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与请客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4:4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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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疑,革命和请客吃饭是分属两个层次的概念:革命是革人性命,是一个人强行剥夺另外一个人的生存权;“请客吃饭”是邀人过来大快朵颐,目的是让人活得更好。“革命”和“请客吃饭”形同水火。因此,毛泽东同志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但是,革命与请客吃饭有时却相辅相成:或者请客吃饭的目的是为了革命,或者革命的目的是为了请客吃饭。区别在于对象不同:请客吃饭的目的往往是为了革别人的命,革命的目的是为了自己更好地请客吃饭。
最早将请客吃饭作为革命手段的是公子光。
公子光是一代枭雄,他的事业和伍子胥有关系。当年,伍子胥背负血海深仇从楚国逃亡到吴国,他的心被仇恨所炙烤,父兄的死如同巨石时时刻刻压在他的心头,让他食不甘味,度日如年。
但是,伍子胥很快就发现,吴国当时的大环境根本不适合他报仇。吴公子光是吴国政坛的实力人物,在伍子胥看来,公子光有在国内夺取王位的企图,因为每当伍子胥提倡议吴国攻打楚国的时候,公子光总是冷冷地说:“那个伍员,父亲、哥哥都是被楚国杀死的,伍员才讲攻打楚国,他这是为了报自己的私仇,并不是替吴国打算。”伍子胥的报仇愿望被吴公子光给彻底搅黄了。为了自己的复仇目标,伍子胥决定先帮公子光,然后再让公子光帮助自己实现自己报复楚国的计划,因此,伍子胥就将刺客专诸推荐给了公子光。
让我们先来看看公子光到底为什么有夺取王位的野心:公子光的父亲是吴王诸樊。诸樊有三个弟弟:余祭、夷眛、季子札。在吴王的几个弟弟中,季子札最年轻也最为贤明,因此深受吴王诸樊的喜欢。在吴王的心里有一个埋得最深的秘密,那就是,无论如何将来都要让贤明的季子札当上吴王。于是他决定采用“兄终弟及”的王位传递方式,想依照兄弟的次序把王位传递下去。反正季子札还年轻得很,将来一定有机会做吴王。主意打定,吴王诸樊就坚决不立太子,死后就把王位传给了余祭。余祭死后,王位传给了夷眛。夷眛死后本当传给季子札,季子札却逃避不肯就任。吴国人没办法,只好拥立夷眛的儿子僚为国君。
别人都无所谓,但公子光却受不了了。本来他的老爹是吴王,按正常的程序,吴王的位子非他莫属,谁知道,老爹却突然打破了正常的程序,弄什么“兄终弟及”,“及”来“及”去,王位却“及”到了本来不相干的另外一个人头上去了。他这个正宗的吴公子最后却被动出局,成了一无所有的旁观者。他心中暗骂:“如果按兄弟的次序,季子当立;如果一定要传给儿子的话,那么我才是真正的嫡子,应当立我为君。”谁能说公子光说得没有道理?
心怀失落的公子光开始组建自己的队伍,有了队伍就有了依靠,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嘛!
这一等就是将近十年的工夫。
吴王僚九年,楚平王呜呼哀哉。吴王僚决定乘人之危,派弟弟盖余、属庸率领大军围攻楚国都城,不料却被楚军断了后路。
公子光心中暗喜,出头之日终于到了。外无救兵,内无忠臣,吴王僚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公子光决定在此时“请客吃饭”——请吴王僚吃饭。
公子光为这次宴会做了充分的准备:宴会地点—公子光家;主菜—水煮鱼;服务生—专诸;还有备用男服务生若干。吴王僚也做了精心的准备,为防公子光施展阴谋诡计,吴王僚不惜采用人海战术—从王宫一直到公子光的宅第,密密麻麻布满了王僚的卫兵,门户、台阶两旁,也全都是王僚的亲信。夹道站立的侍卫,都手持长矛,虎视眈眈。
在这样的严防死守之下,谁也不会相信将有意外发生。
就在大家都有些松懈的时候,公子光以脚部疼痛为由请求暂时离席。在公子光的安排之下,主菜水煮鱼随即就被服务生专诸端到了餐桌之上。不就是一个服务生嘛,专诸的出现显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专诸平静地把鱼放在餐桌之上,如同变戏法一样,他突然从水煮鱼的肚子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王僚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命丧专诸之手—这才叫“说时迟,那时快”!
