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哥：尊严被亵渎的时代“杯具”-手机凤凰网

犀利哥:尊严被亵渎的"杯具"
来源:凤凰网专稿
03月13日 16:37 分页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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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3月7日上午,在网络上风靡一时的“犀利哥”程国荣跟随家人离开宁波,终于踏上返家的路程。“犀利哥”在国人瞩目中渐渐退场。在最近召开的十一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上,温家宝总理庄重宣布：“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要让人民生活得更加幸福、更有尊严,让社会更加公正、更加和谐。”这是温家宝总理第三次在公开场合强调“尊严”,也是“尊严论”首次进入政府工作报告。由此联想到“红”遍网络和海内外的“犀利哥”,其人格和尊严无不在随意取笑,肆意褒贬中被践踏一地。
凤凰卫视3月12日《锵锵三人行》,以下为文字实录：
窦文涛：《锵锵三人行》。今天我定了个话题,耸人听闻,从犀利哥到温家宝。
梁文道：好,迎客松来了,是立马现在就开始来了。
窦文涛：不是,堂堂正正之奇,我给你说你待会儿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讲在一起,很有关系。
梁文道：还很有关系。
窦文涛：因为犀利哥事件越闹越大,成了个现象,而且你也知道,国际现象,英国《独立报》已然把犀利哥的大照片登头版,英文叫它什么呢？
他们怎么翻译呢,他现在的外国名叫夏普哥,就是叫BROTHER SHARP。
梁文道：犀利一直下。
窦文涛：现在叫夏普哥。
梁文道：对,广东话的犀利是有这个意思。
窦文涛：然后传到日本,日本说他像我们的
某个人气巨星,像我们的某个时装教父,传到香港听说是影帝张家辉很有兴趣,要演他,希望能演他,然后在台湾综艺节目,已经有个叫九孔的那么个演员。
许子东：九孔。
梁文道：九孔是鲍鱼知道吗？
窦文涛：什么意思？
梁文道：台湾的九孔指的就是鲍鱼,吃的那个鲍鱼。
窦文涛：是吗？是他们一个艺员的名字,就在模仿秀里面,开始模仿犀利哥了。然后你看同时,新闻都出来了,这个事都不知道,我觉得好复杂,就是说这么一个照片出来了以后,然后网友追捧,然后有人专门到街上去找他,然后当地政府收拢部门,也就注意了,然后就去找他,找他,犀利哥仰天长啸,就哭了起来。救助站的人不知道怎么办,一度把他送到精神病院,然后检查,医生据说没有精神病,有可能有一些心理障碍。
但是一上新闻,妈妈看见了,弟弟看见了,说这是我们家失散10年的亲人,就是去打工了。然后他还有一个老婆,两个孩子,他自己当时都不知道他老婆前些年出车祸去世了。这下子,一家人哭哭啼啼的,把犀利哥接回家。接回家之后,全村人放一万头的鞭炮,村长,都当个红人,来迎接犀利哥回乡。但是犀利哥,明显感觉到不能适应这种情况,感觉到很害怕,你们知道最近香港头版头条都是犀利哥。什么感受？
梁文道：你看的都是什么报？
许子东：是有,我看了整张说他回家的。
窦文涛：犀利哥回家了。
许子东：整个回家的过程,还有家里的老乡怎么样,然后我还找出一张,其实他的形象根本是学黎明的。
窦文涛：说不准谁学谁,人家犀利哥。
许子东：说不定黎明学他的。
梁文道：挺有原创性的。

窦文涛：一直就这样,但是另一个话题出来了,这个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开始有人在问,就是说我们这么关注他,你给人家带来的是快乐,还是悲哀,你是不是搅扰了别人的生活。所以现在已然开始有人跟他道歉,我觉得要照这么说,那天我们也出了一下人家的照片,我们也应该。
许子东：涉及版权。
窦文涛：不是,你看有一个网友说了,说在我看来,犀利哥这个现象,他引用的是马斯洛的心理需求学说,人第一层是比如说吃的,生理需求,最高到第五层就是自我实现。他说本质上是一大帮第五层的人,对一个还生活在第一层次的人一种玩弄的这么一个过程。
