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斗日记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22:56:59
我是阿斗,汉左将军豫州牧刘备刘弦德的儿子。
今天是我第一次写日记,也不知道该写点什么,就先从身边的人开始说起吧。
人们常说:一个忙碌的父亲往往造就一个懒惰的儿子,对此我不得不表示赞同。印象中,幼年的我除了拥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儿和坐在角落里发呆之外,好像再没别的爱好了。
很多人说我懒,的确,我是喜欢睡觉,不过我觉得应该还没到嗜睡的那种程度。其实通常每天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的时候我就起床了。忘了说一句,我的窗户是朝西的。
从我记事开始,老爸是我唯一的至亲。在外面打拼多年,他混得了一个“乱世(室)英雄”的称号,这让我明白了原来不收拾屋子也是一种德性。
老爸有两个结拜兄弟——名满天下的关羽、张飞。记得在我刚对这个世界有所认识的时候,我的瞳孔会经常搜索到两张很大的脸,一张红的,一张黑的。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是人为操作,但我始终觉得这两个人搭配在一起是有其必然性的。至少在碰到棘手问题时,他们可以一个黑脸一个红脸地从容解决,妆都不用化。
有个人我觉得他很奇怪,大家都称呼他军师。说起来这人长相倒还过得去,但我看不惯他头上那顶很奇怪的帽子,老远一看好像一只蛤蟆趴在头上,挺恶心人的。更离谱的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把鸟毛扇子,无冬历夏地摇,有时候大冬天冻得鼻涕流到大腿了他还摇,让人看着这个不舒坦啊!后来知道这个人叫诸葛亮,是老爸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村里请出来的,我就纳闷了,头上顶个蛤蟆就这么牛?
有人说老爸刚出道时兵微将寡,闲暇时他哥儿仨连一桌麻将都凑不起来,这才有了流芳百世的“三顾茅庐”。但是我用屁股想想也知道这不是真的,三缺一为什么不找四叔呢?
早在老爸兄弟三人于古城重逢时,四叔赵云就来追随老爸了。他可以说是我最亲近的人,也是我和老爸的救命恩人。有几次我身处绝境,心里拔凉拔凉的时候,他就一个人拎着龙胆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杀出来了。
四叔的出现让我改变了小白脸没有好心眼的看法。他在我心里有着非常特殊的地位,如果说非要做个比喻的话,我愿意把它比作“小叮铛”,他俩的共同之处在于,总是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圆)手。
每每提及四叔,我就不得不想起那件事。当年老爸弃新野,携民渡江,被曹操的五千轻骑兵在长坂坡赶上。母亲糜夫人投井而死,四叔把我放在怀中,杀透重围来见老爸。但是百死之余,老爸却将我弃于地上,怒道:“为此子,几损我一员大将!”
这件事,震动了四叔,让他一辈子舍死忘生地为老爸征杀于疆场;这件事,也震动了我,原来,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我的存活,也许只是一个意外。
之后的那几年,我的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就算在将军府的深院之中,就算在老爸的身边,我都常常会不期然地感到一种深深的寒意。这真是件残忍又可悲的事情。
直到某天二叔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说西汉孝成帝为了取悦美女赵飞燕姐妹便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这样比一比,我的心里就好受了不少,至少我还活着,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吃得也都不错。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投入。一觉醒来后我突然明白,其实很多时候,使我们快乐或者悲伤的并不是环境本身,而是我们对周围环境的反应。要在这乱世中求安身立命,就要有颗能够承受各种“杯具”的大心脏。我虽然不算是个乐天派,但此时我愿意相信,既然老天还让我活着,就肯定有他的安排。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这是老爸说过的。假如说在他眼中我真的只是一件衣服的话,那么我希望至少也是件名牌。大概,“班尼路”那个档次的吧。
第二篇
“阿斗”这个名字是老爸给我起的。叫起来很顺口,一般人们听过一次就很快记住了,但是也比较随意,我觉的很可能是老爸在麻将桌上或是韭菜地里随口给起的吧。
但是老爸告诉我这个名字并不只是叫着顺口那么简单。他说当年在新野时,我的母亲甘夫人怀胎十月,一夜她梦吞北斗,紧接着便生下了我,所以给我取了个小名叫“阿斗”。