反应过来的吴王僚的侍卫人员在第一时间杀死了专诸。局面大乱,公子光趁机放出埋伏的武士攻击吴王僚的部下,很快将他们全部消灭。于是,公子光自立为国君,这就是吴王阖闾。
你看,革命就是请客吃饭。请自己的敌人吃饭,然后革掉那人的命,代替那人做国王。仅仅是请了一次客,费了一顿饭,革命就成功了,多么便当的一件事情啊!如果考虑到主人也消耗了自己准备的饭菜,那这场客请得就更加划算。
如果不是以请客的方式,公子光能够接近吴王僚吗?公子光所养的刺客能够面对吴王僚痛下毒手吗?因此,在某种情况下,请客就是最好的革命,最经济的革命,最实惠的革命。
鸿门宴是“革命就是请客吃饭”的一个灰不溜秋的案例。
鸿门宴虽然在历史上久负盛名,但鸿门宴却算不上经典的请客吃饭案例。鸿门宴只是一场匆匆忙忙的宴会,是不速之客与毫无准备的主人之间的一次小聚。
当时,刘邦率先进入关中。根据事前的约定,先击败秦军进入咸阳的就有资格在关中称王。令社会各界大跌眼镜的是,综合实力远远不如项羽的刘邦却率先进入了秦都咸阳,更令令社会各界大跌眼镜的是,贪财好色的刘邦进入咸阳之后,居然远财宝,避美女,并且还和当地百姓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常言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刘邦的重大转变在社会各界引发了强烈反响,他为什么在一夜之间就由流氓转变为了君子?他转变为君子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这显然是一个众说纷纭的问题,但大家比较一致的看法是:刘邦这样做显示了他不同寻常的志向。有了这样的结论,项羽就起了杀心,他决定向刘邦发起致命的攻击。其时,刘邦麾下有十万大军,项羽麾下则有四十万大军,刘邦的劣势非常明显,他的生命悬于一线。对于项羽将要采取的军事行动,刘邦却丝毫不知。
幸亏项伯通风报信及时,项伯通风报信是为了报答张良。
项伯是项羽的叔父,任楚军的左尹,早年张良曾经救过项伯的性命,因此两人有良好的个人关系。为了避免自己的朋友蒙受灭顶之灾,项伯就暗中将楚军将要采取的重大军事行动向刘邦手下的张良做了通报。
张良却把项伯置于了尴尬之中,因为得知这一绝密情报的张良马上将这一信息报告给了刘邦。刘邦大惊,他深知自己此时根本不是项羽的对手,活命要紧啊,因此,他只好接受项伯和张良的建议,硬着头皮前去项羽的军营作深刻检讨。
刘邦的到来打乱了项羽的行动计划,本来已经决定了要一鼓作气灭掉刘邦,怎么会想到这小子却低三下四、唯唯诺诺地前来赔罪?刘邦笑容可掬,似乎没有任何戒备,一脸的讨好与谦卑,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小妾。告诉我,假如你是项羽,你会怎么办?你好意思怒发冲冠,拔出宝剑,直取刘邦的首级吗?人家可是来自首的啊!