甚至有些人,我发现网上的人注意到这种政治正确、道德正确的问题。他确实,是以一种同情的、关心的姿态,去聚焦犀利哥,甚至还给他帮忙,怎么着,而且犀利哥的话题上了两会了,葛剑雄委员。
梁文道：葛剑雄。
窦文涛：已经开始讲了,说犀利哥也许缺的不惜钱,他也许缺的是尊重。
梁文道：响应温总理说的话,尊严就来了。
许子东：原来你转半天,累死了。
梁文道：原来是这样,文言大意,真是用心良苦。
窦文涛：我觉得温总理说的。
许子东：在这等着呢。
窦文涛：温总理跟网友对话,你们学习了吗？我觉得温总理说的真是特别好,真的,我们以后也不用说什么意见,你就老老实实按照温总理说的去做,就没错。温总理讲了,有人问他公款吃喝、公车消费,温总理说这个问题我们是能解决的,关键是两条,一个是公开透明,一个是民主监督。
而且温总理还说了,我原来的思想,我学习温总理的思想,就是说一个国家的发展、富强,说到底前提还是要以满足每一个人民的物质文化生活需求为前提,这是国家的目的,我觉得说的太好。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大家注意,关健词,就讲到要让老百姓有尊严。
梁文道：我觉得文涛能当温总理的秘书,你知道两会里头有一个官员被记者问,问他为这件事的看法,他就说,你这不用问我,你问我我秘书,他说的话全是我的思想。
窦文涛：真是,他们也不让我当政协委员。但是确实,你们不觉得吗？你们认为从犀利哥的这个事情,我给你介绍葛剑雄的观点,葛剑雄的观点就是说,在一个哪怕是很发达的国家有乞丐,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这是一个前提。再一个,他就说像犀利哥这样的一种人,你该怎么去关心他。我们网上的人,拍拍胸脯子,你转发照片,甚至我就说,我自己检讨我自己,我们在电视上也出人家照片,你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是猎奇,还是打着一个同情的名义,去娱乐呢。
许子东：他说的是什么？他说要给他们尊严,不是要给他什么？
窦文涛：犀利哥可能缺的并不是钱。
梁文道：而是尊严。我想是这样,今天我们的确活在每个人都有可能被一下子过渡关注的一个环境,比如像我们这种要出镜的人,那你无话可说。但是问题是今天的情况是有时候你会忽然发现一个公交上的车长、售票员,哪个动物园看门的一个人,忽然他的照片给拿出来了,这女的长的好,人肉搜索背景全找出来了。
许子东：最美售票员,历上最什么。
梁文道：然后记者去找他了,那像这种情况,本来在我看来就是骚扰,其实像我们任何一个人被人过渡关注你的一言一行,然后还指正你,告诉你昨天干了什么,前天说了什么话,你就已经有被冒犯的感觉。
梁文道：但是我觉得犀利哥的情况更特殊,但这个地方有点麻烦或敏感的地方在哪？为什么我说他特殊？就是因为他的身份,他的身份是在街上乞讨,来度日的这么一个流浪者。对于这种人的过渡关注,传他的照片,效果是否某程度上,我举个例子,等同于假如今天有人残障,扶拐杖,然后我们过渡关注他,然后拼命传他的照片,你会不会觉得效果差不多呢？如果是的话,这里面牵扯到一个歧视或者是剥削的。

许子东：我倒没有那么严重的看法,我觉得这件事情,当然你们可以从各个角度切入,但我觉得是可以作为摄影课的一个教材。因为你看过他别的照片没有,你看他别的照片,这是不会流传的,你稍微换一个角度,他就像一个平常你们期待中的乞丐的样子了。只是偏偏这一张,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变成了一个最潮的男性了。你稍微换一个角度,因为他的牙齿是缺的,他要是不叼着这颗烟的话,你露出他那颗缺的牙齿,这个照片就没有了。
换任何一个角度,过一秒钟,这张照片就不存在了,我觉得将来可以成为摄影教材的,非常好,就怎么样一个完全不受人重视的普通街景,在某一瞬间,上升到一个杂志的封面,是非常非常合乎大众期待的,这么一个情况。
窦文涛：现在就跟喊你回家吃饭一样,网络社会的一个特点,有偶然性,你不知道一个什么形象,咣当就火了,那么第一个拍这个照片的人,也许是街头行人,拍一下无所谓。但是他一下子,人家就问犀利哥,说你成了国际红人了,你什么心情？犀利哥说了一句,说我这个人不会拐弯抹角,他完全不知所措。
许子东：等到故事再深挖掘,一开始大家觉得是像喜剧一样,很好笑,但故事再挖下去,就有点悲了,就你在讲他的故事这样。你看老婆死掉,自己跑出去,他的形象给人的印象是非常男子汉,非常man,可是在现实生活中,他是丢掉自己的家庭,他无脸回家,他等于是很不负责的男的,如果从他家人的角度来说。
