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阿提拉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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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大部分中国人来说,当提起"亚洲人"这个字眼儿时,容易想到一种"正统"的黄种人 
形象,他们身材中等偏矮,毛发稀疏,肤色浅黄,细长眼睛,眉脊不很突出,鼻梁比较 
直但不高。这是一种典型的东北亚人的形象,主要分布在中国北方、朝鲜和日本。我们 
认为这才是"纯正的"黄种人。亚洲的历史和文化主要是他们的历史和文化,是他们创造 
了亚洲,使亚洲具有了"亚洲"的含义。其他亚洲人则是在体质和文化两个方面被杂化了 
的。西亚人被印欧人种杂化了,南亚人则被尼格罗人种杂化了。我们容易把这种正统的 
亚洲人与悠久的历史文化渊源、精耕细作的农业,和温和含蓄的性格联系起来。他们身 
材不健美,肌肉不发达,尽管可能会有很多高身材的个体类型,但一般并不粗壮。无论 
在历史文化、社会生活还是体质方面,他们都显得过于纤细了,似乎是被一种早熟的文 
明过于浸染了。亚洲的直观意象中似乎有阴性的特点。 

  应该说这是一种不全面的,或不准确的印象。亚洲的纤细和阴性特点可能来自于大 
陆型的气候,以及由之所决定的农业生产方式。事实上真正的北亚人是游牧民族,他们 
从来就不是我们这种温和含蓄的、过于文明的和有点阴性的"亚洲人"。他们是一些骠悍 
的、好挑衅的、有血性的民族。尽管他们没有发展出精细的农业文化,但从来就不比我 
们缺少智慧。普通的西洋人和西方人类学家把亚洲人的代表定位于蒙古人,这多少令我 
们这些所谓"正统的"亚洲人不解。如果我们了解一些西方的历史,就不会对此感到诧 
异。要知道北亚草原游牧民族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说刻骨铭心也不为 
过。他们所说的那种蒙古人无论在是前文明时期,还是有记载的历史时期,都曾大规模 
地向西方迁移,或干脆就是侵略和扫荡。北亚人善于远征,在人类文明的早期他们已经 
广泛地分布于欧亚大陆。西欧的拉普人和北极的埃斯基摩人,以及芬-乌戈尔语族,欧 
洲中部的匈牙利和保加利亚,欧亚之际的土尔其,俄罗斯人的蒙古脸型和文化特质,都 
是他们活动的结果。 

  从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开始,北亚草原民族对西方的军事入侵有过四次。第一次是匈 
奴人的西迁;第二次和第三次分别标志着匈牙利和保加利亚历史的滥觞;第四次则是蒙 
古人的远征。在这里面,第一次和第四次都与中国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最令欧洲人 
记忆犹新的梦魇是蒙古人对世界的征伐。我们中国人对十三世纪蒙古人的征战并不陌 
生。成吉思汗的雄心壮志导致了在中国历史编年表上插入了一个元代,这是一个人类历 
史上独一无二的横跨欧亚大陆的庞大帝国。汉人的先进的军事技术和科学使得蒙古人的 
远征势如破竹,他们对于西方人的军事优势不亚于海湾战争的美国之于伊拉克。尽管他 
们的文明启蒙要晚于我们汉人,但蒙古人绝不缺乏智慧。成吉思汗从来就不是"只识弯 
弓射大雕"的草莽英雄。是蒙古人首开把系统工程的思想运用于战争的先河。我们完全 
可以设想,如果没有系统工程的思想,这样庞大的远征计划是不可能实现的。可靠的后 
勤保障体系,在当时独一无二的、由汉人指挥的工程兵部队,先进的军事工具和通信手 
段,周密的战役计划,再加上他们天生的勇猛骠悍,以及在物质享受方面的单调与落后 
,使得他们得以如飓风般驰骋欧亚大陆。这是一次真正的蒙古飓风,令西方人至今耿耿 
于怀的"黄祸"。 

  尽管蒙古人的征伐如此规模巨大,我认为在西征欧罗巴的亚洲黄种人里面,当数匈 
奴人的西迁最具悲壮的诗意,并且具有不可估量的历史意义。不论西洋人是否愿意接受 
这样的观点,事实上是匈奴人促成了欧洲历史发展的转折。他们把丛林里的日尔曼蛮子 
推上了历史舞台,并与后者一起如摧枯拉朽般地结束了罗马人的时代。帝国的历史消失 
了,多元化的封建国家政治开始了,一个几乎延续至今的欧洲国家的主要划分格局形成 

了。最后一个匈奴王阿提拉被罗马人和日尔曼人一致地称为"上帝之鞭",表达了欧洲的 
恐惧和无奈。然而不要忘了,恰恰是匈奴人挥起了欧洲历史战车转向的第一鞭,这才是 
名附其实的上帝之鞭。匈奴人在欧洲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帝国,但他们的帝国是短命的。 
他们在欧洲的史命似乎仅是促成历史的转折。当这个转折完成后,他们的帝国就瓦解了 
,甚至整个民族也消化在欧洲的历史和文化当中,不复出现了。西迁欧洲的匈奴人的故 
事是极富戏剧性的,这个民族在生命最辉煌的当口结束了自己,留下了令人难以忘怀的 
传说。 

  在西方人的词汇里,匈奴人是极端凶恶的人的代名词。在二战时,希特勒的德国兵 
被称为匈奴人。然而,在当年匈奴人曾经统治过的土地上,人们仍然敬仰和怀念阿提拉 
的英雄气概。至今在匈牙利和土耳其,阿提拉仍然是男孩子们用的名字,甚至有人自称 
是阿提拉的后代。匈奴人还给欧洲留下了另一件东西。阿提拉在征伐高卢失败(他一生 
中唯一的一次失败)之后,于次年攻掠意大利的阿奎利亚。一些农人和渔民(被称为威 
尼提人)为了躲避战争,来到了亚德里亚海滨的一片充满沼泽的半岛。历经数百年的经 
营,他们在这里建立起了一座欧洲最美丽、发达的城邦,这就是后来的威尼斯共和国。 


  我们中国人对于匈奴人并不陌生,他们是在蒙古高原活动的一个北方游牧民族,在 
历史上也称为胡人。从有记载的编年史开始就一直有他们的踪迹。在殷商时期他们曾被 
称为鬼方、犬戎等等。中国古人认为他们与我们一样都是炎黄的子孙,是被殷人驱赶到 
北方的夏人的后裔。据《史记·匈奴列传》云:"匈奴其先祖夏后之苗裔也"。《山海经 
·大荒北经》则称:犬戎与夏族同祖,皆出于黄帝。从春秋开始,直到东汉、乃至五胡 
十六国的时期,匈奴人不断南下骚扰。东汉光武建武二十四年(BC48年),有小部分匈 
奴人,大约五千户,分裂出来归附了汉朝,他们被称为南匈奴。留下的大部匈奴人,也 
就是北匈奴,在东汉帝国的打击下,于AC89年败走西方。这些西迁的匈奴人为了维持他 
们的民族的完整,在里海一带的大草原上奋斗了二百多年,以求寻找新的家园。在四世 
纪下半叶时(公元360年),他们的势力骤然爆发了。在一个叫做巴兰姆巴尔 
(Balambir)的王的领导下,匈奴人进入了阿兰人的领土,这是一个位于伏尔加河和顿河 
之间的强大的王国,属于突厥系游牧民族。匈奴人在顿河沿岸大败阿兰人的联军,杀死 
了阿兰国王,并通过条约束缚和武力威胁把阿兰军队纳为自己的同盟。匈奴人紧接着开 
始继续向西,他们的下一个征伐对象是东哥特人。从这时开始,这个民族的最辉煌的一 
幕就拉开了。 

  我不否认我本人十分偏爱这一段历史。当我第一次知道了阿提拉的伟业时,我就被 
这些匈奴人迷住了。他们的历史作用,他们那充满戏剧色彩的命运,他们出色的军事和 
外交天才,以及他们作为一个真正的东方民族——准确地说是炎黄后裔的一支——在西 
方世界所留下的影响,都深深地吸引着我。应该说他们唤起了我的一种情感。如果这种 
情感能传达给读者,那么我将感到非常满足。本文将要讲述的就是匈奴人在欧洲的一些 
事迹。   

  当匈奴人进入欧洲时,他们离开他们传统的家园已经有两百多年了。而在这以前, 
除了中国的史书,关于他们的记载很少,特别是他们从中国北方向西迁徒的经历更是鲜 
为人知。大体上我们可以知道,北匈奴西迁途中经过康居、大宛、鄯善等等西域诸国。 
这些国家过去曾遭受匈奴的征服和奴役,因而对于他们的过境没有给予欢迎,反而乘其 
落魄之际进行报复。匈奴因此不得不继续西迁,寻找新的生存家园,其间他们在中亚地 
区停留了大约两百多年的时间。最后一次离开时,匈奴人把老弱留在当地,选精壮继续 
西征。 

  一些欧洲的历史学家认为他们在文化上甚少成就,他们只是一支生活在马背上的, 
有着不寻常的军事天才的游牧民族。在罗马史家马西里那斯笔下他们是一群不知使用火 
,不懂欣赏美味,吃任何动物的肉和草根的野人。这显然含有相当的歪曲和误解的成 
份。匈奴人的社会组织方式是军事部落联盟。他们长于征战,有着极强的作战机动性。 
他们善于骑射,善于佯作后退诱惑敌人,然后迂回包抄。他们可以根据远方马匹奔跑掀 
起的烟尘,判知敌方人数的多少。据认为有些马具是他们发明的,比如骑马用的脚蹬 
子。 

  有人认为他们由于长途的迁徙,所经历的地域和民族也很多,所以在体质上变化非 
常大。但是据西方古代史籍对阿提拉形象的描述,可以看出具有典型的黄种人特征。我 
们可以这样设想,匈奴人在西迁途中收编了一些其他的种族作为自己的同盟。两三百年 
间这些外族人与匈奴人有不同程度的混血,而后来的匈奴人实际上混杂了多种不同的成 
份,但在民族文化特征和民族心理上都认同自己为匈奴人。 