我知道很多改变了世界的大人物,都是在他的母亲做了奇怪的梦之后才出生的,这好像叫什么天神转世。难道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这听起来有点悬,现在的我,斗蟋蟀是一把好手,还捅过几个比较大型的蚂蚁窝、使爆竹炸过孙乾家的猪圈,除此以外,好像暂时还没做成什么其他大事。
我的大名叫刘禅,字公嗣。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是否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来历,至少老爸没有告诉过我。不过军师趁老爸不在的时候跟我说让我想想刘封哥就明白了,当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有了永弟和理弟,我才若有所悟。
成年人的世界看起来总是充满玄机,小孩子不知道缘由的事情有太多太多。
老爸身为汉室宗亲,维贤维德,能服于人。以他的威望,应该有很多人甘愿为他鞍前马后。我不知道为什么他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常常为了托人办点事而在人前潸然抽泣。其实没敢告诉他,他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很龌龊。
老爸十五岁就出来闯荡天下。混了几十年,现在官至左将军兼豫州牧,虽说成就不是那么得大,却也算出人头地了。现在两位母亲均已过世,怎么说他也算得上是个“钻石王老五”,照理说应该有很多小妞上赶着倒贴吧。但是我想不通为什么他独独喜欢和二叔睡在一起,不知道他们晚上聊的都是些什么。
二叔和三叔是最早跟着老爸出来混的两个人,他俩在军中的威望之高自然也就不用说了。比如说三叔张飞,大家见了他很少直接称呼他的官职,而大都称他一声“三将军”,听起来亲切又霸道,三叔自己也很满意这个称呼。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叫关羽“二将军”,真的想不通。
当你年轻时,以为什么都有答案,可是成熟了以后,可能又觉得其实人生并没有所谓的答案,那个军师如是说。
的确,有很多问题我想了又想,猜了又猜,却没能想出个所以然。直到有一天我恍然发现,那些曾经让我念念不忘的“为什么”,就在我念念不忘的过程里被遗忘了,剩下的只有思考问题时的呆滞神情。
人说生命在于思考,停止思考的人无异于一俱行尸走肉,这真是件恐怖的事情。于是我不再懈怠,最近我又开始研究,为什么南城的王二狗总帮李寡妇挑水呢?
二叔有两个儿子(这时关索还没出生),大的叫关平,学武,小的叫关兴,什么都不学。
关平哥年纪比我大很多,一直跟着二叔在外闯荡,平日里都是我和关兴见面比较多。关平哥长得与二叔颇有几分相似,也是面色红润,身健体阔,一看像个习武之人,但是他弟弟关兴这小子就差远了,生得面黄肌瘦,跟小鸡子似的,刚认识他时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二叔亲生的。
关兴不怎么爱说话,这点倒是跟二叔很像。二叔生性孤傲,通常别人问他十句话,他兴许能答你一句,关兴好一些,窝窝囔囔地,能答个一句半。
三叔也有一个儿子,叫张苞,我更喜欢叫他苞(包)子。苞子长得比三叔白一点,但那股笨劲儿似乎比三叔还略胜一筹。
五岁那年,老爸安排我们几个在一起读书。有一日,先生曾在纸上写下一个“被”字,问我们知道这是什么字吗?我和关兴都没做声,只有苞子傻里傻气地说不知道。先生便开始启发他,朝着苞子说:你想想你家床上有什么东西啊?苞子想了一会,呆呆地说:席子。先生一怔,随即问道:那席子上面呢?苞子寻思了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说道:褥子。先生愕然,接着又问:褥子上面呢?苞子又想了一盏茶的工夫,一拍手说:我妈!当时我明显看到先生左脸上已经现出几条竖线,他又继续追问:那你妈身上呢?这次苞子想也没想就答道:我爸!哦,我知道了,这是爸爸的“爸”字。再看先生一边咳嗽着一边疾步出了屋门,只在地上留下一条血迹。
不知道怎么的,苞子平时老喜欢跟着我混,做什么事都要把我给拽上。有一次,他非拉着我跟他去买什么牛肉,到了店里,他跟老板说要二斤,老板取出斗大一坨牛肉正好二斤,问我们要切成8块还是16块?我说16块就成,切得小些好下嘴。苞子想了想说:还是8块吧,16块太多了吃不完!我在一旁睁大了眼睛看着苞子,却说不出一句话。
每次说起这些事我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可能是神知道我缺少一个可爱的朋友,于是就把苞子带到我的面前,但神却因此没了吃饭的桶。
人们常说,看一个人的身价,看他的对手;看一个人的底牌,看他的朋友。如果这么说的话,那我这把牌也忒烂了点吧。
我常常在心里埋怨老爸怎么不给我找俩聪明点的陪读。别看我年纪小,其实我心里头可明白了,这读书就跟下棋是一样一样的,多跟高手对弈,棋艺才能有长进,你天天对着臭棋篓子,那是越下越臭!
