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拳与《黄帝内经》

师门对话录系列之三——太极拳与《黄帝内径》
作者：蒋家骏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一日。
今日在洪师家，洪师问起上次建议我阅读的《黄帝内经》，读后有何收获？我急忙说：“这本书太好了！我认为练习太极拳的人都应当读一读。当初您让我去读，我还不以为然，认为练习太极拳与《黄帝内经》有何相干？读后才知道您的良苦用心，在您的面前，我们简直成了井底之蛙了！”洪师听完我的话，会心的笑了。
《黄帝内经》讲到了四时阴阳的变化，这对我们练习太极拳是很重要的。四时阴阳的变化，是万物生长的根本。练习太极拳必须按照：在春夏季节的保养阳气以适应生长的需要；在秋冬季节保养阴气以适应收藏的需要。顺从了生命发展的基本规律，就能与万物一样，在生、长、收、藏的生命过程中运动发展。如果违背了这个规律，就会戕伐生命力，破坏了丹田之气。因此，阴阳四时养气练气的始终，是保养真气和吐呐真气的根本，违逆了它，就会使人气血不平衡，就会生病；顺从四时的阴阳练气养气，就会身体健康而功力大增，这样便算是符合了四时练功养生之道。
顺从四时阴阳的变化，身体就很健康、很正常，就能够生存；相反，违逆了四时阴阳的变化，就违背了自然规律，身体状况就会异常、出偏差，就会生病甚至死亡。所以善于修练的人，不会等到病发再去治疗，而是预防在疾病发生之前。如果练功出现了问题，偏差已经形成，然后再去调理，那就如同临渴掘井，岂不是太晚了吗？所以练习太极拳的人，一定要顺从四时阴阳变化的规律去修练，学会养生之道，才能得天地之精华，与日月同辉。
洪师说：“你既然懂得了四时阴阳的变化，那么，你就说说一年四季的练功应该如何安排？”
答：春季的三个月，谓之发陈，是推陈出新，生命萌发的季节；天地自然都富有生气，万物开始欣欣向荣。此时，练太极拳的人们应该入夜即睡眠，早早起床，散开头发，解开衣扣，松开腰带，使形体舒缓。在清静庭园中行拳走势，要求以轻缓为主，全身放松，保持精神愉快，胸怀开畅，不要乱发劲，试手时以和棋之势，这是适应时季时令，保养生发之气的方法。如果违背了春生之气，便会损伤肝脏，使提供给夏长之气的条件不足，到夏季就会发生寒性病变。
夏季三个月，谓之蕃秀，是自然界万物繁茂秀美的时节。此时，天气下降，地气上升，天地之气相交，开花结果，长势旺盛。练功的人们应该晚睡而早起，不要厌恶长日，情致保持愉快，切勿发怒，要使精神之精华适应夏天以成之秀美，使气机宣畅，通泄自如，精神外向，对外界一切事物有浓厚的兴趣。行拳走势刚柔相济，可发劲震足，出哼哈之声，以适应内气的发放。但注意不宜贪凉而夜卧湿地，以心静散热为主。这是适应夏季的气候，保持护长之气的方法。如果违逆了夏长之气，就会损伤心脏，使提供给秋收之气的条件不足，到秋天容易发生疟疾，冬天再发生筋骨疼痛之病。
秋季的三个月，谓之容平，自然界万物成熟而平定收敛。此时，天高气爽，地气清肃。练太极拳者应早睡早起，闻鸡起舞，保持神志安宁，减少秋天肃杀之气对人的影响；应收敛神气，以适应秋季容平的特征，不使神思外驰，以保持肺气的清肃功能。练拳走势应含蓄收敛，圈以缩小自转为主，练气养精不可外泄，这就是适应秋令的特点，保养人体收敛之气的方法。若违背了秋收之气，就会伤其肺脏，使提供给冬藏之气的条件不足，冬天就要发生食泄病。
冬季的三个月，谓之闭藏，是生机闭藏，人体潜伏，万物蜇藏的时节。此时，寒天地冰，大地龟裂，应衣着保暖，遮风养气。练功的人应该早睡晚起，待到日出时再起床练功才好，不要轻易地扰动阳气，不要出大汗，以温为准，要使精气神深藏于内，安静自然，严守而不外泄；要躲避风寒，接近温暖，不要使皮肤开泄而令阳气不断的损失，这是适应冬季气候而保养人体闭藏机能的方法。违背了冬季的闭藏之气，就会损伤肾脏，使提供给春生之气的条件不足，春天就会发生痿厥之疾。