  匈奴人打败了阿兰人之后,曾暂时安置在顿河草原一带。在匈奴人联盟的西面,还 
有两个日尔曼人的部落联盟:一个是第聂伯河以西至德涅斯河以东的东哥特人联盟 
(Ostrogoth),另一个是德涅斯河以西至喀尔巴阡山之间的西哥特人( Visigoth)联 
盟。在西哥特人联盟的西南方,就是罗马帝国的领土。罗马帝国在征服了高卢之后,在 
北方主要是与日尔曼人为邻。最初多是罗马人向日尔曼人地区进行扩张和掠夺。到三世 
纪以后,帝国日趋衰落,边防松驰,各日尔曼蛮族部落不断蚕食渗透。当时的局势有些 
类似于同时期中国的"五胡乱中华"。这些日尔曼蛮族部落后来向罗马帝国展开了全线进 
攻,最终成为帝国的征服者。 

  在罗马帝国的时代,日尔曼人由于文化上的落后而被称为蛮族。当时的日尔曼人住 
在森林里,他们基本上以打猎为生,衣兽皮,食兽肉,住草棚,无文字,无礼仪。他们 
从来不洗浴,身上奇臭,文明人见了唯恐避之不及,当时的罗马人诅咒说"不要让我遇 
见一个日尔曼人"。日尔曼人身材高大,碧目白肤,头发金红,身体极壮,小孩子象动 
物一样不加看顾地放敞着养大,妇女常干很重的体力劳动。日尔曼人的部落组织是原始 
军事部落联盟,首领同时也是最高军事长官。日尔曼人部落间长年打仗,所有男子都是 
战士。他们的马很矮小,主要用于骑乘而不是打仗。一旦与敌人对阵时他们就从马上跳 
下来,用一种短剑与敌人博斗,这时他们的马会很听话地站立不动。与匈奴人相比,日 
尔曼人的生存条件要好得多。他们有森林和适于耕种的土地,而匈奴人则长期生活在气 
候条件恶劣的北方大草原上。  
  
  公元375年,匈奴人在他们的老王巴兰姆巴尔的带领下,开始大举向东哥特人的 
领地进攻,拉开了中古欧洲史上持续了两百多年的民族大迁徒的序幕。东哥特人从没有 
见过骑马作战,从没有见过如此迅猛的攻势。在匈奴人排山倒海般的打击下,东哥特王 
由于无法保住家园而引疚自尽,他的臣民落花流水似地向西逃窜直至多瑙河边。这些惊 
恐万状的日尔曼蛮子为了寻找新的生存空间,他们沿途打击所经过的西哥特人部落,把 
他们连根拔起,驱赶到更向西的地方。西哥特人在逃窜的同时又打击近邻的各日尔曼部 
落,这使得恐惧很快也蔓延到了汪达尔人、苏维汇人、勃艮第人、阿拉曼尼人、法兰克 
人和萨克森人。这就象一种连锁反应,匈奴人的进攻几乎把所有的日尔曼部落都给驱动 
了起来。 

  毫无疑问,匈奴人的军事能力超过了当时所有的日尔曼蛮族和罗马人。罗马史家对 
此有生动的描述。匈奴人作战时总要发出混乱的震天呐喊。他们有时会排成规则的纵列 
,而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作战是毫无规矩的。匈奴人的作战机动性异乎寻常,他们会时而 
忽然间四散开来,时而极其迅速地集中到一起,形成一个松散的阵列。他们会在原野上 
风驰电掣般地狂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过敌人的营垒,使敌人在未得喘息之际就遭 


到了袭击。匈奴人优良的骑射技能使得他们能够远距离作战。近距搏斗时,他们根本不 
顾及自身的安全,而当敌人企图躲避他们的利剑时,他们就扔出一张网把敌人套住,使 
其动弹不得。 

  在匈奴人的压力下,所有这些日尔曼人蜂涌逃向西方,以期定居在罗马帝国境内寻 
求庇护。西哥特人后来经罗马皇帝瓦伦斯的允许,越过多瑙河进入帝国境内的色雷斯地 
方避难。来避难的西哥特人数量非常之多,以至于负责统计人数的罗马官员根本无法计 
数,数到二十万以后就失去控制了。如此之多的西哥特人蜂涌而入,对罗马帝国来说无 
疑是一个不安的因素。但管理这些西哥特人的罗马官员却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们趁 
机肆意役使和侮辱这些日尔曼蛮子,最终迫使他们奋起反抗。公元378年,西哥特人 
在君士坦丁堡附近的阿德里亚堡大败前来镇压的罗马军队,皇帝瓦伦斯本人也被打死。 
以后罗马大将狄奥多西勉强镇压了这次起义,其代价是允许西哥特人以同盟者的资格居 
住在巴尔干半岛西部。狄奥多西后来成了罗马皇帝,临终前将罗马分为东西二部,遗赠 
给他的两个儿子。这样,自公元395年开始,就有了两个独立的东西罗马帝国之分。 
西罗马首都仍然是罗马城,东罗马则建都于君士坦丁堡(罗马帝国自公元285年始实 
行过分治,但在312年又由君士坦丁大帝恢复了统一)。 

  日尔曼人是一些野性十足、不甘寂寞的蛮子,他们也是真正的战士。象匈奴人一样 
,作为一个落后的蛮族,他们除了酗酒对于生活上的享受所知甚少。因此与罗马人相比 
,他们花很少的代价就能达到很高的战斗力。日尔曼人被从森林里驱赶出来以后,不可 
能再营他们过去习惯的生活方式,而变成了真正的强盗和征服者。他们肆行于罗马帝国 
的版图,尤以西哥特人和汪达尔人为甚。西哥特人一直征战于高卢、意大利和西班牙的 
广大地区。公元396年西哥特王阿拉里克攻陷雅典,大肆洗劫而去。公元401年西 
哥特人入侵意大利,410年焚掠罗马,使这座圣城第一次被攻陷。汪达尔人于455 
年再次攻人罗马,大肆洗劫破坏,损失异常惨重,糟蹋破坏文明成果的汪达尔主义由此 
而得名。在前后只有几十年的时间里,一些日尔曼人的王国相继在帝国境内建立了起 
来。西哥特人于416年占领并建国于西班牙。法兰克人于418年占领了高卢,建立 
法兰克王国。汪达尔人于429年进入北非,于439年占领并建都于迦太基。 

  在日尔曼人的这些征战中,匈奴人很少参与其中拌演一个显著的角色。在给予欧洲 
的第一次沉重打击之后,他们停留在多瑙河沿岸一带,以大匈牙利平原(当时称潘诺尼 
亚)一带为中心,在中欧地区建立了一个匈奴帝国。东哥特人在这期间被迫加入了匈奴 
人的联盟,使其力量得到加强。他们也曾与西哥特人一起讨伐罗马人。395年他们曾 
越过多瑙河,在反抗罗马人的战役中凑过热闹;410年攻陷罗马城的战役中也有他们 
的份。但在长达五十年的时间内,他们基本上是作为罗马人的同盟军而占有他们的位 
置。作为一种回报,从420年开始,东罗马帝国每年要供给他们一定的俸禄。到 
432年狄奥多修斯(Theodosius)一世执政时期,匈奴人的力量显著地增强了,以至于 
匈奴王罗阿斯(Roas),又称鲁吉拉斯(Rugilas),迫使东罗马每年交纳一大笔供俸,这实 
质上已经变成了纳贡。这种令人尴尬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匈奴人多次威胁要直接介入帝国 
的内部事务时为止。  

  匈奴人力量的决定性的崛起是自阿提拉(Attila,406-453)登基成为匈奴帝国的王之 
后。公元433年,27岁的阿提拉与他的兄弟布来达(Bleda)一同从他们的叔父罗阿 
斯手中继承了帝国的王位。436年,阿提拉无情地谋杀了他的胞兄,独自君临帝国。 
与他的前辈们相比,阿提拉更具有雄心壮志,更富于侵略性,而且才智极为超群。在历 
史上,阿提拉是一个极为突显的角色。阿提拉时期的匈奴帝国是匈奴史的最后一章,也 
是最辉煌的一章。他使罗马人蒙羞,使日尔曼人丧胆,具有令西人沮丧而无奈的强大力 
量,以至于他和他的匈奴铁骑都被称为"上帝之鞭"(Scourge of God)。 

  关于阿提拉本人各方面的记载,西方史书上有过多少有些贬损,但仍不失生动具体 
的描写。阿提拉年青时作战勇猛,登基之后则更主要地是依靠他的头脑,而不是他武功 
,完成了对北方的征服。他具有勃勃野心和高超的政治外交手腕,而且为人狡猾、残 
忍。作为匈奴王的阿提拉,他的步态和举止都显示出了一种其力量可傲居全人类之上的 
自负。据传说,他曾自称拥有战神之剑,所以当部下晋见时,如若正面直视他则必须同 
时后退,否则会烧坏自己的眼睛。他有一个凶猛地转动眼珠的习惯,好象他乐于欣赏受 
他惊吓的人的恐惧。阿提拉在生活上崇尚简朴,却很能容忍部下的奢侈。他的臣民对他 
极其敬畏,在他外出巡查的时候,凡见到他必向其欢呼,以示服从;进出宫殿必有华盖 
迎送,逢宴会还有专为他谱写的赞歌。他甚至还有罗马人赠送的私人秘书。阿提拉的长 
相似乎令人不敢恭维。据记载,他身材矮胖,双肩很宽,短粗的脖子上长着一个硕大无 
朋的头颅,有粗硬的黑发和稀疏的胡须,鼻子扁平,一双黑眼睛锐利而阴鸷。尽管这种 
描写似乎有些不太恭敬,但有一点毫无疑问,这肯定是一个东方人的形象。这说明经过 
三百多年的西迁后,匈奴人并没有被其他民族混血得失去了原来的体质特征。 
  
  我们对于阿提拉时代的匈奴人的社会生活所知不多,但仍然能从一些传说中窥见鳞 
爪。曾有一个东罗马官员及其随从出使匈奴帝国,他们有幸见到了阿提拉和其他匈奴将 
领,甚至参加了阿提拉举行的盛宴。从他关于这段经历的罗里罗嗦的记载中,我们可以 
了解到当时的一些民俗、外交以及政治等方面情况。   这些罗马官员在途中曾遭遇暴雨和洪水,幸得附近村落匈奴人的康慨相助方能逃 
生。匈奴人将他们迎进村里烤火取暖,侍以美食,安排他们休息。不仅如此,作为表示 
他们的善意的一部分,匈奴人还送来好看的姑娘陪伴客人休息。由此可见,匈奴人作为 
一个在当时文化上较为落后的民族,野蛮的习俗与古朴、善良的民风是并存的。在衣、 
食、住等物质生活方面,匈奴人一般来说是富足的。他们有鲜食美酒,有好看的发式; 
贵族衣饰华丽,甚至有巨大的浴室。但他们只有村落,而没有城市。阿提拉的宫殿不过 
是一个木结构的建筑,四周围以木桩,顶端饰有尖塔。 

