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杀妻的多重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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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王一波  |  时间: 2007-12-25
  ▲2007年11月23日,高素琳被丈夫砍了8刀险些丧命,之后在垂杨柳医院接受医治。本报记者 刘军 摄
21年前,顾志明和高素琳(化名)在北京菜市口相识,那时候,虽然顾志明不是高素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他老实,一心一意追求高素琳,最终,他们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这对普通的工人夫妇生活拮据,并先后没了工作。争吵成了他们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在这个城市,他们唯一的希望是儿子,但儿子职高毕业后,没找到合适工作,这让他们失望了。
他们艰难地活着,直到高素琳查出患了尿毒症,这最后的稻草压垮了顾志明。48岁的顾志明决定结束这一切。11月23日,他举刀砍向妻子。
20年前的结合
顾志明并非高素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他个子不够高、也不够壮。”“我们分分合合好几回,最后他老追老追,我们就结婚了。”
11月22日早7时许,48岁的顾志明起床了,身旁的妻子又是整宿失眠,她正在揉搓左臂、活动着麻木的左腿。
去年,妻子高素琳查出患有尿毒症,腿疼得厉害,有时会疼得麻木,走路时左腿会偶尔失控“自己往前蹿”。她还有犯晕的毛病,因高血压而起,这毛病20年前就有了。
顾志明一直尽心地照顾妻子,结婚20多年家务活基本都是他干。洗漱完毕,他就出门给妻子买早点。妻子吃不了油腻荤腥,他给她买了3个茴香馅包子、3个韭菜馅包子,给自己买了两三个馒头。
他没给儿子买早点。19岁的儿子今年7月份辞掉了在家乐福的工作,一直呆在家,常常睡到中午才起来,也吃不上早点。
回到家,顾志明将早点放到卧室的茶几上,泡了杯茶。高素琳吃了4个包子,喝了杯茶,顾志明也吃了点馒头。吃完,顾志明将剩下的包子收拾到厨房,高素琳又躺下了。顾志明像这样伺候高素琳已经20多年了。
21年前的冬天,经高素琳的二嫂介绍,高素琳和顾志明相识。当时,高素琳的二嫂告诉她,顾志明是一个特老实的人。
那一年,两人都是27岁,在当时看来,明显属于“大龄青年”。
多年后,高素琳仍能清晰地回忆起两人的第一次约会。她说,那是在菜市口,那天,顾志明上身穿着蓝色军衣,下身穿一条蓝色军裤。小伙子身高一米七左右、面容清瘦,还有点鼻涕邋遢。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高素琳笑着说,顾志明并非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他个子不够高、也不够壮。”
第一次约会后不久,两人相约来到毛主席纪念堂。那天天很冷,顾志明还是穿的一身单衣,高素琳很奇怪,后来才知道他家没钱。“我们分分合合好几回,最后他老追老追,我们就结婚了。”
1987年8月26日,高素琳和顾志明两个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大龄青年结婚了。
顾志明家提供了一间13平方米的平房。“除此以外,他们家什么都没有,家用的东西都是我家陪嫁过去的。”
婚后的拮据生活
顾志明回忆说,“她老嫌我挣钱少,嫌我没本事,什么外语、开车、电脑都不会,说我还能干什么。人家有房有车的,你看你还是混成这样。她经常吵吵闹闹,我都不言语,我也挺窝火的,有苦难言。”
