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赛”青睐悲天悯人的树叶(青年周末 2008-2-21)

中国记者拍三峡濒危植物 夺得51届“荷赛”一等奖
“荷赛”青睐悲天悯人的树叶
作者称曾用Photoshop加工照片 跟造假无关
◎文/本报记者 马军 ◎口述及摄影/方谦华

■就是这张楠木树叶获得荷赛“自然类（单幅）一等奖”
为了拍到最精彩之处，方谦华有时在一棵树上只能找到一片合适的叶子。
他镜头中留下的，会是这些三峡濒危植物最后、最美丽的遗照吗？
2月8日，第51届世界新闻摄影比赛（荷赛）揭晓，“自然类（单幅）一等奖”由《南方都市报》记者方谦华的一张《中国万州自然保护区内濒临灭绝的植物》夺得。有媒体查证认为，这是迄今为止，中国摄影记者在该项目所获的最高奖项之一。
脸孔
31岁，从大学起爱好摄影，2003年进入《南方都市报》任摄影记者。
声音
拍摄植物，要静下心来，跟植物进行交流。
有些树只能找到一片合适的叶子拍摄
■每天要在山上拍摄一整天
2007年9月，《华夏地理》杂志要制作一个三峡濒危植物的专题，方谦华应邀赴三峡拍摄当地自然植物景观，获奖照片正是这次拍摄的产物。他到重庆万州珍稀植物园后，发现保存条件和环境都相当简陋。当时，植物园的负责人向秀发已没有更多资金投进去，养不起更多的工人来进行维护。
三峡库区的水位线比较高，从水位线下100米到200米之间原本有一个植物带，其中包括很多三峡特有的珍稀濒危植物，如疏花水柏枝、荷叶铁线蕨、中华蚊母树等等。当库区蓄水完成后，这些在地球上延续了百万年的珍稀植物，将在原来的栖息地彻底消失。
它们的命运牵动了许多人，向秀发就是其中的一位民间保护人士。他在5年多的时间里，走遍三峡，搜集了170多种濒危植物，迁移到万州的这个植物园，相当于一个“植物的避难所”。
此前一年，由于重庆大旱，这个植物园内的桫椤、野生枸杞等珍稀植物成片旱死，状况令人痛心。负责人向秀发也很焦急，称要起诉重庆市林业局，状告其“行政不作为”，“我要给死去的那些宝贵的珍稀植物讨个公道！”
当时国内很多媒体都发了报道。纷至沓来的记者关注的是这个事件的冲突性，而我关注的，则是植物本身。
这个植物园交通很不便，在山上，下面就是长江。我每天早晨7点出发，先打车到机场，然后再走一个小时的路，才能到达植物园。在那里用整个白天的时间拍摄植物。中午就在当地农民的住地简单吃点东西。
■辨认四十多种植物不敢出错
方谦华在万州前后待了8天，集中拍摄3天时间。此前《华夏地理》编辑已把当地的濒危植物列了一个名单，共四五十种，供他参考。
拿着编辑提供的一个植物名单，我去找向秀发。但当时他正忙着在外应付各类事情。我在万州等他等了两天，还见不到人，很着急，就自己独自前往拍摄。
当地只有两个农民工，我让他们带我到植物园，按名单帮我找那些植物。这个工作最困难。他们可能知道当地的通俗叫法，一旦碰到专业名称和民间叫法对不上号的，就找不到了。
我只好给向秀发打电话，让他在电话中“遥控”寻找。终于在第三天晚上，等到了向秀发回来。我怕出错，又请他进行最后一遍确认。他一看名单，说有些内容不对，不少名贵的濒危植物没写进去。按照他的补充，接下来的一天我又重新上山，补拍了很多有价值的树种。 ■有些珍贵树种只能找到一片叶子拍摄
《华夏地理》美术总监吴晓蕾回忆当初邀请方谦华的经过：“这种图不好拍，因为万州那边的天一般都灰蒙蒙的，再加上没什么特别好的风景。方谦华本身是一个很细腻的摄影师，适合用这种‘肖像照’的方式来拍植物。”
在前期，《华夏地理》跟我沟通的时候，他们想表现整棵树，建议我用拍肖像的方式来拍，呈现这些植物的一种特殊效果。但我觉得，整棵树很难拍，不妨关注局部和细节，比如一片树叶。
对树叶拍“肖像照”，能用光影鲜活地表现出植物的机理，同时也表现出植物的濒危状态。树木也是一种生命，拍植物，要静下心来，跟植物进行交流。
有人说，这些照片上的植物叶子大多“伤残”，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实际上很多叶子本就如此，包括虫子咬的、干枯的、破损的，不是很健康。我在挑选植物叶片时，并没有回避这一点。
拍摄并不难，难就难在选树叶。一些很珍贵的品种只有几棵，就种在花盆里。我就必须在现场拍，拍的时候得非常小心，生怕把叶子碰下来。有时候在一棵树上找很长时间，只能找到一片适合拍摄的叶子。