  由于多年征战所涉及的地域极其广阔,匈奴人的部落里人种成份很复杂,匈奴语、 
哥特语和拉丁语,或者是这些语言的混合,在这里都能通行。这位东罗马官员在阿提王 
宫所在地曾遇见了一个希腊人,并与之交谈。这个希腊人原是一个俘虏,后因作战勇猛 
而获得自由,并娶匈奴女子为妻,还成为了贵族的坐上宾。有趣的是这位希腊人对于匈 
奴帝国和罗马帝国的对比和评价。他说他喜欢在这些野蛮人中生活,在没有战争时,这 
里的生活是相当恬静而富足的。反过来,罗马倒应该对很多战争带来的灾难负责。罗马 
人把自己的安全建立在别人的利益之上,而且在有战事时,罗马的将领都是些胆小鬼, 
根本不配领导军队出征。在和平时期,罗马社会分成了许多阶层,赋税极重,养活了很 
多不劳而获的人。富人谙熟法律,又有钱,总能得到法律的保护;而穷人总是在不知不 
觉中触犯法律,而且那没完没了的诉讼又要化很多钱,正义是用钱来购买的。对于这些 
"谬论",那位罗马官员的反驳也有趣且耐人深思。他说当初建立帝国的伟人和智者们为 
了确保帝国的秩序运转正常,必须把社会划分成很多阶层,大家各司其职,所以赋税是 
必要的;就法律而言,诉讼的复杂是为了确保正义得到伸张。 

  在外交事务方面,明显地存在着一种不平等的关系。这位东罗马官员来匈奴帝国的 

目的是为了交还几个匈奴帝国的叛逃者,并在皇帝的授意下与阿提拉就两国的利益方面 
的问题进行磋商。在整个过程中,充满着阿提拉对东罗马帝国的傲慢,而东罗马方面总 
是不断许诺大量的馈赠。他们在这里还遇见了几位来自西罗马的使者。这些西罗马人带 
来了他们的皇帝对于阿提拉的乞求,希望阿提拉放过一位罗马银器商人,这位商人是一 
个匈奴人的俘虏的债权人,有大量的黄金在他的手中。阿提拉先把那俘虏钉死在十字架 
上,后得知他有黄金在那个银器商手里,就要求西罗马皇帝把人和赃物都交出来。皇帝 
请求放过这个商人,并答应交纳同等数量的黄金。阿提拉对此根本不予理会。 
    阿提拉是匈奴史上最伟大的领导者。他不仅建立了最强大的匈奴帝国,而且依靠自 
己的头脑以及帝国的军事力量,在当时西欧的政治舞台中占据了一个极其突显的位置。 
在他称王尹始(大约435年之后),阿提拉就逼迫东罗马交纳更多的钱。狄奥多修斯 
二世皇帝被迫按往年的贡额加倍上贡。然而由于各种各样的理由,这位新的匈奴王在 
447年以后,开始把眼光转向西面,把西罗马作为寻找新的机会的主要地区。自他登 
基开始十多年以后,在西罗马帝国各种事务的角逐中,阿提拉的匈奴帝国变成了最强大 
的外部势力。在他当政时期,匈奴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定居的民族,而不再是早先的牧马 
人了。大匈牙利平原不可能象黑海北部的大草原那样,有足够的空间供他们放牧马群, 
因而阿提拉不得不发展步兵团来补充比过去规模小得多的骑兵力量。实际上,在阿提拉 
的时代,匈奴人的军队在形式上已经和当时欧洲其他蛮族相差无几了。不同的是,他的 
军事力量极为庞大,能够实施包围和攻城等大型军事行动,而其他的蛮族军队则望尘莫 
及。 

  公元五世纪四十年代,阿提拉对巴尔干半岛东部实施了一系列致命的打击。其中有 
一座位于多瑙河以南一百多英里的尼斯查瓦河畔的城市(441-442),被匈奴人摧毁得之 
彻底,以至于数年后罗马使者前往晋见阿提拉经过此处时,仍可见岸边白骨累累,城内 
尸臭熏天。此后,许高卢地区的城市都不能免遭此厄运。 

  匈奴人在比邻东罗马的多瑙河地区确立了一个强大的地位之后,在442年被著名 
的东罗马将军阿斯帕尔阻挡在色雷斯地区。447年阿提拉又对巴尔干实施了一次更大 
规模的入侵。他们长趋直抵君士坦丁堡城下,迫使东罗马皇帝狄奥多修斯二世乞降。阿 
提拉不仅收取了所有欠交的贡金,还得到了一个新的价值2100镑黄金的年贡额,同时又 
被赠予了多瑙河以南面积可观的领土。这次战役使东罗马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史家言 
称,匈奴人所经之地"杀戮无数,血流成河。他们抢劫教堂和修院,遍杀修士与修女 
......他们彻底摧毁了色雷斯,使其不可能再恢复过去的旧貌了。"阿提拉这次对东罗 
马的狂胜,令他有了足够的回旋余地去实现其突袭西欧的计划。 

  到445年时,匈奴帝国的势力达到鼎盛,其疆域大致东起里海,西至波罗的海和 
莱因河。东西罗马均被迫向其纳贡,以求免遭蹂躏。在当时,西罗马帝国经过与各日尔 
曼蛮族的数十年的战争,边防松弛,军力大为减弱;而各日尔曼蛮族的势力却在纷纷崛 
起。在这种天下大乱,群雄四起的角逐中,当数匈奴帝国最为强大,罗马人与日尔曼人 
的各派势力都想拉拢匈奴人以制服对方,而阿提拉则利用西方错综复杂的矛盾巧妙周旋 
,力图施展自己的政治报负。对于阿提拉来说,打击东罗马,焚掠巴尔干不过是一个前 
奏,而彻底占领高卢则是他实现其野心的第一个目标。在随后的几年里,阿提拉作了充 
分的准备,并获得了足够的理由。直到451年再次大举发兵,阿提拉把对高卢的征服 
推向了最高潮,同时也为自己掘开了墓穴。   

 所谓高卢地区,主要包括内高卢和外高卢两部分。前者指意大利北部阿尔卑斯山 以南的波河流域地区,公元前三世纪始就己处于罗马帝国治下。后者指阿尔卑斯山以北 
的广大地区,包括现在的法国、比利时、卢森堡,以及荷兰、瑞士的一部分,公元前 
51年被恺撒大帝征服。 

  451年阿提拉所侵入的即是外高卢,那场决定性的战争发生在今法国香槟省境内 
马恩河畔的沙隆附近,史称"沙隆之战"。这是中古欧洲史上一场著名的战争,也是世界 
军事史上最著名的战争之一。双方投入兵员之多,伤亡之惨重,不仅在那个时代是空前 
的,而且堪与现代战争相比。这场战争形成了欧洲中世纪传说的一部分。这是一个对性 
与权力的贪欲,对金钱与土地的渴求的故事,它的主要角色象任何一个曾经活着的人物 
一样诩诩如生而且富有色彩。战争的胜负,不仅对于阿提拉和匈奴帝国的命运是决定性 
的,而且对于欧洲历史的发展也是决定性的。在阿提拉的计划中,完成了对高卢的征服 
之后,下一个目标将是罗马城。也就是说,他的最后目标是要把整个西罗马帝国纳入自 
己的版图。然而,他的超群的才智、与生具来的傲慢,以及极度膨胀的野心结合在一起 
,不仅把他在征战西欧的生涯中带向了命运的顶峰,同时也迫使罗马人和日尔曼人联合 
起来对他形成了强大的对抗。说到这里,诸位也可以猜出战争的结果了。 

  促使阿提拉实施对高卢的进攻计划的可能有三个因素。首先,是汪达尔国王盖萨里 
克挑开了沙隆之战的序幕。大约十年前,盖萨里克的儿子与西哥特王西奥多里克一世的 
女儿结了婚。但在442年,西罗马皇帝瓦伦丁三世批准了自己的女儿与盖萨里克的儿 
子的婚礼,其结果是可怜的西哥特公主被残忍地割了鼻子耳朵后送了回来。从此以后汪 
达尔人与西哥特人之间就结下了深刻的仇恨。盖萨里克因此力主阿提拉与其联合进攻西 
面的西哥特人。然而,当阿提拉当真越过了莱茵河,而西哥特人也加入了阿埃丘斯的联 
军来对抗匈奴人时,汪达尔人却作壁上观。 

  另两个因素更直接地促使阿提拉下定了入侵高卢的决心。一个因素是东罗马的停止 
纳贡。东罗马皇帝迪奥多修斯二世于450年从他的马上掉下来摔死了,他的儿子马西 
安继位。马西安在巴尔干建立了一道坚固的防线来阻止蛮族的入侵,并且拒绝向阿提拉 
交纳贡赋。被惹恼了的阿提拉决定把他的狂怒泻向西罗马,不仅因为西罗马比东罗马的 
军力与边防更弱,还因为一个极为特殊的事件给了阿提拉充足的口实向西罗马宣战。 

