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退休体制改革：政府无退路 工人不依不饶

法参院通过退休体制改革方案劳资对抗或升级为“总罢工”
引言
尽管法国工会已经宣布将在10月28日和11月6日继续发动大规模罢工和示威行动，但23日法国参议院已经强行加快对退休体制改革方案的表决方程，以177票赞成、153票反对的投票结果，通过了这一方案。

10月13日，一名铁路工人在法国谢纳参加罢工活动。新华社/法新
目前这一方案将退回参、众两院联合审核委员会审议在参院修改的条文，最后提交宪法委员会审批。一切手续完备后，将由萨科齐总统正式批准实施。至此，法国退休制度改革将在激烈的抗议声中暂时画上一个休止符。
退休体制改革——痛苦的外科手术
近一个月以来，法国再度成为社会激烈动荡的一个大舞台。从工会号召举行大规模示威开始，对政府提出的退休体制改革的抗争活动不断升级，先后从示威走向罢工、从工人抗争漫延到学生上街、从理性抗议到恶性封锁油供，一直到法国主要大城市巴黎、里昂、马赛等发生警方与罢工民众和抗议学生的严重冲突。一个多星期来，法国社会经济运转出现严重迟缓。马赛街头因清洁工人罢工而垃圾堆积如山、交通则因铁路罢工而大受影响，炼油厂工人封堵油库的行动使法国几乎断油……全球的社会学家们都可以从法国找到阶级斗争的全部现实演义！
退休体制改革是萨科齐上台以来争议最大的一项改革措施。由于种种原因，法国退休体制面临着巨额预算赤字，2010年为320亿欧元；如果听之任之的话，这一赤字黑洞到2020年将达450亿欧元，到2040年将达800亿欧元。如果加上法国社会医疗保险预算赤字（今年为230亿欧元）的话，即可理解为什么法国现任总理费永在上任不久后就表示，他“实际上出任了一个已经陷于破产状态的国家”的总理。仅这两项相加，对于法国这个6000万人口的国家来说，人均负债就将超过1000欧元。“25年来法国没有通过一项收支平衡的政府预算”，也就是说，法国一直在负债经营。目前法国财政赤字高达1500亿欧元，超过了国内生产总值的7%，大大高于欧盟不得超过3%的标准。公共债务更是破纪录地向1.5万亿迈进，接近国内生产总值的80%！因此，改革收支失衡的各项制度，就成为萨科齐政府不得不对法国社会进行的痛苦的“外科手术”。萨科齐首先就拿退休体制开刀。
平均寿命延长——退休金入不敷出
法国退休体制入不敷出的原因多多，但政府方面认为主要是人均寿命的延长和人口的老龄化。人均寿命延长使退休人员享用退休金的年限大增，目前法国人退休后人均生存已经长达22年。与此同时，法国人口也在急剧老龄化，60岁以上人口已占25%以上，就业人口与退休人口比例达到10比4。目前已经在参、众两院投票通过的改革方案主要就是基于上述两大分析。既然平均寿命延长，那么也就应该相应延长工作年限和交纳退休金的年限。因此方案提出将法国退休年龄逐渐从60岁延长至62岁；交纳退休金的年限也从40.5年延长至41.5年，而领取全额退休金年限延长至67岁。从政府的方案看，对填补目前至2020年退休体制赤字的450亿欧元中，200亿由劳动者承担，50亿是税收，另外还有200亿则是由国家和企业承担。
但工会方面认为这一改革方案是不合理的。因为在这一改革方案中，45%的重负是由劳动者来承担。而就是在国家和企业所承担的55%中，也有一部分将通过税收方式完成，也就是部分地由劳动者来承担，这对于已经受到金融与经济危机冲击而生活水准在下降的劳工阶层来说，是极其不公平的。反对党左翼社会党和“左翼阵线”则提出，应对资本收入进行征税，来填补至少250亿欧元的退休金赤字，即对所有股权、股票、分红、资本交易等进行征税。但这一方案遭到执政党的反对，认为这将会增加法国经济的负担，从而阻碍复苏。
贫富差距拉大——多数人支持罢工
法国社会的现实，基本上处于“富者更富”的状态，据统计，从2004年至2007年期间，法国人财富一直处于增长状态，但增长的比例却差距很大。90%年收入为15490欧元以下的中产阶级及劳工阶层，这三年的财富增幅为9%，而年收入为263017欧元的1%的巨富阶层，增长率却为27%。而法国最富有的1330人，占人口的0.01%，他们的年均收入从2004年的907932欧元，增长至2007年的1269555欧元，增幅高达40%！其中增幅最大的，是他们所拥有的股票，达55%；其次是资产的增值，达46%，而因其职业活动的收入增幅最小，为11%。这充分证明，法国社会是一个资产和财产增值速度远远超过劳动的社会。正因为如此，靠出卖劳动力为生的底层社会财富增长最慢。而这次退休制度改革，却将重负主要放在劳工阶层身上，怎么可能不引发强烈的抗争呢？
90%以上年薪15490欧元的法国人，在经过41.5年交纳退休保险后，按领薪最高的25年的平均数的一半，即为其全额退休金。也就说对于90%的法国劳动者来说，平均退休金不到1000欧元，最低者不到700欧元。700欧元的概念，在今天的法国，意味着基本上过着一种穷人的生活。好在法国福利社会的基础尚在，特别是医疗保险体制尚能够保证穷人得到一定的治疗，再加上如果已经在年轻时经济较好时期就已经购买了房子的话（法国约半数民众已经买下了私人住房），700至1000欧元是可以生活下去的。但法国民众担心的，不仅仅是退休制度的改革。他们担心，一旦政府在退休问题上突破了工会的阻挡，下一步就将必定会拿社会医疗保险开刀。这样，法国人民经过数个世纪浴血奋斗而赢得的权利，就将一点点又被资本重新夺回去。由此可以理解，为什么法国高达59%的民众尽管受到罢工的影响和冲击，也要支持这场斗争。

