以沫27年了。

  都说他们这一代是中流砥柱。49岁的徐杨,回忆起那个年代,总是伴着爽朗的笑。

  1974年,徐杨名义上高中毕业。“小学三年级起放假,一放三年,初中也就上了两年多,高中上了一小截儿。”4个孩子,他一个男孩,在家闲了一年,还是别无选择去插队。在太原市北郊化客头乡白道村。

  至此,除大姐留城当了工人,另外3个孩子都在插队。学大寨,挑土填沟、担粪、种地。要回城得插满两年队。每每半夜睡下,苦闷深深袭来,徐杨用“绝望”表达当时的心境。

  1977年秋天,开始传说要恢复高考。徐杨他们顿时有了精神。一个月后,又传说是推荐和考试相结合,他们的心像从高处骤然跌落:一推荐哪还有戏?

  当时升学要符合“十六字”招生方针(即志愿报名、基层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出身不好的青年根本过不了推荐这一关。

  10月底终于得了准信儿。徐杨兄妹向生产队打了招呼,回家复习去了。同村插队的16个知青回了一半。“农村其实不指望知青干活,有时还视为负担呢。”徐杨笑着补充。如果他在阳曲县黄寨南郑大队,可就惨了。该大队对知青报名高考定了“三不准”:出勤不多、调皮捣蛋、回家次数多,不准报。并不是所有单位都对知青报考大开绿灯的。

  40天的复习时间显得很紧张。二姐很明智地选择了文科,这也是当时普遍的做法。当时很多学校根本就没开设国家规定的历史、地理科目。“所以老三届毕业生考上的多。他们的中学是完整上下来的。”那年大姐26岁,任山西毛纺厂的车间主任,恰不在“25岁以下”和“老三届”两项可直接报考的规定之列。而单位又不同意她参加高考。在太原五中上学时从来都是第一名的大姐哭了很久。

  徐家3个孩子一起进了考场。考中了3个。二姐在山西大学历史系,如今是太原电专教师。小妹在武汉大学化学系,如今在广州大学任教。有名的“蓝月亮”洗手液就是她的发明。

  1977年山东大学在山西只招8个学生,全在徐杨他们班。31名学生,年龄结构是从15岁到31岁。31岁那位后来成为太原理工大学一位系主任。当时他的孩子都4岁了。

  徐杨说:“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是今生最高兴的时刻。以后再没那么开心过。”今天,退了休的大姐在一个高考补习班任班主任。这是否能减轻一点她那未圆大学梦的几十年心痛?

  “高考对我们的命运是决定性的。是我们惟一的出路。大学的上与不上,即使在今天看来,也对人生有重要影响。高考虽然有种种弊病,但相对来说仍比较公平。它仍然是一把衡量才华的尺子。恢复高考,就是恢复了秩序和公正。”徐杨这样看待高考的意义。

  1970年7月,75岁高龄的邓小平登上黄山与4名正在游览的复旦大学新闻系七八级大学生合影。

  B我最佩服邓小平“我是1979年参加高考的。17本教科书救了我。”顾先生说:“在上世纪的领导人中,最佩服的是邓小平。邓甚至比孙中山更伟大!”出于某种原因,担任省城一家文化交流公司经理的顾先生不愿公开他的姓名和身份。之所以接受采访,是因为他至今不能忘怀的两次大冲击,一是全国科技大会上郭沫若的讲话,一是陈景润的事迹。而这两次冲击都因为有了邓小平。

  顾家成分不好,全家下放农村。当年流传“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1976年,顾14岁,初中毕业,只觉一片茫然:大学不能上,参军没资格,就这样一辈子在农村吗?