因此,我们要理解项羽,理解项羽为什么要备下酒宴招待刘邦。这场后来被命名为“鸿门宴”的宴会,并不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斩首行动,而仅仅是一场临时动议。自己的对手前来陪罪,项羽尽一尽地主之谊也是人之常情。虽然有些仓促,虽然是临时安排,这场宴会却准确地显示了项羽的贵族风度。也许这种风度妨碍了项羽成就事业,却是项羽的性格必然。
显然,这是一场仓促的宴会,项羽没有任何思想准备,项羽的智囊团也没作任何准备,因此,他们对于宴会的议程、宴会的祝酒词、宴会的用餐标准、宴会的白酒档次……都几乎没有作任何安排。然而,客人刘邦的准备却相当充分,他掌握了项羽的底牌,也知道项羽的真实态度,有了这些至关重要的信息,刘邦就知道了该如何应对,该如何说第一句话,酒席之上该如何调节气氛,该如何控制局面……所以,对于宾主双方来说,这是一场信息不对称的宴会。由于有了这样的不对称,才会出现刚一见面,项羽就出现了不小的社交失误。
刘邦是这样表达自己的委屈之情的:“我进驻函谷关以后,秋毫不敢有所犯,登记官民户口,查封各类仓库,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您的到来,您就是我们的主心骨啊!对于您,我没有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其他心思。我想,一定是有小人说了我的什么坏话,才使得您和我之间产生了误会。”因为项羽没有任何准备,他的思路就一直跟着刘邦的思路在走。听完刘邦的话,项羽突然感到十分惭愧,是啊是啊,我怎么就误解起刘邦了呢?作为一种正常的自我解脱心理,他很自然地说道:“那些话都是您的左司马曹无伤说的,不然,我怎么会这样!”很显然,在潜意识之中,项羽是在为自己辩解——不是我有意要误解你刘邦,而是你刘邦自己阵营的人过来离间。我这里没有问题,是你们内部的人造成了这种局面,因此,不要来问我怎么回事,要问就问你们自己人去好了。
其实,这句话刚一出口,项羽就感到十分不妥,这岂不是要害死为自己提供情报的曹无伤吗?就这样,从二人见面的那一刻起,占了天时地利的项羽就一直在心理上处于被动状态,为了缓解这种状况,他决定置办酒席,跟刘邦喝酒。他知道,刘邦这小子虽然好酒好色,但酒量却很差,项羽决计要在酒桌上找回自己的自信。因为存了这样的念头,项羽处处显示出盛气凌人的样子。
项羽一上来就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下面就是整个酒席的座位安排:项羽和叔父项伯在上席,坐西面东,首席智囊范增面朝南坐,刘邦面朝北坐,张良面朝西陪侍。宴会进行中间,范增好几次给项王递眼色,又好几次举起身上佩戴的玉诀向项羽示意,其意思就是让项羽干掉刘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项羽却一直保持沉默,一点反应都没有。也许是事前准备不足,也许是配合还不默契,项羽的思维一直处于僵硬状态。实在忍无可忍的范增只好亲自出去叫来项庄面授机宜:“该你露一手了,你进去上前献酒祝寿,然后请求舞剑,趁机刺死刘邦那小子。切记切记!”