萨科齐呼吁法国工人停止罢工。
政府退路无多——萨科齐志在必得
而对于萨科齐政府来说，退路也已经不多。在全球化的冲击下，法国等西方工业发达国家在冷战期间通过采取对劳工的“让步政策”而建立起来的福利社会，已经债台高筑，无法继续维持下去。但面对新兴国家和南方发展中国家的强力竞争，法国等发达国家急需提高自身的经济竞争能力，否则发达国家经济的进一步空洞化将不可避免。因此，改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问题在于，谁来更多地承担改革的重负。从欧洲各国来看，几乎没有不将改革的重负直接压在劳工身上的政府。如果说英、德等国家的劳工更能够忍辱负重，甘愿接受勒紧裤带的生活，但富有革命传统的法国民众却不买这个账。对于他们来说，自由、平等、博爱中，平等的理念才是最为重要的。
法国六大工会已经再度表明，抗争将继续进行！在2005年法国德维尔潘政府推出青年初次合同改革方案时，法国社会也进行了大规模抗争。当时方案也在参众两院被强行通过，甚至已经被当时的希拉克总统批准。但由于大、中学生的抗议一直没有间断，再加上当时右翼政府内部存在着不同声音，最终已经通过的改革方案依然无疾而终。这一次，工会仍然寄希望于这一局面的出现。因此，目前最后的斗争将在10月28日和11月6日再度爆发。这一次，工会希望出现一场类似“总罢工”的场面，真正冲击政府的自信，从而使这场改革改变方向，从资本那里寻找更多的资金来源，而不是进一步盘剥劳工。但种种迹象表明，这种局面出现的可能性并不大。
这次改革将是法国总统萨科齐争取2012年连任的一场关键战役。萨科齐深知自己目前在民意测验中处于低谷。作为一个以“改革口号”当选的总统，萨科齐首先要让支持他的右翼民众、也就是他的选民团的“核心”力量，进一步支持他的连任。这就必须将这次改革进行到底。其次，改革成功后，萨科齐将改组政府，将推出一个全力准备2012年大选的“选战政府”，届时萨科齐将放缓国内改革的步伐，而将全部精力放在法国担任G20和G8峰会主席国上，力争在国际博弈上赢得一定的声誉，从而扭转自己在法国国内的不利民意。第三步，将是在政治上分裂左翼对手……目前可以说萨科齐正在通过这场改革，赢得2012年的第一场艰难的战役。（记者 郑若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