  1977年春节后,顾以全乡第4名的成绩上了高中。然而说是高中,实际上老师几乎教不了什么东西,一天里有半天还在闹斗争,讲台形同虚设。这时还没有恢复高考的风声。“文革”的影子还非常浓厚,大家伙儿仍是惯性思维,不知有“前途”一说。状态持续到深秋,12月,中断10年的高考恢复了。

  顾的数学老师(老三届毕业生)考上师范要走了。走前他给学生们作了场报告。从老师身上,顾重新得出了结论:学习还是有出息的。

  “1978年,一看去年的高考题,也不难嘛,我也能做来!”顾有了充分的兴趣和信心。这年他高二,全家做出决定,停掉他所有的农活和家务,全身心冲刺高考。

  没有系统的教科书,书都烧了或被抄。幸而顾有个远房婶婶,是天津一家图书馆管理员。顾托她借出17本教科书,上课的时间全趴在桌上自学。老师既教不了,也不限制,任他自学。

  放假了,顾和一个同学申请看校。大门一关,两人又是默默相对苦读。“我的自学习惯就从那时养成了。后来,我边工作边照顾家边读硕士,靠的就是这股自学劲头。它使我受益终生。”1979年,高考大纲出来了。所学的几乎不沾边。但凭着17本书的牢固基础,顾考了317分。当年理科录取线是264分,一类重点300分。

  当时,“填志愿”像一个谁也没吃过的果子,不知从哪儿下口。“我问老师:我们报哪儿呢?老师说他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大学,更没有专业的概念。师生几个搜肠刮肚,把听来的所有院校名字都写上,好容易填满了全部“服从分配”的20个志愿格儿。

  顾上了四川一所大学。一下子能走那么远让他兴奋极了。从那起,他才一点点看明白了大学是怎么回事。“现在机会多了,上不上大学可能不是太重要。但在我,如果不是上大学,只有两条路:当农民,最多是个民办教师;当工人,只能是煤矿工人。”上大学意味着什么?顾说:从农村人变成城里人,从百姓变成国家干部。老百姓是最实际的。他们发现,自己和亲朋的工厂里,那些善于斗争的领导突然纷纷被大批知识分子所替代。于是他们开始愿意把女儿嫁给大学生,要求自己的小孩一定要考大学。因为有了学问就有了前途!1979年参加高考的顾尚且如此,1977年、1978年的考生感受更深。

一九七八年北京某大学在北京站迎接七七级新生入学

  C 学知识是人的享受

  48岁的石光在北京中关村有一家自己的电脑公司。虽然小,也足够忙、足够令人称道。

  1977年冬天,她把在大同南郊区插队的记忆抛掉,把在临汾塔儿山当水泥工的记忆抛掉,一心埋在迎考的复习中。写字台被书盖得一点空隙也没有,洗脚是妈妈蹲下身给洗。40天后上考场,两个月后接通知——北京钢铁学院(今北京科技大学)电子计算机系。石光成为中国首批计算机专业的大学生之一。

  关于上学,家里早就发生过争执。爸爸不同意石光上高中,说高中毕业生还不是一样去农村插队?妈妈的看法是:插队也是高中生,有文化永远是好事。直到高考前,爸爸还认为招工比考学更明智。“那时候,学习全靠自觉自悟,拒绝招工的人,不多。”在压根儿没想到还能高考之前,妈妈为石光设计的路线是:插队——入党——上大学(入了党就很可能被推荐上大学),这种设计有成功的先例。石光的大姐在太原第二机床厂当了两年模工。1974年,全厂同意将惟一一个工农兵大学指标给她。在新生集中批林批孔大会上,她得到山西大学英语系的赏识,用一个矿院男生指标作了交换。如今,大姐是新华社对外部的党支部书记。

  石光要感谢当时她刚调入的太原煤机厂。恢复高考的消息就是厂里通知她的,厂里还说:“不用上班了,去考吧!”家境困难的大学生最多可以申请到每月19元的助学金,申请帮助的占大多数。石光父母都是干部,每月寄给她30元,这是很高的水准了。当时一个大学毕业生的工资是42元,一碗过油肉卖3毛钱。

  假设没参加高考,命运将会怎样?石光的妈妈于老太太说得深沉:孩子们仍会成为大学生。她们会通过函授、夜大等各种方式成为大学生。学知识是人的享受。如果高考不恢复,还会出现多少个张铁生?中国就永远没有希望,中国人在文化上就永远翻不了身!

