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灰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4:38:41
我叫玫瑰。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而我的真名我早已不记得了,或者说我不愿意记得。那个据说寄托了我爸爸无限希望的名字让我觉得恶心。我只记得我有个妈妈,她在多年以前,因为抑郁症离开了我。从那时开始我就和年迈的姥姥一起生活。

     我就读于Z城一中,上学的唯一目的,就是可以哄姥姥开心。所以,为了不让老师叫家长。

    我每天按时上学,不迟到,不早退。不和老师顶撞。按时完成作业。可是,仍然有人看我不顺眼。马燕就是其中一个。说实话,我并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她。或许,对她来说,她就是单纯地看我不顺眼。想要教训我。被马燕教训的女孩子多了去了。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所以那天,我在车棚又一次看见被她们弄坏的自行车时,我已经不觉得怎样了。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她们没有离开,而是站在车子旁边,似乎在等我。我走过去,没有看她们一眼。这样的举动显然激怒了马燕。她一下子推倒我。我坐在地上轻蔑地笑:“马燕,你呢,要么今天打死我。不然我不会让你好过!”马燕气急了,刚要踢我,却听见有人喊:“放开她!不然我喊老师了!”“玫瑰,今天就放过你。以后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然后一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你没事吧?”抬起头,阳光有些刺眼。他的样子渐渐清晰。清秀的面容,干净的校服,一看就是个好学生。我没理他,想要起来。他上来扶我。“滚开!”我甩开他的手。他有些尴尬。但很快就笑了。“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帮你一把。”“谢了。不需要!”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扶起被弄坏的自行车,走出车棚。

     一路上,他一直跟着我,走过了芙蓉街,穿过了飘香巷,一直到幸福院。我停下来,“跟够了没?”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反而是他有些慌张,“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怕她们再欺负你。”我呵呵一笑:“哦,那谢谢了。我到家了。你可以回去了。还是,你要进来坐坐?”“不。。。不用了。你安全到家就行了。那我走了。”他骑上车,飞快的走了。“姥姥,我回来了。”我转身进了院子。

     一连几天,他一直跟着我。这多少让我觉得烦。终于在他连续跟了我一个星期后。我在食堂堵住他,“哥们,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啊?”周围一下子静下来。我看见他憋得满脸通红。这让我觉得痛快极了。从小我就学会了怎么让我讨厌的人难堪。“是!我们交往吧!”他回答得很大声。以至于吓了我一跳。周围开始窃窃私语。“神经病!”我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我看着他的眼睛,很清澈,像潺潺溪水。我突然来了兴趣,“好啊!”我把手搭上他的肩膀,“我呢,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两天后在车棚等我。如果你还是决定和我交往。那么就试试看。”他显然有些激动,不住地点头。

     三天后,他在教室截住我。“你没去!我等了你一天!”脸上满是愤怒。我确实忘了。而且,我并不认为他真的会去。“别这样嘛。人家昨天生病了。就把这事忘了。”我挽着他的胳膊,一脸无辜。这瞎子都能看出来的谎言。他却相信了。“生病了啊?哪里不舒服?今天好点了没?”一眼的关切。我别过头,有些心虚,“已经没事了。”“那就好。”他舒了一口气。“那咱们走吧。”“去哪儿?”“送你回家!”

     这恋爱开始的有点莫名其妙。以至于我还没完全明白怎么回事,就做了林莫白的女朋友。而后来我才渐渐了解到,林莫白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局长的儿子,富家子弟,年级第一,老师的宠儿,众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我终于明白那天食堂里的窃窃私语了。全因了林莫白是这样的一个人物。这多少让我郁闷极了。我只不过想要安安静静的生活。却惹上了这么一个风云人物。注定不能再默默无闻下去。我有点上了贼船的感觉。

所以在我第三次提出分手的时候,林莫白沉默了。“好。既然你想分手。我不拦你。只是,我也同样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说完转身就走了。我有点失落。以前他不同意,现在终于同意了。我却没有如释重负。我不愿想这中间的原因。

     一个人走路回家。自从和林莫白交往后,我就没再骑过自行车,林莫白说我骑车横冲直撞的,不看路。很容易出事。所以,就一直坚持送我回家。我记得那时候,坐在他的后车座上,搂着他的腰。他很紧张,整个身子绷得直直的。我就在后面偷偷地笑。其实,我们连手都没牵过。林莫白是很腼腆的男孩,如果我不主动牵他的手,我想他是永远不敢主动牵我手的。我甚至或者说肯定,我是他的初恋。这让我当时开心了好长一段日子。可是,这也给了我很多压力。他是那么优秀的男孩,我知道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这只是个错误,现在结束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我告诉自己。