  449年,西罗马皇帝的妹妹霍诺莉娅与她的宫廷侍卫的私情被发现,受到其母干 
涉。那位不幸的情人被处死了,而霍诺莉娅极可能是由于有了身孕,被送到君士坦丁堡 
囚禁起来。此女不知是出于恶做剧还是报复心理,情急之中派人给西哥特王西奥多里克 
送了一封信,称若能解救则将许配自身为妻。同时她也给阿提拉送了一枚戒指和一个口 
信,表达同样的意思。西奥多里克以此为由,一路连下七十余城,直杀入东罗马,大肆 
洗劫了君士坦丁堡,被贿以重金后始退。西奥多里克根本没有理会婚约之事,他深知皇 
帝女儿不可能下嫁蛮人。再者,他也非常惧怕阿提拉,不愿意与他争风吃醋。西哥特人 
走了,君士坦丁堡的恐惧阴影仍没有消除。为了彻底解决阿提拉的威协,东罗马皇帝令 
人买通其身边的侍卫,以伺机行刺。这个阴谋很快就被阿提识破了,但此种小技俩他根 
本就不放在心上,他的野心很大。阿提拉仍旧派人给东罗马皇帝送去了重礼,并捎口信 
说:"你我都出身于贵族,但你的行为使你失去了继续保持这份头衔的资格,而我却以 
我的功绩保留了荣耀。我们因此可以分出高下了。"这个信息给君士坦丁堡带来了极度 
的恐慌,堂堂不可一世的皇帝不得己再次屈辱地向匈奴人交纳大量的黄金,以求苟安。 
阿提拉至此并未罢休,他要求把包括高卢在内的一半西罗马割让给他作为嫁妆。当他越 
过莱茵河时,宣称这不过是以武力来寻求应得的权利。他要履行婚约,迎娶霍诺莉娅。  

阿提拉经过充足的准备和精心的策划,于451年初率领数十万大军越过了莱茵 
河。在他的联军里,有一只数量可观的东哥特人同盟军和其他日尔曼人杂牌军,包括一 
些勃艮第人和阿兰人。法兰克人的一部分也加入了阿提拉的联军。关于匈奴联军的兵员 
人数,各种史书记载不一,从三十万到七十万的说法都有,五十万应该是比较可靠的。 
匈奴联军越过莱茵河以后,在四月份首先占领了美茨,恐惧很快在高卢蔓延开来。紧接 
着,包括莱姆斯、美茵兹、斯特拉斯堡、科隆、沃姆斯和特里尔在内的一系列欧洲大城 
市都遭到了抢劫和焚毁。巴黎也险遭劫掠。 

  在扫清了莱茵河流域的通路之后,阿提拉率领他的匈奴大军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杀向 
高卢的心脏,包围了奥尔良。匈奴人强劲而迅猛的军事行动不仅使西罗马危在旦夕,而 
且更直接地威胁着各新建之日尔曼国家的安全。罗马大将阿埃丘斯受命组织了一只同样 
强大的联军来迎击阿提拉。阿埃丘斯的联军主要由罗马高卢人组成,同时西哥特人、阿 
兰人、勃艮第人也与他们传统的敌人——罗马人联合起来一起保卫高卢。法兰克国王也 
被说服加入了进来。尽管联军的所有各方都对匈奴人有一致的仇恨,但对于阿埃丘斯来 
说,能够把他们联合起来组成一个有效的军事联盟,仍然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阿埃丘 
斯号称是"最后一个罗马人",在451年前的很多年里一直是西罗马最杰出的将军,并 
一直担任着瓦伦丁三世的首席政治顾问。在此前的四十多年间,罗马帝国的皇帝们在强 
大的外敌面前一个个变得软弱而退缩,在西罗马更是如此。瓦伦丁三世皇帝为了躲避蛮 
族骚扰己迁住拉文那。无论与任何人相比,阿埃丘斯都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来保持帝国晚 
期的强大和繁荣。  

  由于西罗马联军的抵抗,匈奴人对奥尔良的包围没有能够达到即定的目标。阿提拉 
没有想到会遇到来自西罗马联军的如此强烈的抵抗。他显得有点聪明过头了,生怕在奥 
尔良围墙外面拖陷得太久,所以于6月14日放弃了围攻。阿提拉撤退到了今天法国香 
槟地区的开阔平原上,这给了西罗马联军的士气以极大的鼓舞,匈奴人并非不可战胜。 
6月20日,在沙隆附近卡太隆尼平原上,一场恶战发生了。最初,阿提拉显然是被自 
己的命运的突然转折所震惊,他对能否取胜没有信心,对撤兵与否亦不能决断,他躲在 
车阵里直到下午才出来。阿提拉原想拖到天黑以后再开始战斗,但他最终还是把兵力投 
入到战役中。 

  在阿提拉的阵列里,右翼是杂牌日尔曼人,左翼是东哥特人,最精锐的匈奴军队则 
处于正中位置。阿埃丘斯采取了另一种布阵,他把最不可靠的阿兰军队放在罗马联军中 
间,用来对付匈奴人的正面突袭;西哥特人部署于右翼,而他自己的罗马军队则处于左 
翼。很明显,阿埃丘斯希望能够有效地打击匈奴人较弱的两侧,然后对匈奴主力部队来 
个两面包抄。在战役初期的小规模冲突中,当罗马人在匈奴主力的右侧占据一处高地后 
,阿埃丘斯的这种布阵看来确实取得了一定的优势。从后面的战况的分析来看,仅管阿 
提拉自己的匈奴主力在所有这六只军队里是最强的,但他两翼的日尔曼人同盟军则要明 
显弱于对手。 

  紧跟着,西方历史上规模最大、最惨烈、最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战役之一就发生了。 
阿提拉与处于罗马联军中心的阿兰人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当匈奴人把阿兰人压退时,其 
右侧的罗马军队发动了突然的进攻。同时,匈奴人向前的运动也把自己另一侧暴露给了 
西哥特人的进攻,结果使匈奴人的力量遭受到重创。但实际上战役的结果并未分出胜负 
,双方的死伤同样极其惨重。战况的残酷程度是空前的,据称双方死亡人数估计有16 
到30万人。西哥特王西奥多里克在混战中一头栽下马来,被乱兵杀死。阿提拉如果不 
是于危急之中保持镇定,也难逃厄运。阿提拉撤回到他的车阵中,一直呆到夜幕降临也 
不出来,他的弓弩手把罗马人挡在外面。 

  由于匈奴人所遭受的打击,阿提拉首先想到的是保持住其精锐兵力,因此无心恋战 
,想伺机脱身。恰好西奥多里克的死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西哥特人由于国王的死去所 
发生的政局变化,新的继承人不愿再继续参战,急于回国登基,甚至阿埃丘斯对其确立 
王位也表示支持。于是,其王兄于半夜时分偷偷跑到匈奴人的营账内,与阿提拉签定了 
城下之盟,网开一面地放走了匈奴联军。后者则于凌晨悄悄溜出战场,从而避免了一场 
更为惨烈的、流血更多的战役。 

  事实上战役到此时已经结束了。在罗马联军一方有人主张第二天追讨阿提拉,但阿 
埃丘斯没有采纳。也许他希望保留着这个虽然遭受了打击,但仍然有相当实力的匈奴军 
队,以便保持与日尔曼蛮族之间以罗马名义的联盟。由于阿埃丘斯的放手,阿提拉得以 
轻易撤走并越过了莱茵河。很多人谴责阿埃丘斯对匈奴人太便易了。不用讨论阿埃丘斯 
的政治动机,仅从军事上说,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实际上罗马联军损失也是及其 
惨重的,而阿提拉不过是一只受伤的老虎,他的军事力量仍然很强大。因此阿埃丘斯的 
做法应该是明智的,能够把匈奴人驱赶出帝国领土已经是相当的成功。确实,阿提拉于 
次年得以有足够的力量入侵意大利,并造成了极大的灾难。但假如当年匈奴联军在高卢 
成功地实施了一次有效的反击,那么整个西方的历史就要重写了。 

  匈奴人对于罗马的威胁,确实没有因为阿埃丘斯在沙隆的胜利而消失。虽然阿提拉 
撤过了莱茵河,但他并未知悉自己的劫数。阿提拉于次年(452)率匈奴大军绕过阿 
尔卑斯山,从东面进入北意大利,再次发动了一场从某种意义上说规模更大的、令整个 
西罗马极度恐慌的入侵。位于亚德里亚海岸的阿奎利亚城几乎被从地面上铲除了,它的 
逃亡者后来在一处沼泽地带建立了威尼斯新城。许多波河流域地区的城市,包括米兰、 
威罗那和巴度阿等等,都遭到了洗劫。匈奴人几乎彻底焚毁了整个北意大利。阿埃丘斯 
,这位曾因其在高卢的政治军事运作而功垂史册的罗马人,这一次却不可能为了保卫意 
大利,而使西哥特人和阿兰人听命于他了。 

  在当时整个西方世界看来,罗马城就要成为阿提拉的囊中之物了,然而阿提拉的雄 
健的攻势恰在此时开始萎缩。紧接着发生的事极富传奇色彩。由于瓦伦丁三世早已迁住 
拉文那,此时的罗马城实际上由教皇管辖。就在阿提拉逼近罗马城时,教皇利奥一世舍 
身出城,在北意大利的米西诺河和波河的汇流处面见了阿提拉。他身着华丽的教皇服饰 
,以其滔滔雄辩居然把阿提拉说服同意退出意大利。不仅如此,后面的传说更是邪乎, 
居然圣保罗和圣彼德同时在阿提拉面前显圣,并下神示说如若不理会利奥的要求则立即 
赐死。这个传说在西方中世纪史上非常著名,至今在罗马梵蒂冈的一座教堂内还有一副 
以此主题的油画。威尔第曾根据这个传说写了一出歌剧,其主旨在于表达意大利反抗外 
国侵略势力决心,和意大利人民必胜的信念。在歌剧上演时,正置意大利被奥匈帝国所 
占领。根据这个歌剧,有一个叫做埃兹奥的罗马将军,作为罗马使者前往阿提拉营账谈 
判。他许诺将作为内应为阿提拉打开城门,但条件是事成之后把罗马的一半赠给他。但 
阿提拉没有抓住这个机会。 

