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们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04 15:19:57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若干个怀有不同愿望的自我,并且每个自我都努力地要占据主导地位。当每个“自我”目标不同时,一个“自我”能够约束另一个“自我”吗?

   

    想象一下漫长而又可怕的牙科治疗吧,你紧张地躺在椅子上,双手紧握,全身冒汗。然后,牙科医生走过来俯身对你说:“治疗结束了,你可以回家了。会有点儿轻微的疼痛,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用药物帮你止痛。”这时,人们往往要进行一番思想斗争,到底要不要说“好的,请帮我止痛”呢?

    刚刚获得诺贝尔奖的丹尼尔·卡尼曼(Daniel Kahne¬man)对例如像结肠镜检查一样令人感到痛苦的经历进行了一系列研究。他发现,当人回忆起这些经历时,情绪容易被事件结果的强度所感染。如果一件事给你留下的印象只是有些轻微的痛苦,那么当你回忆它时,态度要比留下剧痛印记的事情积极。虽然有的时候,这些轻微的痛苦累积起来,也和剧痛的程度差不多。简单点说,如果你让牙医帮你止痛,那么下次你就不会觉得治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了。

 

N个自我为快乐竞争

    这种矛盾时刻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之中。你问其他人:“工作和度假哪个更让你感觉快乐?”他们可能会说,工作是为了赚钱,然后再花钱去度假。但是,如果你给他们一个随时可能会发出声音的发声器,并要求他们每当听到它发出“嘟”声时,都记录下当时的活动和心情,你会发现,他们在工作时更快乐。工作既有趣,又可以使人融入社会,而度假往往会让人感到枯燥,有时还会给人带来紧迫感。同样,当你问周围的人:“一生中最让你感到快乐的事情是什么?”有1/3以上的人会提到他们的孩子或者孙子。但是如果他们有写日记的习惯,你会从他们的日记中发现,抚养孩子其实是很令人头疼的一件事,甚至比做家务更让人感到沮丧。它给人带来的乐趣远不及性生活、社交、看电视、祷告、吃东西和烹饪。

    “什么使人感到快乐?”,这个问题常常被提到。近日,通过对心理学、哲学、经济学和神经学等领域的研究,对于快乐的哲学又有了一种新的说法。科学家对人在不同境况中的情感体验进行研究,发现了能够使人产生幸福感的客观条件。

    然而,我认为更令人感到兴奋的是:在这次研究中诞生了关于“快乐”本身新的观点。过去,人们常常认为对于“我如何才能快乐”这个问题,最难把握的是快乐的尺度。其实这可能和“我”的含义有关。现在,许多科研人员都认为,每个人都是由N个相互竞争的“自我”组成的共同体。在这个共同体中,一个“自我”感到快乐可能会使其他的“自我”感到痛苦。这一理论或者可以破解我们日常生活中的许多谜题。比如说,为什么我们对一件事上瘾之后就很难戒掉这种瘾;为什么我们愿意把时间浪费在电视剧、小说这些虚幻的故事情节上。

    大脑的构造十分复杂,它由数十亿个神经元组成。这些神经元又由树突和轴突组成,是我们思考问题的基础。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的研究人员通过对大脑的层级结构进行研究发现:智慧、决策、情感、道德等都是由于大脑各零部件之间相互作用而产生的反应。人受大脑支配而做出各种反应就和计算机接受CPU的指令而进行工作的原理是一样的。

    有的科学家认为人脑包含许多子系统,其中有语言中枢,有负责识别人的相貌的子系统。如果照这样的道理推测,还应该有一个专门来负责统领这些子系统的决策部分——“自我”。哲学家杰瑞·福多尔(Jerry Fodor)曾经这样描述这一理论:“简而言之,如果把我们的大脑比喻成一个计算机系统,那么我们需要一个人使这台计算机运转起来。上帝呀!我希望这个下达运行指令的人是我自己!”

    一些激进的科学家认为,科学和我们长期信奉的意识观念有冲突:如果你接受了大脑是由许多部分组成的这一观点,那么就应该相信没有所谓的人品以和自由意志等等。保守派则认为大脑可以给人的行为下达指令、为未来制定计划。但是他们激进地认为,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只存在一个“自我”。