     然后很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一辆车朝我冲过来。原来我不只骑车不看路。走路也不看路的。我闭上眼,想,林莫白要是知道我死了,会不会哭呢?可是,汽车没有撞上我。它撞上了前来救我的林莫白。我整个人傻掉了。如果林莫白就这样死了。这多么像一部韩剧啊?还是一部悲剧。

     还好,我并不适合做悲情女主角。所以,林莫白没有死。只是,左手和右腿粉碎性骨折。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玫瑰没事吧?”我却转身出了病房。我哭了。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哭。上一次是在妈妈的葬礼上。我觉得是我连累了林莫白,不是他,现在躺在床上的就是我了。

     于是,我在林莫白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回到了最初的生活。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可是,到处都是林莫白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在每天买好早餐等我的巷口。在下午放学后留下来给我补习的教室。在排队给我打饭的食堂。在我们走过的每一条街,逛过的每一个小店。然后我沮丧地发现,我真的爱上林莫白了。这让我害怕,很没有安全感。从小就失去双亲的我,很早就学会了筑起坚固的城墙,将自己的心包裹其中,不让任何人进驻。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好自己。也这有这样,我才会觉得是安全的。

     林莫白是怒气冲冲地找到我的。他的样子像极了一头暴怒的小狮子。我有些害怕,大气不敢出。他看了我很久,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好吧,我认输,你可以不爱我,但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边,就当报恩好了。”我抬起头,满脸的泪水。他一下子慌了。“别,别哭。你要是不答应。我也不勉。。。”他话还没有说完,我就踮起脚尖,然后吻了他。

     我们就这样和好了。因为一个吻。后来林莫白说,那是他的初吻,要我对他负责。我就呵呵的笑。好啊,以后我一定娶你。林莫白就追上来抱住我。我没告诉林莫白,其实,那也是我的初吻。

    接下来的日子就轻松快乐了很多。我们一起顺利地毕了业,考上了大学。虽然不是同一所学校,却在同一个城市。不到半小时的车程。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我们会结婚,生子,为了怎样教育孩子的事吵架,却会在吵完后,仍有想要爱对方的冲动。可是,故事却没按我想象的方向发展。

     大四的寒假,我见了林莫白的父母。我想那是我这辈子都不愿想起的一天。那天我早早地起床梳洗打扮,第一次见面总不能太随便吧。对于常会被问到的问题,我甚至准备好了答案,背得滚瓜烂熟。可是这一切在开门见到他父母的瞬间,全部卡掉了。我见到了这辈子最不愿见到的人。我的爸爸。抛弃妈妈和我,和第三者结婚的生父。我不记得我是怎样回到家的。我只是不停地笑,笑到眼泪都流下来了。我还是笑。这多么像一出蹩脚的三流电影啊,女主角爱上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并且六年里都没有觉察。我以为林莫白是上帝给我的补偿,在我被父亲抛弃,母亲去世,受尽邻里的白眼,老师的漠视,同学的敌意后,我会一直幸福下去。只因为我遇见了林莫白。他说过,他会一直爱我保护我,直到死去。可是,现在我才发现,这不过是上帝给我开的一个玩笑。

原来,上帝不曾对我微笑过,从来没有。

     我每天都到酒吧买醉,抽烟,彻夜不归,那些在遇见林莫白后再也没有做过的事,被我一件件拾起。生活转了一个大圈,似乎又回到了始点。可是,我知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再也回不去了。付出的感情再也收不回了,失去的时光再也要不回了,那些点点滴滴都回不去了。我知道,林莫白知道,学校的风知道。

     林莫白开始精神恍惚。这是他妈妈告诉我的,我听到后面无表情。她在我面前泣不成声。“莫言,我知道,你恨我,是我当年抢走了你的爸爸,可是,这和莫白没有关系,求你看在他是你亲哥哥的份上,劝劝他。”“你觉得痛苦么?当年你抢走了我的爸爸,现在我也要夺走你的儿子,让你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你知道么,就是因为你,爸爸才会抛弃我和妈妈,妈妈才会得抑郁症死去,我才会这么多年活在失去至亲的痛苦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现在后悔了么?可是,已经晚了。哈哈哈哈!”我站起身,准备离去。“还有,不要叫我莫言,我叫玫瑰!”