  实际上以阿提拉的自负和信仰,如果没有远为重要的自身原因,他是根本不会理会 
不知深浅的利奥的说项的。真实的情况是,阿提拉的军队给养短缺,整个意大利在 
450-51年期间又经历了一场饥荒,而且一场瘟疫开始席卷匈奴人的军队。更令阿提拉担 
心的是,东罗马皇帝马西安派遣了一只军队越过多瑙河去进攻匈奴人的老巢,潘诺尼 
亚。所有这些因素再加上阿提拉前一年在沙隆所遭受的损失,促使阿提拉接受了利奥的 
劝说,回师潘诺尼亚。  
    阿提拉到底还是放过了罗马。在相继的两年内,先后在沙隆和北意大利,匈奴人的 
威胁最终没能使西罗马拜倒在自己的膝下。也许罗马帝国最后的历史作用是在来自亚洲 
的匈奴人和日尔曼蛮族之间充当一个缓冲,而后者的命运则奠定了现代西方民族的中世 
纪基础。仅管很多意大利人不满意阿埃丘斯没有在沙隆彻底消灭匈奴人,但恰恰是这位 
"最后的罗马人"使这个曾经骄横一时的蛮族帝国走向灭亡。战争和疾病打垮了阿提拉的 
势力,匈奴帝国元气大伤,它在历史上的最后一页很快就要翻过去了。公元453年的 
一天,匈奴王阿提拉与一位年轻漂亮的日尔曼少女伊尔迪科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婚礼是 
在美酒欢宴中度过的。当晚阿提拉醉熏熏地带着新娘入了洞房。次日清晨,人们却发现 
他在酩酊大醉中被自己的鼻血呛死了,而那位可怜的新娘却哆嗦着倦缩在床角。这位卓 
然超群的匈奴王的突然死亡所造成的巨大的权力真空,令他的许多儿子和党羽很不习惯 
,他们卷入了内讧和争夺。454年,东哥特人和其他日尔曼部落起兵造反,阿提拉的 
儿子们无法对付这种局面,帝国迅即瓦解了。从此以后,东哥特人定居在潘诺尼亚,匈 
奴人则定居在多瑙河下游和俄罗斯南部地区。他们后来信仰了基督教,学会了农业,渐 
渐融合于其他民族。作为一个势力匈奴人又继续存在了几百年。七世纪时,东罗马皇帝 
还招募过匈奴士兵同波斯人打仗。 

