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创造性思维的关键环节(四)北京 王大绩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19:51:26
作文创造性思维的关键环节(四)
北京    王大绩
[续昨]
[例二]                                  世纪对话 (节选)
时间是2055年元旦,中科院宇宙所“回访百年”系列活动进入第五个年头。我接受新华社指派,将穿越时空,探访一百年前辞世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拨通宇宙所的时空电话,找到1955年的爱因斯坦,述说了我的“回访”愿望。凑巧,他正有一项初次“探访”未来的安排,时间轴已选定“1999-2000”千年之交。在中点相会,我可以少跑半个多世纪的道儿。但是预订时空隧道,“2000年元旦”爆满。颇费周折,才定妥经由“中国-USA”第118专业时空隧道,在“2000年1月1日3时·中国北京中华世纪坛”时空坐标点相会10800秒。
“中华世纪坛”,55年来,我已瞻仰过多次。但这次仍提前15秒到达,一来重温当年那场千年盛会,二来迎接初次光临时空隧道的贵宾爱因斯坦,以尽地主之谊。
“中华世纪坛”前,火树银花,一场欢庆千年交替的盛会刚结束不久,歌声还在飞扬,裙幅还在漫舞。青铜甬道上,似乎正响着锣鼓的余音;世纪篝火前,分明还飘着礼花的薰香。正在散去的人们,忘情地谈笑着,他们兴高采烈,浑身散发着热气。我在人群中寻找着我自己——当年我17岁,正读高三,有幸参加了那场千年盛典。但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一时竟找不到自我。由于时空间隔,又不能询问。我清楚地知道,甚至能感到,就在这节日之夜、华灯之下,有许许多多来自历史与未来的探访者、回访者。但没有预设频道,相互无法校准时空坐标。我们可能擦肩,甚至毫不客气地穿越对方身躯,而毫不知觉。
蓦地,我感到了指示器精微的振动。在无形的时空隧道出口,我看见一位瘦小的老人,正背对着向我飘移而来。他凝神于飞掠的星空,那满头飘逸的白发告诉我,他就是爱因斯坦。
“您好,爱因斯坦先生!”我迎上两步。爱因斯坦缓慢地转过身,向我伸出手。我清晰地意识到,一个逝去的世纪正向我转过肩背,拉开它厚重的窗帷。爱因斯坦面庞清癯,脸色苍白,神色疲惫,只有目光依然是我熟悉的幽蓝和深邃。
“很高兴同一位未来的地球人谈话,”爱因斯坦开门见山,“特别是一位年龄仿佛的东方人。”
“我,杨仁斌,中国新华通讯社记者。欢迎您来到我们中国!”
爱因斯坦亲切地笑了,“OK,对不起,中国!您的祖国!”随即他眼里隐现出一丝忧郁,“正如德国是我的祖国……”
“并不尽然吧?”我友好地握着他那清凉瘦削的手。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思念。……这里看来刚刚结束一场盛典,我不由想起了1945年庆祝‘二战’胜利的庆典,在华盛顿、纽约,在世界各地。可自那时德国就分裂了,我也再没回去。这次也没来得及……”
“那我告诉您,德国已经统一,我们中国也已经统一。您没觉得吗,世界已经变暖?”
“不,你太乐观了!”爱因斯坦摆手摇头,“我毕竟比你虚长几岁,也可以说要大一百岁挂零。你太年轻了。”
坐在青铜甬道旁的长椅上,一场世纪对话开始了。
“是吗,爱因斯坦先生,也许吧?但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有关您临终遗言的传闻。只因为您身边的护士不懂外语,以致成为千古之谜。现在您能解开它吗?”
“什么临终遗言?我还没有临终呀。”爱因斯坦耸耸肩,“但我可以想象,那一定是灰暗的,正如我此刻的心境。”
“对不起,恕我直言。您为什么是这种心境呢?这可与您的那些传记写的不大一样呀。尽管您在自己的时代经历了全球性的失业萧条和经济危机,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的战火硝烟,经历了希特勒对犹太人的残酷迫害,还经历了朝鲜的战事和两大阵营的冷战;但愚昧和迷信正被扫荡,科学在阔步前进;一座座王冠落地,民主已成为世界潮流——这,难道不是20世纪上半叶的主流吗?”