然后,就是著名的“项庄舞剑”,就如同后来的那句成语所说的那样,“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沛公就是刘邦。项庄的那把剑舞得虎虎生风,凛凛寒光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杀机,局面惊心动魄,刘邦岌岌可危。可是,每当项庄将要出剑的一刹那,项伯的身影总是及时出现。多亏项伯常常用身体掩护,刘邦才得以逃过生死大劫。
见此情景,张良只好借如厕之机找来樊哙。樊哙是刘邦的连襟,听说里面情况危急,他靠着自己的一股蛮劲,带着宝剑拿着盾牌闯进项羽刘邦他们饮酒的雅间。一心救主的樊哙,其身体自然是处于高度的兴奋状态,因此,周身洋溢着一种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气概,一种视死如归的革命浪漫主义气质。和满座各怀心腹事的众人相比,樊哙显得雄姿英发,英雄相惜,项羽不由为樊哙的虎虎英气所吸引,由衷地赞叹道:“真乃壮士!赐他一杯酒!”手下的人给他递上来一大杯酒。樊哙将满碗高度酒一饮而尽,场面出现了一次小高潮。
可以想像,在樊哙进来之前,整个酒席之上的气氛是沉默的,诡异的,一边是刘邦点头哈腰,低眉顺眼,一边是项羽颐指气使,爱理不理;一边是范增老谋深算,暗含杀机,一边是张良冷眼旁观,沉着应对;一边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一边是项伯挺身而出,及时搭救……这不是宴会,这是生死场;这不是把酒言欢,这是斗智斗勇。但是樊哙的出现,使得场面稍微有些活跃了,因此,项羽有了眼睛一亮的感觉,他看着豪放的樊哙,大声说道:“再赏给他一只肘子!”手下的人递过来一整只猪肘子。樊哙把盾牌反扣在地上,把猪肘放在上面,拔出剑来边切边吃。此时,场上的气氛更加活跃,项羽喝彩道:“好一位壮士!还能再喝吗?”樊哙从容答道:“我连死都不在乎,一杯酒又有什么可推辞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樊哙让项羽来了兴致,是啊,酒不咸不淡地喝了半天,气氛却压抑得要命。喝酒的男人都知道,酒席之上,真正让男人佩服的就是对方的酒量,项羽似乎被樊哙的酒量所折服,几乎有了和樊哙一拼酒量的念头。然而樊哙却突然开始发表演讲:“关于秦始皇,我有几句话要说。他有着虎狼一样的凶狠之心,杀人无数,好像惟恐杀不完;给人加刑,好像惟恐用不尽,结果弄得众叛亲离。今天,沛公如此劳苦功高,您不仅没有给他丝毫的赏赐,反而听信小人的谗言,要杀害有功之人。请问这和秦始皇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区别,这不是走秦朝灭亡的老路又是什么!”
刚才还在兴头上的项羽没有想到樊哙还有这么一手,顿时张口结舌,只好一个劲地说:“坐!坐!”
宴会上的气氛更加扑朔迷离,樊哙的演讲揭开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弄得大家尴尬不已,项羽更是被弄得心乱如麻,刘邦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借上厕所的机会悄悄逃离了杀机四伏的宴会,撒丫子跑回了自己的军营,顿时有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因此,鸿门宴既不是革命,也不是请客吃饭,但它又是革命,又是请客吃饭,只是命没有革好,饭也没有吃好。这是一个反面案例,长期被研究革命与吃饭关系的学者教授挂在嘴边,其中的经验和教训令后人品味不已。
吕后就从中受到过启发。
作为刘邦的亲密战友,吕后对于“革命就是请客吃饭”了然于胸,学得也是炉火纯青。
作为帝国公开的秘密,世人都知道,第一夫人吕后最恨的人就是戚夫人和她的儿子赵王刘如意。恨戚夫人是因为戚夫人夺去了刘邦的爱,恨赵王刘如意,是因为刘如意差一点夺去自己亲生儿子的太子名号。往事不堪回首啊,如果不是自己运筹帷幄,及时出手,说不定戚夫人那个小蹄子就得逞了。
