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江智民,兼谈四川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03 20:59:47

谈江智民,兼谈四川人

作者:于飞云上

 

我写《我们的音乐为何不能走出国界?》一文的时候,江智民的名字始终在脑海里。他不自觉地要介入我的文字,是因为我说不喜欢中国的音乐和音乐人但却着迷他的歌。似乎很自相矛盾,于是成了心结,今天打开word时完全没有预想要写什么,就想顺其自然,就像第一次打开移动硬盘里标有他名字的文件夹,想象力处于失灵状态。那个文件夹是被强行植入的,再三推荐不成就使用权威,好在那是我的家人。

江智民是谁?一个非常烂俗的问题随着那个文件夹诞生,自然是想要一个非常烂俗的答案,比如上过春晚,至少在央视或一些卫视露过脸,属于某文艺团体,还或者娱记们穷追过他的演出、获奖、行踪、写真集、和谁十指相扣、和谁“同志”、诈捐吸毒艳照门、雇佣打手等等。然而回答却是:成都的酒吧歌手。川人?

我对四川人有着格外的好感,他们首先是以一些勇于担当道义的面孔渐渐为我所熟悉。并不想指责哪里的人更先知但却更擅长权利中弄潮,哪里的人更前沿但却乐于巷弄里观天,哪里的人更书卷但行云流水谄媚的文字,哪里的人更牛猛但捍卫自我时显得更没种——任他们去吧!我只想对那些面孔林立的四川盆地投以尊敬的目光,并幻想那片土地的文化——并非狭隘的,而是以思维方式、价值观念、行为规范、承传与仿效等因素形成的人的生存态度——能给予中国一些希望。难免以偏概全,但面对希望这个问题,我情愿不相信什么木桶效应,而去信任罗伯特·莫顿归纳马太效应时提到的“积累优势”。

那些责任的面孔,在我看来并不突兀。在人们把思想交付给一个人的时代,他们中的一些人就保留了自己的独立思考。那些思考也许只能在人们熟睡之后方可交流,只能作为不能发表的诗歌、散文、小说、杂文、政论文油印在一张张草纸上,只能一小部分人读到大多数人始终读不到,然而作为思考的基因不被篡改,它们却是最强健的母体;作为行动者而不是躲闪者、旁观者的那份坚持与决心,它们已熔铸到一群人的血脉中。在四川出生的孩子可能会遇到这样的父母,他说自由的生命最美好;在四川读书的学生可能会遇到这样的老师,他的藏书室是人类真正的智慧精粹;在四川成长的青年可能会遇到这样的前辈,他随时承受苦难但却是一座信仰的丰碑。四川独特的人文也可追溯到更远,那将是非常有益的探索与发现。

所以,四川人常常会令我想到奥古斯丁的“我信故我知”,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这样的人可以深入交流,可以做朋友或做对手,可以谋事也可以相约消闲自在,但绝不可能与你一同叹气。不在叹气中自我放弃,不自毁,不把自己放入一个模具成为异型,这种性格或许比一支骁勇善战的部队更令人生畏,只是我们不要忘了在生畏之后立刻补足尊敬。当命运恰恰给予了人太多叹气的理由,也预留了在叹息中不断退缩、寻觅他途的诸多路径,当叹气已经成为最普及的语言,一种存在方式,四川人,包括这个在酒吧里唱了17年的江智民,就会用自己独特的人生验证:没有不叹气战胜不了的命运。

音乐是那样一种艺术,它是生命的的渴望和需要。关于渴望,我总是在美妙的旋律或歌声降临的时候才会发现,才能正视,因此我对音乐满怀感激。江智民的歌在生命的渴望之中,如果没有那个强行植入的文件夹,我会略过心灵深处的某种存在并不自知。也许那不算什么,少读一些书,少看几眼世界,或许那也不算什么,可是只要听过读过看过,就会明白生命一直渴望它们,因为它们是生命与那种存在会合、对接、相互拥有、不再分离的最好媒介。江智民翻唱了一些我相当喜欢歌手的歌:陈慧娴、童安格、蔡国权、马修连恩……我听这些歌时感觉是在冒险。首先翻唱本身就是冒险,那些先入为主的经典,模仿注定失败,超越更是困难。而对听众来说,那些歌若是已让人非常享受,就如同初恋始终占据着唯美的制高点。我听蔡琴翻唱张学友的《吻别》就有此感,迈克学摇滚翻唱的同一首歌(英文名take me to your heart)算是不多的成功范例之一。但正是在江智民的这些歌里我看到了一个一流的歌曲演绎者,他用那被称之为“上帝亲吻过的声音”透析的人类情感尤显深切,令人想要得到,甚至连其中的忧伤与惆怅都不舍放过。他的演绎让情感之旅走的更远,走到还有一个习惯逃避的自我被追踪、近逼,最终被抓获,而你并不愤慨这种被动,完全是因为那歌声缔结着沧海桑田般的理解与抚慰。“那就应该是属于江智民的歌,”这时候你会有一种这样的执念。

我没有足够的底气更多诠释江智民的歌,这并非因为我不是专业人士,而是我对自己的文字表达能力存疑。关于只有专业人士才能谈音乐的说法我非常不屑,正如我前面提到的,音乐是生命的需要,谁需要,谁更需要,谁就更能评说音乐,就像对酒,只有喝者更有资格论定它的优劣。其实有些音乐人,或者那些有了一些音乐知识的人时常板起面孔教训人说“你不专业”,乃是真正的不专业,他们会把音乐弄到车间里去,使其成为1微米误差都没有但同时也不具有生命力的工件。我谈江智民,其实只想谈他给我带来的震撼。

江智民给我的震撼,是从欧美、加拿大、澳洲、挪威的歌手们那里常常听到的俘获人心的磁性声音,和远离铅华的灵魂歌唱,可我却一直以为它不在身边。也许你会说我孤陋寡闻,是的,这正是让我难免不计较的,也可能是使我写此篇文章的最直接原因——为什么我不能首先是孤陋寡闻的?!为什么必须要有一个强行植入的文件夹,或者必须发烧,而不是在电视层出不穷的晚会上,在堆积如山的娱乐报道中,在四处张贴的演唱会海报里,在随便之地随便就能发现他,发现那样的歌者那样的歌声?前几天一位筹办文化节的朋友告诉我要不惜高价请余秋雨前来坐镇,我表示不赞成。朋友说,虽然那个人人品文品都值得质疑,但他家喻户晓啊。我的自我感觉良好的大脑里究竟被“家喻户晓”了多少破烂?又是什么让我“孤陋寡闻”于心中的渴望与需要之外?我开始对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如果不是江智民不叹气的四川人的秉性,让他在一间酒吧里坚持不懈,也许这样的自问——我是多么伤感且感激有如此自问的机会——都不会有。我的许多问题其实绝不是我个人的问题,它是所有中国人的。

我并不认为每个听了江智民的人都会喜欢他,着迷他的歌,并经受震撼,又伤感地提出问题,若是那样也是“孤陋寡闻”的病症。但我确信,你总会有那样的契机,在喜欢、震撼与伤感的复杂心境下,打开自己的大脑,一一查看它的内容,在万分惊愕中,你终会意识到:不给艺术乃至更多领域做计划生育,才是适于置身的正常的人文环境。

夜已深,我该关闭这个word了,明天我要把它贴到博客上去,尽管这是一篇就像那个被植入的文件夹,一点一点打开,没有预想,没有构思的文字。

写于2010年10月16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