那间13平方米的平房位于广渠门外南大街8号。1959年,顾志明出生在这里,他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5岁那年,他的母亲去世了,父亲随后再婚。
在一位老街坊眼里,继母似乎并没有像生母那样疼爱4个孩子,她拿着鸡毛掸子打孩子的情景常常会出现。这个5岁的孩子就这样生活在一个缺少母爱的家庭里。
1967年3月,顾志明到离家不远的广渠门小学上学。5年后,他升入北京市第52中学。1977年,他从52中高中毕业。那个时候,顾志明多数时候是沉默的,不爱说话。邻家的女同学回忆说,除了交钱、交作业,顾志明几乎没跟同学们打过什么交道。当时,她遇到顾志明,他好像没看见她似的,根本就不说话。她跟他说话,他还会脸红。
那个年代,大多数青年学生要上山下乡。顾志明跟班上的男生一起到通州插队两年。插队回来,顾志明顶父亲的班进了北京皮革公司化工厂(以下称皮革化工厂),成了一名车间工人。
顾志明刚工作时,皮革化工厂最高产量曾达到2700吨,那几年工资还可以。1991年,北京市人均月薪239.75元,顾志明的工资与此相当。那时候,大家都困难,就没觉得差别多大。
1993年,厂子搬迁到东五环外,设计生产能力6000吨,但搬迁后最大产量只有960吨。
这一年,顾志明的家庭生活变化很大。
工厂搬迁后,开工不足,工人常放假,顾志明的工资开始大幅降低。身体不好的高素琳在这一年结束了煤气站抄表员的工作,回家带孩子。顾志明的工资成了唯一的家庭收入,但工厂越来越不景气。
顾志明的一些工友开始贩卖蔬菜,另外一些工友干脆离职去做生意。老实的顾志明一直安安分分地工作,2000年前后,工厂开始下岗分流,多数人选择买断工龄离开这个多年没有起色的老国企。顾志明仍没有离开。
直到他2005年1月1日下岗,他唯一干过的工作是车间操作工———将一些化工原料倒入机器,生产出加脂剂等,然后将这些产品装桶。20多年来,顾志明一直只是个熟练的操作工,再无其他技能,也没有自学技能。他的职业生涯随着皮革化工厂的倒闭走到尽头。
2006年,北京人均月薪超过3000元,顾志明的工资是511元。
这样的收入供养一个三口之家,显然生活是拮据的。
高素琳回忆说,1995年,儿子顾佳(化名)上学后,对他的教育投资常常让顾志明为难。小学时,高素琳想让数学成绩不错的儿子上奥林匹克培训班,顾志明不答应,最后她拿私房钱让儿子上。不过,也就上过那一次。
后来,顾佳的学费时常凑不出来。顾佳还记得,很多个开学前的日子,爸爸顾志明都会把他送到姥爷家住几天,直到借到学费才把他接回去。2001年,顾志明的岳父去世,这断了顾志明一家的后援。
2002年,生活无以为继的顾志明申请了低保,当时低保的标准约为300元。照此标准,顾志明全家可以获得约400元的最低生活保障金。
生活的拮据让顾志明显得有些“抠”。顾佳说,他让爸爸买书、买衣服什么的,从来都没痛快答应过,他只能去找妈妈。高素琳也常说顾志明“抠”。
事发后接受电视台记者采访时,顾志明回忆说,“她老嫌我挣钱少,嫌我没本事,什么外语、开车、电脑都不会,说我还能干什么。人家有房有车的,你看你还是混成这样。她经常吵吵闹闹,我都不言语,我也挺窝火的,有苦难言。”
妻子眼中窝囊的丈夫
高素琳说,要说他的爱好,就是喝酒。因为喝酒,两人经常争吵。在高素琳眼里,顾志明是个窝囊的丈夫。
在平房住了近20年后,顾志明一家搬到了劲松。这得益于他们原住房的拆迁。2005年,广渠门附近拆迁,顾志明兄妹4人不打算回迁,他们分得了补偿金,顾志明获得约30万元。这笔款也不够购买回迁房,在居委会的帮助下,他搬到了劲松二区的这间不到40平方米的半地下室。
高素琳觉得住这个半地下室“不体面”,顾志明觉得这个半地下室是两居室,可以让儿子也有一间房,而且买完房还可以剩点钱过日子,最终,顾志明做主买下了这个两居室。
顾志明的意思是直接住进两居室,高素琳坚持要刷墙,弄地板。最终,顾志明刷了墙,没有弄地板,用了地板漆。这又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妻子身体不好,儿子顾佳还小,帮不上忙。顾志明唯一能做的是喝酒。
