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政治压力的传导看整人如何成为可能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30 01:20:01
作者:叶铭葆
来源:作者赐稿
来源日期:2010-11-16
本站发布时间:2010-11-16 17:4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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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年轻人,对于他们的前辈在“文革”中被整和整人的遭遇,感到难以理解。他们有幸生活在改革开放的新时代,政治环境总体上趋于宽松,因而缺少政治高压之下人性扭曲的亲身体验。但是,以整人为目的的“小文革”,仍然在不断上演。倘若不幸成为政治高压的对象,就有可能通过切身经历,明白其中的种种玄妙。新近的一个例子,是湖南优秀律师杨金柱,因为冒犯领导而被调查,被除名,被免职,被谴责。透过这一个案,我们可以发现政治压力的传导路径,以及整人者之所以能够得逞的种种奥秘。
广义的政治压力,应当是双向的,既有民意对于当权者的自下而上的压力,也有当权者实施决策过程中自上而下的压力。此处采用的是狭义,即自上而下的压力。施压者要成功地将压力传导至施压对象,需要有一个传导的链条,而且施压者必须具有对施压对象实施奖惩的决定权。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在杨金柱一案中,压力的源头首先来自省政法机关。在组织隶属关系上,杨金柱作为律师,从属于律师事务所,同时从属于律师协会。律师协会受司法厅领导,而司法厅的归口领导机关则是省委政法委。很显然,在现行的政治体制之下,司法厅必须听命于政法委,律协要听命于司法厅,律师要听命于律协,这既是行规,也是纪律,违反者必然要受到惩处。在高度集权的格局中,政法委发出的针对律师的指令,不论正确与否,一定会传导至律师身上。面对上层的指令,下层的人们只有服从。此时,人们考虑的不是是非,而是利害。当不执行指令会给自己带来可怕后果的时候,人性中的弱点就开始显露,本来可爱的人也就变得不那么可爱了。于是,昧着良心,卖友求荣,落井下石,这一切统统都会出现。当然,人们的出发点各有不同,有的是为了自保,有的是为了泄愤,也有的是为了立功请赏。
杨金柱被立案调查,出面的是省律师协会。在无人投诉的情况下,律协主动立案,显然是根据主管机关的指示。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律协惩戒委员会投票表决,通过对杨金柱的“不适当宣传和擅自提高收费标准”进行谴责的决定,也可以说是压力之下的无奈之举。通程律师集团将杨金柱除名,应当是为了自保,为的是能够正常开展代理案件业务,免遭取缔或解散。省刑法学研究会免去杨金柱副会长职务,可以说是奉命行事,也可以说是见风使舵,以迎合领导的意图。总之,律师事务所也好,律师协会也好,刑法学研究会也好,统统都站在领导一边,共同向杨金柱施加压力。难道在这些机构当中,就完全没有尚存正义感的人士吗?应当说,有。但是在强权面前,他们缺乏说“不”的勇气。在这个政治压力传导的链条当中,如果有哪一个环节不向下游传导,那他自己就将首先被粉碎。无数事实表明,当你为别人主张公道的时候,很少有人为你主张公道。这是当权者分而治之的结果,也是强权可以畅行无阻的秘密所在。
杨金柱一案,充分暴露了现行权力架构的不合理,缺乏必不可少的制约和监督机制。当人们发现上级的指令不正确的时候,没有一种力量能够及时加以纠正。待到铸成大错以后再来纠正,恶果已经形成,恶劣影响已难以挽回。由此可见,不改革现行的政治体制,仅仅要求人们讲良心,讲公道,不在压力下作恶,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良好愿望而已,并不能有效制止滥用权力侵犯权利的现象发生。
(2010年1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