人家军师当年念书的时候,身边就有庞统、徐庶、石涛、孟建一帮天才儿童,结果军师后来被世人奉为“卧龙”,意思就是在睡觉的龙。我现在睡觉倒是行,是不是龙就不知道了,只怕再跟这帮虾兵蟹将天天混在一块,终有一日我会变成“卧虾”。
其实那段时间我真的很愁得慌,每当大人们说起你们得好好学本事啊,刘家的将来就要靠你们了的时候,我就觉得生活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就靠我们这几个?先不说我,你就说说苞子关兴,靠他俩能行吗?识字算数还没学好呢!
后来军师私下跟我说,人生就像一场牌局,它的意义不在于抓到一手好牌,而在于你能否把一手烂牌打漂亮。他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也使我重新燃起了高昂的斗志。然而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人们往往在说教时都是高手,当情况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不见得能说到做到了。
过了几年,苞子和关兴都弃文学武了,别看俩人读书不中用,没想到上阵杀敌倒是一把好手,在伐吴征魏的军旅生涯中,都有阵前斩杀敌军大将的优异表现。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啊。
至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斤豆腐干,在街摊上卖可能也就值三文钱,但是到了酒楼里,它就能买二两银子。所以说一个人价值的大小,也往往取决于他所处在的位置。
掐指一算,老爸离开荆州已有七个多月了,不知道他在蜀中过得怎么样。
这段日子荆州倒是风平浪静。鲁肃好久没来催债了,曹爷刚得了西凉,在北边种起了地。这下不必再终日提心吊胆,可以好好享受几天安稳日子了。
只是好长时间没听到老爸的哭声了,耳根子太清净,反倒有些不适应。听说近日新折了庞统军师,这下老爸有机会好好地哭一哭了吧。
当年水镜先生说过:卧龙、凤雏,二者得一可安天下。如今凤雏先挂了,要安西川,只能靠孔明军师了。
老爸也说过,如果自己是条鱼,孔明军师就是他的水。看来这鱼要离开了水还真是不行。兴许老爸此时正守着庞军师的灵柩,很黯然很黯然地唱着:需要你,我是一只鱼,折了庞军师,是他小心眼和坏脾气,没有你,像离开水的鱼,再也混不下去,只能在这里干等下去。
眼下,孔明军师去西川支援老爸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谁来留守荆州,却还是个大大的问号。
想来,目前有资格执掌荆州帅印的也无非关张赵三个叔叔。三人要是PK起来,最先排除的应该是三叔,相比之下,他的劣势的确有点趋于表面化:首先,论智商、论长相,他跟其他两位都不在一个重量级上,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三叔有过嗜酒丢徐州的前科,所以荆州这么重要的地方自然不能再交给他。
剩下的二叔和四叔呢?一个是丹凤眼,卧蚕眉,可谓男生女相;一个是秀气脸,朗星目,堪称军中仙葩,一时间却也很难比出个高下。不过如果要我在他二人之间做出个选择,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难的事。
说实在的,我一直不喜欢二叔一脸傲气的样子,军中的不少同仁对此也是颇有微词。可以说,二叔是个很讲究派头的人,平日里出席各种场合,都是左边一个抗刀的周仓,右边一个拿衣服的关平,进了屋“咔嚓”往那儿一坐,便开始闭目养神,宛若待供的神明一般。其实,我觉得做人不必这样不可一世的。
一个很有见地的大人物说过,神本来也是人,只不过做了人做不到的事,所以就成了神。当年二叔一招秒杀颜良,三合战怯文丑(虽然有很大水分在里面),如此壮举,世上应该再无他人能做的到了吧。这样说来,二叔当算是世人眼中的神了。但假如他真的是神,也是个爱打小报告的神,我用爆竹炸孙乾猪圈那件事就是他偷偷跟我老爸说的。而且我也受不了他总是无视我的幽默感,平时我讲个笑话大家都乐得咬牙放屁的时候,他却总是面无表情地来上一句:有意思么?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老爸再和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睡在一起,这像什么话!
于是我急忙写了封信给老爸,告诉他希望留二叔守荆州。落款是“儿子阿斗亲上,西川老爸收”。为了防止走漏消息,我只把信交给门口守卫的一个亲兵,让他速速去办,不要走路半点风声。那个亲兵怔怔地看着我,咽了口唾沫,似乎面有难色,但没过一会又喜笑颜开,说一定办妥,然后一溜小跑不见人了。
荆州军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没多会儿,关平哥快马就回到了荆州。
第二天,军师带着三叔、四叔开赴益州战场。
又过了些日子,我们的军队终于进驻了成都,老爸就此取下了整个西川。而我也如愿以偿地离开了荆州,离开了那个世人眼中的神。
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在我计划之中的,不过启程的那天,倒是出现了两个小小的意外:一,那天二叔亲自出城,送了我很远,这让我稍稍有点惊讶,我以为他眼中没有任何人的。二,我没有想到,这竟是我与二叔相见的最后一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