因此,刘邦去世之后,掌握了政权的吕后就开始了疯狂的报复。先是把戚夫人囚禁起来,同时派人召赵王进京,后来就找了个机会用毒酒将赵王刘如意给灭掉了。你看,刚掌握了政权的吕后就学会用酒来消灭自己的敌人了。之后,吕后又派人砍断戚夫人的手脚,挖去眼睛,熏聋耳朵,灌了哑药,扔到猪圈里,将如花似玉的戚夫人做成了“人猪”。
让吕后大显身手的是这样一件事。
汉惠帝二年,楚元王刘交、齐悼惠王刘肥前来朝见。十月,有一天惠帝与齐王在太后面前宴饮,惠帝因为齐王是兄长,就按家人的礼节,请他坐上座。看到居然有人敢坐在自己的儿子、当今的皇上的上座,吕太后大怒,马上暗示手下斟了两杯毒酒放在齐王面前,命令齐王起来向她献酒祝寿。齐王站了起来,不知深浅的汉惠帝也站起来,端起酒杯要一起向太后祝酒。太后大惊,为防万一,急忙站起来倒掉了惠帝手里的那杯酒。齐王是刘邦的私生子,看到吕后奇怪的举动,当然也就留了个心眼,没敢喝太后的这杯酒,假装喝醉离开了座席。事后打听,才知道太后所赐的那杯酒含有剧毒。齐王恐惧不已,揣测自己将不能从长安脱身,内心异常焦虑。手下人为他这样出谋划策:“如今大王您拥有七十多座城池,而太后的爱女鲁元公主却只享食几座城的贡赋。大王如果能把一个郡的封地献给太后,来作公主的汤沐邑,供公主收取赋税自用,太后一定高兴,您也就不必为自己的身家性命再担心了。”齐王认为有理,于是就向吕太后和鲁元公主献上了城阳郡。为了讨好太后,还违背常礼,尊自己的异母妹鲁元公主为王太后,用对待母亲的礼节来对待鲁元公主。吕太后因此十分高兴,齐王的危机才得以化解。
吕后就这样巧妙地利用请客吃饭,制服了自己的敌人,达到了革命的目的。
“革命就是请客吃饭”的一个反面典型是窦婴无意之中制造出来的。窦婴是一个弄巧成拙的主。
窦婴和田蚡是汉武帝时代的官僚,只是两个人的矛盾由来已久。两个人分属两个阵营:窦婴是太皇太后窦氏一系的人马,田蚡则是皇太后王氏一派的主力。同时,窦婴是退居二线的官员,而田蚡则是如日中天的当朝丞相。需要提及另外一个人,那就是灌夫,灌夫和窦婴是好朋友,也是靠边站的人物。
田蚡曾经派人索取魏其侯在城南的田地。魏其侯明确拒绝并且十分怨恨地说:“我虽然被废弃不用,将军虽然显贵,也不能如此仗势硬夺我的田地呀!”灌夫听说后,也大骂田蚡仗势欺人。田蚡与窦婴、灌夫因此更加矛盾重重。
后来,田蚡娶燕王的女儿做夫人,太后因此下了诏令,让上流社会的人士都前去祝贺。为了缓和与田蚡之间的矛盾,窦婴对此事显得十分热心,不仅自己跃跃欲试,积极主动,而且还拉着自己的好朋友灌夫前去捧场。
宴会如期开始,东道主田蚡率先敬酒。丞相敬酒,在坐的宾客都离开席位,伏在地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但轮到窦婴敬酒之时,景象就大为不同了,只有他的老朋友象征性地离开席位表示礼貌,大多数人照常坐在那里,只是稍微欠了欠上身。这就是在职干部和离休干部的不同待遇,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但灌夫却为窦婴鸣不平,毕竟自己是窦婴的好朋友。于是,灌夫也起身依次敬酒,当然先敬田蚡,谁知田蚡根本就没有把灌夫敬酒当成一回事,照常坐在那里,淡淡地说:“我可不能喝满杯。”本来就一肚子火气的灌夫难免话带讥刺,但田蚡就是不给面子。窝了一肚子火的灌夫只好在别人身上撒气,逮着谁骂谁,好好的一场宴会被灌夫搅合得不三不四。本来窦婴还准备利用这次饭局和田蚡套套近乎呢,谁知平地波澜,不但窦婴与田蚡的矛盾不能解开,反而有更加激化的可能。
果不其然,看着借酒发疯的灌夫,田蚡突然在沉默中爆发了,叫来卫兵扣住了灌夫。因为宴会是奉太后之命筹办的,灌夫在席间的无礼行为就显得情节十分严重,最后灌夫以“不敬”的罪名被捕入狱,面临掉脑袋的危险。
这次轮到窦婴不好意思了。灌夫本来不在受邀请之列,完全可以不来参加这次宴会,是自己强拉过来捧场的。这下可好,一下子被田蚡上纲上线地给逮捕了,这场改如何收呢?大家都等着看好戏,因为地球人都知道,灌夫之所以借酒发疯,其实全是为窦婴出头。