窦文涛：你也不能这么说他无脸回家,这个很难说,他心里到底怎么想。但是他是到后来的七、八年,就开始还跟家里通音信,后来就不通音信了。比如说还有的记者跟他接触,发现他喜欢现在这么活着,这就是说有些人也提到一点,比如在美国,要是有这么一个流浪汉,你有的时候,下雪天冷了,你劝他进屋里去住,你给他提供地方,他会说你侵犯他人权的,老子就愿意,我愿意这么着。
许子东：香港也有,香港这两天寒流来了,有些人还愿意睡在街上的一个角落里,他不去那些棚里面。
窦文涛：如何关心帮助这些人,实际是一个需要非常敏感的问题。
梁文道：但我想先接着子东刚才说的那个问题,其实这里面还牵涉一个什么事,没错,我们今天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被拍成像犀利哥这样,不晓得哪来的照片,就能够把你变得像他,大家说他像日本的设计师YohjiYamamoto,设计的衣服一样。其实每个人都有这种潜在的可能,但是问题是今天这个社会是形象消费社会。
什么叫形象消费社会？犀利哥这个人,我们现在这么挖下去就发现他的故事好复杂,他有好多的背景,他还有很多侧面,很多不同的形象。但是问题是由于那一张太显眼的形象,会把他所有这些东西都盖过了,遮掩住了。就等于说我们对他的认识是凭一张照片,很特别的照片来认识,这恰恰是今天的社会。
今天我们有那么多的模特,那么多的明星红,也许只不过是因为某一个很特别的形象角度,用这个东西,把他这个人立体的、血肉的,所有的东西都吸纳进去,都包裹进去。然后我们消费的就是这么一张照片,一个形象,所以我们今天每一个人都是凭一张照片在认识其他人。
窦文涛：没错。
许子东：象征意义上,现在很多演员跟犀利哥的情况一样。
梁文道：一样。
窦文涛：动不动就被消费了。
窦文涛：你看犀利哥这事他们聊有人看得重,有人看得轻,那看得重的人,就是说你这是什么愚乐,你这是愚昧的愚,就是那个愚乐时代,把人家拿出来这么玩。看得轻的人也就是说,这就是一种大家寻开心,这个网络社会、草根社会的这种娱乐的特征也不必太大惊小怪。
所以我就说,其实从尊严,还说到一个什么问题,就是快乐的问题,最近有个人跟我讲,就是说你觉得中国的穷人快乐不快乐,他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当然我们要缩小贫富差距,这是根本的,我们要努力,要让所有人都富,要进行改革等等。
但是事实上古今中外,任何时候,任何国家,都会有相当大的人群,是生活收入比较普通,甚至就是说穷人,穷人永远占多数。最近这伙朋友去巴西玩,他们发现一个现象,巴西穷人也很多,那么他就感觉到,看了一场足球赛回来就跟我聊,说我知道中国足球为什么没戏了,看看巴西,看一场足球赛,他说我就知道,这是国民性的问题。为什么？巴西这个足球赛,20万人,他就说政府其实也是有意识的用足球给穷人提供娱乐,你得让他穷开心。

好家伙,他说比赛开始之前,从各个马路上,敲锣打鼓,跟咱们的扭秧歌似的,就来了,那个现场欢声雷动,就说整个,他就会觉得那也都是穷人,但是他们有一些开心,就是这个东西。
许子东：西班牙斗牛,美国人看橄榄球,都是这样,弱势群体的狂欢。
梁文道：这个是传统,罗马时代就开始,罗马在一些好的时代,执政官在其中要干的一件事是什么？就是定期的给穷人发面包,免费的。然后免费提供剧场娱乐,木偶与面包,这两样东西拿出来,就搞定了,提供免费娱乐所以我们也有春晚。
窦文涛：全国人民的娱乐。
梁文道：再说回来,其实你刚才讲这种快乐,其实每年都有那种调查,全世界的比较,比较哪个国家、哪个地区的人最快乐。就发现香港人,好像是全世界排名倒数第三、第四的,这个快乐程度,就很不快乐这样。照说香港这个社会算是比较富裕的社会,但是反过来,有一些国家很莫名其妙,尼日利亚,前两天又屠杀呢。印度,你想想看,孟买那些人去调查,快乐的不行。
窦文涛：快乐指数比较高。
梁文道：怎么回事呢,你说。
窦文涛：我去印度,我也是感觉,当然我们永远是隔岸看花,就是你不知道它的内情,但是至少说实在的,表面看起来,我看他们在街边抠脚丫的,有的不穿衣服,有的光着的,盘着腿在那唑着牙花子,至少从神情上看,不是像我们看的忧心忡忡什么的。