    这种观点已经过时了,在人的大脑中常常有不同的“自我”交替出现。这些“自我”都有不同的愿望,他们都想占据主导地位,控制人脑。在人体中有多个“自我”并存的观点已经不算新理论。早年间,柏拉图就提出过这种观点。18世纪苏格兰哲学家大卫·修姆(David Hume)曾写道:“做一个最恰当的比喻——人的灵魂就像是一个共和国,若干个成员都被政府及其下辖机构联系在一起。”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有许多能够证明这一理论的例子。某天深夜,我在临睡前想:这么晚了,还要把咖啡壶架起来、准备好,太麻烦了。算了,明天早点儿起来再弄吧。结果第二天起晚了,咖啡还没煮好。这时,我就会懊恼地谴责自己:为什么不昨天晚上把咖啡壶弄好呢?那样的话现在就可以喝到香浓的咖啡了。这其实就是不同的“自我”在不同时期主宰人脑的真实写照。

    随着人类的不断进化,大脑引导人进行自我保护,并对外界的刺激做出连贯的反应:我的孩子永远都是我的孩子;这个人今天对我使坏,明天我就要提防他。如果没有这种连贯性,社会和人际关系就无法发展了。

 

多重人格冲突导致精神分裂

    当一个人身体内的多重人格(自我)发生冲突时,可能就会引起神经错乱,这种现象俗称“精神分裂症”。在电视剧中我们经常能看到一个人忽然间面部表情扭曲了,或者剧烈地咳嗽,或者使劲摇头。“轰隆”,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许多科学家和哲学家认为,神经错乱是人的内心多重人格(自我)相互并存的一种极端表现。拿人的记忆来举个例子,健忘症也可以说是神经错乱的一个表现。当一个“自我”主宰这个人的行为时,他不能使用其他“自我”占主导地位时留存的记忆,这时就会引起遗忘。对于正常人来说,记忆和情景有很大关系。如果你所处的情景和你最初获得一个信息时的情形一致,那么你很容易就能记住它。比如说,学生在他学习知识的教室里考试,成绩就会相对好一些;一个人在生气时经历的一些事,在他下次生气时很容易就会再想起这些事。不仅记忆和情景有关,人格也会随着情景不同而发生变化。即使是最叛逆的青少年,他在和奶奶喝茶时也会与他和伙伴们相处时判若两人。

    一个人的大脑中到底有几重人格是不固定的。事实上,人的大脑中能容纳多少重人格是和快乐与否有关的。毕竟,一个人最普通的休闲活动不是性生活、吃饭、喝酒、社交、吸毒、运动或者与爱人相处,而是读小说、看电影、电视以及做白日梦等。

    享受这些虚构的东西所带来的乐趣需要进行自我角色转换,观众可能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从故事里主人公的角度去思考,那些虚构的情节可能会使现实生活中的人感到震惊或悲伤。有时,观众甚至会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主人公。

    人在从想象中获得快乐时,可能会创造出一些选择性的“自我”。有时,当我们面对大脑中的这些“自我”时,会觉得那是其他人。这可能有点儿骇人听闻,但事实确实如此。当精神分裂症患者听到自己的声音时,他们会觉得是别人发出的。我们把孩子头脑中的这种选择性的“自我”称为“想象中的朋友”。心理学家马乔里·泰勒(Marjorie Taylor)对这一现象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得出了三点结论:第一,孩子拥有了想象中的朋友,他们不再是失败者、孤独者,也不是潜在的精神病人,他们比别的孩子在社交方面更老练;第二,这些孩子决不会轻易上当受骗;第三,这些想象中的朋友就是孩子内心深处不同的“自我”,他们有不同的愿望、兴趣和需要,有时让孩子感到无拘无束,有时又会让小孩有挫败感。

 

长远冷静的自我是长辈

    如果一个人头脑中的所有“自我”都发挥团队精神,齐心协力地为实现一个目标而努力,那么他的生活质量就会大大提高。但事与愿违,这些“自我”常常发生冲突,有时还会引起强迫心理。

    人类社会一直被认为是善与恶、理性与情感、意志与欲望的较量,所以,在数百万部电影和卡通片中,人们想象出来的偶像形象都是:一个人,一边肩膀上站着天使,而另一边站着恶魔。

    其实,那些相互竞争的“自我”并不站在你的肩上,而是潜藏在你的头脑中。天使与恶魔就好像是一个“自我”想要保持苗条的身材,而另一个“自我”又偏偏想吃奶油蛋糕。这些矛盾的“自我”并存在于人的大脑中。心理学家乔治·安斯利(George Ainslie)对此进行了研究,他通过描绘这些“自我”的强度变化来说明他们之间的相互作用。刚开始时,与想节食的那个“自我”比起来,想吃蛋糕的那个“自我”强度比较弱。由于受到长期减肥目标的约束,一天之中,他会很规律地提醒人要节食(假设从1到10的范围内,他的强度是5),比想吃蛋糕的那个“自我”(强度为2)要高。你的意识受到战胜的那个“自我”支配,因而决定不吃蛋糕。但是,当奶油蛋糕越来越接近你触手可及的范围时,你想吃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想吃的“自我”上升到3—4),这两个“自我”的强度接近持平了,接着想吃蛋糕那个“自我”占据了主导地位(6),并且变成了你头脑中的意识,最后你决定吃蛋糕,这就好像是传递指挥棒一样。