“不,我的灰暗不只在这些。尽管广岛、长崎那两颗原子弹在我心头蒙上久拂不去的灰尘,但主要还不是……”
“那么,是因为您的科学研究吗?是因为您建立相对论‘统一场论’的研究不太顺利吗?”
“哦,你也知道我这个设想?是不是科学史把我写成一个偏执狂的老怪物,就像晚年醉心于一个万能物理方程式的牛顿,就像那些痴迷于永动机的研究者?”
“爱因斯坦先生,那个以成败论英雄的时代早已过去。舆论认为,这是21世纪人类认识的伟大进步。永动机也好,万能方程式也好,统一场论也好,它们的价值已经得到公众的正视。对它们的研究,正像一条曾被阻滞的河流,水位的提升,浸润了两岸广袤的科研沃土。”
“照你这么说,这些研究还在继续?”我看见,在辉煌灯光的照耀下,爱因斯坦的眸子里,固有的睿智光芒开始闪亮。
“是啊,”我也有些兴奋,“这些研究已取得突破性进展。您可能比我更清楚,时间隧道的开通,就是绝对速度被突破的明证,这里也有您的一份理论贡献。但在某些关键环节,科学家们还是特别想得到您这位先哲的指点,因此希望能破解您的临终遗言。”
“我是有些想法,我是有些想法……”爱因斯坦也被感染了,但转瞬又陷入沉默。许久,他才又开口说话,“可是,说出这些究竟是好还是坏呢?有时候我常常想,人类这样孜孜以求宇宙最本质的东西,究竟是一个福音,还是一场灾难?”
我注视着他,等待他的自我解答。
“我近十年很矛盾,”爱因斯坦平静地对我述说着,更像是自言自语,“我期待着统一场论的建立,又担心它的成功。只有我知道,它一旦成功,将意味着物理学界第三次全新的革命。这次革命是最彻底的,它将为人类揭开宇宙全部神秘的面纱。可谁又能保证这面纱后面是友善的面孔,而不是狰狞的牙齿呢?”
“应该是友善吧?视野开阔了,眼界明朗了,增添的当然是友善。”
“即使那样,也不一定是好事。对于人这种动物来说,一旦他掌握了宇宙的奥秘,他便可以随心所欲了。而温顺、友善的宇宙,就再也无力制止人类的肆意妄为了。”
“但到那时,人类具有了惊人的智慧、成熟的理智,智慧和理智会使道德水准得到相应的提升。我想,会像近30年一样,人类不会去干破坏宇宙平衡的蠢事。”
“倒有一定道理,”爱因斯坦站起身来,在青铜甬道旁踱步,“但智慧的惊人发展将
导致人性的改变。人的理智一旦压倒了感情,人类便不再拥有真正意义的激情、悲伤和欢乐,人将一步跨入‘神’的范畴。于是他本身便已不再是现今意义上的‘人’了。”
“按照您的逻辑,莫不是说人类应该放弃对科学的追求,裹足不前吗?”
“那倒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人类只能不断地追求真理,尽情涉足真理的溪流,而不要企求真理的本源。就如同一个分数的分母……”
“分母?”
“是的,分母!它只能无限接近于零,却不能等于零——那样它将变得毫无意义。在许许多多的科学公理的背后,冥冥中也许真有一位至尊的上帝,他设置了绝对速度、绝对温度、宇宙边界、粒子本核,……噢,绝对速度已被突破,是不是上帝的另一种启示呢?……”
“爱因斯坦先生,”我忍不住打断了他,“您快陷入宗教、玄学了!”
“是啊,是啊,”爱因斯坦孩子似地笑了,转瞬又蹙起了眉,“可是我仍很矛盾。我这次探访未来,就是想解除灰暗的心态。可是一路上,看到的尽是科学对人类的屠戮,对生态的破坏!这其中,80年代以后的,你都是亲历、亲见的呀!”
听到老先生这番孩子气的话,我忍不住笑起来,“您这一路,可是名副其实的走马观花,看来冷战还在您心里打战呢。我亲历亲见的事实可不是这样悲哀:80年代到此刻——不是,整个21世纪上半叶——更不是!”