许子东：从中国的角度来讲,成都江边打牌的人,比在深圳打工的人要快乐,深圳打两份工的广东人,比起四川的男人,小伙子都打牌。一般的概况是这样,就是说比较穷的国家,跟非常富的国家,相对快乐指数会高一点。最苦的是从穷向富急速发展的国家、地区,不快乐,因为你比较,因为周围的,你有限的范围里看到周围的人,跟你的对比,如果这个对比变化越大,越不容易快乐。因为快乐只有少数,因为相对稳定的,你会比较快乐,中国在七十年代,当然除了革命以外不讲,从生活,当然没得吃的,可是。
梁文道：也不一定,还有很多条件,比如说有些国家,长动乱,但很奇怪做调查,当然这个调查方法。
许子东：也许调查方法不敢说。
梁文道：也许有些调查方法问题,但他们也表示快乐,讲回巴西当例子,巴西很多地方跟今天中国有点像,第一他贫富差距非常严重,他贫富差距到一个地步,像圣保罗那种城市有钱人现在是不坐车的,因为坐车会被打劫,他们坐直升机上班,所以满城直升机到处飞。
许子东：下次奥运会怎么办。
梁文道：巴西是这样的地方,但是问题是巴西有什么呢,有几样东西,我觉得中国是没有的。第一,它的全民信教,天主教徒90%多,非常虔诚,第二,有一个国际足球,第三,他那种嘉年华。这些问题,他总有几样东西,你觉得能团结大家的情绪,现在中国没有嘉年华这种。
许子东：中国也有,中国有麻将。
梁文道：如果说我们都搞成满街打麻将,那就不一样了。
许子东：春晚。
窦文涛：没有麻将,我们更完蛋了。
许子东：还好有麻将。
窦文涛：麻将是好的,至少它缓解了一部分。
许子东：和。
梁文道：就是啊。

窦文涛：但是光有麻将看来还是不够的,比如说我记得就像徐老师也曾经讲过一句话,说印度,穷而不失尊严,中国的问题。
梁文道：又穷还没尊严。
窦文涛：我不明白尊严到底是指什么,所谓穷人、老百姓的尊严。比如说我也听过有人说要让老百姓看病,有尊严,我也听最近两会上,那天咱们说政协委员也是主持人崔永元,他就讲到日本,他说我们在说建立服务型政府。在日本他看见警察骑着自行车,到处为老百姓服务,做好事,或者是警车呼啸而过的时候,车里面那个日本小警察,一路还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个一看就是服务型,就在这里面看出来,是不是老百姓就会觉得有尊严呢？
梁文道：尊严这个东西是个范围,就你很难决定的说什么叫尊严,它是个不断扩大的东西。有的地方,比如说基本的某些东西保障,尊严范围可以扩大,现在香港扩大到死人身上。比如举个例子,有没有注意到香港,有时候街上发生交通意外,或者是楼上有谁死了,救护车来,警察到场的话,他们现在都出了一种罩子,你知道吗？
除非记者太快已经赶到,要不然一般的警察或者救护人员,会在死者的身上搭一个像账篷一样的东西,把它整个罩住,不让你看看。
许子东：不让你看到,布盖着尸体。
梁文道：要遮住这个尸体,他觉得这是对死者的一个尊严。你必须是,有时候这个尊严是要扩大的观念,像今天我们还拿犀利哥取乐呢,你讲这个好像有点。
许子东：幸福感跟价值观一样,有时候,我有点怀疑的,比方说你在1967年在中国调查,你幸不幸福,你有没有尊严。
梁文道：很幸福的。
许子东：肯定都幸福。
窦文涛：无比幸福,生活在红旗下。
许子东：你这个调查怎么来显示呢,我觉得这个很难的。
梁文道：我觉得,就算不讲调查,讲一个比较主观感受,我觉得我们大概都会同意今天中国一般来讲并不快乐。
许子东：今天中国有一件事情让人觉得没尊严,就是迎客松,这个是真的,我最近到内地做演讲,很多很多人提出,说人大为什么没一个代表提这个提案,就说问一下为什么有些东西我们不能看。
窦文涛：许老师知足吧,知足常乐吧,今天我们的舆论环境,比起30年前。
梁文道：忆苦思甜。
许子东：我没把话讲完,我觉得这是有必要的,他们这样做也是有道理的,问题是给受众的心理。
梁文道：你像小孩嘛。
许子东：就是所谓尊严的感觉。
窦文涛：我明白你的意思。
许子东：就是你会觉得,比如家里小孩一样,大人在讲一个事情的时候,这个你不能听,你进去,小孩回房间,就把门摔的重重的。
梁文道：其实现在,不过你要讲这个的话。
许子东：这个就是一个尊严。
窦文涛：知情的尊严。
许子东：也许大人做的完全对,这个少年是不应该看,但是总之他摔门的那一瞬间,他是没有尊严感的。
梁文道：但是许老师你要说这个就没得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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