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笔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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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 2010-10-17 00:00
作者：孙香我

说到马一浮，公认的一代儒宗，读书多得不得了，学问大得不得了，书法是大家，作诗是大家。他曾夫子自道：“说理须是无一句无来历，作诗须是无一字无来历，学书须是无一笔无来历。”有人曾举马一浮一首《再和巢林兼寄怀啬庵江上》“九域彭殇岂在予，伽蓝三月姿安居。林间尽诩承蜩伎，天下唯存种树书。后羿控弦掠落日，湘灵鼓瑟感沉鱼。新蒲细柳年年绿，词客哀时亦暂如”为例，说“短短一首诗中，包含了诸子、楚辞、杜诗、辛词以及神话、寓言。此等诗作，非反复吟玩而无以明义。”真正是到了“无一字无来历”啊。同是大学问家的熊十力就曾慨叹，说马一浮的诗，“后人能读者几乎等于零。”这话说得，叫我们这些后人汗淌淌的。更神奇的是，马一浮早在十六岁时，参加县试，一篇应试文章全用古人文句集成，天衣无缝，宛如己出，发榜时竟然名列榜首，人人惊叹。你看看，一篇文章，没一句自己的话，通篇全是“来历”，厉害吧。

翁方纲和刘墉，都是大名鼎鼎的书法家，包世臣《艺舟双楫》记了这样一件事，翁方纲的女婿是刘墉的学生，翁方纲挖苦女婿老师的字说：“问汝师哪一笔是古人？”女婿就转问老师，刘墉答道：“我自成我书耳，问汝翁哪一笔是自己？”

还记得多年前，听一位作家介绍创作经验，作家在台上侃侃而谈，说他写文章时做到了心中无我。当时听了，我就在下面斗胆嘀咕一句：写文章怕还是要有我。我无聊时也喜欢写写小文章的，一篇东西写成，总要再三看看，看什么呢，就是看看“哪一笔是自己”。写字也好，写文章也好，来历可以有，古人可以有，但若是没有一两笔是自己的，怕也就可以搁笔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一直认为，写什么，其实都是写自己。我不说谎，在这一点上，我旗帜鲜明是“刘罗锅”一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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