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中小学教师面临的压力透析

东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教育学原理
在农村，800万教师承担着6600万中小学生的教育，这个庞大人群的生存状态直接关系着整个中国教育事业的发展。从总体上看，近年来教师的社会地位和福利待遇均有了明显提高。但对于广大的农村中小学教师而言，他们的生活境况是否也达到了一种相对令人满意的程度，调查发现：这些农村中小学教师面临的压力很大，他们的处境仍然艰辛。本文在实地调查基础上，从生活状态、工作状态和心理状态三个层面，农村中小学教师面临的压力和困境，进行如下分析。
一、调查与发现
2004年3月至2005年5月，东北师范大学农村教育研究所对中小学教师的生存状况进行了问卷调查和实地访谈，其中调查范围包括东部发达地区Z、JS两省、中部中等发达地区JJ省和西部欠发达地区的S、C、N三省，共6个省（区）的10个市、县，涉及到了525名小学和初中教师，其中小学教师288人，初中教师237人，着重关注了农村中小学教师。通过调查，发现我国农村中小学教师的生存状态并不乐观，他们面临的压力很大，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生活压力大——神圣职业遭质疑
从调查结果看，农村中小学教师多数认为自己的生活水平偏低。以小学为例，小学教师中有71.2%的人认为教师生活水平低于当地其它行业生活水平，25.0％的人认为与当地其它行业生活水平持平，而认为教师生活高于当地其它行业生活水平的只占3.1％。可见，广大的农村中小学教师对自己的生活状态不尽满意。在中小学教师眼里，工资问题仍然是教师队伍中存在的最主要问题。仍以小学为例，认为教师队伍中存在的主要问题是工资问题、学历达标问题、教师流失问题、教师素质问题的人数比例分别为62.8％、2.1%、7.6％、21.2％。
中小学教师的工资状况具体如下：有55.2％的小学教师和51.1％的初中教师平均月工资在500—800元之间，37.5％的小学教师和34.2％的初中教师平均月工资在800元以上，13.5％的初中教师平均月工资在500元以下。中小学教师工资存在明显的地区差距，以小学为例，Z省H市80％小学教师平均月工资在800元以上，Z省C县60％小学教师平均月工资在800元以上，而S省J县66.1％小学教师平均月工资在500—800元之间，800元以上的只占23.4％，500元以下的占10.5％。另外，中小学教师工资还存在明显的城乡差别，如小学教师平均月工资在800元以上的，市直属学校占42.4％，县直属学校占50.0％（县直属学校教师样本比较小，可能存在一定偏差），而乡镇学校只占33.7％。500元以下的，市直属学校占3.4％，县镇属学校占5.6％，而乡镇学校占8.8％，其中300元以下的占2.1％。
除教师工资这项显形收入外，地区之间、城乡之间教师的隐形收入差距更大。比如发达地区除了工资外，教师的福利待遇还表现在奖金、课时费、住房和“四金”（养老保险金、医疗保险金、失业保险金和住房公积金）等方面，而欠发达地区农村教师除工资外，几乎没有其他福利待遇可言。而就工资这项，也存在标准不一的现象，据调查，至今河南省一些地方发放的工资标准还是1997年的标准，湖北省的一些地方则是按1999年的标准，这同应发放工资标准相差20％至30％。由于工资较低，又缺乏保障，不少地方教师流失严重。湖北罗田一个暑假就跑掉教师100多人，襄樊流失教师600多人。
这是基于这种现实，多数本出自“热爱教师职业”而走上教育工作岗位的中小学教师逐渐开始厌倦这个职业。以初中教师为例，选择教师职业的主要原因是热爱教师职业的占58.2％，而在“如有可能，是否愿意调离教师这个职业”问题上，有53.6％的教师选择愿意调离这个职业。愿意调离教师职业的主要原因依次是待遇低(38.4％)、压力大(19.4％)、工作累(15.2％)、对教师无兴趣(3.0%)。
（二）工作压力大——责、权、利不对称
工作量过大是农村中小学教师面临的一个普遍问题。在“你认为农村教育中的主要问题是什么”上，除了教育经费投入不足（选这一项的农村小学教师占64.6％)这一显而易见的问题外，另一个重要问题就是教师工作量过重，选这一项的小学教师占24.0％，而乡镇小学教师选这一项的比例则高达32.8％。
农村中小学教师工作量过重直接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中小学教师任课科目存在明显的地区和城乡差异，农村教师任课科目明显偏多。小学教师任一门、二门、三门、四门及以上科目的教师比例分别为：10.1％、30.2％、29.9％、28.8％。初中教师任一门、二门、三门、四门及以上科目的比例分别为：51.5％、37.6%、6.8％、4.2％。任课科目数量地区差异非常明显，如小学任一门、二门、三门、四门及以上科目的教师比例，Z省分别为2.7％、59.5％、32.4％、5.4％，而G省分别为14.3％、23.4％、22.1％、40.3％。初中任一门、二门、三门、四门及以上科目的教师比例，Z省分别为90.0％、10.0％、0、0,而G省分别为37.5％、47.5%、10.0％、5.0％。