  沙隆之战的另一个杰出人物阿埃丘斯亦未能得善终。他在五世纪30年代、40年代乃 
至50年代初期都曾地位显赫权重一时。然而就象很多宫廷冤案一样,他在高卢的成绩反 
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因为他的才干招来了皇帝的忌妒。454年,瓦伦丁三世皇帝亲 
手用御剑刺死了他。第二年,阿埃丘斯的两位亲信又杀死了皇帝。476年,西罗马最 
后一位皇帝罗慕洛被日尔曼人的匈奴雇佣军首领奥多亚塞废黜,帝国从此不复存在。
在西方世界,每一个上过历史课的中学生都听说过阿提拉(Attila)的故事,他的名气甚 
至比佛陀、孔子、秦始皇和成吉思汗还要大。但对于他的民族――胡人(Hunni),我们 
其实所知甚少。这个来自中亚的游牧民族像迷一般地入侵了欧洲,并乘罗马帝国分裂之 
际迅速建立起了自己的强权,但很快又同样迷一般地消失在亚欧大陆的交界处。他们与 
匈奴之间似乎存在某种联系,却又有很多区别。这个问题虽然有趣,但又争论极大,至 
今都没有定论。本文的主旨并不是讨论胡人的渊源,而是用批判的眼光审视胡王阿提拉 
的生平。阿提拉出生于公元396年左右,在此前二十年,巴拉姆贝尔(Balamber)国王领导 
下的胡人就已经在中欧和东欧平原上建立起了较为稳固的军事霸权。但二十年过去了, 
他们却无法形成一个统一的国家,而是分为十多个互不隶属的部落。阿提拉家族所在的 
部落主要定居在现在的匈牙利和罗马尼亚一带,被认为是当时最为强大的胡人部落。阿 
提拉的祖父――胡王乌尔丁(Uldin),是西罗马帝国的长期盟友,同时也是东罗马帝国 
的长期敌人。他在公元408年入侵巴尔干的过程中因部下日耳曼人的叛变而惨遭失败, 
从此在历史上销声匿迹。对于阿提拉家族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们的部落 
在此后分裂了,阿提拉的两个伯父或叔父――卢阿(Rua)和奥克塔(Octar)各自统治着其 
中的一部分。阿提拉的生父蒙迪乌克(Mundiuc)在当时默默无闻,如果不是有布勒达 
(Bleda)和阿提拉这两位儿子的话,我们很可能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公元410年,西哥特王阿拉里克(Alaric)攻占了罗马,西罗马帝国的大部分领土也在此 
后不久被入侵的日耳曼人瓜分殆尽,只留下意大利本土、北非和高卢的部分地区。卢阿 
的部落在当时的处境也同样危险,两个困境中的政权决定结成联盟。阿提拉就在这个时 
候被他的伯父派往西罗马帝国的政府所在地拉文纳(Ravenna),担任人质。与他交换的 
罗马人质名叫埃提乌斯(Aetius),这个贵族子弟大约比阿提拉年长5岁,此时已经成年 
,而且在此前不久还曾经在阿拉里克处当过人质。与15岁的阿提拉相比,算是经验丰富 
的外交人员了。他很快掌握了胡人的语言,赢得了胡王卢阿的信任和友谊,还提高了自 
己骑马和射箭的技巧,这为他日后的飞黄腾达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对于阿提拉的人质生 
活,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可以想象,作为友邦王子,他的生活待遇是十分优越的。他肯 
定学会了拉丁语,但水平可能很一般,因为他日后在外交场合还需要翻译。他大概也能 
听懂一些希腊语,而且对希腊人很有好感。在意大利的生活丰富了他的知识――包括军 
事、经济和基督教,也拓宽了他的视野。通过学习罗马史,他无疑认识到了国家和民族 
分裂的坏处,但未必真正理解了罗马的文明,因为他的人质兼留学生活并没有持续很长 
时间。埃提乌斯在公元415年前后返回罗马帝国,估计阿提拉此时也已经回到了祖国。 
回国对他来说很可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他不善交际,在罗马帝国内并没有结识 
多少朋友。 
回国后的阿提拉致力于本民族的统一大业,到公元430年为止,除了奥克塔的部落以外 
,大部分胡人都已成为卢阿的属民。与此同时,埃提乌斯则和一个名叫波尼法提乌斯 
(Bonifatius)的将领并称为“最后的罗马人”。这两位“最后的罗马人”之间的争权夺 
利导致了罗马帝国的继续崩溃:为了对付埃提乌斯,波尼法提乌斯邀请汪达尔人来到北 
非,从而彻底葬送了这个行省。在公元425年的内战中,埃提乌斯请来了卢阿的胡人为 
自己助战,波尼法提乌斯虽然打赢了战役,但却因伤致死,幸运的埃提乌斯从此开始掌 
握西罗马帝国的军政大权。此后不久,胡人接连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公元430年,奥克 
塔在莱茵河畔的一次宴会上意外去世,慌乱中的胡人被伯艮第人突袭,损失十分惨重; 
公元434年,已经基本统一了胡人的卢阿调集重兵,南下入侵东罗马帝国。在拜占廷使 
者的面前,他又一次重复起父亲乌尔丁那“日月所照,莫非胡土,普天之下,莫非胡臣 
”的豪言壮语。但他在围攻君士坦丁堡的前夕突然驾崩,据说是死于雷击,拜占廷帝国 
的寿命因此得以再延续一千年。 
伴随着奥克塔和卢阿的死亡,布勒达和阿提拉终于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他们用暴力手 
段夺取了王位,并杀死了所有对此持有异议的国民,其中也包括他们自己的伯父、叔父 
和堂兄弟。部分幸存者逃入东罗马帝国,寻求政治避难,成为此后影响双边关系的主要 
因素。值得一提的是,从词意上看,“布勒达”和“阿提拉”很可能都不是他们的真实 
姓名,而仅仅是部下给他们起的绰号而已,他们也还都有其它的名字。布勒达获得了多 
数领土和人民,阿提拉不得不满足于给自己的兄长担任副手的角色。公元436年,埃提 
乌斯北上莱茵河,攻击伯艮第人,阿提拉以盟友的身份参战,把伯艮第民族“杀得只剩 
两个人”,算是给伯父奥克塔报了仇。但伯艮第人并没有从此一蹶不振,正相反,尼伯 
龙根的史诗这才刚刚开始,它里面提到的“胡王埃策尔”就是阿提拉。奇怪的是,史诗 
中埃策尔的形象却还是比较光明正大的。在公元437年埃提乌斯与西哥特王提奥德里克 
(Theoderic)的战争中,布勒达和阿提拉的部下又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但两国的友谊 
不过是表面现象,胡人这样做其实只是为了钱。埃提乌斯倒真应该好好感谢胡人,甚至 
连他的私人卫队也全是由胡人雇佣兵组成的。甚至西罗马帝国的皇帝瓦伦提尼安三世也 
该感谢胡人:公元433年,六万名胡人士兵参预了拥立他称帝的军事行动。西罗马帝国 
和胡人之间的同盟关系一直持续到布勒达去世为止。胡人为此也获得了多瑙河南岸的一 
大片肥沃的土地作为报偿,他们中的一些人从此开始务农。从开始入侵欧洲起,胡人对 
于东西罗马帝国的政策就一直是“胡萝卜加大棒”:胡萝卜赏给西罗马帝国,大棒则砸 
向东罗马帝国。自卢阿时代起,东罗马帝国每年要向胡人支付350磅黄金,而布勒达对 
此已经不再满足。公元435年,布勒达和阿提拉联合渡过多瑙河,逼迫东罗马帝国签订 
了历史上著名的不平等条约《马尔古斯(Margus)条约》。为了让自己矮小的身材显得高 
大一些,布勒达和阿提拉坚持要坐在马背上谈判,这在以后成为惯例。根据《马尔古斯 
条约》,东罗马帝国每年必须支付的贡金提高到700磅,在边境开放通商口岸,并交出 
所有的流亡政治犯。但和约被遵守的情况并不理想,布勒达于是在公元440年再次兴兵 
犯界。阿提拉等了将近两年,才在公元442年跟上来当“摘桃派”。但他的仗打得并不 
好:在一座名叫阿西慕斯(Asimus)的小城下,他损失了大量的部队,还被俘虏了一些人 
,被迫狼狈撤退。布勒达的军队则进展顺利,差不多洗劫了整个巴尔干半岛,兵临君士 
坦丁堡城下。东罗马帝国被迫在公元443年签订了更加丧权辱国的《阿德里亚堡 
(Adrianople)条约》,向布勒达赔款6000磅黄金(约合30亿元人民币),并把以后每年的 
贡金提高到2100磅黄金。 
现在轮到阿提拉谈判了,他首先提出要惩办阿西慕斯的军民,也就是赔偿损失,并交还 
战俘。君士坦丁堡的诏书发出去了,阿西慕斯军民的回答倒也干脆:“钱?没有!俘虏 
?杀了!”还剩下两个活口,但阿提拉必须用阿西慕斯城在战争时期失踪的两个小男孩 
来交换。阿提拉找遍全军的帐篷也没有发现那两个小男孩,这才发现上当了。他十分窝 
囊地到阿西慕斯城下去道歉,谴责自己的无能,总算得到了阿西慕斯军民的“谅解”, 
要回了那两个战俘。阿提拉在这场战争中一个铜版也没有捞到,这是他终身的奇耻大辱 
,毕竟布勒达在公元443年到445年间共从东罗马帝国搞到了不低于一万磅黄金的收入。 
从东罗马帝国与胡人签订的历次条约可以看出,布勒达的军事实力远远强于阿提拉,而 
两人之间的关系自公元441年后就一直趋于恶化。当时阿提拉获得了一名著名的罗马喜 
剧演员,这是个侏儒,后来娶了位胡人妻子。布勒达听说后去向阿提拉要人,遭到了不 
讲情面的拒绝。在《阿德里亚堡条约》签订之后,或许是出于嫉妒或贪婪,阿提拉决定 
与布勒达最后摊牌。三位此时臣服于胡人的日耳曼国王在他的阴谋中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格皮德国王阿尔达里克(Ardaric)、东哥特国王瓦拉米尔(Valamir)、斯基尔国王埃迪 
卡(Edica)。公元445年初,布勒达在打猎中突然去世,据阿提拉的亲信说是被鹿顶死的 
,可是谁也不相信他们的话。布勒达的部下决心为他报仇,但他们群龙无首。在一场激 
烈的内战之后,“阿提拉在同胞的尸体上建立起了自己的大帝国。”无论夺权的手段是 
否光明正大,在吞并了兄长布勒达的领土和部属之后,阿提拉此时已经成为地球上最有 
势力的人。他的帝国疆域西至莱茵河,东至里海,北至波罗的海,南至多瑙河――黑海 
――高加索山脉,总面积四百多万平方公里,比同时期中国南北朝的总和还要大。上百 
个蒙古、突厥、日耳曼、波斯、斯拉夫、凯尔特民族匍匐在他的脚下,东、西罗马帝 
国、波斯萨珊帝国和周边无数的小国都必须向他年年进贡,岁岁来朝。他的军队号称控 
弦五十万,而这还不包括仆从民族的盟军。作为“一个生来就是要震撼所有的民族,恐 
吓所有的国家的伟人,”阿提拉自己也是志得意满,打算首先消灭南方的三大帝国,然 
后统一全世界。阿提拉这个人具备很多领袖的素质。他为人严肃认真,不苟言笑,待人 
和善,宽宏大量,精明仔细,料事如神;虽然身材矮小,但走路和骑马的样子却令人肃 
然起敬。在布勒达死后,阿提拉并没有娶自己的嫂子们,而是把她们安排到一个隔离的 
村子里,又送去许多仆人,让她们在那里过着富裕的寡居生活,这与匈奴单于截然不 
同。但阿提拉并非清心寡欲之徒,而是极端贪婪好色的人。表面上,他用华丽的家具和 
金杯招待客人,还派胡人女孩去陪她们睡觉;他用银杯招待部下,对别人犯的第一次错 
误,即便是故意犯的严重错误,也从不计较;他自己只坐木制的椅子,用木杯喝饮料, 
打仗时冲锋在前,撤退在后。但实际上,他的后宫里金积如山,妻妾成群,他的儿子们 
“多得可以自行组成一个民族。”这不仅造成了他自己的短寿,而且也导致了胡人民族 
在他死后的败亡。在布勒达死后,阿提拉花了两三年时间来巩固自己的统治。在他之前 
,只有卢阿曾经短暂地独自统治过这样广阔的国土。如何把数以百计的不同语言、不同 
信仰、不同生活方式的民族融合到一起,是极其艰巨的任务。阿提拉在这点上做得十分 
成功。他一方面大搞个人崇拜,自称是“最高的上帝”、“王中之王,神中之神”,还 