酒是他最好的朋友。高素琳说,要说他的爱好,就是喝酒。
高素琳不清楚顾志明何时开始喝酒。顾志明曾跟她讲过小时候背着父母偷偷喝酒的故事。
结婚后,高素琳发现顾志明酷爱喝白酒,家里有两个两三斤装的酒壶,常年都是满的。顾志明几乎每顿饭都喝酒,不管在家里还是厂子里,每次都得喝上二三两酒,“有时一天喝的酒比水还多”。
不过,也有意外的时候。一次,顾志明回家,高素琳发现,他的半边脸都是黑煤渣,凑近一闻他满身的酒气。原来他喝醉了,回家路上摔倒了。这让高素琳更加
讨厌顾志明。
高素琳开始偷偷倒酒,她趁顾志明上班时,一壶壶地倒。随后,就是两人的争吵。争吵过后,顾志明又去将酒壶打满。高素琳又倒,又吵,他又打满……后来,高素琳实在没辙,就赌气跟着他喝。
这样磕磕绊绊的日子在1999年的一天来了一次大爆发。因为一些常年积攒的矛盾,高素琳和顾志明的三弟夫妇吵起来了,吵闹中,小叔子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后脑勺撞到门上。
没想到,当时顾志明说,他宁可让自己家人受点气,也不能让弟弟、弟媳受气。顾志明的态度让高素琳觉得他窝囊,一气之下,她用刀划了手腕。顾志明则跑到皮革化工厂。当晚,他喝了3斤多白酒。
2003年,顾志明被查出患有酒精肝,医生让他不要喝酒。他无奈改喝啤酒,即便如此,他俩仍然常为喝酒的事吵架。
没有希望的儿子
这个家庭唯一的希望是儿子,但儿子让他们失望了,顾志明常常抱怨儿子不争气。
中年下岗,生活拮据,夫妻吵架,顾志明的生活中满是灰色,这么多年,他唯一的希望是儿子。
儿子顾佳的梦想是当一名足球解说员,他疯狂地迷恋足球。初中临近毕业,正好赶上2004年的欧洲杯,顾佳天天看球,他最终没考上高中,去了劲松职高。
2006年夏天,顾佳面临职高毕业,他学的是酒店管理专业,他去一些酒店应聘服务员。人家面试后告诉他,让他回家等电话。起初,顾佳以为还有希望,后来慢慢知道这样就是没戏了,他自己分析,之所以应聘不上,一个重要原因是脸上的粉刺。
2006年10月,顾佳的同学纷纷找到工作,顾佳也在家乐福生鲜部找到一份工作。这份月薪950元的工作,具体就是搬肉、切肉、剁骨头。每天回到家,顾佳身上的味道特别难闻,高素琳有时会犯恶心,她让顾志明给卫生间安一喷头,方便儿子和大家洗澡,顾志明拒绝了。
今年7月,顾佳辞职了,回家呆到9月份才开始再找工作,但迟迟没有找到,这段时间他一直呆在家里,早上也不起床,一直睡到中午。为此,顾志明常常说他,后来高素琳拦着,顾志明就没再多说了。
顾志明常常抱怨儿子不争气。
但对工作,顾佳也没太多办法。11月21日,顾佳终于通过一家劳务公司找到了一个去体育用品专卖店做导购员的面试机会,但他发现自己的健康证过期了。第二天,他去朝阳区卫生防疫站,办了一个健康证。
重病的妻子
妻子去年查出患有尿毒症,需要大量费用透析。祸不单行,今年5月,顾志明被查出患腰椎间盘突出,医生说若不手术可能瘫痪,手术费至少3万元,没有钱,他只能“扛着”。
生活总在往前走。2005年下半年,高素琳常常觉得腿疼。2006年1月,她被检查出患有肾功能不全(即尿毒症)。医生说,因未及时就医,病情已较严重,必须靠血液透析来维持生命。
对顾志明夫妇来说,血液透析很奢侈。每月13次透析,费用至少6500元,这几乎是顾志明一年的工资。
救高素琳的命,唯一的希望是医保。根据医保报销政策,做血液透析7万元以下的费用,可以报销约90%。一个问题是,高素琳工龄不够,一直没有医保。如果补缴社保金,需约2万元,顾志明手里也没那么多钱,他们只能在家等待。
直到2006年3月拆迁以后,顾志明才给高素琳办了病退,她开始领每月600多元的退休金,并给她补缴了近2万元社保金,让她获得医保。
2006年10月1日,高素琳的医保本生效。两天后,顾志明陪她到普仁医院做了第一次血液透析。当时,护士将两根针头反向插入她的左臂,血液从一条管道流出,经过透析设备,再从另一条管道流回体内。整个透析过程约4小时。
