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文学网毛厌草（作者：周志龙）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0:12:32
毛厌草
我正在医院挂水的时候，接到了毛厌草打来的电话，说他工作定下来了，要请几个老师聚聚。
我想拒绝，因为身体不舒服，而且家又搬了，离得远了，但又说不出口。身为教师，我对学生尤其是过去的学生，感情是很深的。学生的真情邀请，却之不忍。
挂的是阿奇霉素，很慢，血管却也涨得隐隐作痛。这次的感冒，主要还是因为搬了家，离学校远了，早晨上班，吹风受凉了。我又一直拖，没有看医生，越来越严重，才去医院挂水。先是挂了三天青霉素，没有什么效果。隔了一段时间，才改挂阿奇。一挂就是5天。遭罪得很。
水没有挂完，还剩下三分之一左右，我便喊来护士拔掉了针头，因为毛厌草已经打电话来催了。
我赶到饭店，几个学生已经坐在了那里，几位老师也就差我一个了。几个冷盘已经摆上来了。我一到，毛厌草便吩咐服务员走菜。
师生相聚，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从前的点点滴滴，即使彼此忘怀了，经过老师或者学生的一提醒，便又清晰了起来。多是学生的淘气，老师的严厉，彼此默契的合作，还有小小的误会，更有曾经的委屈，等等，现在都已经成为了美好的回忆，愉快的话题。当然也谈到我的病。我如实相告，说搬家了，为了省几个交通费，便骑电动车，吹了风。大家便感到奇怪：好好的搬什么家呢？走几步就到学校了，多方便？难道家外有家了吗？不止一人向我提出过这样的问题，还有更难听的，甚至说我脑子进水，发神经了。我总是压住怨气。我说这次搬家主要是为了父母，父母老了，靠得近些。大家都将信将疑。唯有毛厌草点头，道：“理解。”于是举杯干掉：尽在不言中。
毛厌草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学生之一，申报三星级高中时，他的照片刊登在我们的校刊上作为我们学校的成果之一来加以展示。他不仅成绩优异，还多才多艺，打得一手好快板，受到专家好评，二胡拉起来也像模像样，小号和萨克斯管自学了一段时间，吹起来让音乐老师叫好，怀疑他是拜了名师学成的。读大学时，做了学生会主席，通联部部长，学生会工作开展了有声有色，频频获奖。他的家庭比较地困难，但是从来也没有申请过助学金，总是把助学金让给别的同学，即使别的同学家庭没有他家困难。他几乎每个学期都是一等奖学金的获得者。小伙子长得相貌堂堂。身高一米八。不胖不瘦。打的一手好篮球。可惜他的父母却都身体不好。父亲因病长年在家休养。母亲又查出癌症。毛厌草高中毕业时填报的是医科大学。这应该与他的家庭有关。现在，派上了用场。他亲自为母亲配药。母亲的病得到了有效的遏制。有一个好朋友的母亲也得了什么癌症，求毛厌草配药。朋友母亲的病也得以好转。两位母亲现在都是癌友协会的积极分子。
我还想记录一件事情。毛厌草的父亲在高压线下钓鱼，鱼线甩到了高压线上，触电死了。毛厌草的母亲哭着打电话给正在读研的他告知此事。毛厌草在电话里便喊道：“别哭！我爸就是这个命！他就该跑到高压线下去送命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许多人把此事作为一个笑谈加以传扬。我则内心黯然如戳。我想，有几人能够体味到一个为人子者强压住痛彻心肺的失父之痛为的就是给他的病痛中的母亲一点安慰而承受的刻骨铭心的悲凉哀伤与无可奈何呢？
席间，有一个同学带来了她的老公，他原先是某部警卫队队长，现在考取了公务员。他借着酒精的力量向我们透露了一个秘密：我考公务员的所有文章都是毛厌草代笔的。
这个时候，我提出了一个久已想问的问题：毛厌草，你不觉得你回来做一个老师亏了吗？我们都以为你要在外地发展了呢。
毛厌草笑道：“你问我为什么舍远求近，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舍近求远呢？”
我们相视，哈哈大笑，差点笑出了眼泪，于是干杯，眼泪流进了酒里，唯有我们自己品味，与别人无关，与我们所处的世界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