不同级别学校教师任课科目数量差异很大，农村教师任课科目明显高于城镇。以小学为例，任一门、二门、三门、四门及以上科目的教师比例，市直属学校分别为20.3％、35.6％、28.8%、15.3％;乡镇学校分别为7.9%、27.4％、 29.5%、35.3％。第二，中小学教师平均周课时数存在明显的地区和城乡差异，农村教师平均周课时数明显偏多。平均周课时数14节以下、14—20节、20节以上教师人数比例，小学分别为23.3％、65.6％、10.1％;初中分别为43.0％、48.1％、6.8%。平均周课时数地区差异非常明显，如小学平均周课时数14节以下、14—20节、20节以上教师人数比例，Z省分别为16.2％、78.4％、5.4％，而N省分别为14.8％、 59.3％、25.9％。初中平均周课时数14节以下、14—20节、20节以上教师人数比例，Z省分别为57.9％、 36.8%、5.3％，而S省分别为29.6%、60.2％、10.2％。不同级别学校教师平均周课时数差异很大，农村教师课时数明显高于城镇，小学尤为突出。如平均周课时数14节以下、14—20节、20节以上教师人数比例，市直属小学分别为32.2％、64.4％、3.4％;县直属小学分别为58.3％、41.7％、0;乡镇小学分别为14.2％、71.6％、14.2％。
此外，农村中小学教师的工作量大还间接的表现在除了承担正常学校教育教学任务外，还承担了很多学校教学外的工作，到学生家进行家访，做流失学生及其家长的思想工作等等。具体比如，中小学教师与家长联系方式从多到少依次是家访、电话联系、家长到学校来、写信联系。其中，小学与初中阶段教师与家长联系方式存在明显差别，如采取家访方式的小学教师占60.8%，而初中只占46.0％;采取家长到学校来的方式的小学教师占9.4％，而初中占15.6％。教师与家长的联系方式存在明显的地域差异。以小学为例，G省小学教师与家长的联系方式依次是家访(89.6％)、电话联系(5.2％)、家长到学校来(5.2％)，而Z省小学教师与家长的联系方式则主要是电话联系(81.1％)，其次是家访(18.9％)。在城乡差别上，城镇学校教师与学生家长的联系以电话为主，而农村则以家访为主。以小学为例，市直属小学教师与家长通过电话联系的占61.0％，而乡镇小学教师与家长通过家访联系的高达75.0％。再比如，JJ省初中教师认为农村教育中的主要问题是教育经费投入不足、教学内容偏难、教师工作量过重、学生流失多的人数比例，分别为23.5％、11.8％、23.5％、41.2％，可见，学生流失问题是J省面临的一个大问题。在面对流失学生问题上，中小学教师负有很大的责任。
可以看出，农村中小学教师的工作压力过大，教学负担过重，承担了与其获得的利益不相符的工作任务。
（三）心理压力大——评价制度受指责
农村中小学压力大还突出地反映在心理压力方面。在“你对自己工作压力的看法”问题上，绝大多数农村中小学教师认为自己压力大。其中小学教师，选择压力大，但还可以承受的占68.4％，选择压力大，让人难以承受的占19.8%，选择压力适中的10.7％，而选择压力不大的只占0.7％;初中教师选择压力大，但还可以承受的占62.9%，选择压力大，让人难以承受的占18.6％，选择压力适中的14.3％，而选择压力不大的只占2.5％。
导致农村中小学教师压力大的原因何在？小学阶段“工作量大”是主因，而到了初中阶段，主要则是由于“以升学率和考试成绩评价教师”的做法所致。具体如下，小学教师工作压力大的主要原因依次是工作量大(39.6％)、以升学率和考试成绩评价教师(26.0％)、学生难教(25.7％)、评价结果与奖惩挂钩 (2.4%)，初中教师工作压力大的主要原因依次是以升学率和考试成绩评价教师(45.6％)、学生难教(32.9％)、工作量大(16.0％)、评价结果与奖惩挂钩 (2.1％)。
访谈过程中发现，一些农村中小学教师由于心理压力过大，造成了一系列亚健康甚至不健康状态，如经常感到紧张、焦虑、失眠、健忘等等，已经影响到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必须引起高度重视。
二、讨论与反思
导致农村中小学教师压力过重有很多深层的原因，其中教育质量标准不明和教师专业化程度不高是两个重要因素。要从根本上改善农村中小学教师的生存境地，不能仅从农村教育内部着手，更应从全局的角度出发，彻底扫除教师队伍健康、持续发展的障碍。
（一）工资待遇是减轻农村教师生活压力的根本，中小学教师工资统筹重心有待上移
“以县为主”后农村中小学教师工资发放由乡镇一级上划至县一级，农村中小学教师工资拖欠状况发生了根本改观。但经费投入总量不足和县级财政能力有限的现实仍使得农村中小学教师的工资待遇低下，地区、城乡差距明显，农村特别是贫困地区农村中小学教师的处境仍然十分艰辛，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农村教师队伍的稳定。调查显示，我国目前财政困难的县还有1400多个，这些县财政还不足以承担基础教育投入主体的重任。人员经费是基础教育经费支出的主体，占教育经费支出总额的80％左右。基础教育健康发展，必须首先保证人员经费。世界上大部分国家都把教师工资经费或者列入中央预算，或者列入州、省的预算，或者各级预算共同分担，从而将保障教师工资的责任集中在中央政府或高层次地方政府。基于此，