练习太极拳者应该明白，违逆了春生之气，少阳就不生发，以至肝气内郁而发生病变。违逆了夏长之气，太阳就不能盛长，以至心气内虚。违逆了秋收之气，太阳就不能收敛，以至肺热燥焦而胀满。违逆了冬藏之气，少阳就不能潜藏，以至肾气不蓄，出现注泄等疾病。
洪师听后，慈祥的脸上绽出了微笑。说：“好！有天资！你不仅理解了其中的意思，而且还能够用自己的语言总结出来，已经很难能可贵了，但是实行起来困难就比较大了。‘精气’是人生的根本，能够在一年四季中调养得法，顺应四时的变化，方能在自觉不自觉当中自然调摄。”
洪师接着又说：人，总是要生活在世俗的环境中，但我们要尽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无欲无争，没有恼怒怨恨之情；适应四时的变迁，顺从阴阳的消长，使生活符合养生之道。再把练习太极拳作为适应四时不同变化来调养身心的方法，使精神不易耗散，自然调整呼吸，令精神守持于内，练精化气，练神还虚，使皮肤、筋骨、肌肉与整个身体达到高度的协调，这样不仅能增强功力，提高技术，更能起到调养精血，益寿延年的作用。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这对于养精练气的人更为重要，所以四季的养练结合是每个练太极拳者应该遵守的规则。有许多习练太极拳者，甚至有些太极拳名家，往往不注意个人的调养，忽略了四时阴阳的变化，违逆了自然的规律，就出现了这样或那样的疾病，甚至丢掉了宝贵的生命，也就失去了太极拳“延年益寿不老春”的作用。在近现代的太极拳史上，不乏有这种沉痛的教训，希望我们都能引以为戒。
限于各方面的原因，太极拳的技击长处往往不能被常人普遍的认识，而太极拳的养生健身作用却常常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但事实上，有习练太极拳多年，甚至有些太极拳的名家却仅仅活了五十三、四岁，这不能不让人产生疑惑，这些问题一直困惑着我，对于拳友的提问，我更是无从解答。趁此机会，就这一问题，我专门向洪师求教。
洪师笑了笑说：我是从一个药罐子开始练习太极拳的，在练与养的问题上，我认同‘生命在于运动’，但生活起居的习惯也更为重要。所以我引用《黄帝内经》中的一段对话来解答这个问题，你就更容易理解。
黄帝曾向歧伯问道：我听说上古之人，年龄都能超过百岁，动作起来并不显衰老；现在的人年龄刚过半百，动作就迟缓衰弱无力了，这是由于时代不同造成的呢？还是因为今天的人们不会养生造成的呢？歧伯回答说：上古时代的人，懂得养生之道，能够取法于天地阴阳自然变化之道，而加以适应、调和养生的方法，使之达到正确的标准。在饮食方面有所节制，作息有一定的规律，既不妄事操劳过度，又避免房事无节制，所以能够形神俱旺，协调统一，活到上天赋与的年龄而超过百岁。
再看看现在的一部分人，以酒当茶，滥饮无度，精神失常，醉酒行房，恣情纵欲而精阴竭绝；以反常的生活当成习惯，因满足嗜好而真气耗散；他们不善于统驭精神，而贪图心志一时之快，违逆了人生的规律，所以半百之年就衰老甚至送命了。练习太极拳的人更应该注意调养生息，不能只重练而失养，要遵循歧伯的养生之道：对虚邪贼风等致病因素，应及时避开，心情要清静安闲，排除杂念妄想，以使真气顺畅，精神守持于内。这样，疾病就无从发生。因此，人就可以心志安闲，少有欲望，情绪安定而无有焦虑，形体运动而不使疲倦，精固而神爽，真气得以调和。
对于练与养的方法，太极拳也有它内在的要求，如“松静自然”、“气定神闲”等，都与歧伯的观点相符。我们打太极拳还应该记住陈鑫先生的话：“培养本源，身强力壮，打拳胜人一着。”做到了练与养相结合，二者更能相得益彰，既学到了技术，又有一个健全的体魄。反之，如果饮食起居无度，违逆了自然的规律，不遵循四时阴阳变化，不管你练什么拳，功夫有多高深，都不可能健康长寿；至于有些名家短寿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