    有时,一个“自我”会预料到下一秒整个人可能就要被另一个“自我”所控制,所以,他会努力的阻止这两个“自我”达到势均力敌的状态,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自我约束”。托马斯·谢林(Thomas Schelling)和哲学家乔·埃尔斯特(Jon Elster)对这一理论进行了更详细的阐述:自我约束就是指一个人会想方设法地约束自己不要朝着潜在的方向发展。比如,尤利塞斯(Ulysses)想要听到汽笛的声音,但他知道汽笛一响他就会不由自主地从船上跳到海里,因此他就让水手把他绑在桅杆上;节食的人为的预防自己饮食过量而购买小包装的食物;吸烟的人为了戒烟,告诉身边的朋友无论自己怎么找他们索要香烟都不要给。

    有时,人们也会由于输入了错误的或者不完整的信息而导致头脑中某个潜在的“自我”被击败。在某种特定情况下你可能会感到害怕,这时你可能会否认自己在这方面的知识和能力。比如当你在走钢丝时不敢向下看,还有就是当股票第一次出现低迷时,你因为害怕出手太早而不敢卖掉股票。其实,问题没有那么复杂!你总是习惯性迟到吗?那么就把手表调快一点!你的配偶常常嫉妒吗?那就别和她说起你的某某朋友十分性感。

    心理学家弗兰克·凯尔(Frank Keil)对儿童的自我约束心理进行了研究。他给孩子们播放短片,让他们观看成年人的自我约束行为,然后让他们进行描述。遗憾的是孩子们并没有注意到成年人的自我约束表现。

    虽然孩子们不懂什么叫自我约束,但是他们却已经能够做到自我约束了。19世纪70年代的一个经典实验说明了孩子们的自我约束能力。科学家给孩子们人手一个蜜饯,并告诉他们:你们可以马上吃掉它,但是如果你们能够多等一会儿的话,就可以得到更多的蜜饯。让孩子们面对美食的诱惑而坚持等待是很困难的,但是,如他所愿,有的孩子通过自我约束而做到了——他们或者一眼不看蜜饯或者拿东西把它盖住,经过努力,他们克制住了禁不住诱惑想吃蜜饯的那个“自我”,得到了更多的蜜饯。那个眼光长远的“自我”获胜了。

    安斯利的实验证明,即使是鸽子也会自我约束。他在鸽子眼前放了一把能发红光的钥匙,如果鸽子立即啄一下钥匙,那么就会得到一个小奖励。但是,如果它等到钥匙变暗了再啄,就会得到更多的奖励。它们几乎都是快速啄食,获得小的奖励。确实,对于鸽子来说想要控制自己的欲望很难。但是,这其中有一个过渡阶段,在钥匙变红之前,它会发绿光,如果鸽子在它发绿光时啄一下,会阻止钥匙变红。有的鸽子学会利用这个绿光时机帮助自己获得更大的奖励,这就好比人使诱惑远离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

    在多重人格并存的理论中:追求快乐会使人大脑中的自我发生竞争,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就不再觉得自己头脑中几种想法自相矛盾。当一个人在亚马孙河徒步冒险时,会梦想躺在家里温暖的浴缸中,而几个星期之后,他回到家里又会很怀念自己在热带雨林中的冒险经历。这其实一点儿都不矛盾。最主要的是,在热带雨林中冒险时和回到家回忆那段经历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情,也是由两个不同的“自我”占据主导地位。同理,有时人会觉得孩子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快乐,但是当他和孩子在一起时往往会觉得他们吵吵闹闹十分烦人。

    虽然人都有共性,但并不是所有人的想法都是完全一致的。有的人就像孩子一样目光短浅,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给6岁儿童表决权。正如生活中成年人要教育孩子一样。事实上,人的内心可以用“孩子”和“成年人”来形容,这并不是比喻。人更愿意支持眼光长远的“自我”,主要是因为它更有经验。其实,我们一生中,用了更多的时间克制自己不要闻可乐的味道、不要闻烟味、不要过度进食等,这说明长期的“自我”能有更多的时间进行反思、更懂得克制,而且会想方设法克制目光短浅的“自我”。就像埃尔斯特说的那样,长远的、冷静的“自我”才是真正的“自我”,是生活在我们身体里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