窦婴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反而需要出钱活动,让宾客向田蚡求情,最终也于事无补。不仅于事无补,最后连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灌夫和他的家属全部被处决,窦婴也被处以死刑,在渭城大街上斩首示众。
这是一场宴会引发的血案,可以看作是“革命就是请客吃饭”的反面典型。
我觉得真正在高层次上洞悉了“革命就是请客吃饭”真谛的是一代伟人刘邦。
公元前195年的冬天,淮南王黥布叛乱,刘邦亲自披挂上阵,将黥布打得落花流水春去也。叛乱平定,刘邦心情很好。
得胜凯旋,途经故乡。再次返乡的刘邦已经不是从前的亭长,不是从前游手好闲的刘三,此时他已是天下的主人,实现了他早年对着秦始皇的车马威仪所发出的宏伟志向—大丈夫当如此也!
那句话说得好,“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如今天下平定,海内一统,正是还乡的好时候。兴致勃勃的刘邦,路过故乡沛县时停留下来,在沛宫置备盛大的酒席,把老友新知、父老子弟请来一起纵情畅饮。革命的目的不就是过舒服的日子吗?不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吗?
刘邦特别有创意,亲自在当地挑选了一百二十个少年儿童,教他们唱歌。在稚气的童声合唱中,历历往事如在眼前:自己以一介平民起事,戎马倥偬,东奔西杀,最后居然成了新一代的统治者,成了超越秦始皇的一代帝王。如果这还称不上成功,那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成功?如果这都不算富贵,那么世界还有什么可以称得上富贵?童声合唱越来越美妙,越来越令人陶醉,刘邦百感交集地说:一生中能有几次这样的夜晚?一辈子能有几次不想说再见?
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不知是什么触动了刘邦心里最为软弱的地方,历来最讨厌诗人的他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有了一种想要表达的欲望,于是他自然地弹起心爱的土琵琶,唱起自己编的歌谣: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还故乡,
安得勇士兮守四方?
他一遍遍唱着,和着童音,盛大的宴会突然安静了下来,满座都停止了饮酒,他们为伟大领袖的才艺所折服,为伟大领袖浪漫的情怀所感染,于是他们也和着领袖的节拍唱了起来:
大风起兮云飞扬,啊—
威加海内兮还故乡,啊—
安得勇士兮守四方?啊啊啊—
在全场的伴奏声中,刘邦如痴如醉,情不自禁地跳起了自编的舞蹈。他有些醉意,但心里却无比清醒,革命已经成功,同志们已不须努力!
宴会一直持续了十多天,这是中国历史上最为盛大的宴会场景。
是啊,是刘邦把“革命就是请客吃饭”推向了极致,刘邦以自己的潇洒形象宣告了革命的目的就是请客吃饭,革命是为了更好地请客吃饭。革命是为了解放生产力,解放生产力是为了吃得更好,喝得更好。革命的方式千差万别,但殊途同归,革命的目的都是为了请客吃饭。真正的请客吃饭不应该包含阴谋,也不应该包含阳谋,不应该成为革命的辅助手段,不应该成为拉关系的媒介。
革命是手段,请客吃饭是目的;请客吃饭是生产力解放之后胃口的极度狂欢;请客吃饭是革命成功之后胜利者精神的极大放松。刘邦以自己的请客吃饭将革命的意义给予了界定,显示了革命家的旷达豪放,显示了革命家大无畏的英雄主义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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