■方谦华同时拍摄的凹叶厚朴（左图）和荷叶铁线蕨（右图）我用Photoshop加工照片跟造假无关
■彩色转黑白是为了更好表现濒危
青年周末：为什么在参加荷赛时，你要把原来的彩色片转为黑白片？
方谦华：拍这个专题，是要引起大家的重视——三峡珍稀植物处于濒危境地，太需要保护了。我把彩色片转为黑白片，黑白片更能表达我对这些植物的理解，能把那种濒危而急需保护的感觉更好地表现出来。
青年周末：像荷赛这类国际大赛，规定了合成照片不得参赛吗？
方谦华：这还用问吗？合成照片肯定不行，真实性是第一的。我这组片子从彩色转成黑白，这就没事。至于照片的影调，用Photoshop做得偏暗或偏白一些，这些都跟造假无关。但你不能添加新的元素进去，比如加入原来没有的东西，或者把原有的东西去掉。这在我们摄影记者这个圈子里，是一个共识。
■没料到会获得荷赛一等奖
青年周末：我听说你已经是第三次参加荷赛了？
方谦华：最近三年来，每年到这个时间，我和圈子里的朋友都会挑选一年来比较满意的作品参赛。去年12月时，我第三次参加荷赛。从网上报名，直接上传自己的作品。我从“万州濒危植物“照片中挑选了一组，共8张，分别是8种植物，获奖的楠木只是其中一种。
青年周末：对这次获奖意外吗？
方谦华：前两次都没有结果，我们的心态是重在参与。这一次，我自己对这组照片比较满意。虽然抱有一些期待，但我也没料到真的会获奖，而且还是一等奖。大年初二，我还在广州值班，正在外面忙着，一个同事发短信给我，告知获奖消息。当时我还有些不太相信，感觉很突然。没多久一大堆祝贺的电话和短信就过来了，自己当时感觉很兴奋。
一片树叶为何赢得“荷赛”？
■方谦华自己的评价
为什么这张照片就能获奖？个人理解，大概是拍出了植物叶子的质感和神态，有了生命性，跟现在三峡植物的濒危现状正好吻合，这样人们的想象空间会大一些。后来评委选中了那张楠木叶子的照片，我想应该也是有这样的意义在其中。通过这次获奖，大家也能更关注这些濒危植物，我觉得这是最大的收益。
■摄影论坛的网友评价
◎一片树叶，在光影中，犹如一个人一样，被束缚、身上受了伤，在痛苦地扭曲、挣扎，预示着濒临灭绝的危险，呼唤着人类加以爱护和关注。
◎让人联想起韦斯顿拍摄的《青椒》……
◎楠木叶子上有虫咬过的印记，仔细看，还有几滴水珠。这幅静态的画面呈现出某种悲天悯人的气息。
http://www.yweekend.com/webnews/080221/A06/080221A0601.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