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漩涡的少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0:08:57
我时常想起那个忧郁的少年,那个喜欢戴着顶浅棕色线帽总是带着柔柔软软的表情听我取笑他:“一个漩好,两个漩坏,三个漩涡死的快”的有着三个漩涡的同桌少年;想到在我们身边不知不觉流走的让我们毫无防备的时光在日积月累中给我们带来的沧海桑田。

   我知道,我不是个习惯于生活的人。

   我从来没有跟那些已毕业的同学或朋友联系的习惯,所以失去了很多友谊,包括那个有着三个漩的小学五年级的少年。我想,有时候我后悔了,但是,我知道,我更怕岁月背后那些我们不经意的日子叠加所给予我们的甚至于点滴的伤感,甚至于正常的际遇。

   但是,我时常浸满回忆的笔却又总是在自己的心绪间寻找些什么,我知道怀旧的人总归落寞,然而不可遏制,只是已经高三了。

   距离高考还有100天吧,周围的竞争似乎到了白热化。我不知道自己每天是怎样地拼着命,只是麻木地不停超负荷运转,更不敢去注意别人:每个人都在玩命,又怎能分出精力在意别人?

   只是,我想又有谁的心里真正地安生下来了呢?

   只是,又能有谁敢停下来去关注周围那些永远都不曾停止喧嚣的是是非非呢?即便是那些是非足以构成轰动的新闻,又有谁敢于在它们面前驻足呢?我们早已“刀枪不入”了。既便是我时常地感伤,又能怎么样呢?我痛灼而深刻地不敢大意我面前的未来。

   早已不回家吃早饭了。学校的餐厅的伙食太差,只好在附近的小餐厅吃,或许这是一天中唯一可以稍作喘息的“顿号”。

   几天以来,在这里我总是听到相同的窃窃私语:我们这带三个月前那个被抓获的专门在网吧中拐骗青少年至家中用相同的手段残害青少年的变态杀人狂供出了他把那些被害者的尸体都掩埋在家里一口废弃的窖里。而根据他们的衣物及证件,或者大概还有什么别的方式证明其中有2位是以前二高丢失的学生。唉…

   晚自修的第一节是我们“法定”的班主任训话时间,而只会告诉我们“宁调十斤肉,也不落下游”的班主任突然在班上给我们解压,说只要我们用功学,后面的结果并不重要,以后的路还长;关键要有良好的态度,如此云云。

   第二天,校广播站在下午第三节的时候突然广播说全校学生都停下来,学校有事情要说,这肯定时件大事,我想。否则不会如此劳师动众,果然,是讲那件一直传的沸沸扬扬的事,要同学们提高警戒,不要上网吧上网,二高的两位同学是大家引以为戒的对象,后来又说了那两个被害者的名字,“xxx,男,xx岁,于02年3月音信全无”。张光生,18岁,03年1月离家,去玩吧再也没有回来…

我听到了什么?张光生?是他么?

   好像我的脑袋有点毛病,是的,肯定是的。

   听到广播的那天夜里,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张光生,好像我们还是那样的年纪,他不知怎的把自己浅褐色帽子摘去了,抓着我的手依然是那样柔软地对我笑,让我摸摸他头上的漩涡,他说:“小枝你摸摸,你用手能抚平它。”我很清楚地知道当时自己是在做梦,我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好像全都是星星,是那种盛在很幽远的河水中的星星,我就是动不了也醒不了了。我的心里有种灼烈的痛感,光生抓住我的手擦去了我的眼泪,他说:“小枝,小枝…”我就醒了,只是突然之间好像我失去了除去空旷以外所有的感觉。

   我看着窗外白白的月光,天空呈现出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蓝色很深却又很亮,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还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我想起了梦中光生的眼睛,那是光生么?学校的布告栏里贴出了关于三个月前那个杀人狂的事儿,还介绍了xxx和光生。他们说至入校以来,光生就很自闭,爱去上网,有时逃课,是个坏学生…我知道这不是光生,我相信前面的却不信后者:学校不就是这样么。只是看到表明的东西,却从来不想为什么光生会这样。她是一个多么柔软的孩子!他的心里有很多柔软的东西,一定是有太多无法承受的苦才借网络来“浇愁”的。他不是“坏”,是学校看不到他的好!

