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款款情 宋词名家缓缓说(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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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里缓缓而吟的才子佳人
(系列文章--转载之21)
苏轼
【派别】豪放派
【文集】《东坡全集》
竹仗芒鞋轻胜马  一蓑烟雨任平生

苏东坡学际天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莫不精通。他不经意间登临绝顶,一览众山之小。东坡聚天地之灵气,集万物之精华,他用自己的学识征服了士人无数,他秉手中的一支灵翰之笔,让宋词豁然平添若许风骨,足以同华丽的唐诗相媲美。
东坡年幼之时,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当他读到《后汉书*范滂传》时更是坚定此意。范滂为人刚正廉洁,不苟合逢迎,后因触怒权贵而被杀。东坡极感震撼,后言其母言:“他日儿为范滂,母可为范滂母乎?”苏母言:“孟子曾言,生与义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也。儿可为范滂,母又怎么不能为范滂母。”苏母教子让东坡日后成为一廉正操守之人。岳母教飞尽忠报国,欧阳修母画荻教子,这些佳话早已经家喻户晓,成为天下美谈,让人钦叹。
欧阳修极赏识东坡,当年应进士试时,欧阳修出考题《刑赏忠厚之至论》,东坡为文说:“尧时皋陶为士,任司法官。一人犯罪,皋陶言杀之者三,尧言赦之者三......”欧阳修见此文辩论纵横捭阖,才气横溢,甚是欢喜,但又疑为门生曾巩所作,恐招人议,遂抑为第二。东坡后来上府拜谢欧阳修,欧公不明东坡文中皋陶之事,便问之:“皋陶曰杀之三,尧曰赦之三,见何书?”东坡答说:“此事见于三国志孔融传注。” 欧公翻阅孔融传注,不见一字有言此事。它日又问之,东坡答说:“曹操以袁熙妻甄氏赐子丕。孔融言:‘昔武王以妲己赐周公。'曹操不知此事,便问何书有记载此事。孔融言:‘以今日之事观之,足可证明。'”东坡从读孔融杜撰周公之时后杜撰出皋陶之事,欧阳修大惊并说:“词人善读书,善用书,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 东坡善于此法,曾作词《念奴娇赤壁怀古》,黄州赤壁并非三国古战场之地,但东坡同样可以将其叙地栩栩如生,让今日黄州赤壁更胜蒲圻赤壁,让人叹服。
东坡腹有诗书千卷,为人谐趣万分。据《曲洧旧闻》记载,东坡曾经对挚友刘贡父说:“某与舍弟登科中举之时,日享三白饭。食之甚美,进而忘记人间还有八珍。”贡父不知何为三白,东坡答说:“盐一撮,生萝卜丝一碟,白米饭一碗,乃三白也。”贡父听后大笑,不久后邀东坡赴宴,说请东坡吃皛饭,东坡不明其意,对人说:“贡父读书多,必有出处。”至贡父家,见其案上所置只有盐、萝卜丝、米饭而已,便悟到贡父以字为戏。后东坡也请贡父赴宴,说吃毳饭。贡父恐怕东坡戏其,但又不知这毳饭为何物,还是如期而往。两人一直谈话,过了吃饭时间东坡还没有准背开饭的意思,贡父饥肠辘辘,向东坡索要毳饭,东坡笑言稍等,如此再三,贡父已是饥不可忍,东坡后笑言:"盐也毛,萝卜丝也毛,米饭也毛,(毛在眉山地方读“没”之音),三个毛即是毳饭了。贡父捧腹大笑,后说:“固知君极报东门之役,然虐不及此也。” 这时,东坡便叫下人开饭,贡父一直吃到晚上才回府。如此诙谐之事,让人读后更觉东坡为人富有神趣。

作为文人,诗酒为欢、歌妓佐舞,是极正常事。东坡亦喜欢风花雪月之人。知杭州府时,有一妓名琴操,聪明伶俐,有才名,东坡甚喜之。曾同游西湖,在舟中,东坡对琴操书:“我作长老,你来参禅。” 遂问琴操说:“何谓湖中景?”答说:“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又说:“何谓景中人?”答说:“裙拖六幅潇湘水,髻挽巫山一段云。”又说:“何谓人中意?”答说:“随他杨学士,鳖杀鲍参军。”琴操问:“长老看此番应对如何?”东坡说:“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琴操听东坡语,想起自己的身世,想到自己的未来,不正如那浔阳江头的琵琶女,幽恨终生。于是看破红尘,削发为尼,遁入空门。东坡一语惊醒梦中人,那深庵中伴着青灯古佛的琴操,应会时常想起这泛舟西湖之景。
东坡为文奇佳,断案亦是奇绝。昔作杭州太守时,灵隐寺有一番僧名了然,与一青楼女子李秀奴偷欢,时日已久。待番僧了然衣钵荡尽,无资挥度,秀奴决意与其断绝往来,但僧对其迷恋不已。一日番僧醉后往秀兰处,秀兰不予接纳,僧勃然大怒,失手将秀奴打死。刚好东坡经理此案,见番僧臂上有字云:“但愿生同极乐园,免教今世苦相思。”东坡见此言怒从心起,作判词云:“这个秃奴,修行忒煞。灵山顶上空持戒,一从迷恋玉楼人,鹑衣百结浑无奈。毒手伤人,花容粉碎,空空色色今何在。臂间刺道苦相思,这回还了相思债。”东坡一判词让番僧做了风流之鬼,让人读之畅然称快。