血液透析像一把双刃剑,它让高素琳生命得以延续,但也让她失眠、恶心、厌食。最近两三年,她腿疼得厉害,她的老毛病高血压、便秘等也一直如影相随。她终日为多种病痛缠身,最了解这些痛苦的人就是丈夫顾志明。
从第一次开始,以后每次透析,顾志明都陪妻子去。透析完了,他帮忙穿衣服、系鞋带。回家,他做饭,喂给妻子吃。
为方便妻子做透析,顾志明还想出个“小点子”———让裁缝把妻子衣服的左袖开口到肘部,然后缝上拉链,这样扎针前只需拉开拉链,还不勒胳膊。这让高素琳每次做透析时都感到温暖。
也就在高素琳2006年7月开始拿600多元退休金后,她和顾志明的收入超过低保标准,原来的低保金被停掉。为高素琳做透析等,顾志明已经花去近1万元。
今年10月,高素琳累计的花费超过7万元。按照医保政策,超过7万元以上的费用,病人须自付30%。10月底,顾志明去结账,医院要他付2500元,他手里的钱已不够,最后他用年初交的3000元押金交了医药费。
祸不单行,今年5月,顾志明被查出患腰椎间盘突出,医生说若不手术可能瘫痪,手术费至少3万元,他只能“扛着”,因为让妻子看病已让他捉襟见肘。
紧张的家族关系
顾志明和兄弟姐妹关系紧张、多年不联系。高素琳的兄弟姐妹本身生活困难,双方的家族都无法给这个家庭提供帮助。
在这个城市,没有人能帮助顾志明,甚至他至亲的兄弟姐妹。
1986年,顾志明的父亲去世,他的遗嘱将房产留给了4个孩子。不过,兄长等和四妹因为房产发生冲突,他们不愿给外嫁的四妹遗产。妹夫过来讨,还打了一架,最后打官司。从此四妹和哥哥们结下梁子,极少来往。
这个家庭从此开始分裂,至今仍未弥合。
顾志明和哥哥、弟弟的关系也不好。顾志明结婚后,和哥哥、弟弟同住在一个院子里,50多平方米的房子、20多平方米空地。随着三兄弟都有孩子,本来不大的房子,就显得更加拥挤,大家因为谁住大房及其它生活琐事,不断争吵,直至同住屋檐下也没什么来往。
2006年搬迁后,顾志明和哥哥、弟弟各奔东西,再无来往。他出事以后,儿子顾佳打电话给大爷,大爷听完事情经过,就把手机关了;顾佳想找三叔,但三叔既没有留地址,也没有留电话。
另一个现实是,高素琳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也都是普通工人家庭,不是下岗就是病退,老大有高血压,老四心脏做过手术,他们月收入也都只有600元至800元。
顾志明接受电视台采访时说,这样困难的日子,高素琳也没有停止唠叨他。“她嫌弃我,只不过她得了病,需要我照顾。反正就买买菜,做做饭,伺候她。老这么伺候她,什么时候到头啊,再说到底要交钱,明年又该交钱了,房水电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志明的这些烦恼,都没跟妻子说。11月22日晚上10点多,他陪儿子看完球赛后,躺下了,他枕着妻子的呻吟声很快入眠。一切如常。
清晨杀妻
“我也快瘫了,我不想让你妈再受罪了。”48岁的顾志明清晨举刀砍向妻子。
11月23日早上6点多,顾志明一觉醒来。等待他做的事情除了前一天的一切之外,还多一项———带妻子去医院透析。“我看她那么难受,还得带她透析去,想起来就心烦。”
两天前,顾志明一觉醒来也很心烦,他觉得心慌意乱、四肢无力。他对妻子说,他梦见自己活不过当天,但去医院没查出什么急症,这是11月中旬以来的第二次出现此类症状。
这天,醒来一会儿,顾志明起床了,他走到厨房。在一把斩骨刀和一把菜刀中,他选择了后者。他拿起菜刀,将高素琳拉起来,朝她脖子上砍了几刀。他说:“想帮她解脱痛苦,完了我也解脱了。”
高素琳最初意识模糊,当她清醒时,她感觉到脖子前热热的,但说不出话了,就嗷嗷地叫。
叫声惊醒了三四米外的儿子,顾佳醒来看见,在小客厅靠近父母卧室门口的地方,爸爸顾志明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拽着妈妈高素琳,妈妈脖子上血肉模糊,菜刀上在滴血。