在中午的时候,我去了一趟二高,偷偷去的。光生小小的黑白的遗照在布告栏上贴着,照片上的他,还是那个小小的,戴着浅棕线帽的清秀少年,有些稚气,黑白分明的单纯的眼睛。照片的周围是好多黑黑的字,写在白的纸上。我看不清都写了什么,也不想看,只是盯着他的前额的两个平排的有些淘气的漩涡,其实,他后脑勺上还有一个的。

我在那呆呆地站了很久。把那张小小的照片揭了下来,应该没有人会在意的,这也是规律。

  那天下午我没有去上课,同意也没有人会在乎和在意,哪有人会分出精力来关注这些呢?都这时侯了,谁还会玩火呢?班主任好像也摸清了同学们的想法,道了班上也只是象征性地转转,即使看到有人不在,还以为是去厕所了呢。我带着光生的照片,爬上那个学校早已废弃为仓库的阁楼。很多尘土。很久没有人来了吧?在这里,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些渺远潮湿的回忆。我想,或许,我会借着回忆遗忘些什么。

我却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光生。我只能呆呆地发着愣,看着天上的浮云在天窗慢慢来来去去,看微红的天空火烧霞,看越来越暗淡的空气。

该回去了,晚自习再不去会被班主任发现的。每天晚上的训话课都不能缺席。

可是,他讲了些什么我都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我握着笔,很用功的样子。我知道,我一直都在恐惧而且渴望着夜晚的到来,心里一直耿耿,无心其它。晚自习放学的时候,同桌的女孩奇怪地扫了我一眼:“小枝,怎么了,一大晚上书好像一页都没有翻啊。”然后就走了。我抬起头,是啊,放学了。

是不是晚上的路灯总是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呢?我总觉得张光生就在前面,他在对我微笑。

夜里,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辗转反侧,吃了两片安眠药都没有用,似乎还越来越亢奋了,我把窗布全拉开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布满星星的天空,我知道,那里有一双和他们很像的眼睛,那里还有那个柔软的少年。我能感觉到,他对我说:“小枝,小枝,你用手可以抚平我这儿的漩涡儿…”,他说,小枝,小枝…

我知道,我会在梦中见到他的,还有今天阁楼的蓝天白云,碧血残霞,和像他眼睛一般的夜空。我知道的,那些小时候的青梅竹马的日子也会重来。他会温温和和地对着我笑,我也会用手挠他的前额的那两个齐驾并驱的小漩涡,只是再也不说那句话来笑他。

可是,我盯着窗外的无声然而热闹的星空,好像越来越亢奋。

我好想躺下来像死一般入眠,安安稳稳,脑袋空白。

怎么啦?怎么啦?

我越来越急,怎么啦?怎么还是睡不着?又倒了几片安眠片。

大概有夜里两三点了吧?明天还有早课呢!

什么狗屁烂药!

没有任何作用!

我真应该再多吃点!

早点睡着还能早点见到光生,是的,光生….

我的枕巾湿了,是眼泪。可是,我哭什么啊?我应该早点睡才是啊。

终于,没有了意识,是的,我睡着了。是的,我就是睡了。可是,我好像浮在半空,飘飘的。

真希望这样长久的梦下去啊,好像不再疼痛,不再难受。

可是,是该起床的时候了。

照样的早读,照样的课堂。是该去外面的小餐馆吃饭的时间了吧?这是一天当中唯一可以喘息的“顿号”,我又看到了几天前在这里窃窃私语的那几个女孩,她们好像又抓紧这短暂的停顿来传播什么消息了:

“听说,咱们学校昨天有个女生吃了安眠药自杀了!”

“别人说死的时候口袋中还有二高那个被杀的男孩的照片呢!”

“不会是被鬼给缠死的吧!!”

“啊~~”

“不是,听说那女孩因为快高考了,压力大,才…”

“快上课了,快点吃吧,别八卦了。”

她们是在说我么?应该不是啊,我还在这儿吃饭呢,没有死啊!

可是,我怎么感觉他们是在说我呢?

干脆走了,不吃了。耳不听为静。

还要赶紧去教室上课,快考了。脚步好像比平时轻了好多。“真烦啊,”我谈了口气“吃饭也不能安生了”。可是,我却奇怪地看到自己的叹息在空气中的痕迹,仿佛波纹,孱孱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