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平:李掌柜、李家米铺和还魂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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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平:李掌柜、李家米铺和还魂肉时间:2010-09-07 13:39 作者:江小平点击:514次
  这是个很热闹的小镇,很多的店铺,作坊,摊贩,除了本镇居民,四周的乡下人来得也很勤,逢五逢十更是熙熙攘攘。
  所有的商家店铺中,李家米铺的名气最大,一则铺面大,二则伙计多,不过真正让大家从心底佩服的,还是米铺老板李掌柜,能够将这么大的一个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么多的伙计,管得服服帖贴,搁谁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别的不说,光是伙计该不该吃肉这一件事,李掌柜的处理就非同寻常,让全镇的掌柜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本,吃不吃肉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俗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想吃什么自个儿随便买什么不结了?但店铺里的伙计不一样,想吃什么可以随自己,但真正能够吃到什么要由掌柜定。
  最好的掌柜,顿顿有肉,随便吃,差一些的,隔三差五炖一回,再差些,每月拎两个猪头回去对付对付,最不济的,逢年过节也要大鱼大肉一番,必须的。
  相互有差异,便有了比较,一有比较便有了高低,一有高低,人们便要议论,某掌柜大方,待伙计好,某掌柜抠门,对伙计刻薄。
  但那时的普遍规矩是伙计和掌柜在一口锅里吃饭,伙计吃什么,掌柜也吃什么,吃肉少的伙计心里可能不太乐意,但嘴上倒也不便说什么。
  只有李家米铺不同,一年365天从来不买肉,从来不吃肉。
  开始时,大家议论,莫非李掌柜是个佛徒,吃素不成?
  一打听,不是。李掌柜自己究竟吃什么,连李家米铺伙计都说不清楚,因为李家米铺的李掌柜和伙计分灶吃饭,连厨房餐厅都不在一起。
  又有好事的四处打探,传出来的消息是李掌柜吃得东西很特别,叫燕呀,鲍呀,翅呀什么的,连小镇上两家餐馆老板都不曾听说过。
  日子一长,米铺里的伙计便有些意见,镇上的议论也渐渐多了起来,李掌柜自己吃好的,让伙计吃孬的,忒不地道。
  这议论传到李掌柜耳朵里,李掌柜心里不爽,自己是掌柜,伙计吃什么由掌柜说了算,哪家不是如此?
  但又有人传:李掌柜当年也是伙计出身,还信誓旦旦许过诺,有朝一日我李某当了掌柜,一定让伙计们好好吃肉,天天吃,顿顿吃,当了掌柜就不认帐了,太缺乏诚信。
  李掌柜一听,火冒三丈,将传话的臭骂一顿,轰出了大门,临别还送了几个字:“吃饱了撑的!”。
  李掌柜心里明白,矛盾宜解不宜结,问题还是要通过温和的方式来解决,除了多讲道理,自己说过的话,怎么着也得有个交代才好,但这么些人,真吃起肉来,得多花多少银子?真是两难哪!
  可李掌柜毕竟是李掌柜,睡了一觉就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第二天一早,李掌柜和颜悦色地向伙计们宣布:决定让大家吃肉,而且要吃全世界最好的肉。伙计们听了个个喜笑颜开,欢呼雀跃。
  在李掌柜的安排下,洗的洗,切的切,有人烧火,有人掌勺,厨房里叮叮当当,热气腾腾。
  吃饭时间总算到了,盛菜的大盆子端上来了,热气腾腾,油亮亮,“哇,红烧肉耶”,伙计们见了惊喜万分,差点喊老板万岁了。
  李掌柜手里提着刀,招呼伙计:“不就是想吃肉吗?多大点事啊,今儿个让大伙敞开肚子吃!吃个够”
  伙计们一面热烈鼓掌,嘴里口水直流。
  “这不是红烧萝…萝…”一个伙计没等掌柜说完,用筷子夹了一块,咬了一口,嘟囔开了。
  “哐啷--”李掌柜手里的刀子掉地上。
  想说话的伙计看得清楚,那刀不是掉到地上,而是李掌柜摔到地上的。
  “没事,没事,大家只管吃”,李掌柜一面笑盈盈地弯腰捡刀,一面用余光瞟了一眼刚才想说话的伙计。
  “红烧肉…肉…好吃…”想说话的伙计结结巴巴,好歹把话说完了,一身冷汗把衬衣和背脊粘到了一起。
  “呵呵,今天这肉有点特别是吧,好吃就行!喜欢就行!要知道这世界上的肉品种繁多,猪牛羊,鸡鸭鱼都是肉,但是真正对人体有好处的还是我今天给大家做的这道还魂肉,这肉是有来历的,下午打烊后会让人给大家好好说道说道”
  下午米铺打烊,李掌柜安排姓贾的帐房先生来给大家上课,这位帐房先生读过三年私塾,全镇有名,人称“贾秀才”。
  贾秀才到底是有学问的人,从所有肉类含有蛋白、脂肪、水、纤维、维生素、矿物质开始,到中午所吃的肉里面的各种成份分析,告诉大家一个不容争辩的事实,大家中午吃到的是世界上各种肉类中最好的一种。
  有伙计不接受,说中午吃的明明是萝卜,属于蔬菜,怎么能算肉呢?