东坡喜欢以诗入词,遂使词境渐大。他不再作缠绵悱恻的低吟,而是引豪放旷达的高歌。但是也遭到一些人的批贬。陈师道在《后山词话》中说:“子瞻以诗入词,如教坊雷大使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在当时人的骨子里就认为宋词本色为柔媚,所以对东坡豪放之音不予赞同。苏门弟子李廌在徽宗年间作《品令》说:“唱歌须是玉人,檀口皓齿冰肌。意传心事,语娇声颤,字贯珠玑。老翁虽是解歌,无奈雪鬓霜微,是伊模样,怎如念奴。”李廌认为词应为红颜女子所传唱,善讴老翁,终非本色。女词人李清照在《词论》中说:“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学际天人。作小歌词,直如酌蠡海之水,然皆句读之葺之诗尔,又往往不协音律。”不过当然有人对东坡赞不绝口,王灼在《碧鸡漫志》中说:"东坡先生非醉心音律之人,偶尔作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笔者始知自振。"东坡性洒脱,不喜被音律所缚。陆游在《老学庵笔记》中记载说:“公非不能歌,但豪放不喜剪裁以就声律耳。试取东坡诸词歌之,曲终,觉天下海雨逼人。” 可见,陆游是真懂东坡。

东坡作词受到柳永的启发和影响,所以对柳永词名耿耿于怀,一直欲与其一决高下。据俞文豹《吹剑录》中记载一事:“东坡为翰林学士时,有幕士善讴。东坡问之:‘我词何如柳七?'幕士答言:‘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唱大江东去。'”东坡笑绝。后来大江东去便成了豪放的代表之音,试看其《念奴娇怀*赤壁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西边的故垒据说是当年三国周郎火烧赤壁之地。杜牧有诗云:“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不过那东风还须诸葛先生一双慧眼才可识得。惊涛巨浪,卷起雪花无数,江山如此多娇,一时多少豪杰。谈笑间曹操八十万大军顿时被火烧得灰飞烟灭。又来到当年鏖战的古战场,忆着那故国往事,忽又想到自己的宦海沉浮,一事未成而白发横生,想到那些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而己却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岂不独自怅然而涕下。百般无奈,只得与江上的明月相敬。后有俞陛云评言:“感前朝之如梦,举酒杯而招魂。瑜亮有知,当凌云一笑也。”
此首虽然豪放,但也渗出悲苦之音。在慨叹历史中感受到世事的苍凉,一洗晚唐五代以来的绮靡词风,让人看见了宋词的另一种苍竣的风骨。东坡曾作词,令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很是壮观。试看其《江城子》: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欲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老夫并非真的老夫,苏轼当时正值而立之年。看他带着多么好的猎具,黄犬在侧,苍鹰伏肩,一副蓄势待发之景,衣着锦帽貂裘,莫不英姿飒爽。太守猎守,倾城人民随守而出,千骑踏平山冈,盛况当前。因为激情澎湃,所以东坡开怀畅饮,两鬓微微霜染,但是这又何妨,自己尚有壮志雄心。“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言的是汉文帝遣派冯唐持节重新起用魏尚为云中太守之事。东坡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像魏尚一样重回朝廷,建功立业。那西夏与辽国何足畏惧,要将雕弓拉得如同满月状,射落那天狼之星。娓娓叙来,读来何其的畅快。
东坡才性天高,风流潇洒,与许多红颜女子结下过情缘。相传当年东坡在杭州时与刘贡父共游西湖。有一女子乘舟而来,表出倾慕之意,此女子已是有夫之妇,仍然不顾闲言碎语,愿为学士援引古筝,献上一曲。东坡听后,神清气爽,如饮仙醪,遂作词《江城子》:
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此词引用了钱起《省试湘灵鼓瑟》诗句中“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东坡也作恋情词,在其笔下的情感如烟似雾,清丽舒徐,与其豪放语相较,让人有天上人间之别,东坡出入豪放婉约之间是那么的不露痕迹,让人喟叹。看其《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据《林下词坛》记载说,子瞻在惠州,与朝云(苏轼侍妾)闲坐。时青子(霜神)初至,落木萧萧,凄然有悲秋之意。命朝云把大白(酒杯),唱“花褪残红”。朝云歌喉将啭,泪落满襟。子瞻诘其故,答曰:“奴所不能歌,是‘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也。” 子瞻大笑曰:“是我正悲秋,而汝又伤春矣。” 遂罢。朝云不久抱疾而亡。子瞻终身不复听此词。东坡作词引起朝云触景生悲来,一者悲秋,一者伤春。
红花凋残,青杏犹小,燕子绕梁而飞,绿水环舍而流。柳絮吹少,芳草萋萋,暮春将至。花残叶落本为衰败之象,草长莺飞又是繁盛之景。东坡实在是豁达,伤春之中却又给人无限的希望,这也是他对为人处世的一种参悟,他转而又摹出一幅妙图。庭院深深,有一女子正在荡着秋千,荡尽幽幽烦愁,引来笑语声声。正好被墙外路过的行人听见,那柔美的声音搅动了墙外行人的情思。他痴痴得思忖着墙内佳人的风姿,就在那里伫足细细地听着,一直到笑声渐悄渐消。他忽然感觉到自己是在自作多情,生出惆怅。黄苏在《蓼园词选》中说:“绵绵自是佳句,而次阙尤为奇情四溢。” 东坡写情,有一种倏忽超脱的意境,写儿女之情,用情却不为情所累,能入乎其内,又能出乎其外,真乃高人。
东坡仕途极其坎坷,这由他极耿直的品性所致。王安石提倡新法,东坡因反对而被贬,后司马光旧党人执政,东坡对旧法又是颇有微辞,亦被贬斥,所以仕途一直落魄。东坡曾在湖州之地写过一封表文言:“臣愚识时,难以追新近。老不生事,或可牧养小民。” 他的这一番话被敌视之人诬之有诽谤朝廷之意,后在其诗中又找到两句“根到九泉无曲处,此心唯有蛰龙知。”皇帝为真龙天子,遥遥在云间,而东坡却说是蛰龙,卧于地上。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在皇上面前大进谗言。讲东坡有叛逆之心,力求斩之。后东坡被下到狱史台,狱史台有柏树,所以又称柏台,柏树上宿有乌鸦,亦称乌台。整个事件后被称为乌台诗案。这诗案之事对东坡打击巨大,东坡被贬至黄州为团练副使,幸好神宗尚存明智,没有全部听信谗言。
东坡在贬谪之地心情极是惆怅,又觉孤冷凄清。对仕途已经是心灰意冷。东坡闭门自扫,收招魂魄,以求自省。东坡后作诗云:“已惊弱柳万几重,醉里犹言醒可怕。”曾因作一诗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祸患,东坡终日惶恐不安。这种心情在其词中亦有体现。如其《卜算子》: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据《女红余志》记载说:“惠州温氏女超超,年及笄,不肯字人。闻东坡至,喜曰:我婿也。日徘徊窗外,听公吟咏,觉则亟去。东坡知之,乃曰:‘吾将呼王郎与子为姻。'及东坡渡海归,超超已卒,葬于沙际。公因作《卜算子》词,有‘捡尽寒枝不肯栖'句。” 虽然这则史料失实,但是可见出东坡当时名气之大。超超与东坡俱是“拣尽寒枝不肯栖”之人。
残缺之月,斜挂梧桐树梢,沙漏已滴尽。谁见得那幽人在月下独自徘徊。月已缺,漏已断,人已静。东坡再无那种豪壮之音,当真是伤彻人心。行单影只如同那缥缈的孤鸿极其敏感,他对世事满腹怀疑,连草动风吹也会使他自己胆战心惊。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一个平素旷达的老翁作出如此之语想是心中有如海的冤屈,可又是无处倾诉。
东坡又岂会如此沉沦下去,当他稍稍安静下来便又恢复常态,他对这次的灾难作出深刻的反思。后有诗云:“人生到处知何似,恰似飞鸿踏雪泥。”东坡在思索中探寻到人生真的价值与意义所在,遂放下了包袱,轻松了不少。见其词《定风波》: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词前有段小序:“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东坡遇雨时的坦荡之怀,任天而动,在雨声淅沥中东坡且啸徐行。将多日压抑在心中的烦闷一吟而尽。想起唐人寒山有诗云:“皙皙风吹面,纷纷雪积身。”东坡拄着竹仗,蹬着芒鞋,如马步平川。笑微微地看着同行之人的狼狈样。他对着苍天长啸:“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东坡好久都没这样恣情而欢,这也是道出了他那压抑的苦寒之声。料峭春寒,斜阳驱散阴云带来一股暖意,使东坡不由得为之一振。风雨无情也正是人生的无情,但若坦荡待之,又何足为俱。