顾佳赶紧跑过去,和爸爸抢夺菜刀,刀被握得很紧,他费了一番力气才抢过来。这时,顾志明一边让高素琳坐到地上的被子上,一边对顾佳说:“我也快瘫了,我不想让你妈再受罪了。”这句话让顾佳印象深刻,事后他向很多人解释爸爸杀人动机时,都重复过这句话。
顾志明说完话,顾佳马上转身到客厅,拿起电话拨打了110。过了一会儿,顾志明走到电话前,也拨打了110。他说,他砍了人。很快,救护车将高素琳拉到约300米外的垂杨柳医院,顾志明被警察铐上带走。
高素琳中了8刀,其中颈部6刀,下巴两刀。垂杨柳医院耳鼻喉科李主任介绍,高素琳颈部的刀伤导致气管几乎被砍断,所幸未伤及大动脉。经过三四个小时的抢救,她脱离了生命危险。
当天,在接受警方讯问时,一向沉默寡言的顾志明向审讯的民警讲起了自己的家庭———他从未向别人如此长时间讲述自己的家庭。下午,朝阳警方书面通知顾佳,妈妈高素琳遇杀案已经告破,犯罪嫌疑人是爸爸顾志明。
高素琳回忆说,事实上,顾志明此前已经有些不对劲。11月22日中午,吃完饭,顾志明没有洗碗。高素琳发现,进入11月,顾志明没以前勤快了,以前他连择菜的活都不让母子俩插手,但最近他碗不及时洗了、衣服不洗了、地也不爱擦了。
儿子顾佳也有一事很纳闷。每年11月前后,爸爸都会把家里的落地电风扇拆了,然后洗干净叶片,装起来,来年拿出来再用。今年,他不干了。顾佳要擦,但他不会拆,他让爸爸拆完了,他来洗,但爸爸也不干。
未完的故事
顾佳很矛盾,如果爸爸杀了别人,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想办法救他,如果妈妈被别人杀了,他一定不顾一切为她报仇。但现在是爸爸杀了妈妈。
12月4日,顾志明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朝阳区检察院批准逮捕。两天后,没有足够医药费的高素琳提前出院,家里仍是一片狼藉,她不敢住,到她妈家住了两天。
12月8日,顾佳收拾完屋子,将妈妈接回家。这个19岁的小伙子开始像父亲以前一样照顾妈妈,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他说自己做得没爸爸好。
12月11日,早上起来,在一个顾佳没注意的时候,高素琳拿出了4盒安眠药,准备都吃掉,他赶紧夺过来,随身带着。这已经是出院后第二次此类事情了,他很担心妈妈。
12点左右,顾佳搀扶着妈妈去垂杨柳医院,300米的路程,她歇了4次。安顿好妈妈,他去朝阳区看守所,拿爸爸的委托书迁户口,给妈妈的抢救费用申请医疗救助。看守所的预审民警告诉顾佳,他爸爸以为他妈妈死了,打算让他去领两人的工资。
顾佳本想见见爸爸,自从11月23日爸爸被捕后,他再未见过爸爸,他不知道爸爸在里面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最后,警方没同意。
顾佳很矛盾,如果爸爸杀了别人,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想办法救他,如果妈妈被别人杀了,他一定不顾一切为她报仇。但现实是,爸爸杀了妈妈。他该怎么办?
现在,顾佳每天面对的妈妈,说话费劲、终日咳嗽,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就害怕,他无法轻易原谅伤害妈妈的人。
12月14日,顾佳说,等妈妈情绪稳定一些以后,他要出去找个工作,补贴家用。他听说,如果爸爸被判刑,厂里就会停发他的工资。那样给妈妈看病就更成问题了。
当天,顾佳第一次洗衣服,他将妈妈和自己的衣服洗过后,用清水投了两遍,然后将灰白色的脏水倒进一个红桶里,留着冲马桶。
(本文采访对象包括:顾志明的妻子高素琳、顾志明的儿子顾佳、高素琳的两个兄弟、顾志明的妹妹、顾志明老街坊段香云、顾志明工友金德强和田三民、顾志明原工厂副厂长张齐声、顾志明原住址居委会主任马青凤。)  本报记者 王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