弄到一把所谓的“战神玛尔斯之剑”,据说在战场上一挥就能使敌方武器全体失灵,以 
制造自己天下无敌的形象;另一方面,他授予一些过去已经被胡人奴役的部族以民族自 
决权,册封他们的领袖,帮助一些已经失散的部落重新组合起来,提高他们的社会地位 
,解放有功的奴隶,重建国家机构和社会秩序,用高薪显位聘请罗马和希腊的能人智士 
来为自己服务,推行灵活务实的内外政策,从不搞拖拖拉拉的官僚主义。一个古典意义 
上的健全国家体制当然还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形成,但在大大缓解了国内民族矛盾之后, 
阿提拉和他的帝国确实已经有能力开始实现征服全世界的梦想了。公元447年1月27日凌 
晨2点,君士坦丁堡的城墙被一次猛烈的地震所破坏,96座塔楼中有57座倒塌。这对于 
希望消灭东罗马帝国的阿提拉来说是天赐良机,他很快行动起来,带领一支空前庞大的 
蛮族军队渡过多瑙河。他的军队主要由日耳曼步兵组成,蒙古、突厥、波斯人种的骑兵 
很少,还带了一些攻城装备。这当然是考虑到骑兵在攻坚战中派不上什么用处,但同时 
也丧失了胡人军队特有的机动性。走到索菲亚时,阿提拉已经在路上花了两个月。在此 
期间,君士坦丁堡的军民们不仅修好了原来的所有工事,而且还在老城外造了第三道城 
墙。在摧毁了巴尔干的七十多座城市(但没有破坏任何教堂)之后,阿提拉攻占温泉关, 
并在君士坦丁堡郊外全歼了出城迎战的东罗马军队。此时他的军队中开始流行瘟疫,只 
得撤退。这次军事行动成果甚小,几乎是一无所获,因为巴尔干地区本来就已经相当贫 
困了。从君士坦丁堡撤退时,阿提拉在开出了6000磅黄金的和平条件。很快他又派来一 
支使团,其领导人是斯基尔国王埃迪卡和罗马人奥里斯特斯(Orestes),要求东罗马帝 
国吧巴尔干北部割让给他。东罗马帝国当时执政的大宦官克于萨皮乌斯(Chrysapius)询 
问埃迪卡的官职,埃迪卡吹嘘说自己的地位仅次于阿提拉本人。克于萨皮乌斯就建议他 
设法刺杀阿提拉,如果能够成功,东罗马帝国将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埃迪卡开出了50磅 
黄金的价码,克于萨皮乌斯立即支付了这笔钱。哥特血统的翻译官维吉拉(Vigila)参预 
了这个计划,他们决定以为阿提拉的秘书君士坦提乌斯(Constantius)筹办婚事为名, 
掩盖这个计划。拜占廷使团于是和胡人使团一起出发,去找阿提拉谈判。历史学家普里 
斯库斯(Priscus)参预了这个使团,但和其他人一样并不知道刺杀阿提拉的计划。拜占 
廷使团受到了胡人极其友好的接待,普里斯库斯为我们详细地描述了他所见到的胡人世 
界。他注意到阿提拉的内阁成员大半都是罗马人和希腊人,特别注意了阿提拉本人、他 
的王后克蕾卡(Creca)、长子埃拉克(Ellac)和幼子埃尔纳克(Ernac)。他们住在有大理 
石浴缸的木头房子里,各个房间用挂毯隔开,享受着“野蛮的幸福生活。”西罗马帝国 
的使团也同时在场,人们都在谈论阿提拉正在策划的波斯战争,并普遍认为他能够毫不 
费劲地消灭萨珊帝国。友好的会谈气氛因刺杀阴谋的破产而被打断,阿提拉威胁维吉拉 
说“要把你撕碎了喂鸟”,但后来却仅仅没收了那50磅黄金,又追加罚了他50磅黄金, 
最终却十分幽默地把钱都还给了他。没有一个当事人受到处罚,谈判继续进行。阿提拉 
放弃了许多条件,表达出了足够的和谈诚意,令拜占廷使团非常欣慰。但此时拜占廷皇 
帝提奥多西二世突然去世,新皇帝马尔西安决定不支付谈判好的贡金,普里斯库斯等人 
的这次和平出使因此失去了意义。阿提拉计划中的波斯战争是应亚美尼亚王国的请求, 
后者一直是周边大国地缘政治的棋子,现在正受到波斯军队的攻击。据说在此前不久, 
西罗马帝国的霍诺里娅(Honoria)公主派自己的心腹太监从君士坦丁堡来找阿提拉,声 
称自己被母亲和兄长指使东罗马皇帝提奥多西绑架了(其实是因犯了通奸罪而被送入了 
修道院),希望阿提拉能够拯救她。作为报偿,霍诺里娅还送给阿提拉一枚戒指,表示 
她在获得自由后愿意嫁给对方,同时带给他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半个西罗马帝国作为嫁 
妆。这便是无数欧洲传说中所讴歌的那枚戒指,它的魔力足以改变世界历史的进程。此 
时提奥多西已经去世,而且霍诺里娅也已经被送回了拉文纳城。霍诺里娅容貌平常,品 
德又不好,但半个西罗马帝国实在诱人。阿提拉于是写信给霍诺里娅的哥哥、西罗马皇 
帝瓦伦提尼安三世,要求他把妹妹交出来,并且把他手中罗马帝国的一半(也就是高卢) 
作为嫁妆送给自己。瓦伦提尼安三世坚决不同意,他首先让霍诺里娅从人间消失,然后 
命令埃提乌斯整军备战。瓦伦提尼安三世和霍诺里娅的母亲普拉希迪娅(Placidia)太后 
于同年去世,丧失了一大支柱的西罗马帝国岌岌可危。 
上面这个说法虽然非常流行,但也可能是一个编造得比较完美的谎言。当时的高卢地区 
已经基本上被入侵的蛮族瓜分,其中主要的是西哥特人和法兰克人,瓦伦提尼安三世想 
割让也不过是句空话。阿提拉之所以要入侵高卢,很可能是出于另外一个较为现实的考 
虑。当时汪达尔人已经占据了北非,而他们过去在高卢和西班牙的根据地却被西哥特人所侵占。汪达尔国王盖塞里克(Geiseric)听说阿提拉打算征服全世界,就提出两国结盟 
,共同消灭西哥特王国,阿提拉欣然接受了这个邀请。当时法兰克人分裂为相互敌对的 
几个部落,阿提拉对于干涉法兰克事务大概也很有兴趣。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公元 
451年初,阿提拉最终决定首先放过东罗马帝国,命令他驻守在东欧平原的部队开赴高 
加索山区救援亚美尼亚,自己则率领中欧的野战军向高卢进发。这是一次危险的两线作 
战,而战争的规模又都很大,如果东罗马帝国的军队乘此时机直捣胡人帝国的腹地,那 
么结果将不堪设想。但阿提拉还是这么做了,或许他认为自己最近的几度示好足以赢得 
君士坦丁堡政府的友谊。此时,胡人的精锐骑兵大部分都云集在东欧,阿提拉带到高卢 
去的主要还是日耳曼步兵,这对于他来说是很不利的。公元451年3月,阿提拉的军队渡 
过莱茵河,总数号称有七十万,实际上大概只有这个数字的1/10至1/5。4月7日,他攻 
陷了高卢最古老和最重要的都市之一:梅兹城,把它彻底夷为平地。根据教会文献记载 
,阿提拉宣称自己是奉神谕来惩办世上的罪人的,也就是“上帝之鞭”,它后来成为阿 
提拉的绰号。但这个记载仅仅是百年之后的传说而已,已经自称是“上帝”和“神中之 
神”的阿提拉不大可能再以“上帝之鞭”自据。这个词也不是阿提拉时代的发明,汪达 
尔国王盖塞里克的父亲哥德吉塞尔(Godegisel,死于公元406年除夕夜)名字的意思就是 
“上帝之鞭”。公元410年,圣奥古斯丁又在他的布道词中提到了“上帝之鞭”一词, 
而他指的是当年攻占罗马城的西哥特王阿拉里克。如果阿提拉真的自称过“上帝之鞭” 
的话,那他也只不过是第三条而已。阿提拉的军队在4月下旬抵达了卢特提亚(Lutetia) 
城郊,这座城市后来改名为巴黎。当时卢特提亚市的主教名叫日耳曼,他派一个7岁大 
的小女孩去找阿提拉谈判,使得这座城市免遭屠戮。日耳曼主教因此功劳被教廷封圣, 
即“圣日耳曼”,后来成为巴黎市的保护神。阿提拉的军队此后继续向西哥特王国的首 
都图卢兹前进,沿途又碰到了特鲁瓦(Troyes)城,城里的主教名叫洛普(Loup)。据教会 
文献记载,他派了七个人去找阿提拉谈判,结果都被胡人杀了。洛普主教无奈自己出城 
,问阿提拉说:“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阿提拉回答:“我是上帝之鞭,奉天主的 
命令来惩办罪人。”洛普主教又说:“你要是上帝之鞭的话,那就应该按照上帝的旨意 
行事,不得胡作非为。我这里没有罪人,你走吧!”阿提拉就灰溜溜地撤退了,洛普主 
教后来也因此功劳被教廷封圣。这段记载同样令人难以置信,事实是,阿提拉确实没有 
攻占特鲁瓦城,但其原因是洛普主教表示愿意为他在高卢的征战充当向导。当阿提拉的 
大军在高卢东部攻略城镇的时候,西罗马帝国已经同西哥特王国、伯艮第王国及其它居 
住在高卢的蛮族结成了同盟。埃提乌斯自己抵达了高卢西北部,在那里集结了两万罗马 
军,连同其他各民族的联军,一共大约有八万人,号称五十万。他们与阿提拉遭遇时, 
后者正在围攻奥尔良(Orleans)城。当时控制该城的是阿兰人,他们本来许诺倒向阿提 
拉,但现在却反悔了,联合一个罗马军团守卫奥尔良。阿提拉在围攻了十几天后没有效 
果,看到敌人的援军已到,他被迫选择撤退。他的高卢战争至此其实已经宣告失败,但 
埃提乌斯同西哥特国王提奥德里克等人却在后面紧追不舍。6月初,阿提拉已经撤过了 
赛纳河,抵达马恩河,为了迫使阿提拉一战,埃提乌斯命令充当前锋的法兰克人在夜晚 
突袭敌人的营帐,充当阿提拉军后卫的格皮德人付出了很大代价才阻止住法兰克人的突 
袭。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阿提拉认识到自己已经无法从高卢全身而退。他在第二天上午 
回军列阵,准备作战。 
在战前,阿提拉没有像匈奴单于那样观察月亮的形状,而是命巫师观察牲畜的内脏以占卜战斗的吉凶。巫师的结论是不利,但敌军主帅将会阵亡。阿提拉认为这样也划得来, 
于是下令进攻罗马人所占据的高地,但被接连击退,他只得用演讲激励士气。下午3点 
,战斗全面打响,被阿提拉布署在左翼的东哥特人和格皮德人首先被对方的西哥特人和 
阿兰人击溃,但如胡人巫师预言的那样,西哥特国王提奥德里克在追击中被东哥特人的 
标枪刺死,其子托里斯蒙德(Thorismund)在战场上继承了王位。阿提拉军的右翼因为攻 
不下高地,很快也开始后撤,阿提拉本人所在的中军被孤立起来。此时的形势已经十分 
危险,一位匈奴单于无疑会毫不犹豫地骑上全军最快的战马逃跑,而阿提拉却下达了坚 
守阵地的命令。当夜幕降临时,阿提拉被敌人团团包围在一条小河的岸边,退路完全被 
切断了,只能靠飞箭阻止对方攻入自己的阵地。他在绝望中做好了自焚的准备,但埃提 
乌斯却不准备要他的性命。毕竟没有胡人这个民族,就没有他这个“最后的罗马人”的 
今天。此外,西哥特人的过于强大,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埃提乌斯于是在夜晚劝托里 
斯蒙德赶紧回国,去完成王位继承的手续,然后自己也拔营撤退了。大难不死的阿提拉 
收拾了战场,几天后撤出高卢。在返回首都的路上,阿提拉得知,自己的波斯战争也宣 
告失败,胡军还没有越过高加索山脉,亚美尼亚王国就已经向波斯人求和了。不过,这 
也使得东罗马帝国没有了偷袭他大后方的可乘之机。阿提拉与埃提乌斯在马恩河畔进行 
的会战以“沙隆会战”或“卡陶劳会战”闻名于世,因为会战的地点在沙隆(Chalon)城 
附近。它被英国学者克瑞西(Creasy)勋爵评为“世界史上最重要的15次会战之一”,因 
为它“阻止了欧洲野蛮化”。但事后看来,此战几乎毫无意义。阿提拉当时已经放弃了 
自己的战略目标,正在在撤退的过程中,他只求能够摆脱追兵;埃提乌斯与提奥德里克 
可能是想在本方的士气和体力占优的情况下给阿提拉一点教训。战斗的结果是:阿提拉 
虽然损失惨重,但却摆脱了追击;西哥特人打出了威风,但却失去了他们的国王;埃提 
乌斯收获了胜利,但却被指责在大好形势下放走了敌人。许多其它民族的国王或贵族也 
都在这次战斗中丧生,据说从大西洋到伏尔加河的每一个民族都参加了会战。真正的胜 
利者其实是坐山观虎斗的汪达尔国王盖塞里克,他的几个潜在的敌人都遭受了重创,无 
