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孙子的SOS

凌晨5时上床休息，熟睡中忽然被轻轻地触摸惊醒，微微睁开睡眼，竟是小孙子倾身立于床前。猛地睁开双眼，看到孩子两腮挂着泪珠，嘴里重复着：爷爷，嘎不去上学！还没等我想好以何种说辞安慰孩子，儿子已快步抱走了小孙子。回头看去，泪眼婆娑的孩子尽是祈求的目光，转而听到嘶哑的嚎啕。 我急忙起身，追出卧室悄悄探望。此时，孩子正嘴里喘着粗气，两眼直盯父母，紧贴墙壁四处挪动。在父母的声声催促下，这躲避应该是孩子情急之下最无助的挣扎。眼前的景象，让我联想起一幅幅被人类逼入绝地的猛兽与猎杀者惨烈对峙的画面。奶奶从厨房来到餐厅墙角的孩子面前说：乖孙子不哭，乖孙子一哭奶奶也要哭。孩子愣怔地看着奶奶，似又看到了一线希望，扑向奶奶喊：奶奶抱抱我！奶奶不哭，奶奶哭了嘎心疼！奶奶，嘎不上学，嘎在家陪奶奶玩儿。嘎嘎好乖。是你陪奶奶玩儿，还是奶奶陪你玩儿啊？嘎陪奶奶玩儿，嘎不上学！嘎嘎长大啦，要上学的，嘎嘎将来还要上大学呢。嘎不上学，嘎不当警察、不当主席，嘎不长大！ 爸爸妈妈软说硬抱着孩子走入电梯，下楼而去 ；那撕心裂肺般的呼号也随之渐行渐远！奶奶在流泪，我则反转身上床，蒙上头，接着睡！忽然听到似孩子的呼唤由远及近。儿子将嘎嘎带回来了？挺起身细听，竟是楼下：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睡不着了，起床！卧室到客厅，餐厅到厨房地转悠，要干啥？思绪茫然，内心空旷。走到阳台俯看，往日与嘎嘎一同玩耍的孩童，三三俩俩或缠绵地依偎着长辈，或惬意地嬉戏于竹林花木之间。我的头脑中飒然生出幻象：在一个阴沉混沌的世界里，面对孩子求救的呼唤，我并没有伸出救援的手，却任其绝望地在炼狱中急速下坠。让孩子过早地遭遇那身不由己的无奈，懵懂无知地独自去面对那人生冷漠的负面，我辜负了小孙子的依恋和信任。面对孩子那清澈疑问的双眸，我如何正视，又作何解释？编瞎话、讲“道理”，开启弄虚作假的行程？ 父母是那样地喜爱儿子，哪怕须臾的分别，都会生出无限的离恨；祖父母是那样地怜爱孙子，放在眼前怕碰着，含在嘴里怕化喽。可为什么这千百年被称颂的爱，却冷酷地拒绝那幼小的心灵对自由、安全、快乐的呼唤！ 因为鸟儿都得离窝儿，人都得长大；因为城里的孩子都上幼儿园；因为幼儿园那20岁的教育者更专业；群体中成长的孩子个性不独；因为以幼教为衣食的群体对集群看守的鼓吹；因为那些砖家、教瘦都在论证：小树要专业化、自动化、产业化修剪才能长成参天大树；（且不说大多数专家、教授混饭吃，少见经国济世之才）更遑论网络上无数有志于幼教之士，那谦虚却铺天盖地的探讨习文，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千万家长那倦于正视又不敢回避的脆弱灵魂！专业人员，职业看护们主导并制造着幼儿园群体教育好的舆论，造成“共识”，这“共识”再假于个体势弱、心理从众的家长之手，堂而皇之地泯灭着亿万少儿个性自由、独步童贞的天籁之梦！关于幼教，尽管见仁见智，但人们对其作用和内容有着基本的共识。幼教不等于幼儿园教育，幼儿园教育也不是文明、科学教育的同义词。现今的父母为何坚定地送孩子入园？有无人看护的因素；有担心祖父母知识不足、隔辈溺爱的顾虑；更普遍的却是，年轻父母既没有足够教育孩子的知识储备，又懒惰于临时抱佛脚似的从头学起，算计下来，还是送入幼儿园，省心、省力且减免了一分责任。随即，万众一心地将鲜活的生命交给了产业机器。不要说因人施教、因材施教。在这物流产业般的作业里，众多孩子的未来只能靠命运，甚至他们的生死也要靠生命力的顽强和运气。 幼儿园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产生的初衷是什么，是因为父母都忙于社会主义建设，而孩子无人看护。今天，它已异化为城里孩子上小学的必要条件。我的同学中有许多人，因为没有人看护，母亲产假期满就进入了幼儿园。现在回想起来，过半的人生路上，并没看到集中教育的硕果，比我们这些“散仙”孩子更具有博闻聪慧、善结团队的优势，倒是较易于管理，少特立独行或有益于社会稳定。前年春节，北京回来探母的朋友来家酒后神聊。其邻居一家是德意志人，家中三个孩子统统由“保父”一个人在家带。平日里其家中既是孩子的战场，也是孩子的乐园，常看到父子四人乱作一团。倘若孩子患了感冒，那老外宁可几天几夜地守着给物理降温，却不给孩子吃药、打针，他说应该相信孩子的抵抗力。中外生命理念不同，生活习惯各异，比较优劣我无从判断，但西方文化对孩子个性、自由的尊重、保护却早有见闻。西方文化求异，中华意识趋同。中国大地上的芸芸众生，正是被趋同、从众文化锤炼成鲜于创造个性的鲜活实例。在我深恶痛绝社会群体麻木地斩杀个性时，我的小孙子辈又惊恐不安地踏上了那围剿个体、窒息灵性的现代之路。无奈之下，心生悲愤！ 秋夜清凉，楼台仰望，碧空深邃，布满繁星。这地球上繁衍生息的生命，恰似天空上点点闪烁的群星，沿着不为人类左右的轨迹，恒久地运行。午夜，小孙子起夜撒尿后又恬静的睡了。小孙子，爷爷无力按着你的意愿创造你的生活方式，却可以祝愿你有个甜美的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