“请您跟我来——”我将爱因斯坦先生引向青铜甬道,逐一向他翻译并解释1955年以后世界的巨变。这位与此刻相距近半个世纪的老先生,仔细地听着,不时轻轻颔首,也有时微微摇头。不夜的“中华世纪坛”前,新旧世纪就这样相互开导,携手并进。
预定的三个小时转眼就要过去,在东天喷薄的霞光里,“中华世纪坛”格外辉煌壮观。我们正走到青铜甬道的20世纪尽头。向前看,光洁的甬道还没有被镌刻一笔,正如一块未开垦的处女地;但我清清楚楚地知道,那前面的半个世纪一行行书写的是什么,因为,那里有我的奋斗,那也就是我的历史。至于那具体内容,我没有对爱因斯坦说明。我想,将来有机会让他亲眼去看会更好。毕竟,科学家最看重的是实证。
我和爱因斯坦先生在世纪之交的青铜甬道旁握别,我邀请他方便的时候到2055年探访,与当代科学家共同完善相对论的‘统一场论’。爱因斯坦先生愉快地接受了这一邀请。
时间是2055年元旦。我,中国新华通讯社本世纪记者杨仁斌,72岁;他,上世纪的杰出代表阿尔伯特·爱因斯坦,176岁。但在这时间隧道的中点,2000年的元旦,我们都毋庸置疑地恢复到了青春年华——因为这正是新千年的第一个清晨。
[简评]这篇作文想象丰富,内容充实,立意高远,这些读者自有明鉴。在这里,我只就实现创造性构想合理化这一点说两句。按话题要求,通过时间隧道与一位历史人物相见,一般性的构想,只是回溯到某一历史时刻,某一历史坐标点。这篇《世纪对话》的作者别出心裁,他打破常规,超越了群体的一般性构想,做了新奇的想象。他让2055年的“我”通过时间隧道向采访对象爱因斯坦走去,而让1955年辞世的爱因斯坦向现代走来,两人在中点相会:这无疑是一个富有创造价值的构想。在这个构想产生的同时,作者就面对尽可能使构想合理化的挑战,这是一个不容回避的责任----对读者是责任,对作者是责任,对创造也是责任。作者首先要确定的是中点的最佳时空坐标。作为2000级的高中学生,它能选择的最好的时间坐标当然是1999年除夕—2000年元旦,这千年交会点。空间坐标,最合理的只有“中华世纪坛”----除此,便有造作的痕迹。时空坐标点确定之后,作者马上面对一个难题:“1999—2000”千年之交,中华世纪坛正在举行盛会,江泽民总书记点燃圣火,正在讲话。在这个时空坐标点,与爱因斯坦相会,该怎么写呢?写总书记讲话吧,势必冲淡主题;不写总书记讲话吧,无视事实,实现合理化的过程,将被虚假毁于一旦。这是一个需要“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思维劳动的时刻,攻克这一难关,就登上了“创造能力”的一层新的台阶。结果,作者已经展示在作文中了,他写道:“但是预订时空隧道,‘2000年元旦’爆满。颇费周折,才定妥经由‘中国-USA’第118专业时空隧道,在‘2000年1月1日3时·中国北京中华世纪坛’时空坐标点相会10800秒。”一个合情合理的“爆满”,使时间坐标点后移三个小时,避开了那场千年盛会,又巧妙地保留了盛会的热烈气氛。“相会10800秒”,合理的故弄玄虚,实际是“相会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之后是六点,正是新千年的第一抹曙光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解决了一个难题,赢来了全新的意境,这就是创造的魅力所在。作者当然不会错失这一良机,文章结尾处这样写道:“预定的三个小时转眼就要过去,在东天喷薄的霞光里,“中华世纪坛”格外辉煌壮观。我们正走到青铜甬道的20世纪尽头。向前看,光洁的甬道还没有被镌刻一笔,正如一块未开垦的处女地;但我清清楚楚地知道,那前面的半个世纪一行行书写的是什么,因为,那里有我的奋斗,那也就是我的历史。”类似的实现创造性构想的思维,贯穿在作者写作的整个过程。我们甚至可以触摸到,作者在整个写作过程中,那种种追求、苦恼、喜悦层现迭出,错综交织的感情。我想,创作、创造,是离不开冷静,也离不开这种亢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