  1982年12月,邓小平与出席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第11届全国代表大会的部分代表亲切交谈。

  D 高考改变了我的命运27年了

  寻访当年的高考情形非常难。有些老同志已不在世。而省城教育系统只有1984年以后的高考记录。

  从太原市档案局发黄的卷宗中(粗糙的纸张证明着当年中国的贫困),我们找到了当年太原市高考报名和录取情况。报考人数18831人,其中文科7011人,理科11820人。录取1435人,其中男生880人,女生555人。

  政治及格率最高,60%;语文52%。而数学、理化、外语的不及格率分别是85%、82%和71.3%。

  全国有23万人被录取,比例是29比1。

  1977年12月5日、6日两天,近两万名考生走进太原市九县(区)设的558个考场。人们对中断10年后的第一次高考怀着巨大的激情。很多考场像过节一样做了尽可能的装饰。1978年1月的一份高考简报上,有“一河西区的女考生生完孩子才10天就上考场”的记录。

  考生们把这样的话写在试卷上:“平时玩得汗直流,不会作文皱眉头。高高举起铁拳头,砸烂四害贼狗头!”体检室标语也暴露出人们隐忍了多年的愤怒:“彻底清算‘四人帮’破坏教育革命、破坏招生工作的罪行!”“考生注意事项”首条是“高举毛主席伟大旗帜……接受祖国挑选,做到‘一颗红心两种准备’”,而第六条已能读到隐含时代背景的、浓厚的人文关怀:“答题时要冷静思考,不要过分紧张,不要轻易放弃任何一门课的考试,要坚持到底。”我们辗转找到了原太原市教育局普教处处长郭承瑞。他1977年抽调入太原市高招办,亲历了那个非常年代。“断了10年,每个人心里都很紧张,一是没经验,二是怕犯错误。不少人思想深处还种着‘两个凡是’,比较‘左’。对新政策把握不准。”但所有人都以无比的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地做着高招工作。

  1977年11月2日太原市高招办正式成立,次年2月首批新生入校。相隔仅半年后,1978年9月第二批新生入校。前无古人的高效率充分说明当时抓教育的力度和决心。

  浩如烟海的数据是算盘打出来的。各地市由党委选派3名同志参与省高招,“饭后要出发,饭前谁也不知道谁被派去。严格保密。从侯家巷(当时太原招办所在地)坐上吉普,不知往哪儿拉。下了车,是柳巷的太原饭店。就此封闭,家人以为失踪一个月。”1977年高考录取很重要的一环是政审。政审由考生所在公社、机关、厂矿的党组织负责进行,内容机密不公开,考生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政审通不过不予录取,尤其是核物理这类绝密专业。“应该说,是否被录取是在政审通过的前提下由分数决定的。”郭老印象最深的是两件事:一、师生同堂考。学生考上了,老师却落榜。二、大学生去教大学生。北京知青唐大春考上了太原师专,由于外语出色,师专反请他做老师。

  一位名叫卫显卿的退休老教师说过:自古至今,国与国之间的斗争,说到底是文化水平的斗争。生产力的高低,取决于文化科学水平。“四人帮”搞白卷英雄是彻底的愚民政策,那样招大学生非亡党亡国不可!

  作为1977年及以后多年的高考工作参与者之一,郭老认为:如果说高考是个人的命运转折点,那么对国家和人民的命运,高考同样是一个转折点。文革10年,整个招生制度瘫痪10年,恶果是教育受到致命摧残,中国陷入人才断代,和世界差距大大加深。更严重的是,民族精神的传承中断了。如果不是邓小平的决策,不能想像中国还要在文化黑暗中悲伤多久。

  后记我们寻访77级的大学生。因为他们承载了中国教育史上、可能也是中国历史上一个转折时刻。

  在省城太原,77级大学生是一个灿烂的群体:他们中有太原十大女杰之一;有名剧《立秋》的编剧,有各部门领导……所有采访对象都异口同声说:高考改变了我的命运。

  在采访中我非常深地感受到,“恢复高考”给中国和中国人带来的影响,绝非“深刻”一词所能容纳得了。1977年的巨大冲击至少延伸了10多年。直至今天,我们还呼吸着“高考”的非凡空气。

  今天,伟大的祖国再不必遭受“教育空白”的痛楚。我们谨以此文作为一束小花,敬献于伟人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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