     “姥姥,你说,怎么能这样呢?我做错了什么?上帝要这样惩罚我。可是,我一点也不恨莫白,他是无辜的,我相信他和我一样,也很痛苦。我只是希望他能振作起来。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原来妈妈骗了我。当年是莫白的妈妈先认识了爸爸,妈妈和莫白的妈妈是姐妹,妈妈为了得到爸爸,趁爸爸酒醉的时候,制造了假象,让爸爸以为他玷污了妈妈的清白。妈妈更是以肚里的孩子相逼,爸爸这才娶了妈妈。孩子是假的,那场醉酒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是在他们结婚后,爸爸才知道的。可是,一切都晚了。婚已经结了。莫白的妈妈因为伤心过度移民加拿大。可是妈妈却一直怀疑爸爸和莫白的妈妈还有联系,不停的追问爸爸,查看爸爸的短信,调爸爸的电话清单,甚至跑到爸爸的公司去闹,要求领导给她一个公道。爸爸终于忍受不了妈妈的歇斯底里,提出了离婚。那一年是他们结婚的第十年,我九岁。爸爸整整忍受了妈妈十年近乎疯狂的折磨。而林莫白的妈妈是在爸爸离婚后才回国的。之前,他们根本一点联系也没有。也是那时候,爸爸才知道原来当初林莫白的妈妈也怀了孕,那个孩子就是林莫白。爸爸因为愧疚,或许也是余情未了吧,才娶了莫白妈妈。

     原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妈妈说的那样。妈妈说,莫白的妈妈勾引爸爸,怀了他的孩子。可爸爸还是选择了妈妈。但结婚后,爸爸却一直和莫白的妈妈联系,直到她回国。爸爸才知道原来莫白的妈妈没有打掉那个孩子,并且生了下来。于是,爸爸提出离婚。无论妈妈怎么祈求都不肯回头。从小,妈妈就一遍遍地给我说起爸爸的冷漠无情,莫白妈妈的阴险恶毒。我是在仇恨中长大的。却原来这不过是妈妈的一手安排。只是想让我长大后去报复他们。我一直深爱的妈妈欺骗了我,把我当成复仇的棋子。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

     林莫白在午夜酒吧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腿上。一脸的灿烂笑容。他拉起我,“玫瑰,你究竟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样子像极了多年前的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眼睛很酸。“哟,林莫白,你怎么来了?安静!大家安静!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哥哥!亲生哥哥!林莫白!富家子弟!高材生!嘻嘻。。。”我有些站不稳。酒劲儿显然已经上来了。林莫白扶住我,“玫瑰,你爱过我么?”“爱?哈哈。。。咳咳。。。”我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林莫白,告诉我,我可以爱你么?”我看着他。这么多年了,他的眼睛还是像以前一样清澈。这个我爱了六年的男人,这双我看了六年的眼睛。“玫瑰,我们。。。”林莫白刚要说什么,却被我打断。“林莫白,你听好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你!。。。”林莫白看着我,眼里写满了痛心还有失望。我转过头。“林莫白,你还不明白么?我其实早就知道你是谁了。我就是想要报复你们家,才故意接近你的。我玫瑰就是这样的女人,酗酒,抽烟,泡吧。。。”我慢慢蹲下来,终于抱住自己,哭了起来。

     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长到我以为这辈子已经过去了。我可以真正的重新开始了。林莫白叹了一口气,“好吧,我认输,你可以不爱我,但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边,就当报复好了。”


     “莫白,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莫言,就去找她吧。其实,我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孩子。是我对不起她。让她这些年受了很多很多的苦。你要好好爱她。”

     “可是,妈,我们不是。。。”

     “唉。这个秘密,我和你爸爸打算等我们离开的时候再告诉你的。可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莫白,其实,你不是你爸的孩子。当年,我确实怀了你爸的孩子。可是,他在我刚到加拿大不久就离开了我。我流产了。你是我被别人强暴生下的。所以,这些年,我才对你的生父只字不提。但你是无辜的。所以,我没有打掉你。对我来说,这或许是上苍的特意安排。它让我失去了一个孩子,又给了我一个孩子。你爸爸知道了这件事后,很愧疚。而且,他也不想让你活在阴影里。所以,我们才骗你说,你是你爸的孩子。莫白,你已经长大了。相信你一定会想开的。无论你是不是你爸的孩子。他都会一直爱你。我也是。”


     “莫白,你爱我么?”

     “我爱你,玫瑰。”

     “我也爱你,莫白。”

    惟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