力再给自己制造威胁了。据原始史料记载,在此战中阵亡的双方将士多达16万5千人(一 
说30万),现代学者则估计为3-5万。真正的战斗只持续了5个小时左右,每小时6千至1 
万的阵亡率在近现代战争中都是极其罕见的,由此可见此战的残酷。沙隆会战的失败并 
未动摇胡人帝国大厦的根基,阿提拉在次年率领一支比上次大得多的武力入侵意大利。 
在阿奎利亚(Aquileia)城,他遇到了激烈的抵抗,连攻三个月没有效果。最后阿提拉通 
过观察鸟类的活动发现了城墙的弱点,终于把这座城市夷为平地。在围攻期间,他造了 
一座土山以祭祀同样曾经到过此地的祖父乌尔丁,该地后来发展为以乌尔丁的名字命名 
的乌迪内(Udine)市。此时埃提乌斯根本不敢出战,正躲在拉文纳,考虑与皇室成员一 
起逃往君士坦丁堡避难,任由敌军攻占了整个波河流域。在米兰,阿提拉命人把蛮族君 
主向罗马皇帝下跪的油画改为罗马皇帝向自己下跪的样式。他随即继续南下,向罗马进 
军。此时的罗马还没有从阿拉里克的洗劫中恢复过来,根本无法抵挡阿提拉的军队。罗 
马教皇利奥和两位元老于是出城向阿提拉哀求,他听说阿拉里克在攻占罗马后立即就去 
世了,担心自己也会遭遇同样的命运,于是下令撤退。同时,东罗马帝国军队在他后方 
的威胁和军中的流行病也是阿提拉放弃进攻罗马的主要原因。如果不是在阿奎利亚遇到 
麻烦的话,他本可以攻占整个意大利的。 
返回本土后,阿提拉又派了一支军队去攻打高卢的阿兰人,结果还是被西哥特人所击  退。公元453年夏天,他娶了一位新妻子――勃艮第公主伊尔迪科(Ildico)。婚礼进行 
到很晚,因此阿提拉的仆人们在次日早晨不敢去叫醒他。但直到中午,阿提拉还没有从 
洞房里走出来,他的部下这才感到有些惊恐。他们喊叫着冲进房门,看见伊尔迪科正在 
蒙着脸哭泣,而阿提拉则脸朝下躺在床上,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来――“神中之神”死 
了。阿提拉被当时的人认为死于循环系统疾病,有关伊尔迪科谋杀的说法直到百年之后 
才出现。胡人们割断头发,刺破脸颊,用勇士的鲜血悼念他们的国君。阿提拉的棺材分 
为三层:最外层是铁,第二层是银,最内层是金,以象征他的不朽功业。胡人拦住一条 
河流的水,把阿提拉的遗体埋葬在干枯的河床下,然后再开闸放水。所有参预施工的奴 
隶都被处死,以便使后世的盗墓者无机可乘。他的坟墓至今未能找到。阿提拉的统治仅 
仅延续了8年。在这8年中,虽然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武装力量,但他却未能为自己 
的民族增加一寸疆土。他的军队像流寇一样在全欧洲散布着恐怖,除了屠杀就是勒索, 
没有试图去安抚当地人民,也没有试图去建立统治机构。这根本不能算是征服,而只是 
掠夺性的战争。所有被他武力占领过的土地,在军队一离开后就立即物归原主。沙隆战 
役的指挥完全是失败的,他的军队在围城战中的表现同样不佳。他企图消灭三个帝国, 
但最终结果却是一无所获。阿提拉的军事成就不仅逊色于同时期的阿拉里克、盖塞里克 
等日耳曼征服者,也不如自己的伯父卢阿,甚至兄长布勒达。在外交战略方面,阿提拉 
仍然没有什么建树,似乎他自以为可以在没有盟友的情况下独自征服世界。或许他死得 
很不是时候,但他的失败实际上是必然的。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欧洲肯定将会成为一 
片人烟稀少的荒原。一个不懂得建设,而只知道毁灭的人物,在历史上不可能得到正面 
的评价。阿提拉,一位一流的组织者,二流的军事家,三流的战略家,注定将以一个虽 
然对外界文明感兴趣,但却并不了解文明真谛的“东方野蛮人”身份被盖棺定论,而他 
的整个民族很快也将步其后尘。就连阿提拉生前唯一值得赞许的内政改革,在他死后也 
成为了导致胡人失败的关键性因素。由于阿提拉生前没有留下遗嘱,所以太子埃拉克的 
王位无法得到巩固,埃尔纳克等几个阿提拉生前宠爱的儿子要求获得对一些民族的统治 
权。阿提拉在位时期,国内各个民族之间的地位是相对平等的,埃尔纳克等人的要求和 
埃拉克的临时妥协大大激怒了日耳曼人。公元454年底,埃拉克驱逐了埃尔纳克等王子 
,并把他们一直追到黑海才返回。在归路上某条不为人知的内岛(Nedao)河畔,埃拉克 
和他疲惫的凯旋军发现,实力远远超过自己的一支日耳曼――波斯民族联军正在等着自 
己。有关这一场战斗的情况模糊不清,但通过日耳曼传说,我们可以推测,战场是一片 
灌木丛生的沼泽地,日耳曼人占据着高处的丘陵,胡人骑兵和弓箭的优势完全无法发挥 
出来,而另一些日耳曼人的临阵叛变又截断了他们的归路。埃拉克壮烈地与他的三万名 
部属喋血沙场,在他们的尸体上,站着微笑着的格皮德国王阿尔达里克、东哥特国王瓦 
拉米尔和斯基尔国王埃迪卡。他们先是帮助阿提拉消灭了布勒达,如今又消灭了阿提拉 
的儿子们,现在几乎整个欧洲都属于日耳曼人。曾经被认为可以征服全世界的胡人,就 
这样在阿提拉死后仅仅一年便土崩瓦解。埃尔纳克等人亡命黑海,他们对日耳曼人的几 
次反扑都以失败告终。最终埃尔纳克沦为东罗马帝国的附庸,他的几个哥哥更是先后死 
于非命,其中一人的头盖骨还被悬挂在君士坦丁堡的赛马场内供人观赏。残存的部分胡 
人成为罗马帝国的雇佣军,其中一个就是阿提拉的孙子、格皮德国王阿尔达里克的外甥 
蒙多(Mundo)。公元532年,在君士坦丁堡的骚乱中,查士丁尼(Justinian)大帝的皇后  
提奥多拉(Theodora)从城外召来军队镇压暴民,从而挽救了政权。这支部队的步兵司令 
是著名的贝里萨留斯(Belisarius),而骑兵司令正是蒙多。为了奖励蒙多的功绩,查 
士丁尼封他为伊利里亚行省总督。伊利里亚的东哥特人无法忍受一个胡人作他们的统治 
者,几乎立即开始了叛乱,蒙多和他的儿子都被敌军砍成了肉酱,阿提拉家族就此烟消 
云散。8年之后,贝里萨留斯消灭了东哥特王国,也算是为亡友报仇血恨了吧。埃尔纳 
克率领的胡人最终被入侵的阿瓦尔人(Avari)征服,其中的一些人后来建立了保加利亚 
王国。这时的胡人经过多次的混血,早已不再是原先的那个民族了。阿瓦尔人之后兴起 
的马扎尔人(Magyari)虽然自称是阿提拉的后代,但却没有任何证据。在马扎尔人建立 
的匈牙利王国里,倒确实有一个少数民族是胡人和阿瓦尔人的间接后代,在他们的传说 
里,阿提拉是伟大的民族英雄。今天,布达佩斯的主要街道叫做“阿提拉大道”,阿提 
拉和伊尔迪科是匈牙利最常见的名字,一位匈牙利历史上与裴多菲齐名的大诗人也叫阿 
提拉。在匈牙利传说中,“阿提拉活了150岁,统治了全世界100年。如果士兵们在战场 
上仰望星空,就能看见他和他的儿子们也同时在为匈牙利的独立同德国(日耳曼)侵略者 
奋战。”有人或许要问:假如阿提拉不是一位杰出人物的话,他又何以如此著名呢?答 
案很简单:阿提拉赶上了好时候。他恰好生活在一个日耳曼人开始创作古典传说的时代 
,而这个人种后来恰好控制了欧洲,结果使他的名字传遍了这个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并 
最终随着欧洲文明的全球化而响彻世界。他的事迹与罗马帝国的灭亡息息相关,他的两 
位部下――奥里斯特斯和埃迪卡更是在其中扮演了主角:奥里斯特斯的儿子罗慕路成为 
最后一位罗马皇帝,把他赶下台的则是埃迪卡之子奥多阿克。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一个 
政权,就这样灭亡在一个为野蛮人服务的文明人,和一个为文明人服务的野蛮人之手, 
而且再也无法复兴。但与野蛮人建立的帝国不同,文明人建立的政权兴起的速度虽然较 
慢,可是抵御灾难的能力却较强。更为重要的是,文明人的政权将留给后人永久的思念 
和景仰,而决不仅仅只是一声叹息。 
附录一、普里斯库斯对阿提拉相貌的描述: 
“他的身材又矮又胖,头颅很宽,眼球深陷在眼眶内,肤色很深(既可以理解为黑色, 
也可以理解为古铜色,大概是后一种)。他长着一个扁鼻子和稀疏的花白胡须……他是 
一个生来就是要震撼所有的民族,恐吓所有的国家的伟人,那种不同寻常的自信从他的 
肢体动作上表露无遗。” 
附录二、阿提拉在沙隆会战前的演说: 
“军人们!在击败了那样多的民族,征服了那么广阔的土地之后,你们终于有资格站在 
这块原野上了。因此我感觉,自己在现在这种环境下,还想用演说再进一步激励你们的 
行动,显得有些多余和愚蠢,好像你们还不明白,目前我们面对的是怎样的情况。嗯, 
对一位新入伍的士兵,或一支从未参过战的部队来说,这可能还会起点作用。事实上, 
我也的确想不出什么你们乐意听的话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比战争更让你们感到 
熟悉呢?对一位勇敢的武士来说,又还有什么事情,比亲手复仇更加甜美呢?满足自己 
复仇的欲望,是自然母亲赐予我们人类的伟大礼物。所以,让我们立即向敌军发动猛烈 
的攻击吧!哪一方首先开始战斗,就说明他们比敌人更勇敢,而两军相逢勇者胜。让我 
们蔑视这些乌合之众吧!依靠同盟的力量保护自己,恰好是他们懦弱的证明。甚至在我 
们的攻击开始之前,他们的心中就会满怀恐惧。瞧,他们现在正忙着占领丘陵和高地, 
并为自己贸然下到开阔地带和我们作战而后悔呢!你们知道,罗马人的武器轻得就像灰 
尘一样,一点小伤就足以使得他们士气低落,而且这还是在他们保持着阵形,高举着盾 
牌的时候!用你们习惯的耐力去战斗吧,不要去关心敌人兵力的多寡!让我们冲垮这些 
阿兰人,压碎这些西哥特人!在这敌军主力所在的核心地带,我们最容易迅速地赢得战 
争的胜利。当我们的第一条弓弦被拉断的时候,他们的队伍就必然会开始动摇,敌军阵 
形的骨架就支撑不住它的躯干了。这便是你们运用你们的勇气,发泄你们熟悉的怒火之 
时!胡人们,我阿提拉请求你们,拿起你们的武器来!谁要是受伤了,就要用敌人的死 
亡来回击!谁要是还没有挂彩,就要用敌人的血肉填饱自己的饥肠!胜利者是永远不会 
被敌人击中要害的,那些战死者在和平时期反正也一样会死。是谁为我们的祖先打开了 
从亚速海到这里的通路?是谁在保佑我们的军队上百年来所向披靡?是谁在正呀呀学语 
的你们腰间别上刀剑?又是谁把正蹒跚学步的你们扶上马鞍?是那永生之神,我的勇士 
们!我在你们的面孔上为什么看到了不安和恐惧?如果天神自己并不准备把胜利赐予他 
人的话,为什么胡人多年来百战百胜的幸运之路又要在这里结束呢?你们知道,胡人犀 
利的目光向来是其它民族所不能承受的,而神谕也已经作出了对我们有利的裁决。今天 
你们脚下的这块战场,已经许诺给予我以如此辉煌的胜利。你们不要让我为与胜利擦肩 
而过而懊丧,请速速把敌军主将的首级提来见我!让敌人的财富填满你们的钱袋,让敌 
人的骷髅装饰你们的胸膛吧!愿苍天和众神和你们在一起!我阿提拉和你们在一起!我 
本人将首先向敌人射击。如果有谁胆敢在阿提拉作战的时候犹豫观望,他就将第一个丧 
失自己的生命!” 
附录三、胡人在阿提拉死后所唱的哀歌: 
“阿提拉,蒙迪乌克之子,神圣的伟人,胡人的统帅,勇士的君王啊!你以无人能及的 
强大力量,独自统治着西徐亚和日耳曼尼亚;你威胁着两个罗马帝国,征服了它们无数 
的城市;为了保证其它城市的安全,它们全部向你纳贡。在获得了所有这些成就之后, 
你最终既不是由于仇敌的陷害,也不是由于下属的背叛,而是在最为快乐的幸福中,在 
你民族的辉煌中,毫无痛苦地离开了人世。既然没有凶犯可以让我们为你复仇,那又有 
谁能说这是你生命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