东坡写过一些怀人之作,感人至深。其妻王氏,两人感情甚笃。虽然王氏读书很少,但颇具诗才。曾有一次堂前赏梅时,王夫人言:“春月色胜秋月色,秋月色令人凄惨,春月色令人和悦。”东坡听后大喜言:“吾不知子能诗耶,此真诗家之语。” 后王氏年仅二十七岁便逝于汴京,东坡在山东密州任知州时写过一首悼亡词,情深似海。见其《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生死离别十载,人世中人亦是霜鬓斑斑。东坡常在睡梦中见到其亡妻的身影来。小轩窗中,妻子还在对镜梳妆。相逢却是两顾茫茫,孤坟还在,人事皆非。孟启《本事诗徵异第五》中载张姓妻孔氏赠夫诗说:“欲知肠断处,明月照孤坟。” 故人不识,泪落满是沾禁。元稹悼亡词云:“唯将终夜常开眼,报得平生未展眉。” 清人纳兰容若悼亡词云:“当时领略,而今断送。总负多情。忽疑君到,漆灯风毡,痴数春星。”一样的情深,东坡的思情跨不过那矮松短冈。在明月夜里哭成了泪人,一词遂成了千古绝唱。
东坡与其弟手足情深,因两地为官而常年不能相见,东坡思子由心切。正值中秋之时作《水调歌头》,宣泄心中的思念之苦。后胡仔在《苕溪渔隐从话》中说:“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见其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词前有一段小序:“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东坡举杯邀明月,李白有诗云:“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东坡仿佛成了仙人,随风而去,琼楼玉宇纵然华丽高贵,但却是高寒难耐,非可久居之地。神宗读此句,乃叹云:“东坡终是爱君,即量移汝州。” 东坡一句词,道出了神宗居寒的心声。月有圆缺,人有离合,人之常情,也不必为此神伤。千里共婵娟化用谢庄《月赋》“美人迈兮音尘绝,隔千里兮共明月。”古人多有月下之思。陈敏夫有诗云:“今夜不知何处宿,清风明月最关情。” 张九龄有诗云:“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许浑有诗云:“惟应待明月,千里与君同。” 月本无情之物,却成就了大量的含情之语。在这些文人千年的吟诵中,月成了最普遍却也是最为深情的意象。
王国维曾言:“咏物之词,自以东坡《水龙吟》为最工。当年章质夫作《水龙吟》一词,都下盛传,面对章词,曲尽杨花妙处” ,东坡另出新意,造出新境。东坡咏杨花词一出,余词尽废。试看其词《水龙吟》: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东坡虚处着笔,似花还似非花,便觉得有一层朦胧之感。将写景与言情揉合在一起,遂变杨花为情花。看它那轻盈曼妙,困酣娇眼,极具神态。花飞尽,落红难缀,韩愈《晚春》诗云:“杨花榆荚因风起,惟解漫天化雪飞”。东晋才女谢道蕴因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极受谢安嘉奖。他们所见到不仅在形态,更在神态。东坡借杨花的飘飞联出思妇之苦,美人如花。春去美人愁,春梦随花而散,美人望水而愁,花与人在一刹那融成了一体。怪不得李白在《清平调》中云:“名花倾国两相欢”。
东坡词或如天风海涛之曲,或如小桥流水之声。又如春花散空,不着迹象。李太白被人们喻为“诗仙”,苏东坡被人喻为“词仙”。唐宋朝因为有了这两仙人的存在而使华丽的画卷更添风采。世事跨越千年之后,东坡仍受世人的追慕,盖喜东坡之言亦终不落俗。
【小传】
苏轼(1036-1101),字子瞻,一字和仲,号东坡居士,眉山(今四川省)人。苏洵之子。嘉祐二年(1057)与弟苏辙同登进士第。后考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中第三等,授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累官杭州通判,知密、徐、湖三州。神宗元丰三年(1080)御史台兴“乌台诗案”,苏轼(45岁)以“谤讪朝廷”罪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元祐初,哲宗年幼,高太后主政,起用反对熙宁变法的旧官,苏轼受到太后特别的器重,累官中书舍人、翰林学士、礼部尚书。但苏轼又不赞成司马光尽废新法,因政见不合,就主动请求出知杭州、颍州等地。高太后去世,哲宗亲政,改元绍圣,罢“元祐党人”,苏轼于绍圣初年(1094)四月以“讥斥先朝”罪贬知英州,尚未到达贬所,八月又贬惠州,绍圣四年四月再贬儋州。在儋三年,徽宗即位,遇赦北归。建中靖国元年(1101)七月二十八日卒于常州。徽宗朝立“元祐党人碑”(罪人碑),苏轼碑上有名。高宗朝才得正名,赠太师,谥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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