  贾秀才微微一笑,“动物是肉,植物是肉,连水果都是肉,不然这桂圆肉的叫法该如何解释?最重要的是营养成分,看样子大伙还真要好好学习,增加知识才好。”
  李掌柜对贾秀才十分满意,帮他找到了一个化解难题的好路子,私底下塞了两个大洋,以示鼓励,贾秀才受宠若惊,做帐更细,给伙计上课也更加积极。
  太平了一些日子,有伙计到邻居店铺串门,闻到了真正的肉香,还尝了几块地道的红烧肉,味道比萝卜好了不知多少,回来一说,大家心里又开始嘀咕起来。
  李掌柜要贾秀才再动动脑子,想想办法。
  贾秀才果然厉害,从人的味觉产生原理,机制,心理影响和作用等等方面,说明猪肉好吃的感觉其实只是产生于错觉。
  不少相邻店铺里的伙计都红光满面,体魄健壮,而肉店里的伙计个个瘦骨嶙峋,满脸菜色,大家又开始不满。
  对这个问题,贾秀才早有准备,从脂肪对人体的危害入手,告诉大家脂肪肝、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冠心病、脑梗等等要命的疾病全都源自于肉食,红光满面便是严重的病兆。
  特别是其他店铺原本天天吃肉的伙计,有人改吃青菜萝卜,贾秀才特意将人请过来,给伙计们现身说法,“看看人家,吃肉吃出一身毛病,真的可怜,还是我们的李掌柜有先见之明啊!”
  言传身教挺管用,但总有人听不进,胆子大的伙计不断向贾秀才提出这样那样的问题。
  “既然这萝卜青菜这好,那好,李掌柜自己为什么不吃啊?”
  “问得好,李掌柜自己把不好的东西留给了自己,把好东西留给伙计,你们倒是好好想一想,这样的好掌柜,世界上还能找出第二个来吗?”
  “感激李掌柜的厚爱和仁慈,可我们也真的很想帮他多少分担一点,请贾秀才一定转告我们对掌柜的爱戴之情!”
  “李掌柜把你们所有的伙计看得比他自己还重,他自己吃的那些个燕鲍翅副作用大的不得了,年纪不大,早衰、阳痿、失眠、花柳,梅毒……这些个毛病他全得上了,他跟我说了,他自己一个人扛着就行了,还特别交代我不要和大伙说,李掌柜的这一番苦心只有我一个人了解得最清楚,呜呜呜!”贾秀才说着说着居然哭了起来。
  “可邻家店铺的伙计们时常吃肉,请求掌柜开开恩,让我们尝一尝总是可以的吧?”
  “唉……你们年轻啊,以前我们米铺也尝试过的,结果怎么样呢?所有的伙计呕吐,腹泻,发烧,有两个连小命都没啦,你说负点责任的老板还敢由着你们性子胡闹吗?”
  “那别人家吃了这么多年,啥事没有?偏偏我们吃不得又是为什么?”
  “怎么能比呢?有些人喜欢吃肉,可以吃肉,那是因为他们的祖宗是从豺狼变过来的,我们呢,我们的祖先是牛马,你说能一样吗?谁听说过牛马吃肉的?这道理我一说你们一定会明白,对吧!”
  辩论正在进行中,隔壁铺子传来了伙计和掌柜的吵架声,吵着吵着,几乎动手打起来。
  “瞧见没有?瞧见没有?掌柜不像个掌柜,伙计不像伙计,豺狼祖宗的本性一点没改,都是吃肉惹的祸啊,这些铺子迟早完蛋。万幸,万幸,我们的祖宗和他们不一样,吃肉的毛病也坚决不能染上!”贾秀才语重心长,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两个胆大的伙计拒绝这一套,揪着贾秀才的领子坚决要求吃肉。
  贾秀才没有办法,只好禀报李掌柜。
  李掌柜终于动怒了,将闹事的伙计五花大绑,直接送入精神病院,还留了句狠话:“今儿把话撂这儿,谁要再不识抬举,别怨我不给面子!”
  一心惦记着吃肉的伙计们听了这话面面相觑,愣了半天,各自回到铺子里埋头干活去了。
  大伙不闹,李掌柜倒也通情达理起来,对原先的红烧萝卜,不,是原先的那个还魂肉的加工制作进行了大胆的改良,萝卜切块大了一些,更像标准的红烧肉,特别值得称道的是在红烧萝卜里加入了些肉汤,撒了些肉末,不但看着更加像地道的红烧肉,而且也真的透出了丝丝肉香,不少伙计吃了赞不绝口。
  在李掌柜的交代下,贾秀才又花了些时间,围绕李家米铺的还魂肉,编了好些个通俗易懂的故事,譬如《还魂肉--玉皇大帝的最爱》、《天地精华--还魂肉》、《七仙女下凡为哪般--董永还还魂肉?》、《还魂肉和弥勒成佛的故事》、《健康长寿的唯一选择--还魂肉》……
  李家米铺里一心要吃红烧肉的几个铁杆实在熬不住,终于离开……
  又过了些日子,有关还魂肉究竟算不算肉的质疑渐渐消失,有关还魂肉的种种神奇功效开始在坊间流传,从镇上传到了乡下……
  米铺的伙计们终于变了大样,不但更加卖力地干活,还不时纵情高歌,“没有李掌柜就没有李家米铺,没有李家米铺就没有李家还魂肉,没有还魂肉就没有李家伙计……”
  “呵呵,交待厨师,今天的还魂肉里多加一勺高汤,不能亏了我的这些个好伙计啊!”
  万事如愿的李掌柜捧着宜兴茶壶,看着幸福的伙计们,两眼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2010-9-3
 来源:共识网-作者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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